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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起复表1061年6月23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皇朝文鉴》卷六四、《唐宋元名表》卷上之一、《文翰类选大成》卷一四二、《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七、《宋四六选》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丧次衔哀,甫终卒哭;
使华传命,继至弊庐。
心积惊忧,情深屠裂。
虽屡倾于丹恳,尚未锡于俞音。
天远莫量,物微难动。
不避亵烦之咎,更陈陨绝之词,必冀神聪,俯从哀请。
伏念臣早罹家难,偏奉母慈,猥以蠢愚,最钟爱育,享禄未几,遽缠风树之悲;
报德永违,徒怀霜露之感。
寖苫枕块而适抱至痛,食衣锦则若为自安,实非人情,尤紊邦制。
况今中外无事,左右得贤,共辅圣明之期,安有隳旷之务?
曲蒙下诏,更孤臣。
在陛下驭国之方,盖欲不遗于旧物;
于朝廷敦化之道,必恐有误于苍生。
何须稽故事以遂前世之非,正可存礼经以图今日之善。
行之即是,义不为难。
岂惟于陛下有复古之风,抑亦俾愚臣得事亲之道。
一为匪戾,两得其宜。
兼臣悲伤之馀,衰病交至,精力已耗,神观未还,假使充员,岂堪应务?
苟令终毕于祥禫,庶几稍复于干魂。
得此从容,可备驱策。
伏望尊号皇帝陛下日月临照,天地包容,尽母氏平生之恩,怜人子罔极之苦。
曲矜末志,得满钜忧。
生意凋零,或尚未捐于沟壑;
清光咫尺,终期伏望于云天。
悲感增深,恳愿兼剧。
请终丧复乐表熙宁二年四月1069年4月1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会要辑稿》礼三五之一二(第二册第一三○六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三年之丧,既变除于祥禫;
六乐之奏,将底协于人神。
傥稽礼节之经,曷建中和之极?
冒尘渊听,罄叙愚衷。
恭惟皇帝陛下迪罔极之纯心,垂无穷之洪覆。
涵养庶物,相助三灵之功;
润饰五常,光大累朝之业。
是宜振动金石,流被管弦,风化多方,鼓舞群品。
俾圣神休德,发见乎耳目之间;
乾坤太和,通融于志气之内。
然自攀号轩鼎,久缠龙去之悲;
遏密舜箫,旷绝凤仪之瑞。
兹实朝廷之政,不胜臣子之情。
望抑厌孝思,讲求古制,敕后夔而庀职,诏神瞽以考声。
凡在有生,罔不同乐。
平河外三州表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唐宋元名表》卷上之一
伏以平戎韬略,靡用干戈;
陷敌编氓,自还里闬。
岂特邻封之效顺,行知锋镝之可消。
患弭一隅,治形四海。
伏以善战之至,初无勇功;
神武之行,亦云不杀。
矧西羌之叛服,如禽兽之去来。
始非得已而用兵,终则附怀之有道。
巢穴可穷而不问,边邮安堵而自如。
情状益殚,欸诚屡至。
遂同革面,相与向风。
既内慑于威灵,遂尽归其俘获。
殆非力致,纯以德来。
矧是生还,率当死节。
度湟伐木,不烦充国之谋;
谒庙赐田,如见子卿之返。
伏遇皇帝陛下,上仁兼覆,盛德维新。
小二汉之边功,尽三王之能事。
眷惟士伍,偶被声明。
鞮译在途,既奉君臣之义;
衣裳改衽,复从父母之邦。
边堠告宁,人情底豫。
岂冀七旬之格,是为千载之逢。
臣顷预政机,亲闻睿算;
比分忧寄,获睹成功。
再拜奉觞,虽阻汉庭之列;
大书作策,永为宋史之光。
感颂之私,倍万常品。
臣不胜欣躣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贺以闻。
论废嫡后逐谏臣奏明道二年十二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二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一○、《右编》卷一○、《续资治通鉴》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右司谏秘阁校理范仲淹,以上章谏废后事贬睦州通判,仍差人押出门。
臣不胜惊骇,伏恐陛下行于仓卒,未熟思虑,辄敢冒天威、犯斧钺,一陈愚恳,惟陛下裁察之。
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踊。
太祖太宗、真宗,抚国凡七十年,未尝有此。
陛下为人子孙,不能遵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
治家而尚不以道,奈天下何?
仲淹谏官,所以极谏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
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亿万人之心。
陛下又纵私忿,不顾公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
庄宪临朝,陛下受制,事体大弱,而庄宪不敢行武后故事者,盖赖一二忠臣救护,使庄宪不得纵其欲。
陛下可以保其位,实忠臣之力也。
今陛下始获暂安,遂忘旧日忠臣,罗织其罪而谴逐之。
陛下以万乘之尊,谓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极大也。
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唐奸臣许敬宗李世绩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
陛下必欲废后,但可不纳所谏,何必加责,以重己过!
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须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
今陛下贵为天子,庄宪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乾,便以色欲之心,废黜后氏而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
今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
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
庄宪太后临朝,以刘从德死,恩典太重,台谏曹修古等四人连名上章极谏,庄宪大怒,陛下不得已,遂贬此四人,然心甚惜其去。
庄宪才往,陛下立行召命,优与恩奖,复处宪省。
修古虽死,厚加赠典。
如此者,盖陛下怜其忠鲠,不避夫祸难尔。
仲淹所谏,又甚于修古等所陈。
修古等追用而仲淹黜弃,陛下何所见前后之异也!
仲淹以忠直不挠,庄宪时论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自擢用之。
既居谏列,或闻累曾宣谕,使小大之事必谏,无得有隐。
是陛下欲闻过失,虽古先圣哲之主,亦无以过此。
仲淹闻过遂谏,上副宣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后何以使臣
虽日加宣谕,谏臣以仲淹为戒,必不信矣。
谏臣不谏,大非朝廷之福。
今百执事所为,皆一司一局,虽常才者皆能干之,是易为也。
仲淹者,乃为臣之难能者也。
今干一司一局者,皆坐取迁陟,立居显要,而仲淹不惜性命,为陛下论事,而远徙外郡。
臣恐百辟以此皆务为易者,而不为难者也。
陛下一旦有难为之事,不知何人为陛下为之。
谏官者,务要讦直,乃号称职,依违者旷职。
今循默者已居显要,而讦直者尚居散地。
茍如是,不若废谏官
如不欲废,即循默者可黜,讦直者可用,请陛下急图之。
今天下凶歉,盗贼如麻,国用空虚,人心惶扰。
奸雄观此,已有窥觎之心。
陛下当兢兢惕惕,宵衣旰食
日与臣寮讲论安天下之计,犹恐不及,而乃自作弗靖,废嫡后、逐谏臣。
使此丑声闻于四方,知陛下不纳谏臣,朝政不举,则奸雄益喜,以谓中外皆乱,事势相符,必有变事。
臣一念至此,心寒骨颤。
此自然之兆,固非臣之臆说也,望陛下审思之,明察之。
废后已行,虽未能悔过,臣愿陛下急且追还仲淹,复其谏职,减二过之一,庶乎谏路不绝,朝纲复振,使奸雄不能窥陛下浅深,此社稷之庆也。
臣近免父丧赴阙,途中闻此。
今至京师,未及陛见,乃忘出位之责,而昧死有闻于陛下者,臣实不惜一仲淹,盖惜陛下所举措尔。
武举武学景祐元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八二、《群书考索》后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七、《大学衍义补》卷一三○
臣闻汉韩信,举军惊笑;
蜀用魏延,群臣觖望。
盖富贵易为善,贫贱难为工也。
北齐孝元云:「持大兵者如擎盘水,倾在俛仰间,一致蹉跌,求止岂得哉」?
魏元忠曰:「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本无干略」。
赵奢之子括,少时学兵法,以天下莫能当。
尝与其父言兵事,不能难,然不谓为善。
其母问何故,曰:「兵,死地也,而乃易之。
赵若以为将,破赵军必此儿也」。
后果有长平之败,而赵遂弱。
今不预选将以备不虞,临事而遣,是易之之甚也。
古者命将,君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又赐以斧钺,使得专政。
且用兵之道,主于威而辅以权变,若不得专,则威挫而权变滞矣。
且君不可制,况令阍寺之贱监督之,使举动不舒,羁于俯仰,而望成其功,虽甚愚者亦知其难矣。
古之试良将者亦问以策,夏商时只命六卿,未闻卒然命介胄武夫可以集事者也。
王者治天下唯二柄,文武之谓也。
大槩文以饰治平,而武以靖祸乱,然亦交相为用。
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
国家文既富矣,武未甚备,臣请为陛下陈之。
臣闻历世为天下所患者,外夷狄而内奸雄。
三代以降,历秦与二汉、南北十朝、唐及五代,其危亡宗社,无不出乎夷狄与奸雄也。
今北敌结好,西戎请吏,誓若皎日,藏在天府,夷狄之患,姑未虑也。
若夫奸雄则无世不有,但观世事何如尔。
政教宣达,民心和乐,天时丰茂,国用充实,则奸雄不得志,于是蓄锐而退,或在畎亩,或在商贾,或在戎卒,或入仕宦,或薄游四方。
政教亏损,民心离贰,天时凶杀,国用蹙乏,则奸雄得志,乘衅而动,出农贾,奋戎卒,弃仕宦,起薄游,横戈一呼,群怨啸聚,陵斥郡邑,摇乱区夏,小则有割据之患,大则致倾亡之祸。
然禦之有备,救之有术,未始不由兵也。
兵之胜败,国之存亡,未始不由将也。
将得其人,则安国常安,危国复振;
失其人则安国致危,危国遂灭。
孙武曰:「将者人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司马法》曰:「将不预设,亡以应卒」。
太史公曰:「且欲兴圣统,惟在择任将相」。
晁错曰:「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
伏惟陛下承累圣之业,抚久安之运,谓兵已戢,谓将无用,谓天下不足忧,臣甚惑焉,故敢以上之四事为请。
昔者庄宪太后称制,明不外照,蔽于近习,庶政大扰,纷然无纪。
庄宪既往,陛下一更大变,逐宦寺,罢女谒,邪路既绝,群纲渐整,求谠直之士,纳谏诤之说。
臣谓革庄宪时弊事则美矣,若夫绍祖宗之遗范,考治世之徽烈,则陛下试自审政教,果无亏损者乎?
此一也。
国家用度至广,规求无节,赋税过太半之暴,徭役有竭作之苦。
民本无求于公,盖自出货力,耕田凿井,以养父母妻子,而百计歛之,攘肌刺骨。
及有不足,窘于饥冻,则未闻开仓廪以赈恤。
不惟赈恤无所,又从而鞭扑,以求苛残之赋。
纵或假贷,多不及时,皆流徙饿殍之馀,是有假贷之名而无其实。
四方愁怨,别求生路,则亿兆民心,果无离贰者乎?
此二也。
前二年江淮虫旱,泉水皆竭,民十死八九。
今年京东京西河北、河东、关右、两川虫旱,一如江淮,但死者差少,然至今未息。
是举海内尽罹其害,荒险之极,近世以来未之有也。
城邑虚废,荆棘遍野,物价翔贵,人无谷色。
天时如此,陛下以为果无凶杀者乎?
此三也。
古者国有九年之蓄曰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者,谓国非其国。
今天下郡邑,除备边数郡,其馀率无三年之蓄,甚者不能备一二年。
国家居常小有费用,必命主计者斡旋移用,始可以足。
今年京东大歉,发使诣江淮括三十万粮以赈之。
江淮凶歉,固已最甚,彼自不足,安有羡利以及于他哉?
今幸天下宁敉,无干戈之费,但赈救饥殍,尚已求谷于空虚之地,若不幸干戈暂扰,举十万之众,日费千金,即不知使执事者何从而得之?
国用如此,陛下以为果无蹙乏者乎?
此四也。
臣谓四者既如是,则隙开衅露,今之奸雄已得志矣,但未动尔。
设或一旦有出畎亩,舍商贾,奋戎卒,弃仕宦,起薄游,乘凶荒之岁,率怨咨之民,屯结山林,焚荡邑屋,陛下直于此时始欲遣卒命将,禦宿谋之寇,驱不教之士,当必死之锋,臣为陛下危之。
万一西北二边弃信叛约,奸雄侮于内,夷狄挠于外,虽复生,臣恐亦不能为陛下计矣。
为今之计,莫如选将预备之。
今选将之道,虽粗有律令,或列制科,或设武举,然皆法度龌龊,必未能致特起之士。
何则?
应制科者,必乐为贤良方正、材识兼茂,耻为将帅边寄之名,盖今人重文雅而轻武节也。
又考试者欲使难其对,必求艰奥烦碎之事为问,故令所习不专为有用之学。
既又限以日刻,责以文多,设有应者,视日足文之不暇,其暇究极韬略,运动谋猷哉?
武举者,蹶张驰射,侪于卒伍,所得庸妄鄙浅,固不敢望得异士。
但稍能警励,有廉耻,则焉肯为卒伍之事乎?
臣不知国家立此二道,姑欲示风采耶?
必欲得将帅耶?
示风采则可,如必欲选奇杰为将帅藩翰四方,则非臣所知。
陛下求相臣,即自布衣考文艺,试于州县,然后升之朝廷,列于台省馆阁及群有司,验其行实才效为最者,则擢之为相。
至于求武臣,自三班及诸军叙补,崇者为步骑都督、殿前帅,以至登枢府,亦自有次第。
二者颇为得术,而独于将帅不知术焉。
岂不谓名武臣者,便可为将帅焉?
苟如是,卒然委以重兵,托以安危,则丘明所云可为寒心,贾谊所云可为痛哭者也。
臣请诏近位及藩镇大臣,于文武官中,各举明兵法,有威果,习练武略,堪任将帅者一二人。
仍请不限品秩,不责罪过。
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遗矣,责罪过则负谴有才者亦遗矣。
爵禄妄高,龌龊守细行者,于事无益,于急难无用。
既而召置阙下,量与迁擢,随其品位,任于边塞重难之地,使其磨励,且以观其能否焉。
或有警急,则取之有处,遣之不疑,与夫临事而命,命而不果,夐相远也。
虽然,备今一时之用则有馀,必欲垂永久为不易之制,臣复有愚策:宜于太公庙建置武学,许文武官与白身岁得入补,聚自古兵书置于学中,纵其讨习,勿复禁止。
朝观夕览,无一日离乎兵战之业,虽曰不果,臣不信也。
夫习武者读太公、孙、吴、穰苴之术,亦犹儒者治五经,舍之则大本去矣。
今陛下设制科武举将帅之才,而反禁其所习之书,令学者何所师法?
若禁其所习而冀其所立,是由緤韩卢而求其获,绊骥足而望其骋也,不亦难乎?
且国家所禁者,益恐生变。
臣历观自古倡乱,如秦末陈胜吴广,及隋末十馀辈,皆倔起农亩而卒乱天下,其凶谋奸计,盖顺民好乱之心尔,岂尽晓兵法哉?
况虽欲禁止,今蓄书之家,往往皆有,假使处私室熟习,如、苏、李,陛下何由知之?
是禁之适足自禁,不能禁人,不若不禁之愈也。
必未能行于天下,且可行于学中。
亦命杂读史传,令博知古今胜败之势,以辅助兵术。
晋文公元帅,以郤縠说礼乐,敦诗书,乃命将中军
汉明帝时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
孙权吕蒙蒋钦曰:「宜学问自开益」。
曰:「军中日苦多务,不及读书」。
曰:「孤岂用卿治经为博士耶?
涉猎见往事尔」。
乃就学。
自馀儒将,固亦不少焉。
兵术既精,史传既博,然后中年一校,三岁大比,当杂问兵术史传之策,才者出试之,不才者尚许在学。
是国家常有良将布于四方,夷狄、奸雄知我有大备,安敢轻动,动则威之。
军志所谓「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又曰「不战而屈人兵」,此其要也。
乞诏陕西等路奏举才武奏宝元二年1039年闰12月23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宋名臣奏议》卷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载籍,自古取士,无如本朝路狭。
三代以往,不复纪列,两汉而下,历南北朝及隋唐十馀代,取士之法,各有科条。
大率如贤良、孝廉、孝弟力田、明经秀才进士,唐又添制举五十馀科。
此外又许藩镇辟召及诸色人荐举,亦许自荐拜官。
历代求人,唯务广博,所以天下怀才抱器之士,无不牢笼收揽,尽为朝廷之所用也。
国家取人,唯有进士明经二科,虽近设制举,亦又取人不多。
是三者,大抵只考文辞念诵而已。
天下之士,有大才大行而赋性不能为文辞就举试者,率皆遗之。
臣窃思近年数榜以来放及第者,如河北、河东陕西,此三路之人所得绝少者何?
盖此处人物禀性质鲁,不能为文辞、中程试,故皆老于科场,至死不能得一官。
岂三路之人独不乐富贵哉?
盖求之而不得也。
今纵有稍在显官者,亦不过三五人而已。
此数路之人虽不能为文辞,若其大才大行及强悍奸雄,则诸路不及。
向时天下无事,则此等人或在场屋,或在农亩,或在商贾,或在僧道,屈伏不能有所为,但怨望思乱而已。
今元昊寇边,西陲用武,覆军杀将,中外震恐,兵寡粮匮,调发无所。
当是之时,乃此等人踊跃快意,皆欲助贼为患,或更有盗贼屯聚,则为之倡首,惊劫州县,自图富贵之时也。
其间忠义者,尚思因时驻屯,而愿为朝廷之用者。
然朝廷至今未悟,不加搜访,臣恐为他人所得,则中国处处皆为敌国也。
臣伏见汉高祖作歌,曰「安得猛士守四方」;
武帝又亲作诏,令州郡察吏民,举可为将相及使绝域者;
唐高祖亦敕关内、河东诸州,召募勇敢,以讨吐蕃
此皆前王所行而有济时用者也。
臣又见朝廷向来所用之人,多至败事,虽切求人,未见可者。
陛下勿谓在官皆人杰,而民间无复有人。
臣欲乞条列名目,如临难不顾、勇敢绝伦、武足安边、才任将帅、武艺超众、智谋宏远并可使绝域之类,列十馀条,特降手诏,下陕西、河北、河东京东京西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及诸州长吏,仰依上项名目,察访举奏,不拘人物,不限人数。
能作文字者,即试以策问,勿限字数;
不能为文者,但令直说事状,或口陈方略
亦许诣阙自荐,仍各量给装钱。
如审知可用,即文武资中,随其所欲,量高下补授。
如此,必然得人。
伏缘太平已久,武人在显位者或以恩泽进,或以年劳升,自馀门荫杂调,皆是常人。
不闻自孤寒中,才武擢用,臣所以谓非常人多在民间,自是不求,或求之不至。
若果行此,必非虚设。
今岁或有贡举,兼之不妨,若贡举权罢,独行此诏,亦不失人。
西夏八事奏宝元二年九月1039年9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八、《群书考索》后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右编》卷二五、三八、《经世八编》卷六九、《续资治通鉴》卷四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臣窃闻去岁十二月赵元昊反,自立为大夏皇帝,改元称制,引兵犯边,遣使致书,割地邀货。
陛下召辅相于宴会不容食顷之间,辅相驰车马于康衢,殊乖坐镇之重。
变起仓卒,事无准绳,朝议纷拿,人心皇骇,不逾旬浃,传布四方。
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
请陈有素之状,其状有六焉。
昔者德明尚存,元昊方幼,常劝厥父:「勿事中朝,安能举我国家,终久为人臣妾」?
且谓:「所得俸赐,只以自归,部落实繁,穷困颇甚,茍兹失众,何以守邦?
不若习练干戈,杜绝朝贡,小则恣行讨掠,大则侵夺封疆,上下俱丰,于我何恤」?
德明以力未甚盛,不用其谋。
岂有身自继立而不行其说耶?
元昊反状有素者一也。
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纵其来往,盖示怀柔,然而迹稔则容奸,事久则生变。
故我道路之出入,山川之险夷,邦政之否臧,国用之虚实,莫不周知而熟察。
又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市之,内之左右。
不唯朝廷之事为其备详,至于宫禁之私,亦所窥测。
济以凶狡之性、贪欲之谋,岂肯固守盟约,坐受羁制?
元昊反状有素者二也。
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
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以逗挠为困人之谋,以迟久为匮财之计。
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
复知先朝加兵于我,而终弃灵、,况我彊盛,百倍往时,今若称兵,必能得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三也。
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或故作滞留而不迎,或佯为匆遽而见迫,或欲负扆而对,或欲专席而居。
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
而送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
盖久已称尊,成其骄态,忽下编于臣列,深耻见于国人,日讲异图,自求足志。
元昊反状有素者四也。
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
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我举子不第,贫贱无归,如此数人,自投于彼。
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以公卿,推诚不疑,倚为谋主。
彼数子者,既不得志于我,遂奔异域。
观其决策背叛,发愤包藏,肯教元昊为顺乎?
其效郑美必矣。
元昊反状有素者五也。
西北相结,乱华为虞,自古闻之,于今见矣。
顷者元昊契丹为亲,私自交通,共谋寇难,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犄角为奇,首尾相应。
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
盖先已结大虏之强,方敢立中原之敌。
元昊反状有素者六也。
是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为备,养成深患,遂至大骚,此乃两府大臣之罪也。
此外,元昊大抵复知朝廷以久安自恃,不悟边鄙之防,以无战为常,不求将帅之具,士卒骄惰,器用凋零,无谋臣策士以经营四方,无宏纲大纪以控制万国。
以此,故元昊敢以一方之众,抗我天下之师,辄称皇帝,殊不忌惮,其为小戎轻蔑也如此。
略遣数介,平致尺书,而大臣不知所为,措置乖失,以致调发军旅,塞满边陲,战陈未尝一施,储馈已闻屡窘。
关中大扰,人心不宁,而元昊宴安自居,一毫无损,坐观其弊,窃笑所为,其为小戎侮玩也又如此。
臣虽赋性至昧,语才不长,然自闻骚绎,常切忧愤。
况臣知元昊必为今日之患,十年于兹矣,怀不能已,遂于景祐元年,尝进文数轴,内《阅将》一篇,颇叙其事。
当时朝廷方谓天下大定,四夷无虞,臣不敢极陈西戎不宾之由,但述选将预备之策而已。
不见省纳,弃为空文。
今变故已成,边事为梗,致陛下忧劳在念,旰昃惟勤,专委任于辅臣,谋削平于寇乱。
仅周岁序,尚留天诛。
且自用武以来,作事多失。
凡降一诏,未尝合朝廷之宜;
凡建一谋,未闻协天下之望。
宽猛不中,动静皆违。
谓之德则人不肯怀,谓之威则人不肯惧。
德威既弛,夷夏何观?
臣今略举八条,止为戎事,未论其他,伏惟圣明详择。
一事。
伏闻元昊遣使,全拟虏庭,部伍甚雄,辞礼俱亢。
观其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若非使者请行,即是元昊选差。
取其筹画,推为腹心,必谓不敢加诛,得以恣行彊暴。
以能揣敌情为有智,以不辱君命为得贤。
我若察其所叛之谋,知其所来之意,存之则元昊遂其志,诛之则元昊丧其魄。
所宜始至之日,尽斩都市,事出不意,乖其本谋,即时宣闻,遂行削夺。
或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上则可以示大邦不测之威,下则可以杜小人好乱之渐,岂不韪哉!
岂不快哉!
戎人必惮而失图,战士必为之增气。
而反远从境上,召至都下,恣其贸易,待以雍容,重币遣还,优辞慰恤。
意者,岂非冀其回心易虑而伏义向化乎?
夫朝廷结以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终至反常之祸,岂兹姑息,遂可悛移?
且以放还谓之怀柔邪,则元昊悖逆之性,何怀柔之肯驯?
谓之矜恕邪,则元昊僭窃之罪,何矜恕之可忍?
谓之他计,率无可观。
只是执事者巽懦自居,优游不断,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优示宽贷。
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斥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
召而复遣,理有何长?
乃是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遂其所以能揣敌情之智,成其所以不辱君命之贤。
况当时调发,正当辇运相属,道路杂沓,民口沸腾,使之往来,尽得闻见。
谋事若此,取侮之道也。
臣尝观前史,见隗嚣遣将高峻据高平光武使寇恂往降之。
峻命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立斩之,峻即日降。
诸将曰:「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
曰:「文者,峻之腹心,今者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唐太宗初即位突厥入寇,直至泾州
突厥遣其腹心执失思力入朝为觇,自张形势,云「百万之兵,今且至矣」。
乃请反命,帝诮之,曰:「我先戮尔」!
萧瑀封德彝请礼遣之,帝曰:「不然,今若放还,当谓我惧」。
遂缚思力,囚于门下,勒兵欲战。
突厥惧,遂请和。
伏惟陛下观寇恂唐太宗之所为,复思今日元昊殊不悔过,则当诛其来使。
果是邪非邪,机会一失,不可复得。
臣深念此,痛惜万万也。
若事皆此类,祸未可知。
二事。
伏自元昊称乱,西鄙震惊,或帅臣乞师,或朝议遣使,沿边要害,宿兵猥繁,虽与旧日不侔,然亦不过一二十万,京师屯卫则差减,天下禁旅则尚多,起为应兵,未尝乏使。
窃见自去年十二月今年四月末,半年之内,相继三度拣军,皆遣使臣,传布宣命。
每至一郡,无不张皇。
仍带殿侍数员,番次押人赴阙。
村民恐惧,谓点乡军。
致有奔窜山林,钻凿支体,不顾伤毁,茍避涅黥,久乃知其非然,其如终是已惑。
三拣兵士,厥数臣则不知,然观此施为,所获必鲜。
若其事频惊众,则莫甚于兹。
臣又伏思,内则省庭,外则转运司以至州县,勤劳供职,严峻用刑,所急之须,唯财是务,尽农亩之税,竭山泽之利。
舟车屋宇,虫鱼草木,凡百所有,无一不征。
共和困穷,都为赋敛。
自来天下财货所入,十中八九赡军。
军可谓多矣,财可谓耗矣。
今始用武,遽称乏人,即不知向时所赡之军何在,所耗之财何益!
殊未战斗,已大惊扰。
万一或至败衄,频有杀伤,须行补添,别设应援,至时又不知调发者何所,拣选者几番!
比之今来,必大兴作。
凡系兵籍,既已不充,所谓乡军,岂免强配?
此时百姓所惧,将来必有不虚。
若果行之,为患非细。
三事。
伏见今年四月中书省劄子,称臣寮上封,财赋所出,各有攸司,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者也。
又曰仍取羡登,用备供入。
乞戒谕诸路转运司,如用度或阙,须管自擘画支赡,若的是圆融不出,即许于邻道钱谷有剩处支那,不得更似日前,乞自京般请钱粮之类,遍行下者。
臣闻民者本也,存心于民则邦国宁;
财者末也,属意于财则黎庶畔。
是以王者以天下之财养天下之民,不闻诛求以害生灵,蓄积以奉私欲。
《易》曰:「何以聚人?
曰财」。
《礼》曰:「财散则人聚」。
此经典之明文也。
伏以国家肇造之时,疆境甚隘,财赋至微,而征伐不停,用度亦足。
太祖太宗尽取川蜀、河东江南两浙荆南湖南、广南、闽粤之地,何啻万里,不许逐方私积宝货,当时尽归京师
且以后来赋输无不经度,逐年只留实约军费,其馀每岁尽数上供。
民力所输,秋毫无隐,不间远迩,不问炎凉,辇运纵横,水陆奔凑,官司督责,时无暂休。
凡天下如此者已七十年矣,岂非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乎?
而又干戈不作,华夏底宁,唯是常须,别无他费。
臣谓都下财货,固当在处,如冈如阜,有入无出,莫知纪极。
路运司以逐州实约之费无多羡馀,其间年岁有凶杀,则必蠲除,朝廷有要索,则必应副,多行搜括,裁可张罗。
若又分外督之,不知出于何所。
朝廷既行诫谕,运司不敢冒违,无计以供,唯民是取。
民若可出,岂复行仁,民又不禁,必生怨怒,亏损和气,驯致深忧。
况是元昊扰边,陕西被苦,士马日济,刍粟顿竭,缮治甲兵,修筑城垒,百役兴作,万倍艰难。
复阻旱灾,无收农赋,中籴之入既不厚,鬻爵所得又不丰,数十万兵,何所仰给?
坐观困弊,不行救恤,而执事者尚曰「财赋者由外以充内,自下而奉上,尔之不足,尔自营求」,是何乖方之深也!
夫上下相维,中外一体,岂可丰上而刻下,空外而实中?
下茍困则上岂得安,外若摇则内岂能定?
况以七十年天下所入,而救此日一方之急,岂为难哉?
若但诛求取足,人民无所逃避,变乱岂有不生?
手足之患未除,心腹之疾又作,则臣深为执事者危之。
臣不敢远引古事,恐烦省察,只以本朝事验之。
窃闻太宗皇帝初实内帑,尝谓侍臣曰:「河东敌境甚迩,吾必取之,至时不免扰民。
内帑所积,以备调发」。
戒重扰也。
其后皆如诏,卒不扰下。
元昊背畔,关中用兵,要在安民,图共禦寇。
而反靳中府无用之物,扰四方已困之民,惜财费人,大非太宗皇帝之所用心也。
臣又闻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
藏于天下者,天子之富也;
藏于国内者,诸侯之富也;
藏于室庐箧笥者,庶人之富也。
执事劝陛下行庶人之事,何示人不广也?
且又云的是圆融不出,许于邻道支那。
夫邻道货财,各有用度,必难假辍,徒费规求。
臣又敢以近日一事为證。
切见河北转运司奏,乞割河东五州十三县税赋,充河北支用。
本路自奏一路之费,悉赖五州之资,若遂割移,殆难供给。
寻具闻奏,事已寝停,邻道支那,徒虚语尔。
唯是朝廷逐急救济,乃为良图。
矧向者居无事之时,已行假贷,岂今来当用武之际,复致艰难?
前后不侔,利害可见。
臣谓建此计者,不奸则妄;
赞其说者,非愚则谀。
惟陛下鉴之以明,断之以果,则大事不失而帝业可保矣。
四事。
窃见去岁降诏,令内外两省官诸司使副在边者并军职刺史等近百人,各结罪保举殿直京官已上,委无赃私,堪充边任者。
臣闻有德者然后知人之德,有才者然后识人之才。
无德者见有德必憎,非才者见有才必忌。
唯憎与忌,固非存公。
万一才德虽疏,憎忌不作,其如所见相戾,所为相乖,使之择人,何由得士?
切以两省官诸司使副,虽名显官,岂必皆贤,多由积累而升,亦有容易而得。
军职刺史,本是武夫,校力则多,语识全少。
尽令举将帅之士,便以委边塞之权,不问举主之才德如何,安知所举者善恶?
若忌憎已有所害,乖戾复更相乘,所举之人,岂堪任事?
臣又闻官大者德未必大,位高者才未必高。
若限以官选求,必恐其才德遗逸。
小而下者,安可厚诬?
京朝殿直之流,固有可采,供职选人之辈,岂尽无能?
假有两省官识一选人果有奇才,又有诸司使副识一借职果有异术,借可荐举,寘于边陲,而限以诏条,须且弃置,宛转寻访,别得所闻。
久谙与旋择固殊,目睹与耳闻又邈,限官而选,得士为难。
臣又闻善任人者必适其所用,善御物者不强其不能。
盖以轮辕异宜,凿枘殊制。
茍只取其无过,而不问其用之所有;
祇重其守廉,而不究其谋之所存,则临事必隳,当官必败。
廉而无过者行也,用而有谋者才也。
行则主于化导,才则主于经营。
居治安之时,宜乎化导以行;
在扰乱之日,则当经营以才。
大凡处边任者,小则乘一障,大则守一州,或驱驰战阵之间,或出入戎狄之境,或经度粮草,或熟习山川,或逞骁勇以雄边,或行反间以疑敌,或陈讨伐之策,或谋守禦之术。
如此数事,皆须藉才。
必求非常之人,乃立非常之效。
若但取龊龊无过,规规守廉,施之边方,万必无用。
不止无用,必误军机。
徒令举者易与而自便,亦后有丧师失律,其若我何!
臣谓此诏举官,盖因循平日所行,甚非今时之宜也。
臣伏望两省官诸司使副军职刺史在边者,不可一例受诏。
宜令两府精择有才识、公望卓然、为人所称者,方令举官。
仍宜不限品秩,自借奉职选人已上,皆得充举。
所保之事,须保堪任边上重难任使,如上之所陈。
或本人边事不集,并当同罪。
则人人自畏,岂敢容易而举哉?
十得十,百得百,不虚授,不滥赏,断可知矣。
向有所累,许其自新,得出沉埋,必有植立。
夫先择举主,则所举者不谬矣;
不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不遗矣;
不免责罚,则负犯者激励而自奋矣。
利害甚焕,可举而用,然须能否既著,赏罚必行,国无虚辞,人则皆劝。
五事。
窃闻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
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
延帅范雍副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
伏以元昊僭尊,西陲被扰,方励武节以宁边患,其要在乎善恶必辨,赏罚必明,则人各有心,孰不宣力?
赏若当则有功者愈劝,罚若当则有过者自悛。
赏罚不明,功过两弛,转相教告,谁肯奋激?
武节不励,戎心益生,有败而无成,有乱而无治。
渐渍不救,沦胥以铺,盖由乎辨之不早也。
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擒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矣。
范雍刘平者,国家方大倚注,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当兹始初用武,尤在赏劝激人,茍未得宜,必难励众。
臣窃闻河北都巡检王守琪捉杀得独流寨溃散兵士二三十人,自礼宾副使供备库使,仍差知陇州
又见京东都巡检李知和捉得劫贼七人,自内殿崇班供备库副使
此二贼徒者,只是草窃之辈,固非勍敌之人,杀之不足震天威,纵之不能成大患,而王守琪则骤迁十馀级,李知和亦超转两资。
至于马遵者,出境讨贼,不顾存亡,援溺救焚,皆得全活,上可以壮朝廷之威,下可以抑僭国之强。
比王、李之功效则度越有馀,比王、李之迁酬则数倍不足。
边臣见之失色,元昊闻之长奸。
用人若斯,致寇之道也。
六事
近于七月中,伏闻中书枢密院同进呈募擒元昊科格,遂告示天下者。
切以拓跋异类,西域诸羌,自唐末乱离,五代争战,盗乃土宇,侈其封疆,时肆猖狂,罕能怀服,常致边患,每劳王师。
历代以犬豕蓄之,置诸度外。
国家引为宗属,付以节旄,割赐名城,世袭王爵,廪给甚厚,贸迁弗停。
其国富强,皆我资用,蠢彼戎丑,变为华风,则我于西夷,恩德岂不大哉?
盟誓弗渝,始终无负。
元昊不图报效,辄肆顽凶,欺诬上天,僭窃大号,合行诞告,速寘明诛,庶伸征伐之权,以快人神之愤。
况自西陲变动,天下震惊,聚目而观,攒耳而听,或谓朝廷有上策,庙堂有奇兵,岂容有臣,敢行称乱!
颙颙伫望,以日系时,殆踰半年,不闻下令。
久之,乃举削夺之罚,行募赏之科,何其隘哉!
夫始未有为,人实莫测;
一旦告谕,共知非谋。
孰不疑朝廷自怯,未能加诛于元昊,而又虑久无处置,姑设赏募,以厌天下之望乎?
适足示弱,不足厌人。
示人以彊,犹惧不振;
示人以弱,其敝何胜?
故《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
若谓元昊小戎,无费民力,但诛首恶,足致和平,则臣请终始陈之。
切闻自边事初警,即行调发,师徒合杂,器械堆盈,官私俱勤,道路如沸,易置边吏,办集军粮,关辅大骚,黎庶已困,何民力之无费焉?
募令一施,敌情愈秘,知有窃发,益自周防,增置守卫之兵,广募禦侮之士,寝食必以计,出处必以权,动则有谋,大为之备,何首恶之可募焉?
况夫募者,起于乱秦,用于末世,三代已往,不闻有此。
岂我太平之世,天下一统,偶有小丑背叛,稽之典策,自有讨禦,而执事者不为良画,遽劝陛下行乱秦末世之事乎?
既非至公之谋,又匪常行之法,然有不得已者,亦或为之。
何则?
苦于用兵,终未获敌,思为助兵之术,则募之,汉高祖项羽是也;
兵力骤败,敌势转盛,内怀震惧,计无所出,则募之,王莽刘演是也;
用兵不一,困于支离,敌又相乘,力不能应,则募之,梁太祖刘知俊是也;
一夫跳走,不知所从,虽有兵甲之彊,无以加讨,则募之,楚平王伍员之类是也。
募赏虽设,无一获者,是募赏为无益,不可全任明矣。
元昊初叛,未尝大战,非苦于用兵也;
师旅屯聚,空食边陲,非兵力骤败也;
诸方不耸,独西鄙有警,非用兵不一也;
元昊大据全,拥众不伏,非一夫跳走,不知所从也。
臣以此观之,甚非用募赏之时。
且以我大邦,坐视小丑,况我直彼曲,奚所惮焉?
正朝廷之大刑,副天下之公议,举不失体,动则有辞。
欲征则征之,足以示猛;
欲守则守之,姑以示宽。
表以大御小之权,行禁暴安民之道,号令天下,岂不伟哉!
何乃偷募茍求,潜谋窃取,似同盗法,不敢公行?
谓之容则元昊之恶不可容,谓之忽则元昊之谋不可忽,谓之惜用则用已费矣,谓之惜民则民已劳矣。
况又济师已众,遣将已多,边境骚然,旷日持久,而反止于用募,更无他图,倚之幸安,谓已得策。
以此厌天下之望,以此安君上之心,臣深为执事者羞之。
兵既不行,募又无得,为此逗挠,不减戍粮,国用且殚,民财是取,怨叛必作,表里合攻,臣亦甚为陛下忧之。
元昊既怀逆谋,彼必大为禦备,今闻上下募赏,自知高枕无虞。
夷狄之心,畏强侮弱,因而肆暴,遂成深忧。
若诱之使来,自有方略,则非臣所知。
万一执事者谋之不臧,技止于此,迁延玩寇,姑息养奸,祸已成而计穷,敌已大而力屈,则谁复为陛下图之?
七事。
伏闻秋初,夏守赟枢密使
枢密之任,秉国大权。
起于有唐,始用宦者
降及后世,更以武臣。
国家恩礼益隆,委任尤重,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势均中书,号称两府
茍为轻授,不若阙官。
夏守赟早事先朝,尝参储吏,既缘攀附,渐致显荣。
惟事贵骄,罔思畏谨,每更剧任,颇乏清名,才术无闻,公忠弗有,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俾赞万务之机,朝命则行,人心不允。
又况元昊作梗,西陲用兵,上资睿圣之谋,下取枢臣之画,庶臻泰定,以安黔黎。
所宜妙择才能,削平祸乱。
而罔询厥德,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
枢密者,内陶铸武臣,外镇抚夷狄,无事则坐制机轴,以修武备;
用兵则指画方略,以殄寇雠。
是四者。
皆非守赟所能知其髣髴。
而正当用武之际,使践论兵之职,不误国事,复何为哉!
枢府之柄,不专一人,然大抵任贤,岂当如是?
《传》曰:「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
《书》曰:「罔有立政用憸人」,「惟吉士,用励相我国家」。
是则贤者可以立太平,而憸人不可与于政也。
始陛下用守赟,盖以为贤者,可立太平,故用之。
茍知其憸人,则必不用矣。
使陛下用而不知者,执政缄默之过也。
用之和平之日,已曰滥官;
委于艰难之时,尤为非据。
英杰为之解体,奸雄为之生心。
唯是得贤,乃能静乱。
臣又闻为国家者,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得人则重,失人则轻。
唐郭子仪系乎安危者也,入则天下安,出则天下危;
裴晋公系乎轻重者也,进则朝廷重,退则朝廷轻。
守赟反是,其在朝廷也,虽未即致危,亦可谓取轻矣。
亟宜罢免,以重观瞻,所以示陛下不私于一人而盖为万世也。
臣又虑议者以其尝为攀附而谓之亲信可使,以其久历寄任而谓之耆旧可尊,以其官是节制而谓能知兵,以其貌甚魁梧而谓能镇俗。
是皆不然。
唯尽公者可以亲信,不主乎攀附之遇;
唯宿德者可谓耆旧,而不主乎寄任之多;
有才武而好学则能知兵,不在乎官;
有器业而不佻则能镇俗,不在乎貌。
伏惟陛下察守赟之所立,验守赟之所为,可谓尽公、宿德者乎?
可谓有才武而好学、有器业而不佻者乎?
臣于守赟爱恶不相干,声迹不相接,非有家世之隙,禄位之嫌,而进是说也,但闻诸公议,有足惜者。
区区之恳,实愿究陈。
八事。
伏闻西鄙用兵以来,不住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下而求见者,多不许见。
臣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谓之天子至尊,不可令小臣浼渎,则非所以询刍荛而广接纳也;
谓之循守旧例,未尝许小臣求见,则今用兵要在开通壅塞,非循旧例阻绝人臣之时也;
谓武臣多鄙,不可令容易而对,则既已委任,用为好人,非宜鄙之也;
谓朝廷差除,自有命令,本职所管,自有局分,不必令对,则用兵之际,事与旧殊,本职或有更张,局分亦有规制,何由闻达?
非以博究利病而剪除凶孽之意也。
以此四事求之,臣故曰「切详所谓,未见其宜」。
今边寇方兴,陕西大扰,朝廷多发兵伍,选任武臣,虽则直禦寇戎,盖亦分备他盗。
凡有武臣求对,必于边事有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
召于咫尺,待以从容,霁其威颜,加之善诱,使无惧慑,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之是非,察其趋向之邪正,可者则奖激而遣之,不可者亦优容而罢之。
如此,则自谓官家知我姓名,身心有所分付,不患边奏不省,不忧权臣害能,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而去,罄竭为期,刻志夷凶,立功报主,局分岂有不集,边事岂有不宁?
圣人所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者,盖用此矣。
又何忧乎叛寇?
何恤乎用兵?
陛下勤劳之心,岂不至哉?
接纳之礼,岂不优哉?
闻见之事,岂不博哉?
今却其所求,不与之见,奏对之是非无由辨,趋向之邪正不得知。
彼又自谓朝廷虽然遣行,官家未尝识面,但从职任,罔察事情。
胸臆不伸,括囊而去。
至则边事拟奏而不敢奏,兵机欲陈而不敢陈。
或虑聪明不闻,或忧权臣见忌。
人皆惧祸,谁肯尽心?
纵有疏闻,岂如面奏?
陛下勤劳之心则怠矣,接纳之礼则疏矣,闻见之事则隘矣。
祸不滋蔓,已为大幸,如望寇之速平,兵之速弭,则不可得也。
议者又谓臣曰:「此非主上怠于勤劳而疏于接纳,盖执政者自知致寇,常虑获罪,不欲许人非次上殿。
或论奏四方之事,或有陈两府之罪,开悟圣人聪明,则非己之利也。
故但奏云某人已有差使,某人已与迁补,所求入见,不宜允从,只欲徼望恩荣,别希锡赐。
以此罔上,上以为然,意欲阻绝天下是非,蔽塞天子耳目,自以为安身之计也」。
臣谓果有是事,则非臣所知,唯在陛下察其忠邪而进退之,则苍生之福也,宗社无疆之庆也。
正旦日蚀请罢宴奏康定元年正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九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
臣学术空疏,才识庸懦,谬蒙奖擢,充职谏垣,茍有见闻,安敢缄默?
伏以日者,君之象。
日有食,则人君恐惧修省,损膳彻乐,衣素服,避正殿,求万务所失,许百寮上封事。
食于常时,已谓非吉,况在岁旦,尤为深灾。
今月一日午后,伏睹太阳亏蚀,众所观仰,稽诸前籍,可谓大异。
臣窃闻戎使在馆,欲取今日御宴,若用常礼盛馔作乐,是重敌国而忽天谴,殊无恐惧之心,臣甚为陛下不取也。
假令臣子有过,陛下未欲加责,且示戒励,而绝无忧恤,怠惰如故,怒之之意,当何如也?
天之留意于陛下,亦犹是焉。
伏望陛下出自圣虑,罢此宴会。
或恐定制不可遽已,即宜令戎使就馆,别日遣近臣押赐御筵。
更虑戎使已入,难于中辍,即今之会,祇且彻乐,亦无所妨,不可谓之张皇,亦不谓之轻易。
天文谪见,万姓皆睹,罢会彻乐,不出内庭,非张皇也;
救天之灾,惟恐不速,感天之意,不可不深,观变侧身,宜不旋踵,非轻易也。
如此,则上可以祗警天戒,下可以慰说人心。
亦使戎人见陛下修德禳灾,传闻外夷,足为钜美
僧道法事,一切不用。
此外更乞陛下夙夜戒惧,以塞变异,则圣躬无疆之庆,亦宗社无疆之休,臣不胜大愿。
昨日申未时,臣赴馆宿于街衢间,见此亏食,遇夜投进文字不及,伏望圣慈,恕此匆迫之罪。
乞罢内侍王守忠钤辖之任奏康定元年二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六、《太平治迹统类》卷八、《宋史纪事本末》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唐代之衰,始疑将帅,遂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
守忠都钤辖,与监军何异?
昨用夏守赟,已失人望,愿罢守忠勿遣。
宰相兼枢密使康定元年四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宋名臣奏议》卷四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六、《文献通考》卷五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右编》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自来兵机公事,全委密院
今边鄙多故,不同往时,若无更张,必有败阙。
况事干治乱,执政岂可不知?
文武二途,自古一致。
臣窃观周史宰相魏仁浦曾兼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知枢密院事
臣今欲乞依故事,亦宰相兼枢密使,所贵同心协力,各无猜嫌,共议安边,必能集事。
乞东南诸郡募兵以防寇盗奏康定元年十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八、《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九、《右编》卷二六、《经世八编》卷二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天下大器也,非法制网罗不可以守矣;
生民重畜也,非智力控御不可以保矣。
是故先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唯恐失大器而丧重畜也。
臣伏见西戎僭叛,屡寇边境,本道不足以支,朝廷悉发京东京西淮南江南、荆湖南北、两浙福建广南东西凡十一道兵以屯关中
十一道兵素寡弱,又罹此调发,故关中得之未足以充,而十一道之兵已尽矣。
朝廷独念京东河朔京西次关陕,此二道不可以无备,遂遣使阅乡民,俾习武以代军兵,东南九道则不之省,臣未谕也。
伏思朝廷用度,如军食、币帛、茶盐、泉货、金铜、铅银以至羽毛、胶漆、尽出此九道。
朝廷所以能安然理天下而不匮者,得此九道供亿使之然尔。
此九道者,朝廷所仰给也,固宜保守之。
今尽取其兵,是不加保守,一日乘虚盗起,梗其津要,则京师无故而坐困矣。
凡奸贼好窥觊者,无世不有。
今西鄙用兵,天下兵与将皆集于西方,力必不能及他道,则就无备而作焉。
以臣观此九道州军,或一豪杰率数十夫,伺州官朔望行香毕集,持锄䥳白梃,群呼奋击,可尽杀之,谁复禦者!
然后开府库,复劫取豪家物,散施召募,必应者如云,一日可得千计。
鼓行而前,处处无兵,又城垒不修,诸郡县镇所至必陷。
俟奏至朝廷,即时发兵,亦不减三两月方至,则其徒必及万数,何可破邪?
臣又虑陛下以谓巨寇必不能猝至,臣不敢远稽前古,略引隋唐以来东南为寇者以明之。
隋大业年中,刘元进馀杭,朱燮、管崇起吴,各拥数十万,寇江浙诸州。
朱粲谯郡,拥兵数十万。
寇宏起鄱阳萧铣罗县,各众数万,攻陷诸郡。
唐咸通年中,桂林戍卒五百人杀其将,以判官庞勋都头,剽掠湘、潭,后陷徐、宿等州。
又乾符年中,海贼王、江贼彦章,各聚徒数万馀。
光化年中,鲁景仁连州,黄岫起桂阳,沈行收起邵阳,各拥兵万馀,攻本郡邑,杀戮守长。
其甚盛者,则江西钟傅广南刘隐湖南马商、福建王潮,皆割据焉。
臣谓东南九道,负山阻水,为寇者足以倔强,故自古为寇渊薮。
唯王者能镇抚之,则寇不能生于其间,不然则乱之必矣。
今九道大小一百三十馀郡,若每郡皆宿兵,固不可得也。
臣欲乞于九道中,择要害约十馀郡,如泗、扬、升、洪、吉、潭、荆、广、福、杭、越之类,按地里相去均者,于本处募兵,大郡五千,小郡三二千,以多补少,不过四五万人,以东南百三十郡之富,岂不能赡养哉?
训为精兵,勿复差役,每郡置二督护专领之,每道别置一都护经略之,九道又置一总管者居中以节制之。
如此,则欲为寇者知朝廷有备,岂不顾惮耶?
设有盗起,则发兵有所,济师有地,乘其未甚炽而扑灭之,不为难矣。
臣前所谓天下生民宜网罗而控制之者,以此道也。
臣伏念京东京西,虽置乡兵,而军兵绝寡,亦未见久安之理。
夫乡兵无营垒,散处村堡,又各持兵仗,其部伍上下。
终不得如军兵之肃也。
或因饥馑为奸桀倡之,安能使必不为盗?
又宜得军兵两相制禦。
山东自古尤多寇盗,隋大业年中韩进、甄宝起济北,张金称起清河窦建德格谦、孙宣雅渤海,孟襄、杜伏威起齐,逐郡各拥众十馀万人,劫掠诸郡。
唐乾符中王仙芝濮州,聚众亦十馀万,转攻河南十五郡,以至黄巢宛朐,拥众百万,陷覆两京,横行天下。
虽然,观其初起草莽,盖亦甚微,当时制禦失策,遂至滋蔓。
今亦乞择要害数郡,募兵立帅,如东南之制,则可无虞矣。
议者或谓财用不足,恐难成此。
夫以天下安全之业,尚患财窘而不能立久长之策,不幸小有寇聚,则如之何?
伏惟陛下以宗社为忧,以生民为念,裁制私欲,损节横费,则数万之众,不日可募,此无疆之基也。
乞革科举之牧守监司举士奏庆历元年1041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取士之道,为国家之大务也。
三代、两汉,专求行实,是以风俗淳厚,百职修举。
隋唐之际,纯用文辞,以篇赋相高,以声誉相尚,公卿将相于是乎出。
国朝沿隋唐之制,以进士取人,祇采辞华,不求行实;
虽间设制举,然大率亦以章句为务。
是以择之弥谨,而失之愈疏。
且以陛下临御以来计之,积二十年所得,不减三千馀人,其间确然为名公巨贤者无几。
近日窃见朝廷欲选一二良吏而终未能得,其故何哉?
盖入仕之初,但取空文,不求实才实行之所致也。
今天下多事,边鄙未宁,若不求人,将何以济?
求人之本,唯科场最大。
科场之法,行之已久,尽革则骇众,不革则乏人。
臣欲今后科场考试,以策论为先。
校度所放人数,且取其半。
馀半诏天下诸州,于境内搜访。
土著之人,自来为乡党所推,或德行纯备,或志节方劲,或学识该敏,或智略详明,或有才可以治民,或知兵可以禦敌,如此之类者,仰逐州官吏同共察访,委实应得上项条目,即具名闻奏。
仍以州郡大小限其人数,令长吏以礼津遣,年终集于都下,朝廷再加较试,量高下擢用。
若举荐不当,明行降黜;
或所举得人,则优与酬赏。
汉尚书令左雄建明孝廉之法,颁下郡国,是时济阴太守胡广等十馀人,皆坐谬举黜免,唯汝南陈蕃颍川李膺下邳陈球等三十馀人,得拜郎中
自是牧守畏慄,莫敢轻举。
东汉得人之盛,唯此为最。
伏惟陛下勉而行之,不数年当尽得天下实才实行之士萃于朝廷,缓急应用,百务俱理,又何患乏人哉?
必若行此,取士之数则不加,而得人之实则多矣。
至于明经选试,尤为无法。
乞今后不较字数,专以经中否为格,仍试时务策三道,以定高下。
每度所放人数,祇取其半,自然得人而不至冗矣。
论省试殿试长短奏庆历二年二月1042年2月5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会要辑稿》选举三之二二(第五册第四二七二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五、《文献通考》卷三一、《宋史》卷一五五《选举志》一、《续资治通鉴》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国家缘隋唐之制,设进士之科,采天下贤俊。
虽至公之道过于隋唐,而得人之实或有未至。
咸平景德年后,条约渐密,然省试有三长,殿试有三短。
南省主文者四五人,皆两制宗匠;
又选馆阁有辞学者数人,以助主文考校;
复有监守、巡察、糊名、誊录,上下相警,不能容毫釐之私,此一长也。
又一日试诗、赋,一日试论,一日试策。
诗、赋可以见辞艺,策、论可以见才识,四方之士,得以尽其所蕴,此二长也。
贡院凡两月馀日研磨差次,必俟穷功悉力,然后榜出,此三长也。
可谓至公至精矣。
以此姓名高下,遂放及第,辞艺才识高者得高科,下者得下等。
高科者待以好爵,下等者归于常调。
朝廷既不失其实,举人又各足其志矣。
洎至殿试,号为亲临,然所差考校之官,多不精慎,此一短也。
又只试诗、赋与论,并在一日,不能尽人之才,此二短也。
又考校不过十日,不暇研磨差次,匆匆而定,此三短也。
向之省试至公至精也,乃混淆而不复见,今舍其所长,用其所短者。
或云省试放榜则恩归有司,殿试放榜则恩由主上。
是尽弃取士之实而沽此虚名也。
普天率土,岂有恩不出天子者耶?
况殿试非古,始于唐武后之初年尔,此安足为后世法?
历代取士,悉委有司,独后汉文吏课笺奏而副之端门,亦未闻天子再试也。
往时无糊名、誊录之制,主文可以专取舍,遂有殿试以防主文
今无以容其私,殿试复何为哉?
臣欲乞自今岁以后,只令南宫放榜。
必恐恩归有司,则请如天圣二年,令南宫考定高下,以混榜引于殿庭,依次唱名赐第,则与殿试同矣。
枢密副使庆历三年三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皇朝文鉴》卷四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七、《言行龟鉴》卷五、《同异录》卷二、《续资治通鉴》卷四五
今月二十二日,伏奉制命,授臣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
以臣在病假,特差閤门祗候盖自浦赍诰敕至臣私家。
臣不敢捧授,即时已却令盖自浦赍回,当日上表,叙述恳免。
未奉指挥间,今日又蒙差降中使传宣,云此命是朝廷大用,并不因人,特出圣恩精选,令臣须受者。
俯伏听命,神魂惊丧,便就死所,未能酬报。
臣本无才术,骤忝荣近,徒守愚直之性,误圣明之知。
尚以契丹渝约,无故造端,遣使驰书,有割地和亲之请,事起忽遽,遣臣报聘。
臣遂仗祖宗之灵庆,禀陛下之圣谋,再诣虏庭,复修前好。
然亦不免增重币,啖无厌,敛生民膏血之资,成国朝耻辱之事。
臣痛恨切骨,惭无面颜。
初欲抗于匈奴,分毫不许,又念彼既生隙,必求用兵,臣死节则至微,于国则无益,遂且屈意勉彊,就小商量。
止以欸仓卒之祸,故忍耻辱偷活,幸望他时可以雪耻也。
臣自知所干此事,只是且救目下奔突之患,未是长久安宁之策。
缘自始及末,臣皆预闻。
臣每至北朝,凡通和四十来年未尝见者,蕃汉官臣尽见之;
四十来年两朝人使讳而不敢说者,臣尽说之。
至于两朝理乱兴亡无不讲贯,兵马战斗无不校量。
以此,臣所以尽见得契丹委实彊盛。
奚霫、渤海、党项、高丽、女真、新罗黑水鞑靼、回鹘、元昊尽皆臣伏,一一贡奉,惟与中原一处为敌国而已。
兵马略集,便得百万,霈然馀力,前古不如。
非是不敢南牧,只是不来尔,来之则无以枝梧。
臣所以谓未是长久安宁之策者,臣知其子细故也。
前史云,百闻不如一见。
他人之说,皆出传闻,臣之所陈,尽是目击,以此知臣之所说不可不信也。
今来虽且通和,他日未保无事,则是臣向来奉使,不足为劳。
既不为功,岂敢受赏?
所以去岁再三恳辞枢密翰林学士者,是自知无功而不敢受也。
蒙陛下察臣愚鄙,特赐开许,臣自此于是稍得安心矣。
今者又蒙特出圣意,非常拔擢,臣始闻有命,汗流浃背。
前二学士,与臣见守官职苦不相远,尚不敢当,况枢府之地,号为大用,以臣前恳所述,岂可受之?
臣执性至愚,惟道为务,不是饰让,亦非好名。
美禄高官,人之所欲,但看事理有可受与不可受尔。
茍无后悔,受之无疑;
祸若相随,以死不受。
今北虏虽暂通和,向去事未可知。
臣若受赏,万一他日复有变动,朝廷责使人冒赏之罪,臣断不敢避斧钺之诛。
设或朝廷谓使人只是干一时之事,后来不可加责,且恕重诛,其如天下公论,亦不肯放臣矣。
臣畏惧公论,甚于斧钺,臣所以累次不敢受赏功之命者,实欲逃他日斧钺之责、公论之逼也。
况自去岁,再通和好,后来议者,便以谓无北顾之虑,边鄙戒备,渐已废弛。
匈奴知我懈怠,必为他日不测之患。
臣所以日夜忧惧,寝食不遑。
见今在身官职,尚恐他日不能保存,况当赏功之恩乎?
纵朝廷未暇为刷耻之计,岂不忧异时之患,且思所以备豫哉?
臣今所以不敢受赏者,犹望人信臣忧惧之说,必为戒备,或有变动,不至失事,亦臣之效也。
臣若遂受其赏,则人必谓使人既已受赏,决无事矣,是臣冒荣禄、安朝廷之心,他日变故,由臣而致也。
臣每思及此,尤愿终身不受爵赏。
伏望陛下思夷狄轻慢中原之耻,常怀雠雪之意,坐薪尝胆,不忘戒备。
内则脩政令、明赏罚、辨别邪正、节省财用,外则选将帅、练士卒、安辑疲废、崇建威武
使二边闻风自戢,不敢内向,纵有侵犯,疆塞不为深患,此乃是宗社无穷之庆,天下太平之基也。
一使人不加滥赏,岂足烦陛下丁宁之若是乎?
今虽上违圣意,不即拜命,臣衔感恩遇,已出万死不能报矣。
臣愚志已定,乞更不差降中使,深恐愈渎圣听,益重臣罪。
早来虽已具此恳,尽附中使口奏讫,犹虑有所未悉。
臣为足膝疮肿,未任朝见,不得亲对天颜,剖露肝胆,谨再具劄子奏闻,特乞矜允。
臣不胜死生大幸。
乞令韩琦范仲淹更任内外事奏庆历三年四月1043年4月7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宋史纪事本末》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闻近降敕命,除陕西四路招讨经略使韩琦范仲淹,并授枢密副使
仰认圣意,只从公论,不听谗毁,擢用孤远。
天下之人,皆谓朝廷进用大臣常如此日,则太平不难致也。
然议者惟云进用大臣虽则美矣,其如西寇未殄,亦须藉才,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
群论皆愿一名召来,使处内,一名就授枢副之命,且令在边,表里相应,事无不集。
以臣愚虑,亦谓群众所说甚得允当。
然近日或闻有异议者,谓枢密副使不可令带出外任,恐他时武官援此为例,深不稳便。
此乃横生所见,巧为其说,沮陛下独断之明,害天下至公之论。
臣谓立此异议者,必知韩琦范仲淹以西事方急,坚辞此职,既未肯从命而来,又不令带出外任,是欲惑君听,抑贤才,奸邪用心,一至于此!
况先朝累曾有大臣带两府职任,应急出外,事毕还朝,不闻后来有武臣援以为例。
臣愿陛下无信异说,专采公论,一名召来,使处于内,一名就授枢副之职,且令在边。
或许二人一岁一更,均其劳逸,亦甚稳便。
内外协济,无善于此。
臣旦夕来闻韩琦范仲淹已有奏报,西事未了,恳辞恩命,朝廷乘此处分,深合事宜。
臣不胜恳恳激切之至。
不可待西使太过奏庆历三年四月1043年4月2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三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太平治迹统类》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右编》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者窃闻昊贼遣其伪六宅使贺从勉赍书到阙,欲议通好,事颇秘密,臣不知审实。
但外人传说,昊贼来书,未肯称臣,别图位号。
兼臣昨在西京,闲居养疾,窃见传宣下河西一路州军,排备祗候西使,次第甚盛。
又令逐州通判就驿相看,置酒管领。
臣甚忧事体太过,必恐下面难为处置,有失中国制驭夷狄之术也。
臣又窃闻西使之来,非自然之意,盖契丹特遣使往河西,教之令来。
既是元昊禀畏契丹,使来贡奉,元昊不敢不从,即不假匆忙,可且持重与之商议。
纵时下未合,必有后图。
今来请和,既不由元昊,使人岂能专其可否?
以此思之,朝廷待西使不必过当。
大凡措置机事,在乎制之于初,初若失宜,后难救应。
臣又今日窃闻西使入见,赐与甚多,既许人使伪官之称,则元昊所图,势难止遏。
茍一一遂其所欲,臣不知向去事体如何。
况臣去年两使北庭,所议西事甚是分明。
臣前后邀勒度数颇多,不能一一记忆。
臣今省得再去时,与馆伴刘六符所说一节。
臣谓六符云:「北朝将来令元昊如何归附?
须是却令依旧纳欸,不可令别有所望」。
六符云:「固是如此。
况元昊自来称臣于南朝,今来更待望甚定,是须令纳欸称臣。
南朝北朝书云,彼若翻然效顺,此必待之如初」。
臣今记得上项一节甚明,伏乞朝廷检会臣再奉使过日别录照对,方见的实。
向者所许北庭岁添金帛之数,盖为令他指挥西事。
初既不避张此名声,今来又却不依旧约,则是虚受前耻而不获后效。
甚可痛惜也。
此事朝廷须是广为思虑,何者?
北狄元许却令称臣,今来自是朝廷过有许可,亦恐北狄意不欲,谓元昊于中国尚不肯称臣,于我岂肯甘分?
则是因此致使北狄亦难制元昊,元昊亦自此所图愈大也。
若北狄遣使以此来问,则朝廷何辞以对?
又虑元昊若不称臣于朝廷,则北狄必曰,元昊本称臣于我,亦称臣于南朝,今元昊既于南朝不复称臣,渐为敌国,则是元昊与南朝等,惟我契丹独尊矣。
臣谓北狄因此益炽,必自喜名分暗定,异日稍有衅隙,缘此若有所求,则未知朝廷何以待之?
臣旦夕思此二事,将必有一焉,不可不深图,不可不早虑。
愿朝廷且执北狄所约,更加裁择,不可容易过许,则不至别生后患。
臣又恐延州京师干当事人且贪成功,不为国家思后来之患。
伏乞陛下与两府臣寮深切计虑,必无后悔,然后从而行之,则天下之幸,宗社之福。
臣不胜恳恳之至。
乞编类三朝故典奏庆历三年九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圣宋遵尧录》卷五、《太平宝训政事纪年》卷三、《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二、《群书考索》前集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臣历观自古帝王理天下,未有不以法制为首务。
法制既立,然后万事有经,而治道可必也。
宋有天下八十馀年,太祖始革五代之弊,创立法度。
太宗克绍前烈,纪纲益明。
宗承两朝太平之基,谨守成宪。
近年纪纲甚紊,随事变更,两府执守,便为成例。
施于天下,咸以为非,而朝廷安然奉行,不思刬革。
至使民力殚竭,国用乏匮,吏员冗而率未得人,政道缺而将及于乱。
赏罚无准,邪正未分。
夷狄交侵,寇盗充斥
师出无律而战必败,令下无信而民不从。
如此百端,不可悉数。
其所以然者,盖法制不立,而沦胥至此也。
臣今欲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讨寻久来诸司所行可用文字,分门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
庶几颓纲稍振,弊法渐除,此守基图救祸乱之本也。
乞诸道置兵以备寇盗奏庆历三年十月1043年10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四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大学衍义补》一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闻知金州比部员外郎王茂先奏,九月十三日卯时,有群贼入州城,打开军资库、甲仗库,般运出衣甲物帛,散与贼众及贫民等。
知州以下只领当直兵士二十四人,斗敌不住,州官走出城外,任贼劫掠,直至未时以来,方始出城。
臣谓贼势转盛,深可忧虞。
臣前岁曾陈备贼之策,正为今日之事。
今来累有群贼白日入城,开军资等库,劫取衣甲物帛,散与贼党。
州中兵士不满三十人,州官散走,贼徒恣行劫杀,殊无畏惮,官司势不能制禦。
臣前岁所陈,只是过为堤防万一或有此事,不意今来便至如此。
小寇聚集,尚陵侮朝廷,臣决知自此后,更有大盗杀官吏,据州城,尽取官私财物,召募徒众,必千万人。
且贼头称王称朕,与朝廷相抗,大劫财物,散施无涯,则贫民乐随矣。
恣行劫杀,务要震恐,则小大胁从矣。
朝廷赏必有限,罚必有条,不得如贼之使人乐随而胁从也。
若诸处观望,奸雄相应而起,贼满天下,则大事去矣。
秦末、隋末、唐末,皆由此而乱,臣夙夜思念,实为寒心。
臣伏思西贼未叛以前,诸处虽有盗贼,未尝有敢杀戮官吏者。
自四五年来,贼杀都巡检县尉官者约五六十员。
又西贼未叛以前,诸处虽有盗贼,未尝敢入州城行劫。
自四五年来,贼入州县打劫者约三四十州。
向来入城,尚皆暮夜窃发,潜形来往,今则白日公行,擅开府库,其势日盛一日。
自此以往,只有转炽,若不早为堤备,事未可知。
臣前岁所上备贼之策,当时不曾施行。
近日因两府奏事,论及淮南贼盗,陛下问臣前策,臣次日再录一本进呈讫。
然臣策只是备兵聚东南九路及京东一路。
今据金州奏,在城只有兵士二十四人,显是无备,致盗生心。
今并京西一路亦于要害聚兵,为州郡声援。
今诸处贼盗已盛,方思设备,已失堤防,若又迁延,则无所及。
伏乞速赐施行。
张温之等九人可充转运使副奏庆历三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六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二
臣近曾两奏,乞令中书枢密院通选诸路转运使副,令逐路转运选辖下知州,逐州选部内知县、县令
若此三种官一一得人,则天下自然无事,朝廷不劳而治矣。
然欲知民细微利病,须要好县官
欲得好县官,须先择好知州
欲得好知州,须先择好转运使副;
欲得好转运使副,须是辅弼大臣用心至公,精加拣选。
亲戚故旧者不得盖蔽,可去者必去之;
仇雠疏远者不得抑塞,可用者必用之。
去之者勿避其怨谤,用之者勿求其感激。
不邀恩于己,不推过于人。
若能如此,则天下贤者才者可以尽为朝廷之用,何患不得诸路转运二三十人而已!
伏缘国家之事,莫非至公,须是辅弼大臣,用心精选。
当黜则黜,则退黜之人以谓朝廷公行,自然无怨。
人既无怨,事乃平贴。
若有大臣不存公共之心,推过与人,则退黜者以谓朝廷本不退我,只是某人私相见排,遂生怨怒,架造谗谤。
君听既惑,事乃破坏。
此于朝政为害之大者也。
今既委逐路转运使副升黜一路知州,其权甚重,其事亦大,须是有才识,能分别善恶,仍须推心至公,而行事果敢,然后可当转运之任。
今逐路见任及新差下未到任转运使副共二十八员,其间的有才识、能分别善恶、推心至公、行事果敢者,无三两人而已。
其馀虽别无显过可黜,奈何碌碌常才,缓急无用。
其间亦有作过之人,但未败露,或已败不行。
若不更张,必难集事。
臣今来于众论得九人,皆谓堪充转运使副,可以委付,选择辖下知州
必得尽公,不负朝廷差委
谨具名次如左:
三司盐铁副使张温之/知杂御史鱼周询/史馆修撰王质/知谏院王素/三司判官沈邈/知潍州董储/江南东路提点刑狱杨纮/权三司判官杜杞/权三司判官燕度/右九人皆搢绅之选,今来且充诸路转运,久而皆可拔擢任使,更乞令两府同共铨量施行。
董储宰臣晏殊远亲,然其人实有才用,但年齿稍高,而心力不退,不可以大臣亲嫌而废也。
臣又虑诸处见任转运使副例各未满,或别无显过,恐中书以谓替罢无名。
臣今欲乞特降诏书告谕天下,备陈转运使职任非轻,自来有失精选,致职事废弛,物论大以为非。
昨据枢密副使富弼上疏,乞澄汰天下不才转运使副,使下中书枢密院,令同共用心,推择中外有才识堪任转运使副。
臣寮今据两司条奏到某人已下若干人,堪充转运使副,已令差赴逐路充职干当,务在称职,以副朝廷委任之意。
又据两司条奏到见任转运使副某人以下若干,不闻显效,并仰中书门下就便别与差遣
若降此诏告谕天下,则退者以两府公黜,自当无词;
进者以两府选差,孰敢不勉?
如此行遣,不是无名,使天下之人耳目一变,谓朝廷进善退恶,政令清明,守官者各知恐惧,不敢因循,岂不美哉!
岂不善哉!
论削兵当澄其冗弛边当得其要奏庆历三年1043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茶盐之法,汉唐之所取赡也。
孔仅建白有釱趾之刑,桑羊画策为安边之本,张林卫觊踵陈其方。
此煮海之利也。
至如张滂始倡于贞元之间王涯继议于太和之后,郑注、赵赞并沿其术。
此摘山之税也。
国家茶盐之利,兼唐数十倍矣。
向以边隅用兵,经费不足,主计之吏,益求其赢。
新旧之法屡更,是非之议纷起,群商咨怨,远近諠然。
究其弊端,奚厚利之可致哉?
试陈一策,或可取焉。
臣尝究桑羊之说,观倪宽之论。
大夫之计,则曰修鄣塞、备屯戍,必蕃货长财以禦不轨;
通有无、调缓急,必建本抑末以制豪人。
文学之策,则曰广道德、开仁义,必本修民悫以兴教化;
遏贪鄙、尚至诚,必防塞利门以劭农业。
二者之术,交尚而相胜,卒无所归准。
由是溺利权者,不知兴王致治之本;
谈古谊者,不知佐财备边之急。
今徒能语兴王致治而不能思其急,则腐儒之议也;
止能语佐财备边而不能思其本,则霸图之駮也。
今国家追王风、黜霸略,国用稍艰而利课不裕者,兵不可削籍而边不可弛候故也。
然兵有可削之术,边有可弛之谋。
所谓兵有可削者,非能去之也,在乎澄其冗者而已;
所谓边可弛者,非不备之也,存乎得其要者而已。
今中自京畿,外至州县,防戍之卒、屯驻之兵,其籍盈数百万,无技勇者有之矣,癯弱朽迈则虚为耗蠹,是皆可澄之者也。
今屯备之要,存乎西、北。
自西羌叛命以来,朝廷制禦之术为不少矣。
其北鄙虽结驩奉好,无轻儳寇钞之患,然烽候不可不严,堡鄣不可不备。
且边陲所恃,唯骑与射。
若夫劲弩、大戟、长矛、巨盾,镞之所中,刃之所挂,洞胸连腋,则非彼之所能加也。
傥释骑而就步,则参伍不能当中国之一。
必若驰高骛下,规回矩折,则非中国之骑所堪也。
中国之马,驵骏既少,骑士或非精习。
战阵之际,步兵整顿,骑士驰突,多或蹀乱。
诚宜损其驽下,存其精锐,以增步兵
东汉尝诏边郡增置步兵,列屯塞下,此其效也。
而况给一骑之刍粟,可以赡步兵数人矣,得不违害而就利哉!
此又可以澄之者。
至如今之边候,多屯内兵,土宜非所堪,技能非所习,而坐食储跱,贯汰给赐,久恬安逸,靡知艰苦,有未尝识阵伍而闻金鼓者。
忽有一旦之用,擐三属之甲,雪霜增其惨,瘃堕切其身,则恐疲瘁颠仆之不暇,非全胜之师也。
夫边徼之人,土俗懻忮,便骑射,能寒苦,与戎人习尚一同。
寇或暴至,皆能全保聚,有斗心。
虽讨击驱攘,亦尝参用,然什不得伍,所遗实多。
莫若岁乘农馀,鸠集勇壮,教以长技,缮其利兵,示之以进退之形,权之以赏罚之柄,分之以部队,领之以干臣,粟帛可以不供,赋租可以自赡,角前犄后,翼以内兵,则为全胜之师矣。
此所谓得其要者。
如此而后,利途可以宽,本业可以阜,教化可以振,贪鄙可以消,而免讥乎腐儒之议,渐远乎霸图之駮也。
愿陛下不以臣说为妄,特留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