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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及翁
太傅平章贾魏公咸淳庚午冬大雪遗安抚潜侍郎 宋 · 文及翁
七言律诗 押侵韵
身游廊庙意山林,六出花开一寸心。
平地尺书叨载史,瞻天班贺齿诸任。
屡丰岁事常如昔,太素风光直到今。
收敛神功放晴景,白河半夜扫层阴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九七)
东坡韵二首 其一 宋 · 文及翁
七言律诗 押东韵
万寿山(原阙,据《槜李诗系》卷三○补)不二中,九峰峰下善财童。
敲门问竹机锋触,倚槛看花色界空。
汝坐蒲团曾有梦,我来(原阙,据同上书补)刍牧愧无功。
吴天蜀地元来近(原阙,据同上书补),月照峨嵋日又东。
其二
七言律诗 押东韵
身满华严法界中,香厨底事感天童。
那知本觉从何觉,才悟真空自不空。
若有相时元说梦,到无言处却收功。
一钩月上星三点,汝向西床我面东(元徐硕《至元嘉禾志》卷三一)
山中夜坐 宋 · 文及翁
五言绝句 押词韵第五部
悠悠天地间,草木献奇怪。
投老一蒲团,山中大自在宋谢翱《天地间集》)
次回仙韵 其一 宋 · 文及翁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开山凿石天无际,钓水耕云地有馀
金鼎莫传添汞法,墨池且问太玄书。
其二
七言绝句 押鱼韵
形栖枯槁元寂寞,迹寄榴皮特有馀。
欲唤回仙谈往事,直须瘿相认天书清陆心源吴兴诗存》二集卷一二)
贺新郎 西湖 宋 · 文及翁
 押词韵第三部
一勺西湖水。
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回首洛阳花世界,烟渺离之地。
更不复、新亭堕泪。
簇乐红妆摇画艇,问中流、击楫谁人是。
千古恨,几时洗。

余生自负澄清志。
更有谁、磻溪未遇,傅岩未起。
国事如今谁倚仗,衣带一江而已。
便都道、江神堪恃。
借问孤山林处士,但掉头、笑指梅花蕊。
天下事,可知矣。
失调名 宋 · 文及翁
朗吟飞过。
慈应塔铭 宋 · 文及翁
四言诗 押阳韵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杭州上天竺讲寺志》卷八
台山苍苍,佛国相乡。
万八十丈,钟秀发祥。
挺生晦岩,巍巍堂堂。
禅宗教旨,律检精详。
总归一乘,纯挈众芳。
游戏三昧,舌吐广长
法嗣北峰,此一瓣香
洋洋觉海,我为津梁。
及其示寂,破钵空囊。
是幻是灭,非幻不忘。
慈应之塔,玉立东冈。
山君川后,拥护塔旁。
经百千劫,古佛放光。
雪坡姚舍人文集序景定五年六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宝祐元年岁在癸丑,上临轩赐进士第,予与姚成一适相后先,联镳入期集所,一见倾盖,欢若生平,握手论心,知其慷慨有大志。
明年,予游清江碧嶂间,距瑞阳三舍,竹舆山行,入境问俗,知其倜傥有义气。
尔后渭北江东,末由再晤。
四方传诵,累疏囊封,愤世嫉邪,排奸指佞,又知磊磊落落有奇节。
夫以成一之志与气节,奋乎百世上下,而官仅校黄本书,备青宫寀,年仅四十有六,遽修文白玉楼,骑鲸白云乡去,岂不可悲也夫。
不幸之幸,成一有从子龙起得升天子之学,有一子元夫已受天子之命,振家声而接文脉,不在兹乎?
龙起汇编成一文藁五十卷,予读之,悲不自胜。
乌乎,此特成一之文而已,其志与气节固自有不恃生而存、不随死而止者。
龙川陈同父亦癸丑抡魁也,尝伏阙三上书,孝庙览之惊异,俾执政召问,当从何处下手。
晚得一第,未及大用而殁。
又尝自作长短句四卷,酒酣,浩歌一章,辄自叹曰:「平生经济之怀,略已陈矣」。
抑亦可悲也夫。
东莱吕成公退居金华,同父数造焉,成公深期之曰:「未可以为世不能用,虎帅以听,谁敢犯子」。
予于成公何能为役,而所以深期成一成公
抚遗编而欷歔,悼吾党之零落,敢以期成一者期其子若侄。
景定五年夏六月甲子,古涪文及翁书于道山堂之直舍。
按:《雪坡姚舍人文集》卷首,豫章丛书本。
韩鲁齐三家诗考序景定五年八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易》有三《易》,《礼》有三《礼》,《春秋》有三《传》,《诗》有四家。
连山》、《归藏》、《周易》,是为三《易》。
连山》、《归藏》今不复见,《太玄》仿《连山》,《潜虚》仿《归藏》。
余尝参考三《易》𥰫筮法,纂成一篇矣。
三《礼》则朱子尝辑《仪礼》为经,二《礼》为传。
《春秋》则《左氏》、《公羊》、《谷梁》并行于世。
《诗》则齐、鲁、韩三家之说不传,今所传惟毛氏耳。
予官中秘书,授诗藩邸,舂容道山群玉间,与秘书郎王伯厚尚论古《诗》,伯厚出示《诗考》一卷。
韩、齐、鲁《诗》乃散见于传注者,会粹为一,存十一于千百,然四《诗》异同,互备参考。
齐、鲁盛行于时,韩《诗》则燕赵间好之,毛《诗》后出,未大显也。
齐、鲁、韩《诗》并立学官至汉平帝时,毛《诗》始得立。
魏晋乱离,齐、鲁《诗》继废,韩《诗》虽存而寖微,唯毛《诗》独行,以至于今。
此四家《诗》兴废之大略也。
伯厚家学渊源,一翁二季,殚见洽闻,以博学鸿词名世。
伯厚谓真鸿博者不在是,方将刊华就实,尽洗时妆,颛意古学,予深嘉而力赞之。
予亦有嗜古癖,敬题卷首,以见同馆友朋切磋琢磨之古谊。
景定五年甲子八月之望,古涪文及翁时学甫序。
按:《诗考》卷首,元刊玉海本。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序咸淳元年五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道一而已,形于言即为二,故曰道无问,问无应。
又曰知道易,勿言难。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然则忘言可乎?
言可忘,则《南华经》不作矣;
言不可忘,是以有《南华经》;
既有《南华经》,是以有诸家解。
虽然,《南华经》十万馀言,未尝不言,而亦未尝言。
何者?
其言皆寓言也。
后之人求其所已言,而不求其所未言,寻行数墨,分章析句,言愈支而道愈离矣。
雪巘羽衣褚伯秀身近尺五之天,而神游乎漆园濮水之上,辑诸家解,断以己见,笔之书,以为未足,且刻之梓以传不朽,其用心亦勤矣。
呜呼,道以言而传,昭氏之鼓琴也;
道不可以言传,昭氏之不鼓琴也。
大音希声,鼓不鼓琴与音固无恙也,抑得鱼忘筌、得兔忘蹄可也,筌蹄岂鱼兔哉!
道也,言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噫,《南华》之经,诸家之解,褚之管见,予之臆说,是又寓言中之寓焉耳矣。
咸淳元年夏五月五日本心文及翁书于道山堂。
按:《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道统图后跋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余曩游太学,留中都,有作《道统图》上徼宸览者。
其图以艺祖皇帝续伏羲、尧、舜、禹、汤、文、武之传,以濂溪周元公续周、孔、颜、曾、思、孟之传,猗欤休哉!
洞开殿门数语,真得帝王传心之妙;
《太极》、《易通》等作,真发前圣未发之蕴。
其图已刻石久矣,项君瞍父闻而知之乎否也?
若天下三圣贤赞,则有御制奎画在,鸣道诸儒赞,则有紫阳格言在,瞍父必见而知之矣。
然而曰图与赞,前乎此未有统而一之者。
瞍父蝉蜕俗学之卑,春融天理之妙,溯源沿流,建图系赞,既又自叙所为作者之意。
其于事,嗣往圣,开来哲,淑人心,扶世教,岂曰小补之哉!
李西台书跋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续书画题跋记》卷六、《珊瑚网》卷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予近得《华山图》,题曰「崧高惟岳」,欧阳公所记神清之洞李西台隐居之地在焉。
轴尾载西台卜筑始末甚详。
此帖出于西台逸笔,无可疑者。
史官文及翁书。
文帝道德仁义如何论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论学绳尺》卷三
论曰:人主天资之厚者,天理之所由充也,天下万善,孰有出于人主天资之外者哉。
自其天资之厚也,则见于躬行,形于日用,寓于制事度宜之间,何莫非天理之流行,亦何莫非天资之发见。
一或反是,则天理油然而生之机,必将锢于天资之薄,尚安有道德深长之味、义理制裁之妙也哉!
夫仁也者,曰道、曰德、曰义之所由充者也。
世之人主惟患其天资之不本于仁且厚也,夫苟一本于仁且厚,则由是而之之谓道,足已无待于外之谓德,事合乎宜之谓义,孰谓不自夫天资之仁厚者基之。
三代而下,论人主之天资极其仁厚者莫若文帝也。
人见其道全德备而义亦尽焉,不知其天资仁厚盖有为之本者。
然则帝之仁,其道德与义之所由充与?
文帝道德仁义如何,东方朔举此而告武帝,愚请以仁而论文帝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元者何?
仁是也。
极天下万物之众无以加于乾,合天下万善之粹无以加于元,故圣人于《文言》曰「元者善之长」,又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乾惟有此仁以为之元,故变化之道、正中之德、利物之义皆由是而生。
君惟有仁以为之资,故曰道而道、曰德而德、曰义而义,皆由是而出。
《易》言和顺道德而理于义,独不言仁,非不言也,盖仁为四德之元、万善之长,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合《易·系》与《文言》而观之,则仁之为元可见矣。
文帝之所谓仁,固不敢以乾元之仁望之也,然甘受和、白受采,其天资仁厚可与入道,可与进德,可与由义,三代而下亦未易多见也。
自居代时,其仁已闻于天下,即位以后今年赐田租,明年除肉刑,开妖言之禁,去收孥之令。
至于春和议贷一诏,至今读之如祥风和气之袭人,油云膏雨之着物,何其仁且厚耶!
一露台之作,若未害也,帝则宁惜百金之费,毋宁使民之无庐以伤吾仁;
一服御之增,若未过也,帝则宁衣弋绨之衣,毋宁使民之无褐以病吾仁。
君子长者之风,慈祥恻怛之意,其天资之仁厚如此。
是以躬修玄嘿,仁之静也,而清净之道由是而得;
专务化民,仁之实也,而恭俭之德由是而著。
薄昭之诛非忍也,断以义者所以济吾仁之偏;
魏尚之罚非苛也,裁以义者所以辅吾仁之不及。
使之天资不本于仁厚,则道其所道,德其所德,焉知其不溺于黄老之虚无,发于义者又安保其不流于申、韩之惨刻也哉。
是则道而非仁不足以为道,德而非仁不足以为德,义而非仁不足以为义,散吾仁于道德与义之中,此一本之所以万殊,敛道德与义于吾仁之内,此万殊之所以一本,天理之发达岂不自天资之仁厚者充之耶。
班孟坚称其海内兴义,必赞之曰「呜呼仁哉」,而誇大其词、美之以道纯德厚如晁错者,反不若太史公「必世后仁」之论为知本也。
虽然,东方朔道德仁义之对,盖举文帝之家法为武帝告也。
武帝天资亦可谓高矣美矣,观其初年之策贤良,未尝不欲闻大道也,而未之有闻,未尝不欲承休德也,而未始云获,道德渊源之妙,终不若文帝之意味深远者,则以徒慕仁义之虚名,而不能充仁义于实践也。
土木之兴,神仙之好,其诚不可掩也如此。
东方朔谓道德为丽,仁义为准,是仅足以规之失,而未足以中帝之膏肓。
然则中帝之膏肓谁欤?
善乎汲黯之言曰:「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愚故曰:之戆,不如。
谨论。
传贻书院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万历《崇德县志》卷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有宋受命,肇基立极,艺祖皇帝一日洞开诸门,曰:「此如我心,少有私曲,人皆见之」。
识者谓得三圣传心之妙。
又一日,问世间何物最大,时元臣对以道理最大,识者谓开万世理学之原。
猗欤盛哉!
自时厥后,天下凡四书院,通今学古之士彬彬辈出。
庆历间诏州县皆立学,道化大明,儒风丕振。
濂溪子建图著书,微显阐幽,明道、伊川二程子实得其传,程门高弟如杨、如游、如尹、如谢,皆天下英才。
中原板荡,载道而南,杨、游、尹、谢数子实大有力焉。
龟山杨文靖公一传而罗仲素,再传而李延平朱文公受学于延平,见之《师友问答》可考也。
文公门人遍天下,中更伪禁,岁寒,疾风劲草,磨󶸅而不磷缁者绝无而仅有。
于时潜庵辅公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自祠官报罢,归隐语溪,题读书之堂曰「传贻」,盖将以传之先儒、贻之后学为己任。
著书满家,《易》、《书》、《诗》、《春秋》、《礼记》有注释,《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有问答,《通鉴》有说,师训有编,日新有录,杂著有稿,袭藏于家。
至今语溪之人薰其德而善良不知其几,祠而奉之,尸而祝之宜也。
尝谓太极一而阴阳分,有阳则有阴,有善则有恶,有君子则有小人。
以孔孟大圣大贤不免叔孙、臧仓之毁,元祐诸贤而指为奸,元符上书而指为邪,庆元道学而指为伪。
呜呼,此未定之天也。
乃天者定,人者泯,元祐诸贤、元符上书、庆元道学,至今光明硕大,照耀汗青,一时憸壬,万世遗臭。
剥烂复反,否极泰亨,君子小人之界限,事久论定,此潜庵褒赠之典,日星垂而河汉流也。
崇德县大夫家之柄,以元祐同门、元符上书故家,习闻诗礼,及见典刑。
洋洋舆诵,挺挺祖风,于簿书期会整暇之馀,思所以彰善瘅恶,表厥宅里,树之风声,此传贻书堂所繇建也。
堂成,移书谒记,敢拜手稽首,对扬我朝道学源流之盛以谂同志,庶学者于善恶之几、正邪之别、义利之判、人心道心之危微、天理人欲之消长,知决择而定趋向焉,不至为君子之弃、小人之归,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岂曰小补之哉!
若夫讲习堂规、书粮工筑、创造岁月,详记备载,则有司存。
《春秋》之法,常事不书,贤者识其大者而已。
咸淳五年阳生十日朝请郎直华文阁、权知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节制澉浦金山水军文及翁记。
按:《至元嘉禾志》卷二五,道光十九年刻本。
慈湖书院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延祐四明志》卷一四、嘉靖《宁波府志》卷一六
慈湖杨文元公之学,心学也。
学孰为大,心为大。
心之精神是谓圣,不至于圣,曲学也,不大于心,浅学也。
一心虚灵,其大无对,六合之外,思之即至。
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万世之未来,管摄于心,若不识心,何以为学?
自有天地以后,未有经籍以前,阐道之秘,惟图与书。
河图中虚,洛书五位,心之本体也。
太极此心也,皇极此心也,尧兢兢此心也,舜业业此心也,禹孜孜此心也,汤慄慄此心也,文王翼翼此心也,武王无贰此心也,周公无逸此心也,孔子、孟子操则存此心也,曾子、子思谨其独此心也。
《易》说心,《书》传心,《礼》制心,《乐》治心,《诗》声心,《春秋》诛心。
故其帝所以为帝,王所以为王,圣贤所以为圣贤,焉有心外之学乎?
慈湖先生昔在太学,肄业循理斋,足不踰阈者累年。
一日冠带揖谢同舍郎曰:「某悟道,晏坐反观,忽然见天地万物万事万理澄然一片。
向者所见,万象森罗,谓是一理贯通,疑象与理未融一。
澄然一片,更无象与理之分,不必言象,不必言理,亦不必言万,亦不必言一,自是一片」。
先生知至至之始事也。
及见象山陆文安公本心之问,举扇讼是非以对,忽省此心之清明,忽省此心之无始末,忽省此心之无所不通。
永嘉日,谒先圣,又谓自幼而学,长而始觉,觉此心澄然,虚明无体,广大无际,日用云为,无非变化。
先生知终终之终事也。
先生忠信笃敬,发言必由衷,信而有證。
其注《孝经》、述《己易》、解《春秋》、纂《先圣大训》,条治务最急者六、次急者八,遗文训语,皆先生精神流动。
常肃观先生手笔,斋庄中正,本古篆籀,心字必象心,学字教字皆从孝,又心画之发挥。
先生家于四明慈湖,咏春诸诗有浴沂咏归、洒然出尘意,花香竹影,山色水光,莺吟鹤舞,皆道妙之形著。
今玉牒侍读文昌刘公尝执笔于太史氏,为先生作传,及开阃府于四明,奏请于朝,乞为先生延赏于世,即先生旧宅,创书院于慈湖之滨,规模轩豁,衿佩锵鸣。
其景行前修,风厉后学,恳恳切切之心,即先生昭昭灵灵之心也。
相其事者县宰王君愉、提管陈君允平
秉彝好德,谁无此心,开创于前,正望增益于其后。
刘公为永嘉知名士,又尝为太学循理斋长,习闻先生前言往行为详。
及翁平生读书,以「本心」名斋,于先生片言只字收拾殆尽,知之、好之、乐之,又若心交而神遇者。
噫,俗流失,世败坏,学士大夫童习白纷,谩不知心为何物,驱血气而角功名,决性命而饕富贵,丧精神以失虚灵者总总也。
藏山之卷九千,插架之轴三万,手不停披,口不绝吟,以是为学,亦祗以钓声誉、梯利禄、膏唇吻、饰竿牍而已矣。
出入口耳之学,各是其是,反以心学为非,至有疵先生之学为禅学者,何异众人皆醉,执独醒者以为狂?
先生所以太息复太息也。
书院有规,廪稍有籍,《春秋》之法,常事不书,敢书其大者,以谂同志。
咸淳九年良月吉日朝奉大夫权尚书户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文及翁记。
端明殿学士朝请郎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瑞安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实封一百户陈宜中书。
宝谟阁直学士朝请大夫、知庆元军府事兼管内劝农使、沿海制置使龙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陈存题盖。
敕赐协顺广灵陆侯庙记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吴兴金石记》卷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尝读《礼记·祭法》,有曰:「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且终之曰:「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神者妙万物而为言,生为名臣,死为名神,皆精神心术之所攸聚,不可以形迹窥。
夫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夫岂区区土木偶人云乎哉!
吴兴多淫祀,率听命巫觋,假神之灵,以愚黔首,靡然从之,风俗由是大坏。
倘非有功于国、有德于民者,其可列之祀典乎?
神姓陆,讳圭,世为昭庆军人,生于熙宁,以祖泽补右爵,两调为泗州真州兵马都监
宣和中大歉,发赈饥,存活百万计。
适值方腊弄兵,东南大震,军帅调公引兵驻浙江,进严濑,与贼鏖战数十合,贼败绩而遁。
暨师还钱塘而卒,遂为潮神。
绍兴间海涛冲激江岸,民不遑安,神役阴兵治之,潮势遂平
嘉定,飞蝗蔽天,神见云端而驱之,是岁蝗不为害。
淳祐间钱塘江复大决,有司随筑随圮,神与三女扬旗空中,浮石江面,以显其灵,堤赖以成。
迄今都人奠枕,神之力也。
浙西帅臣徐㮚实董斯役,以其事闻于朝,乃赐其额曰「协顺庙」,封其爵曰「广灵侯」,及封妻姚氏为花锦夫人,三女为显、通、永三济,皆夫人,立庙是邦,地曰石家。
生英没灵,昭不可掩。
环千里之地,家祝而乡祠,不敢妥安于草莽,奚啻若子孙之于祖祢。
一念之烈实临之,视唐巡、远无以异。
其所以盖覆斯民,历千载犹一日,木本水源之思,凿乎不可忘,炳乎不可诬也。
侯之生也,治军旅之事靡惮劳苦,屯戍两郡,隐如长城,岂非法施于民、以劳定国乎?
睦寇披猖,誓不与俱生,竟殁王事,岂非以死勤事乎?
及其殁也,又能于冥冥中驱蝗障潮,以庇生灵,岂非禦大灾、捍大患乎?
朝廷颁爵命,崇庙貌,于礼实宜。
继自今灵响益著,凡民水旱疾疫有祷辄应,赫声濯灵,洋洋乎如在其上也。
余寓苕川之日久,且仕于朝为春官宗伯,实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职兼翰墨。
咸淳甲戌夏,神之曾孙陆子宣与乡父老杨弥坚、张友谅备述本末,谒记于余,谊不获辞,遂作祀神乐章刻诸丽牲之石,春秋祭祀,俾白叟黄童,吴歈越吟,式歌且舞,以妥侯灵,以徵神贶,永永无斁。
辞曰:
神妙万物,无感不通。
妥灵吴兴,毓德军中。
侯之生也,蹇蹇匪躬。
侯之殁也,耿耿孤忠。
潜驱飞蝗,见于虚空。
力障奔潮,阴兵翕从。
都民奠枕,伊谁之功。
尸而祝之,庙貌聿从。
龙光赫弈,侯社启封
恩及小君,三女攸同。
载在祀典,敢不敬恭。
牲牷既肥,粢盛亦丰。
烝秋尝,崇极明宫。
伐鼓坎坎,欢呼儿童。
神来游兮,风马云龙。
与国匹休兮,祚吾民之无穷。
马洲山谷祠记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同治《义宁州志》卷三一
大江以西,山水之秀甲于天下,洪州分宁县钟秀居多。
县有胜地曰马洲,与鹿洞、象山鹅湖、鹭洲相颉颃。
、樊二峰东西相望,道山屹其南,凤山蹲其北。
修江泓澄,秀水萦带,可方可舟,可泳可游。
万竹筛青,一摆绿,洵此方之佳境也。
阐英发奇,盖有所待矣。
县大夫吴君家学渊源,惠爱沦浃,三年之间,恳恳恻恻,以育人才、求民瘼、崇风化为急先务,修县校,创存惠仓,筑马洲精舍,祀黄太史于其中。
先是,太史公附祀县校,专祠未立,无以副邑人高山仰止之心。
秩满祠成,不远数千里驰一介谒予记,予曷敢辞。
抑尝闻公之风,而窃有感焉。
人知公诗险句雅,而不知公天机之动而天籁之鸣也;
知公笔精墨妙,而不知公心声之正而心画之劲也;
知公初谪起于史馆实录「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之语,而不知「勿令上知」、白发奸状,其直笔凛如也;
知公再谪起于《承天塔记》「蝗旱疾疫」,指为幸灾谤国,而不知公默不辩,其气浩然也。
其定交苏文忠公也,先之以《江梅》、《青松》二诗以寄意,至谓「但使本根在,弃捐果何伤」,师友之所以相规儆者,非植党也。
其评论周元公也,有「光风霁月」之喻,至谓「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形容有道之气象,非溢美也。
「炉香隐几,灵台空明」,养心莫善于寡欲之意也;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克己复礼归仁之学也。
孝友睦姻,根于天禀,清修恬淡,出于性真,又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呜呼!
章惇、蔡卞诸人呼吸群险,斩刈众芳,无所不用其极,正如鸱得腐鼠,仰吓鹓鸾。
其家之乃子若孙有诬其祖而别其族者,有讳其恶而徙他乡者。
唯我元祐诸贤修名姱节,昭然若揭日月,而深山穷谷村夫野叟、儿童妇女亦莫不知有黄太史,况居是邦之缙绅缝掖乎?
此祠之所由有也。
是祠也,始于今年春三月至夏六月告成。
缗钱六百有奇,工役百二十日。
梓人成功而民不知,青衿来歌而士胥悦。
以嗣以续,乃理乃基,乃增乃筑,尚有待于后之宰是邑者。
吴君将腾政最,行践世官,太史公未有谥,马洲未有匾,太常节惠,敕额之巍煌,邑人有望于吴君之奏嗣陈也。
吴君名观字宾夫直院侍讲文肃公之从子云
按:民国绵阳县志》卷七,民国二十二年刻本。
侍读尚书方公墓志铭至元三十年三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蛟峰外集》卷三
公讳逢辰,字君锡,其先河南人
远祖纮官吴中,避新室乱,因家于丹阳郡歙之东乡,今淳安县是也。
孙储汉和帝时贤良方正,对策第一,仕至太常洛阳、黟侯。
窦宪,弃官去,或见其皓鹤自随,呼为仙翁。
远孙曰上贵府君,唐僖、昭时隐德弗仕,教授乡里,其徒号曰静乐先生
越十一世生参谋公,力学笃行,记问该博,乡人尊敬之,号耐轩先生
子三人,公其长也。
公天禀卓绝,自幼刻苦务学,夜诵彻旦。
诸子百家之书无所不读,而会归于周、程、朱子之学。
其所为文家传人诵,士林素以魁彦期之。
淳祐九年己酉,乡举以梦魁名预首选,明年中省试第一等,理宗临轩策士,以公所答敷陈鲠亮,擢为进士第一,御笔改今名,昭异渥也。
公感激上恩,方在期集所,闻二豸冠忤宰相郑清之,相继去国,善类摇动。
适遇雷变,遂叩阍上书,其略曰:「伏睹御笔以雷发非时,避殿减膳,恤刑狱,而独无求言一条,天下怪之。
中外传闻以庙堂为监谤之阱。
所贵乎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君嗣未定,大臣不能赞之;
土木方新,大臣不能诤之;
货臣聚歛,大臣不能禁之;
敌国佯遁,大臣无以备之。
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具臣而已矣。
闻大臣屡疏丐閒,而未可其请,留之者愈坚,攻之者愈众,乃所以为大臣甚天下之议,非所以爱之也」。
疏奏,上优容之。
初补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公莅事勤恪,提刑潘公以臬事咨决,知其远到,深器之。
吴中有和靖书堂,郡请公领学事,初讲太极,将《图说》分作五节,发明濂洛蕴奥。
宝祐元年甲寅,以秘书省正字召入。
海州丧师,淮阃以捷闻,物论沸腾,公叩阍上书,有曰:「伏睹御笔以海州之捷降诏奖谕,道路疑之,得以谤陛下以曲行赏矣。
海州之败,三尺童子皆能言之,而帅臣抗章来辩,徒以一去恐朝廷,直欲以败为胜,道路传播,莫不羞之。
今曲徇其请,又诏奖谕,岂陛下不知而受其欺耶?
彼国忠之欺其君,为固宠也,天下国家之安危彼不恤也。
今富贵操柄,陛下自有而自欺,欲何为耶?
为陛下谋者,何不降诏以督励之,曰『朝廷好官爵,汝为之;
天下大富贵,汝享之。
四郊多垒,汝欲以敌遗君父,将安之乎』?
此诏一下,彼敢于言去,臣不信也。
阳城有言,脱以延龄为相,臣必取白麻坏之。
学士院果降此诏,则祖宗三百年涵养,缙绅中岂无阳城乎?
臣甚为天下国家羞,辄痛哭流涕之。
臣愿陛下急收回御笔,犹可解万世之议,掩外国之笑。
借曰万世之议未暇恤,则四邻笑我,何以立国乎」?
公此疏为制阃贾似道发也。
二年乙卯春,除校书郎
时上总揽权纲,威福有窃弄者,储君尚幼,公怀隐忧,上疏有曰:「当大本犹豫之,岂无旁睨蜉蝤之撼。
甫、节之燄燄,难度其心;
平、勃之屹屹,当其后」。
又曰:「天下有贫州郡而无贫太守,有贫国家而无贫邸第,南司贫而北司之应奉不贫,百姓贫而缁黄之窟宅不贫,如此类者不可枚举。
至于挟小才以济大贪者,于陛下之近亲有依凭焉,于陛下之宫中有承受焉,于陛下之左右有游誉焉。
专以伺陛下之好恶喜怒以媒其身,陛下得之于左右之游扬者,曰某人能也,某人廉也,然后出自圣断而用之,或畀以麾,或授以节,曰:『吾自除吏也』。
而不知西园之谐价固有从旁而窃威福者矣」。
又曰:「京师国家之根本,王畿四方之命脉,此天下所恃以为国者。
京有尹,畿有漕,所以使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也,岂愿其拨本根、戕命脉以便吾之私哉!
迩年之为是官者,失其设官之本意,不过为阍竖辈一大承受耳。
无名宣头,真伪莫诘;
非时取索,隐匿莫稽。
亲密之地,惟恐浸润之易行;
严邃如天,谁敢执拗以取祸?
仇士良之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令閒暇,暇必观书,见儒生,又纳谏,智深虑远,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
莫若以财货声色蠹其心,使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
今此曹遑遑汲汲为陛下经度,前之藻棁未休,后之丹雘又起,陛下方以其小心办事动适吾志,而不知此正仇士良之策也。
帅漕两司,疲于应奉之不给,帑库赤立,廪如垂罄,职此之由。
万一畿甸之内有一旦警急,不知陛下何所趋办,何所倚仗乎?
是可不急救两司之贫乎?
如将救之,愿断自今日,止营缮,省宣索,刬刷两司不急应办之空名悉停罢之,左右并缘需索之有例者悉阁之。
扫除蠹冗,先自此始,然后可以责两司之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以为缓急之备也」。
三年丙辰夏,上疏有曰:「善处急者不以急而震天下,亦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天下之势固不可以激,尤不可以媮。
势急矣,吾又示之以急,则失之激,故不容不暇以压之。
此所谓暇,岂真暇哉?
当为皇皇之急,不当为悠悠之媮,然后可以暴白于天下,曰:『吾所以示不迫之暇者,非愚天下也,不敢震天下也』。
古之谋人国于江左有为之者矣。
莫窘于淮淝,而谈笑于奕棋;
莫迫于新亭,而从容于就席。
此之谓不以急而震天下。
外示谈笑,内必有以神其指授之略,而收轰雷破柱之功;
阳示从容,阴必有以伐其壁后之谋,而折其飘风怪雨之势。
此之谓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安则曰安,危则曰危,迫则曰迫,纾则曰纾,何为翕张阖辟哉?
世变日激,天下之事不可以直遂,故处急则必以暇,处暇则必以急。
不然,吾能为晋人之急,则天下之忧端未艾也」。
又曰:「天下者使吾有以自谋可也,不可以邻国之存亡为安危;
使吾有以自备可也,不可以敌国之缓急为喜惧。
以邻之存亡为安危则病于依,以敌之缓急为喜惧则病于制。
善为谋者不依于人,善为备者不制于人。
茍不以我之未及谋、未及备者为第一义,而遽以彼之存者为安,缓者为喜,万一邻敌阳示安枕以绐我,而假敌以道,脐可噬乎?
胡不赫然一怒,移其揣摩他人者而自谋自备乎?
进退伸缩无不由我,固不必以邻国之存亡觇敌国之缓急也」。
时阉宦导上以土木湖山,工役大兴,公疏又云:「今与敌对境,我无一日谋敌,而敌无一日不谋我。
彼之所筑者金城铁壁,我之所筑者土妖血山;
彼之所筑者夺我之地为之,我之所筑者夺民之地为之」。
又极言:「备边之事,以必争之规模而夺浮光,然后可以全两淮而保长江
以必死之规模而守樊襄,然后可以拒光化而全江陵
大淮之犹可守可耕者,以犹有一线河也,今乃涉河而筑浮光。
光乃吾户内,若其屯于斯,耕于斯,生聚教训于斯,则日夜出骑以挠我,淮东西俱不可耕矣,虽坚城闭壁,而坐为禁制,不得动矣。
为吾之计,当勉谕淮阃,尽力以争浮光,毋使彼得以久其耕而牢其巢,则两淮犹可安枕也。
万一樊襄不牢,彼反夺而巢之,则江陵孤注尚足恃哉!
为吾之计,当择荆之猛将,责之以必死之规模,守樊襄则北可拒光化,而南可以全江陵,一则思所以夺其地,二则思所以争其民,则对垒之胜负决,当在此而不在彼矣」。
公此疏真救国之活剂也,奈何不见听用,以至于亡,人邪!
天邪!
时内竖纵横,日以滋炽,御史洪天锡劾之不行而去,公即移书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又抗疏援膏上肓下二竖为喻曰:「台臣劾二竖,欲为国家早去厉鬼,非有膏上肓下之难也,而陛下不行其言,岂陛下自爱其国,反不如爱二竖之甚乎?
汉唐之季,建置天子在阉竖掌握,罪大恶极,朝廷不能诛之,天下必有起而诛之者。
汉之宦官陈蕃、窦武争之不胜,并州之将操戈而殪之;
唐之宦官宋申锡攻之不胜,河中之帅移兵以屠之」。
又曰:「小人之在君侧,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动于内者,盖有所惮于外。
若外不足惮,则此曹无忌惮之心生。
无忌惮之心生,则无君之恶动矣」。
言极激烈,上不悦,公遂称疾求去。
是时丁大全台长用事,欲钩致诸贤,公见几而作,谒告径行。
丞相董公槐劝公不必远引,公曰:「丞相且自照管」。
越数月,董果罢斥。
四年丁巳,除著作佐郎,台论以公不合擅出关,寝新命。
讷斋程公元凤拜相,首以公荐,上曰,姑与外庸。
未几除知宁国府台臣以交游学舍论罢。
公自乙卯弃官归,杜门却扫,潜心于《易》,召之不赴。
开庆元年己未大全罢逐,相位无肯当者,内地汹汹,上以海阃彊起履斋吴公潜,踰月入相,收召善类。
著作郎召,明年权尚左郎官
是时丁党虽黜,六贼尚存,国博徐庚金等相继上书乞诛六贼以谢天下。
时上外迫边警,内蔽六贼,宣谕吴相不当汲引庚金等,议论纷纭。
吴相榻前抗疏,其略有曰:「强敌入我堂奥,奸党犹在衽席,外庭纷纷,盖为社稷。
陛下若以正人不当收召,则是君子不足恃,六经不足信,而孔孟之道可废。
万一宗社倾摇,恐天下后世书之曰:亡国自臣作相始」。
上为之歛容,隙由此开。
先是,鄂渚危急,似道提师江陵,密奏欲请下流兵权,上以问宰相奏鄂以上既属似道,鄂以下宜属赵
上不从,径以下流兵权并听似道节制。
时上与贾密往复,外廷不得预闻,以宰相不知边报为罪,夜半片纸,忽从中出,吴潜除职与郡,中外惴惴,谓必有后命。
公上疏,略曰:「臣闻圣人之好恶是非与天下为公,不宜与天下立异。
好恶是非者心也,圣人之心本与人,岂有与天下异者。
然一人虽至眇,而九重至尊也,万钧至重也,天下虽至众,实则至微也,至贱也。
以至微至贱之好恶是非,而反有时与圣人异焉,以常情观之,万钧之重,九重之尊,岂不能与之立异,而自为好恶是非以与天下角一胜哉。
而圣人则曰,不敢咈百民以从己之欲。
明目达聪,询谋咨岳,进善有旌,敢谏有鼓,诽谤有木,衢室有问,总章有访,谋之卿士、庶民,谋之邦君,御事盘庚之恳恻,多方多士之委曲,凡一政一事之取舍,断断焉不敢自决,必需民之肯而后为之。
圣人岂畏天下而徇之者?
盖天下之所同好而我独恶之,天下之所非而我独是之,则为人上者其好恶亦难知矣。
大抵上易知则下亲,上难知则下畏。
下亲上则上安,下畏上则上孤。
故主道莫恶乎难知,莫危乎使天下之畏己」。
又曰:「窘急而求之,一缓而遣之,号呼而进之,一唯而退之,旁观沮缩,何以作人任事之气」?
上问为谁,公捧疏敷奏,言辞恳恻。
又奏:「臣疏不敢直指,惟陛下曲回天怒,以安中外」。
上首肯至再。
下殿纳副,缙绅六馆莫不传送,而榻前欸密之言,外廷无闻知者。
呜呼,曲江公不留而天宝之乱起,司马公不存而元祐之治衰,正人君子之出处,国家社稷之存亡系焉。
公此疏盖有见于此矣。
未几,似道入相,台臣希旨论公,罢职。
徐国博以书来招公开讲于婺之书堂,生徒从游者数百人。
景定辛酉除知婺州林光世希权臣意,以外台劾寝新命,公遂即家创塾以私淑其徒,屡年而后成。
寻除知嘉兴府,以论罢改知瑞州
及考,又以论罢,去之日,一郡如失慈母。
咸淳元年乙丑度宗登极,以司封郎官召,辞不允。
上在东宫,久闻公名,一见甚喜,将大用之,除兼国史院编脩官、实录院检讨官、兼直舍人院,上疏乞举行天圣绍兴之诏,命朝臣为知县,重其事权,当如胡安国之言,专以均田税、正版籍、均力役、劝农、崇孝悌、训士卒、除盗贼、为考课之法。
旨从所奏,后沮不行。
寻除秘书少监,再除起居舍人
三年丁卯信州军乱,以措置军粮失宜,录事参军遭其凌辱,乱卒白昼持军器,一城汹惧。
上除秘阁脩撰、江东提刑
公闻命就道,及境,或者来言城中近事,劝公勿入城,偃旌寂鼓而过,公付之一笑。
到城下,即日单骑入州决狱,一城肃然。
于是密戒能事者馆于信州,尽得乱卒姓名,密调诸寨锐卒,擒其渠魁,及其馀党,悉置之法,而叛卒平。
上褒嘉之词曰:「仁宗朝有若韩琦进士第二人,平日循循,逮帅真定,悍骄挺乱,独凝然不动,举士卒而歼焉。
谓儒者不知兵,可乎?
尔以伦魁司臬,会上饶有脱巾之变,乃能密伺奸谋,卒草薙而禽狝之,可谓儒效章章矣」。
公断狱如神,两造在庭,戒吏勿挟持,虽田夫樵竖必引至案前曲尽其情,每事如此,行之不倦,故一路无冤民,盗贼屏迹。
公治事少暇,必至鄱江书堂与多士讲书,延见朋友问政,问政堂乃公所建也。
公以教化为急务,曰教化行则狱讼简矣。
拨田养士,招集生徒,教人以进学下手处从躬行上起,从人伦日用上起,悉以朱子之学推广之。
明年,除江西转运副使,有献策于堂者,请以铜钱一当十行之天下,似道委公自江西行之。
公抗言其不便,议遂寝。
市籴翔涌,公发米平粜,赈济饥民。
江西民苦和籴之害,申朝省蠲免。
郡有女妖以左道惑众,邻境数州之民十百成群踵门徼福者不绝,积有年矣,公杖而流之,由是遂息。
治事之暇,必至东湖、宗濂二书院及府庠,与士友讲论明辩而笃行之。
漕廨后有莲池数亩,公筑屋其上,扁曰「君子堂」,取濂溪爱莲之意。
公所至以讲学为急务,士师其道,吏畏其威,民怀其德。
五年己巳,郊礼成,列爵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除权兵部侍郎、同脩国史、实录院脩撰、兼侍读
上日御经筵,虚心问道,公每事启沃,所以格君心者多矣。
上眷隆渥,问公读书聚徒之所,奎画昭回,赐名石峡书院赞书曰:「近进士一科,文章盛而古意衰。
卿以儒硕创家塾,以程朱之学淑其徒,朕甚嘉之」。
七年辛未,典贡举竣事,除吏部侍郎
丁母令人忧去国,哀毁至。
服阕,除左侍郎,辞不就。
贾相国十六年,而公屏居十馀年。
德祐初元,除公荆湖四川宣抚司参谋官,以父命辞,遂颛侍汤剂,绝意仕途。
寻除权户部尚书,改礼部尚书,皆不拜。
是年夏丁父忧,公力疾负土营葬,惟恐不及。
未几乡寇不靖,焚荡官舍民居,公居室虽毁,而书塾岿然,劫火之外,避地来归。
命子梁等洒扫文庙,脩葺书院,廊宇斋序,日与生徒讲明脩己治人之道,若将终身焉。
公嗣往圣、开来哲为己任。
考之年谱,公生于嘉定辛巳九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至元辛卯正月初三日申时
遗言以深衣殓,不尚异教。
晚年隐居之日多,著《孝经解》、《易外传》、《尚书传》、《中庸》、《大学》注释凡若干卷,刊于家塾。
公平生得力以格物为穷理之本,以笃行为脩己之要。
故其教人也,读书有法,劝戒有条,凡登公之门者皆有用之学。
时士风不振,所至颓靡,惟公之乡党衣冠如故,皆公之力也。
公性和而介,胸中无物,磊落如青天白日,天地元气聚于公之身,浑沦醇厚,不见涯涘。
其接物也,不事察察而自不可欺。
人物魁岸,声如洪钟。
至老观书,夜分不寐,视世之富贵利达、纷华盛丽蔑如也。
待诸父昆弟子侄悉皆如一,待亲戚邻党皆尽其情,一以至诚及物,所以人皆心悦而诚服也。
曾祖汝翼,赠宣教郎
妣任氏。
祖谦,赠朝散郎
妣童氏。
父镕,累封奉直大夫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
妣邵氏,封太令人。
公娶邵氏,太令之侄女也,累赠令人,理家处己、待族御下皆有法,公遂得以专意于学。
男子三人,长梁,前太学率履斋生;
次栋、次杰,习儒业。
女子三人:长德纯,适前脩职郎、无为军无为县主簿徐敏中;
次德恭,适前武学贵谋斋内舍生项雄飞;
德温
孙男二人;
合孙、德孙。
谨卜以至元癸巳三月二十九日乙酉安厝于淳安县南之安溪
于虖!
司马文正公曰:「吾与范景仁兄弟也,特姓不同耳」。
抚今怀昔,岂忍使伐木之音寥寥亡闻,乃按事状而系以铭。
铭曰:
猗欤先朝,以儒立国。
道理最大,继天立极。
于穆理皇,道久化成。
观乎人文,理学大明。
上章掩茂,如日正中。
九宾胪唱,魁首擢公。
廷策万言,具在国史。
屹立朝端,凛凛奏疏。
排奸指佞,责难谓恭。
尧仁如天,黯直亦容。
麾节所临,仁声义气。
经济之才,公辅之器。
天步孔艰,归欤石峡。
著书满家,经传史册。
驰旌之招,循墙以避。
臣心惟一,帝临无二。
我之于公,志合道同。
熙明启沃,相勉报忠。
公之云亡,孰不流涕?
千里而遥,编示状志。
不泯其实,而系以铭。
刻之金石,炳若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