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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德南宋
孝宣务行宽大论 南宋 · 徐元德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四、《论学绳尺》卷二
人主有一旦之言,而易其平生之素,君子是以知其老成之定虑也。
夫此一人主也,前日之政不裕,今日之论不迫。
以其不裕而概之于不迫,则言行之不相顾,几若矫过以自文者。
而君子何以知其虑之定?
盖人之本心,常定于老成之日也。
彼其少壮之时,求速化之术,优裕含洪,自非圣人而谁能?
而流于躁切急迫,则昧而不自知。
苟君子不姑缓之以徐俟其定,顾以一旦之为而占其晚节之不加进,则人主亦难矣哉。
汉宣帝,刚毅之主也,宽大之诏发于黄龙元年,盖于是春秋高矣。
孝宣务行宽大,请试论之。
人主之所见,壮失而老得,不如老壮之均善;
始乱而终定,不如始终之全美。
岂惟贤君欲为之,将天下之庸君皆欲为之也。
然事败于少年,气失于壮勇,曾不如老成之长虑。
岂惟庸君病之,将天下之贤君犹皆病之也。
夫其均欲之也,而又均病之也,然则天下之君乌可无君子之论!
何者?
物则不可以兼隆,志气不可以并行。
凡血气之盛,皆志气之衰也。
形骸之未废,乃天理之未进也。
昔者尧舜即位,视耄期如一日。
彼其天德之纯全,固不可以老壮而殊异。
然天下不多尧舜,或者宜徐俟于其末。
《吕刑》一书,非其享国之百年,穆王盖未轻作,而天下亦未轻见此书也。
夫墨劓剕宫,前此穆王非不知也;
轻重上下,前此穆王非不知也。
而恻然哀矜之训,必于垂老之年。
噫,亦可见矣!
然则世之人主,茍不要其终焉,而需其所见之一定,徒摭其一二事以为优劣,是不信此理之不泯也。
汉之人主,虽不足以进帝王之粹,大抵皆颠冥于强壮之时,而儆悟于老成之日。
人皆以其强壮者病之,吾固以其老成者喜之。
高帝也,其去诸将忍矣。
然《大风》之歌,「安得猛士」之辞,实发于十年之后。
当是时也,忍心何在哉?
武帝也,其伐四夷勇矣。
然轮台之诏,悔过劝农之意,实见于后元之初。
当是时也,勇心何在哉?
由始而观之,则二帝为少恩。
由今而观之,则二帝为至仁。
君子幸其有此焉,则一是可以盖百非,而奚暇以咎其昔?
孰谓二帝之后而又有宣帝,其始焉不至二帝之失,而终焉有二帝之悟哉。
也,明敏有馀,果锐有馀,坚忍刚毅有馀,或者于宽大之诏犹有所未明也。
夫有所未明也,是以汲汲乎权制法理,而徐徐乎德化礼逊。
道妙不存,故绪馀之是用;
躬行不至,故堤防之日深。
天下虽治,而不知已陷于狭且褊矣。
偏见之狭,不可以使宽。
私心之褊,尤难于为大,天下固已绝望于也。
即位三十年矣,前乎此年未有此见,至此而见始定。
下诏二十有一矣,前乎此诏未有此言,至此而言始出。
假如宽之政,大之事,即行于公卿,即播于万民,亦何足为多?
独其志气定而本心见,世故熟而见理明,脱去杂霸而窥见帝王之真,深足为嘉耳。
至治无奇功,盛美无善迹。
也,亦却而观之矣。
谓赏罚之信必,虽僭滥之弊亡;
百工之艺精,虽苦窳之患绝。
帝王之风,纯粹温厚之气,不如是之斩也,而亦何贵于此哉。
其见之定,其言之决,盖非偶然也。
盖尝论之,天下之事,勉强于早为者,不如时至之自然。
而覆护于今日者,未必不弃于晚节。
故夫图终之主,乃前日败度之人。
而即位焚锦绣者,乃滋暮年之奢侈。
人之贤否,非观于其终焉,盖未可以目前论也。
霜降水涸,涯涘乃见,而善观木者,亦得之于归根,吾是以取宣帝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