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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皇帝书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
乾道五年四月十八日左宣议郎秘书省校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臣员某,谨斋戒裁书,昧万死百拜,献于皇帝陛下。
臣闻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盖人心不感则离,离则天下之不和不平者将应之矣。
人心之感不感,圣人初不间乎内外也。
以信示人,无人不信;
惠怀人,无人不怀。
使天下毕信毕怀,是之谓德感也。
恭惟祖宗建置社稷馀二百年,永永传不替之象,独非有以德感人者乎?
此不可不稽也。
臣愚不佞,待罪三馆
向者丙戌之秋,尝入建请:「北方归正之士舍毡裘,袭冠带,本非前日一都督府力能诱而来之者,诚以吾宋有大义,中国有至仁,北方将士乐归陛下之德故也。
陛下之亦极矣。
愿幸加意,以礼始终之」。
是时国家未萌还俘掳之议,而臣之预言如此,陛下过听,不以下臣迂愚。
其后继用王友直于江上,将王宏于步军,其馀才武,以次录用,此圣主至断至明者也,中外率以为是。
今者敌因盗贼之萌,乃起俘掳之请。
兹事体大,应酬若失,便关安危,臣日夜念此至熟也。
陛下若曲徇外庭之言,不计利钝,不爱归附,姑曰还其十百,以缓目前之患,臣恐患自此滋矣。
且王言如日,外庭乃欲蚀之。
使朝廷前日为义,今日为不义;
前日示仁,今日为不仁,虚败德意,莫甚于此。
又况俘掳一摇,惧者必众。
十可以聚百,百可以合千。
风尘飞扬,肘腋为变,甚可畏也。
其性纯良者,自此生心;
其慕教化者,自此绝望;
怀反侧者,自此有词;
心剽贼者,自此乡道。
陛下异时有事北方,沿淮以北,陛下纵欲募用其人,不识谁肯为陛下用乎!
此臣所以痛心疾首也。
今欲外图帖息之计,内宽流附之心。
陛下曷不试臣,令画三策于前?
顾臣之策必不为此敌饵,为中国羞也。
用其一则可破不直之请,用其二则可以塞无已之求,用其三则可以成久禦之利,惟上所命也。
谓宜今日因往来之使或对境之便,遗之以书曰:「近闻侍旺怀异,而楚州不知,州之罪也。
本朝居数千里外,其及知之乎?
比因大国有言,然后觉之。
楚州官吏并已窜谪,沿边军民并已戒约,则本朝申严大国之意,可谓曲折矣。
且侍旺自分必死,故支离其词,奈何大国听之?
万一本朝获一奸盗,妄分析党与入北界者,本朝亦听之乎」?
如是,则不直之请可破矣。
此臣策之一也。
又遗之言曰:「甲申之岁,大国议和。
唐、邓、海、泗、荆、淮重地也,辄举以遗。
大国口血未乾,继有两淮之役,俘取吾民凡数十万。
本朝兼爱南北之赤子,惠顾前盟,不敢求也。
今俘掳百十奔迸四出,死生莫知,大国累岁求之,独何意欤?
观此,似欲摇动和议,曲不在本朝。
天地鬼神其实临之」。
如是,则无已之求可渐塞矣。
此臣策之二也。
传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
岂独用兵,处事亦然也。
臣窃笑前者王琪等经理淮上,引见而对,朝辞而出,道路莫不指目。
布置张皇,竟以泄露。
诸将所以备敌者,近乎虚声;
而敌所以疑我者,积乎实祸。
臣未闻事机不密而可用,鸷鸟不伏而能击者也。
是乃敌所以数启纷纭之谈欤?
今皆见之矣。
臣谓今日之事,当卑其礼而长其怠,赊其日以宽其词,悠悠以静处之。
纵不见信,必无大侵。
然后潜正师律,默课农桑,阴蓄器械,使事兴而众不知,敌如何我,则久禦之利渐成矣。
此臣策之三也。
彼敌自辛巳及今,迭战迭败,岂真健者哉?
谓秦无人,故直欲以威劫之耳。
如不出臣三策,则正堕敌计,悔无及也。
或谓臣之三策当矣,陛下必审处之矣。
陛下智勇能远图,天威能亟决,然尚有可虑者。
太上之意主于和柔,故陛下一切委顺,今者欲出词拒敌,恐不遑也。
万一生事,如太上何?
如大孝何?
臣愚以为此正陛下所以事太上而称大孝者也。
大孝以安社稷为悦,一旦归附动摇,流人怨愤,忧独不在社稷之间乎!
唐肃宗起师灵武,犹不欲以忧遗君父,当时以孝与之。
况陛下至孝,万万肃宗者乎!
虽然,敌势实不可保,陛下奈何不早为之策哉?
汉七国削亦反,不削亦反;
晋苏峻召亦反,不召亦反。
今臣度敌之势,和亦变,不和亦变,特其变有早晚耳。
而说者为径与俘掳,则继今可以免祸,是犹抱虎而寝,指虎之终不噬己也。
呜呼,亦愚矣!
曷若整械饰阱,求所以禦虎者?
今乃欲专用抱虎之术哉?
内外归附,亦必用此?
潜窥陛下以为荣辱死生之决也,措置一失,祸犹发机,从此殆矣,而可无思乎?
陛下若未赐清閒之燕,得熟数于玉陛,愿首试臣三策,以次毕用之。
若众不附,敌不怯,荣名不成,则是臣饰说欺君者也。
臣请死。
严爵赏劄子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九
臣闻爵赏者,国家之大纪也。
自昭其纪,则无人不服;
自紊其纪,则无人不轻。
苟一目稍睽,则万目渐弛,或致胥商末流,委巷馀子,胁肩而冒禄,攘臂而市爵。
杂糅士类,士蒙其丑,此何义也!
且军之有功,功之有赏,乃国家所恃以责实也,三军所恃以劝后也。
有司疏怠,实已乖戾,求以劝后,将如之何?
《传》曰:「非功获爵则爵轻,非罪肆刑则刑亵」。
谓此类也。
臣窃见比来军功死事之家,以功许补授子孙外,并许其亲异姓甥婿之数申明承受,是乃国家欲感士心,答天意,收三军后日之效,可谓恩矣。
然朝廷虽有元创冒授指挥,一一明具,令所在军将保明于大将大将保明于本州,本州类申于省部
如是,则堤防检押者甚至且密也。
然而户为胠箧,本以防盗也,大盗至则并胠箧而取之。
人为法制,本以防奸也,大奸至则并法制以乱之。
今恩泽一下,有力有货赂取交关,同姓者迁作同房,非亲者指为近亲。
委巷涂贩,一日华轩,士卒惊顾,此岂三尺赏功本旨哉?
臣谓自今兵将死事之家,既无嫡亲子孙及其近属,但当设法与给度牒及不理选限名目之数,使其曲折货售,惠滋一家,终世饱煖,亦无负矣。
何至纷纷欺隐,损国家之名器,轻授之人乎?
又近来死事之家,多以无力陈乞,而有力陈乞者,决非死事之家。
彼有力,则百方计会,事虽虚诞,必不沮难;
无力,则事据虽实,例蒙退却。
至使军中勋力之后,虽有正嫡子孙,不免低直轻售。
盖坏陛下德意者,有司也。
康定诏书,诸军将、校、尉殁战阵者,并仰逐处子细一一勘会。
如不实者,亦有明科。
伏望申严是禁,诸将诸州今后保明被受恩泽之人,或不能子细推考,或勘会失实,朝廷觉察,并乞重赐行遣。
庶几爵赏之重有益国体。
广招募劄子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三、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险之所设,人之所畏也。
故蜀有重关之险,捍蜀者莫若守关
吴有长淮之险,捍吴者莫若固淮。
若夫荆,襄之地,千里坦坦,此四战之地也。
外无长淮以阑之,近无重关以固之。
无关无河,是无以为险者矣。
彼有险者,圣人常以为虑;
无险者,信不可以一日无备哉!
昔者宋、齐六代之间,夷盗南顾,屡作屡止,不能窥尺寸土壤。
盖是时此地为重镇、此镇屯重兵故也。
然则荆、襄枵然,无以为险者,是不当以兵为险耶?
况又春夏之间,汉水可涉。
道路之多,错出可数。
光化出次湖,可以窥夷陵
临汝新野,可以窥襄阳
唐州枣阳,可以窥西郢
陈州宛丘,可以窥光化
苟无坚甲利兵厚集于此,则深恐汉蜀之势脉络未通,首尾难应,异乎常山之势矣。
是则可忧者也。
臣愚伏望陛下曲轸宸虑,起福未形,择诸将中文能附众,武能威敌者,经制此方。
且使以屯田为名,徙内郡之兵增而戍之;
徙之不足,又增募之。
盖今荆、襄之兵甚少,而守蜀之兵一有外虑,千里抽发,未易致也。
或谓臣,言朝廷于荆、襄未尝不择将,诸将未尝不募兵。
臣谓诸将招募无术,以负陛下委使者也。
臣自湖北所闻悉矣。
凡捕人补军,如捕逃亡,给予亏约。
诸将之令既不自信矣,人谁信之?
前日刘锜在荆招募商凡数千人,以充正额。
苟得其术,曲折如,则盗贼亦可招,亦可用也,况吾民哉!
韩琦曰:「招军次第,在人员不得侵取例物,无他阻滞,人自不隔。
如此则捐数十万缗得万兵矣」。
之言,舍小成大之术也。
惟陛下诸将增戍之外,又益私例,使广招壮实,庶几一方即金城之固矣。
恤义士劄子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三、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威惠偏废,不可以御军;
军法一偏,不可以用众。
使惠而无威,则人不畏;
威而不惠,则人不怀。
然后知抚士育人者,凡以张吾气而保吾威也。
使列将大校平时察察奴役其士,兽驱其人,则众人披离。
居常已无足恃,一有风尘之警,则又有足恃乎?
臣谨据兴、洋一带义士,西蜀东道之捍蔽也,其地险以厚,其民力以武,幼脱诸父母之怀,其心皆可以义动,可以势役者。
是以绍兴之初王庶在西边极力措置。
凡城郭乡社,民各有户,户各有等。
使分等以出丁、分丁以代卒。
无事则更阅,有事则出戍。
或与捐本户之徭,又与免本身之役,恩意甚接,科条甚具。
区区行此者,非独为保蜀计,乃为保国计也。
是以南山控要害之冲,义士熟识利害,自生其地,自战其地。
人怀保妻子、守坟墓之念,宜其专也。
臣观饶峰之役、梁洋之役,近时散关之役,义士与有劳焉,朝廷悠悠而竟不知者,诸将掩之也。
有能以王庶之心为心,则人有告矣。
然而迩者是曹冤抑,类有四焉,此边将罪也。
盖义士比诸县弓手、手力,实无顾缗,然官能驱之而使无辞者,以元降措画等第与免官业钱故也。
今则窜易文书,实者未必得免,免者未必皆实。
一冤也。
凡有战事,正军坚甲顾避弗前,义士楮衣驱以先进。
近时诸司有议增置甲楯,量欲给之。
议一出口,而剑南士民飞词詾詾。
夫仰父俯子者,剑南之士所知也;
一家接踵肝脑涂地如义士者,剑南不知矣。
二冤也。
王庶之役义士也。
大阅则有食钱,出军则有赠给衣粮钱。
其有异功,籍定名姓,以次官使。
今义士舍农而出,枵腹而反;
劳则有矣,饱则无之;
功则有矣,赏则无之。
三冤也。
绍兴之初,义士战已辄罢,则各有一家之乐。
迩来官司无故占破,俾之刍牧,俾之负担,俾借官吏往来之役。
且义士者,谓之民乎?
谓之兵乎?
谓之民,则不当私扰;
谓之兵,则不当私役。
今一切反此。
四冤也。
夫以边民有是四冤,为将帅者忍不加虑。
臣愚望陛下下四川宣抚司体量优恤,如兴、洋等处曾实充义士之人,被官司抑勒,不与依数捐免家业钱者,并许本名申诉,即与捐免。
诸阵亡之家,亦乞照应此例施行。
其本户尚有馀丁,乞更不差义士名目。
后有阙数,于多丁处别乞抽补。
或当戍守,虽令自备衣粮外,亦乞今后更与减量本户杂科名色,务从宽厚。
其诸将州县平日无故占破私役,并乞依私役禁军法,务在必行。
仍乞取王庶初行约束一一相度检举,于边民不敢怨望。
其义士元有兵官统领一员,将领数员,亦乞下宣抚司选差为众乐推如近时阎宝之徒,自足为用。
又照得阶、成、岷、凤、熙、秦界上,自绍兴辛巳曾被宣司给散旗榜之人,累有劳效,被诸将掩遏,未能申列者,今后有愿充义士名目,亦乞比附兴、洋义士,依次与免科徭。
庶几西边后有缓急,增助官军之势,不致危急,得承平义勇之遗风。
伏望特出睿虑,详酌臣言,使边人生路一开,挟纩之思肆遍。
非独结西陲之心,亦圣主仁不异远之意也。
恤归附劄子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
臣闻天下归往谓之王,四夷观赴谓之中国,乐于观赴而极其归往,圣人之能事于此在矣。
臣窃观乡者江淮归正士卒舍毡裘,袭礼义,此岂一都督府有以谕而来之耶?
诚以吾宋有大义,中国有至仁,北方将士乐归陛下之德化也。
臣前自上流过松江诸郡,归正之士往往而见。
其间游谈坐作,意态惨戚,多不自聊者。
臣退穷所闻,则所在统军宿将不能推原陛下德意,接之不以恩惠,是以嚣嚣相从于此。
臣窃思之,华、夷万里,异生不异情。
人之生,去亲戚而舍坟墓,甘酸苦而受困折者,皆非情之所安者也。
设若诸将能为朝廷相亲相比,布露恩私,如待宠子,如支漏瓮,则归附之士未暖席而得更生矣。
近闻诸将辄有奴隶服役之者,臣恐归附生心。
役不以义,则其徇义之意轻;
抚不以情,则其效上之心薄;
待不以恩,则其投命之意衰。
风尘忽警,是纵虎狼于槛,而保其不噬齧者也,如是其可乎?
臣以为诸将无见于此矣。
唐初有事于突厥,中叶有事于中原,回鹘、特勒之徒,何力、国昌之将,其人皆番种也,其兵皆番兵也,唐有恩以宠之,巍官剧职,共济其用,而共复京师
唐于归附,一日不轻如此,未闻诸将服役之且陵藉之也。
臣愚伏望陛下垂厚恩,布明旨,凡归正士卒分戍所在,深诏沿江督将与逐路帅臣,务加存恤,赐给之间,务加优厚,使其客主之势一。
委曲相济则情自相通,然后旌其首战功状最白、忠效最笃者,陛下时赐劳问,亦宠矣。
后有缓急,出入死地,彼又何辞?
安知无国昌、何力之徒为我用,为我守哉?
扬雄曰:「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足使」。
此事是也。
惟陛下幸察。
察敌情轮对劄子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五、《永乐大典》卷一○八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六一
臣闻圣人有外惧,故有微权,有密机。
权以忍而后济,机以忍而后发。
忍不忍之间,安危系焉。
使其屈伸在我,平日屈之,一日伸之,大事不足定矣,外惧何为也哉?
勾践为国,蕞尔国也。
夫差以玉帛,又奉以子女,常人所不忍者,勾践一切忍之,此岂其真情也哉?
彼其奔走事人之日,皆阴谋生聚教训之日也。
故吴不有越,而越卒有吴者,勾践得此微权也。
曹公之于袁绍也,地不如,兵不如
未除大将军,操不拜也,则避而与之。
曹公岂避人者哉?
彼其曲意奉者,所以怠绍之心而缓河北之兵也。
故袁不并曹,而曹卒并之者,曹公有此密机也。
彼两人兴而机权用,机权用而曹之王易王,越之霸易霸,臣固知其忍而后动也。
恭惟陛下禀希世之明,天锡之勇,常有扫清中都,囊橐宇宙之意矣。
然而即位四年,遵养时晦。
敌有小大,势有坚脆,陛下权敌以御,时俯己为和柔之盟。
陛下意岂在是哉?
机权之在是也。
陛下忍之亦至矣。
越王、曹公之事,规摹虽小,充而用之,必在陛下度内也。
然臣近者闻诸道路,敌有无故之形,和有不坚之意。
众说纷纷,不可执取。
议者犹以祖宗待契丹之礼以待之,是不知役己者也。
绍兴至今,敌凡几和,和亦几变,信书在道,暴骨在野,前日已不可保,后日庸可保乎?
岂可见其形不察其实,信其伪不昭其奸,百事扬扬,犹类平日,上下复欲长此安穷也?
为今日之计,志虑当坚,筹谋当预,措置江淮诸处,屯兵几所,孰要孰害,兵甲增减,为数几何,孰训孰惰,诸将可倚者凡几何人,军食可理者凡几何事,谁善应敌,谁长守捍,至纤至悉,不暂懈弛,臣犹恐其未也。
将相循循,尚犹偷玩,今日得报,则四面仓皇,明日无报,则整容閒暇,谋国如此,譬犹抱虎而寝,虎未及起,因谓之安,未有不为伤矣。
夫四夷轨道,兵甲不兴,谁不愿之。
不幸或有外禦,虽宣王不免也。
臣窃恐近臣大吏专以簿书期会为事,舍此弗图,一旦有警,因循将何及也?
《诗》云:「维彼雨雪,先集维霰」。
而知雨雪者,见其兆也。
陛下察敌之兆而预计之,机权在中,应变在外。
陛下举能办此,愿戒小大之臣,勿为媮怠而已。
杜牧曰:「国家大事,小臣不当言」。
臣与同一罪也,惟陛下幸赦。
侍读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尝谓论道,三公之职分也,不得其人,则虚其职。
是以三公无官,后世备论思之学,稽论道之意,独讲筵之官似之。
傅说高宗曰:「王人求多闻,事不师古,以克永世」。
攸闻说,欲勉其君执古谊以御今世,其人虽商之大臣,其词则讲筵之体也。
恭惟我祖宗神后,式严是选,自从臣而择有望,自初见而至毕讲,既命之坐,又赐之宴。
其意以为尊经乐谊,不如是则善败之鉴,细大之事,将有壅于上闻者矣,则是可急也。
以九重之深,上司万事之柄。
众职之微,有不敢行,有不得言,独宰相可以辅行,台谏可以辅言。
不幸而言之未至,行之未及,其从容暇豫之际,意旨毕陈,幽隐毕达。
天下不于讲读者望之,将谁望乎?
李淑侍读仁宗,尝言曰:「观唐室召见近侍讲经,本欲因事立训,鉴往知今,人君多借是名与近臣谈议政事耳。
在我真宗时则有若冯元,赐坐已竟,亦多询问。
盖宸居秘邃,深防闻听之壅也」。
之言非惟识祖宗之意,亦得数开讲筵之意,真知侍臣体哉!
厥后历圣相绍,风流相形,美政事多自讲筵发之。
司马光吕公著苏轼之流,以此名一时而耀后世,则又讲筵德谊之老也,可无念哉!
陛下天资睿智,动法祖宗,前后建置讲读之官,谊至笃也。
然臣尚恐侍臣循循,一本旧习,正先儒所谓案旁讲经数行而退,如此弥岁,所益几何?
是不可以不宿戒也。
况今天下大务,可达者甚众。
陛下所恃者民也,今谈利之士巧饰百端,指无为有,是顾身而不顾民。
陛下所捍国者军也,今将领之人大率肆欺,是顾家而不顾士。
陛下所恃为俗者士也,今衣冠杂袭,避碍一律,是好谀而不好直
至使上薄阴阳,乖戾之积,连雨并晦。
陛下振发威励,既流贼墨之将,旋窜秘赂之子,海内且称快矣。
夫以圣主抉微察蠹,其勤类此,执经入侍者,其忍嘿嘿负之?
然臣闻近已得旨,自今月乙亥开局,除只日、休暇、旦望之外,前界大礼,讲日无几。
臣愿后殿说书之日,权住诸司引对小事,如景祐之诏可乎?
仍谕讲官须得一经之中,择帝王欲知之事,明今日鉴戒之体,如咸平景德之际可乎?
凡求经意之先后,在权政体之缓急,臣愿如先儒康定之疏,既读宝训,先解防边要务之类可乎?
若其他又量令展日,番令直宿。
情愈通则义愈至,不拘忌讳,用表忧勤,此又希世之奇事也。
贱臣其敢必哉!
或谓臣言,国家张讲读之席,止应故事耳,彼儒者之言使人拘而多畏、碍而不通,汉高帝所谓为天下安用腐儒者也。
臣谓不然。
天下之所腐儒者,非特圣主恶之,虽臣等亦恶之也。
郡文学、州博士项背累累,沉议惑疏,秉笔相辉者是已。
国家念与为治,陛下岂少此等哉?
若夫更择通儒一二,铺张仁义之治统,臣谓虽百世不可易也。
孰与左右便嬖之言,出于愚诬者乎?
魏徵太宗行仁义,封伦笑曰:「,儒生也,言安足用」?
其后徵言果皆施行,唐是以有贞观之治。
太宗曰:「此劝朕行仁义也,惜乎不令封伦见也」。
然则通儒之所谓仁义,竟何尤乎?
陛下举念欲步武唐太宗,臣愿参稽以此,则圣益圣,明益明矣。
况六经决非虚器,文武决非异道,广问决非否隔,帝学决非小用,敷求圣治,于此在矣!
臣言狂僭,不胜恳恳纳忠之至。
风俗议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七
臣闻圣人于天下之民,宽然无所不爱。
彼无所不爱,则宜其无所不教也。
天下之人油然而生,林然而群。
方圣人之未作,教化之未敷,性或淫而倾,情或暴而放。
其始非能周旋曲折而安于礼也,雍容和易而安于乐也,纯一不移而安于信也,质直通明而安于义也,圣人忧焉。
有道于此,驱天下之人,潜纳于其中,销其冥顽之资而制其暴戾之气,使之雍容温厚,由于礼乐而归于信义,虽千百年而俗不变,世虽衰弱而民必归厚
三代之风,例皆如此。
彼亦何以至此也?
则教之使然也。
臣观其时,朝廷、乡党、闺门之间雍雍穆穆,其训则五常六学,其分则士农工商,其衣则黼黻文章,其食则笾豆簠簋,其治则井田五刑,其进取则学校庠序,其宴饮则乡射齿德之分,其野祭大蜡则有歌鼓之节,朝会相御之礼。
一揖之为安,而三揖之为尚;
再拜之为简,而百拜之为尚。
是其上下纾徐不迫之态,形于日用之间,而举不以为难者。
自后世观之,三代之君民教意烦劳,得无迂阔而不可用欤?
不知之君,惠顾元元,其导之深,习之熟,礼乐信义,便民而无蹈浮薄者,其权固在于此也。
呜呼,此三代之所以为治,之所以为言,而当时所以为俗欤!
及秦之兴,暴而不亲,刻而不舒。
非笑先王之六艺,破坏圣人之藩墙。
天下之士民,相与从事于迫急惨酷之法,不复有三代冲和容与之态。
悲夫,秦世轻为天下而坏风俗者,乃至于此哉!
汉室之兴,公卿上下知斯人憔悴,而难与为治也,遂欲振之以安谧,示之以不竞。
其后缙绅喑喑和附,气益不振,故始变为阿谀之俗。
东京之士,惩前世之祸起于柔懦而不振也,中世以降,奇言过行,多矫激以振之,故东京再变而为矫亢之俗。
矫亢而不已,故激而为变者,必出为三国之惑乱。
三国惑乱而不已,故激而为变者,必出为两晋之虚无。
其后则愈激而愈变,俗愈流讹,至唐犹未有所底止也。
惟我国家列圣相嗣,斯民坐解凋弛,陶染忠厚。
太祖太宗以至仁宗,圣言日出,足以耸动天下。
此亦三代先教后惩之俗也。
陛下临御以来,每于民风,尤所加意。
比采群臣之言,戒奔竞,去苟且,凡有以涉教化者,无所不用其至矣。
德肩三代,道并祖宗,信其无憾也。
然臣窃窥远迩之间,习俗久染,犹有未尽革者,是则官吏不能尽敷德意之过耳。
且如巨藩剧邑,凶民大奸,豪断乡曲,挟持官吏,州县恐慑则弭首而奉之,横欺小民,长其顽嚣,此一俗也。
奸人诵法如诵诗书,以教唆为养生,以鼓斗为乐事,良民怯畏,盖亦坐是。
此又一俗也。
士人以干扰郡县为资生,官吏以贩货道路为得计,渐废廉耻,不知纪极,不知圣哲在上,岂容如此!
此又一俗也。
糜金之工,肩摩不息;
暗销之匠,踵接不已;
奇异之货,夸尚相仍;
权量出入,大小尽变。
巧诈敢尔,是官吏不戒约之过。
此又一俗也。
凡此四俗,州县尚未尽革,而川峡为尤甚也。
陛下高拱九重,民俗士风,久在圣度。
凡臣所未议者,圣明已先行之。
惟此毫末,决自圣志,即赐禁戒。
此犹顺坂走丸也,其又何难之有!
远迩之间,习俗久染,犹有未尽革者,是则官吏不能尽敷德意之过耳。
议虚额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四、《九华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七
臣闻天下有经常之法,有权宜之法。
何谓权宜之法?
四川折估是也。
盖常法则可以久行,权宜之法虽可行而不可久,久行则其法必弊。
若从其弊而渐革之,则其害乃可去也。
臣请言四川折估虚额为四川宿弊之说。
盖折估之始,起于赵开之申谋。
常言盐酒为四川之利,因民所产定为官课。
郡县之间,盐户酒户有上下之不同,故纳钱纳引有多少之不一。
方其设法之始,均科于蜀。
蜀中地力甚全,民力甚裕。
是以绍兴之初,虽川陕多事,一跬步而能运百货,一咳唾而能济三军。
非开之才独能办此,当时蜀产浩繁,亦有以致此也。
譬若少壮果悍之人,使其负百斤,行千里,虽日行而日不蹙,盖其筋力足为之用也。
自开之后,利源渐废。
蜀之有司,既无开之才,惟效开之短。
盐利则累年而必取,不知地力有时而竭,不可以必取也。
酒利则拘数而欲敷,不知酤卖有时而微,难望其毕敷也。
譬如华颠癃老之人,复欲责其负重而行千里,以同于少壮,其果能胜乎?
臣见近时蜀之有司无术于此,惟出苟且。
大则施刑禁,小则行笞箠。
彼知为己取民以逃责,不知为朝廷逭责以爱民,其用心果何如也!
是致比年四川郡县之间,盐户、酒户贫乏可念,或有户窜而名存,或有力均而额重,或勒邻里承煎而首尾俱坏,或预那攒拨而前后皆贫,或委吏推排而吏又不公,或诱人渲淘而仍增新额。
陵逼万状,其弊无他,有司务趁折估,知取其利,不见其害故也。
至最甚者,驱催不足,累岁阙陷,遂积虚额。
额则虚立而长在,钱则从何而可追?
蜀之有司日移一令,月行一牒,多许所欠州军通融补拨旧欠。
然诸州官缗各有定额,臣不知使之通融者,以何窠名?
令之补拨者,以何物色?
有司心固知其不可,但昧心而力行之尔。
赖陛下至明至哲,照见广远,迩者下四川总所增造钱引三百万以备虚额。
西民闻之,式歌且舞。
此圣主欲割费便民,大除宿蠹之也。
然贱臣尚恐蜀之有司犹暗大体,简忽诏旨,虽今有除放之文,恐蜀未遂蠲减之利。
臣愚伏望陛下特命中朝刚果开亮之臣,外稽军实,遍约吏费,别总四川实支之数,使逐岁所取合所用,所用合所取。
如此,折估可以议减,虚额可以渐去也。
然议者必谓四川实收之数不及实支之数,是以难议。
臣请得以难之。
四川诸处未尝无滥费,特患未节尔。
有如诸司送往迎来,折送多至数千缗者。
府州诸色头子,诸州赃罚辄入公库,亦有至千百计者。
郡县籍没田产,郡县阙额职田,大郡中郡岁月亦至数千百计者。
其他浮泛之用,不经甚众,曷若减此不急之用,而补虚额之阙急者乎?
浮费一减,既补实支之阙,补虽未尽,亦少济矣。
万一朝廷续有给降四川钱引,尤大惠也。
况陛下既得刚果之臣体访浮费,削去冗目,又稽军实,何虑虚额之不能减乎?
又前日颁下三百万之数,并乞分令成都等路州县,从某年至某年并与盐酒户各减实数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庶几民间通知逐户均减名下所欠,不致诸司州县临时欺隐,依旧含糊,有分俵催科之弊也。
兼乞令蜀中逐处州县,各纳实收实支之数于户部四川总所又并纳焉。
诸司自今复有苛刻,于实收外增加取民者,请论如法。
若困败州县,自绍兴之初,虽系折估实收之数,元额日渐不敷者,亦乞量与捐减。
如是则事出朝廷,恩洽四远矣。
议冗员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六、《南宋文范》卷二○
臣闻古之圣人知民不可以独治,故因民而设官;
知吏不可以泛命,故量官而置吏。
使天下吏称其官,民安于吏。
用一人则百人劝,登一吏则百事治。
事任至简,则员不容多;
择吏最精,则士不容滥。
一吏去则一吏补,材业之相形,小大之相勉。
外郡之官阙则选之于士民,省部之官阙则选之于外郡。
至于禁从以上,次第选置。
其材愈高,则其用愈远。
职业一定,无有泛滥之虞。
三代、汉、唐之初,所以世蒙其治,吏安其分者,由此之故也。
逮至隋唐之末,风俗寖流,廉耻堕坏。
天下之吏纷纷沓沓,上设官者不已,下求仕者亦不已。
凡有司选部所集,如聚鹅雁,填咽满前,因资除授,有司不敢措手于其间。
虽欲察其贤否,贤否恐未易察也。
臣观唐末,此弊顿甚,百官泛滥,有试衔,有设官,有兼有守,有判有知,联络轻重,仕法如此其不齐也!
用以进士,用以制科,用以辟召,又用以杂科流外,与夫自荐鬻爵之名,纵横错杂,入流如是其不清也!
彼以仕法之不齐,入流之不清,虽使左稷右契知铨掌课,一旦欲去冗之弊,臣窃见其难为也,而况隋唐拘拘不变者乎!
恭惟国家奕叶载德太祖太宗振刷海内,真宗仁宗法而效之。
累朝惟以贤俊为急,不以除授为私。
太平兴国初、朝官班簿才二百人。
至咸平初,止四百人。
天圣元年,渐至千人。
夫以四海之大,设千员之官,当时犹病其冗,故先儒李淑谓明道以前选士,一岁入京官不过数人。
祖宗欲革冗滥,纤悉如是,真为万世法也。
恭惟陛下临御以来,明照群臣,严束百辟。
一有驽缓不职之吏,投閒置散。
此圣意欲除千载之惑,而大驱吏蠹也。
然铨司诸路每一官阙,犹不下数人争之,大抵仕流尚冗。
人皆见任子之泛,皆病进士之滥,皆患特恩之广。
心则知之,不能出口,何也?
恐一言则怨者众也。
然臣子之义可以利国者,不恤怨言。
先儒范仲淹尝奏疏于仁宗皇帝曰:「冠盖塞路,簪绂盈门。
谓之赏延,无乃太甚!
愿与大臣,特新此议」。
仲淹以任子之制不少加裁节,则吏源卒未可清也。
臣愿朝廷略稽仲淹之节任子,损其制可乎?
此言行则一冗去矣。
先儒李淑尝奏疏于仁宗皇帝曰:「取人既广,则求学益疏。
启封阅名,兼采声实。
约今岁吏部阙官之数,为来年进士入等之准」。
进士或至泛滥,则实材未易致也。
臣愿朝廷略稽李淑声实之说可乎?
此言行则二冗去矣。
先儒苏轼尝言于哲宗皇帝曰:「吏部以有限之官,难以待无穷之吏。
将来特奏名,止乞量行收取,其馀不理选限」。
是则特恩积弊不去,则侥倖或有未惩也。
臣愿朝廷略行苏轼量取之说,之言行则三冗去矣。
凡是三冗,皆吏道之大冗也。
今朝廷既以渐革之,则吏亦渐省矣。
吏省则遂可以省禄,禄省则又可以省费。
如是,则薄海郡县凡在仕版,渐不纷杂,不逃陛下指顾之用也。
唐太宗定海内,官七百员,曰:「吾以此待天下贤士足矣」。
唐太宗聪察之主,犹且如是,况陛下天禀圣智倍万于太宗者乎!
愿陛下一加采择,则海内之至幸也。
陛下迩者已诏有司加意选事,外钤吏奸,如铨曹之门隐匿阙次、引例异同、捃摭小节之弊已渐削也,若更少清入仕之门,于此至治,果日月冀也。
议功赏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九
臣闻所谓大臣者,任法不任私;
所谓常人者,任私不任法。
盖天下所以治者,法也;
所以扰者,私也。
法既立则下无自而私,私既胜则法无自而振。
国之号令且视此为屈伸矣。
三代之初,因人之功罪以为黜陟,当赏而赏,当罚而罚。
故受赏者无不劝,受罚者无不惩。
武王之为周,躬履天下之籍,有未下车而赏之者。
盖于封墓式闾之馀,遂起列爵分土之事,使人目击而心化。
武王之于功赏,何至切切如此?
彼以鼓舞天下之术,诚莫重乎此也。
是以赏之所在,以为则成,以化则劝。
经曰:「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若安靖之初而群功不报,臣恐武王无暇垂拱尔!
此所以经营曲当示天下牢固不拔之具,历世三十,载祀八百,咸以是也。
《传》曰:「禄贤不爱财,赏功不踰时」。
武王有以得之矣。
恭惟国家世载明德,太祖太宗之威福两柄如春如秋。
不吝高爵重赏,网罗真材实用。
雷有终在蜀尚给功帖七千,逮至仁宗皇帝遵而行之。
若赐曹利用,则有据功迁补之诏;
若赐范仲淹,则有空名宣劄之补。
天下之士,皆悉力以卫其上。
当时非特可以气使,殆可以名劫也。
今陛下天锡勇智之资,又杰立于至治之世。
绳诸将以法度,明诸军以纪律,又以赏功为最。
迩者命有司分为三等,凡诸处保明归义立功将士,量功给还其资。
臣观圣明威令超卓,智者思效其谋,勇者乐致其力,纵横施设,无自而不可。
此实希世之遇也。
臣愚尚恐边远之地,军吏出入,未尽依得朝廷元降赏罚之格,万一有淹迟启倖之人,冤抑无告之士,乞参以熙宁之诏意示之可也。
先是,陕西宣抚司申诸路将士未依赏格者,诏定立功将士应合酬叙之人,令主将对众叙定,务从简速。
将士有功,主将对定既毕,明具姓名申奏,不得以随身牙队及亲戚牙队移换有功之人,致抑压可赏之士。
如士卒显有劳绩,为人移易者,为人抑压者,许经诸处自言。
如是,则功者无所冤,倖者无所得,此赏功之本谊也。
今陛下明诏在前,既尽其凡,其馀指顾即定矣。
臣观近来陕西死事之卒,主将非不欲优恤,而诸司目顾纤末。
死事未满旬日,有先阁其请受者;
未满数月,有不受其告诉者。
彼有司但识㪷斛之积为得意,不识明主风励士卒本意也。
臣愚并望朝廷申明旧禁,凡死事之家至半岁或周岁,然后始住请受,仍许家之壮丁或家之至亲一名填刺,亦庶乎知朝廷德意宽大也。
议国马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二、《历朝茶马奏议》卷一、《南宋文范》卷二○、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固国之方,在于置卫;
置卫之实,在于市马。
使四边得才干之吏,有司有责实之政,马何由而不至?
卫何由而不备?
虽因古之法,时增损之,臣亦以为有馀矣。
五代之末,监牧多废,官市多阙,国马遂不蕃庶。
自我国家之兴,大葺治。
每岁遣使,多方命官。
太宗皇帝兴国之初,诏市一十七万。
咸平已后,其政大修。
诸坊诸军积至二十馀万,饲马兵校多至万有六千人。
至刍藁亦近七十馀万,标占坊监亦总四万馀顷。
检示牧事,纤悉至此,可谓备矣。
虽周之初设养校之官,多牧廋之职,亦不敢望吾祖宗之世也。
恭惟陛下丰德大业,随弊指顾,应时宁一。
如川、秦牧事,尤切加意,务选清强之吏,远以莅之,此乃国政总核之实也。
臣固蜀人,曾吏牧司,市马西方,躬见其事,敢为陛下言之。
盖川、秦所分市马之地,陕西则阶、文、西和等州,四川则黎、叙、南平等处,每处置务,每务置官。
陕西只就宕昌博易,至要至便。
然臣观川、秦博马之物不过数四,有锦,有,又有䌷、绢。
陕西则多用而少用锦,四川则多用锦而少用茶。
随其所需,有无相济,是宜良驷来者接踵。
然招诱无方,间不得人,蕃客不至,马额渐阙,何也?
市马者数病未去也。
陕西买马之物惟仰茶货,蕃部既已马中,一旦得,或乏旅费,依旧以当缗。
前此监吏渐与收支钱,时时称提,自重其货,迩来不能矣。
茶货一轻,何从致马?
此一病也。
自蜀中出关,经兴、利等州,然后渐至宕昌,盖近二千馀里。
铺兵沿路摘叶代茶,虽有明禁,无由遏止,以至博马之际,蕃部多方退难。
此二病也。
市马必置门户之人,盖犹中国之牙侩也。
假如良马一驷直一百五十馀千,则必中卖二百以上贯。
门户之人及本务吏胥之徒,四分取一。
官失其货,私取其利,此三病也。
马司下卖引所市丝织锦分支机户,及其市锦分科三等。
马司出上等之锦价,多得中等之锦色。
盖胥吏与锦户有无相通,暗相资取。
锦物既恶,折博艰难,此四病也。
市马之初,虽曰羁縻远人,见马支物,然而不至如近时监买不职,以病为壮,以短为长,以齿多为齿弱。
如黎、雅等州至马司未满千里,每遇送纲,不乘不骑,道死相望。
况更万里纲运,其可保乎?
此五病也。
臣愚伏望陛下孚照上项川、秦市马五病,严谕牧司,自今四川胥吏、牙侩、铺兵之类,一复犯此,乞罪不贷。
使折博之物无不良,监买之吏无不职,则蕃部之马无不至矣。
臣又闻议者且欲更张,从夔路水运,小臣未知信否也。
其大利害,小臣固所难窥,然天行莫如龙,地行莫如马,今欲水行,似违其性也。
欧阳修尝言蜀中珍货贡物多不出三峡,盖峡水春夏湍悍,有仆溺之忧。
惟粗恶之物,则径从三峡,人亦多视为弃物也。
马政,国家之本,官吏其敢视为弃物乎?
或者谓国家近时轻赍纲运,尚从此路,不知纲运或担或囊,盘滩避险,临时般出,措置非一,经从鸟道,亦似无害。
群马之来,其积如山,固不可由荦确之径,滩险又终可保乎?
夔路深山,最为穷薄,钱粮藁草,未易常足,驿厩皂栈,未易创置,兵人牧卒,遇小州县未免骚渎,恐约束未定,虑在岁月之后也。
小臣无知,窃以为荆、襄之路未有大害,未易更易,臣愿朝廷䌷绎而察之。
臣愚知贡诚天阙,因言川、秦市马五病,其终敢辄及此。
惟陛下裁赦。
议征税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南宋文范》卷二○、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上世之法简,后世之法繁;
前世之吏朴,后世之吏奸。
上世法非欲简也,民纯吏朴,有令即从,有义即服,法不得不简也。
后世法非欲繁也,民讹吏奸,令之未必从,闻义未必服,法不得不繁也。
夫以朴吏而奉至简之法,一有不行,行之必易为力也。
以奸吏而奉至繁之法,终岁欲行,行之亦难为功也。
昔者有周之初,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
天下日用之物不征不禁,故物易通流而国易足用。
文王造周之始,其国非特轻其征税,且又无征税也。
至成周之时,吏亦少简,民亦少繁,故当时太宰之职,有九赋以敛财,其中有曰关市之赋,及山泽之赋及币馀之赋。
此即近世州县商税一切用物,所存物额之类也。
当是时,周公相周,知民吏益于前世,其法不得不繁,其吏不得不选。
周公之于周官,虽文、武关讥不征之事,有不能行者,相时之宜,经略世务故也。
周公之时已不能尽行文王之法,而欲后世尽行周公之法,可乎?
汉唐之世多不能遵用中制,以法周公之遗意,科目繁多,渐成横敛。
故有税算缗、税杂物、税间架、税六畜之类,见于前记,以为世戒,臣亦不敢并举也。
惟我国家创业之初,一洗前代之弊。
是以太祖皇帝动守经常,凡为国苛赋横税,寻即停罢,圣子神孙,守为一定。
至天圣中,有司以乏用,请税缗钱,仁宗皇帝谓:「泉货之利,欲流天下,今辄税之,可乎」?
则祖宗之于民税,不特常虑之,又常欲轻之也。
今陛下志勤道大,节用简取无日不行,恤民之诏无时不下,此即祖宗用心,文王用心也。
然今日郡县税务多与州府通同,尚皆不遵宪度,自为一己而殃物,不为朝廷而变物。
臣敢以荆湖三峡论之。
荆湖三峡皆边大江,自当百货流通。
而近年以来,蜀物少出,南货少往,四远之利未敷用物,稍致阙乏,何也?
盖税物之六弊所至也。
峡荆湖所过税务,不问南客货物之多少,辄欲加等重税,敷摊逋负,此一弊也。
沿道千里,武夫小吏以为监官,豪夺暴取,设弓罗箭如待寇至,此二弊也。
本无税物,监栏一面虚喝,谓之花喝,南客辨争则不可,欲去则不能,拘留旬月,自然听命,此三弊也。
商客类至专栏预行资觅,多得则税轻,少得则税重,输官之物未至,而私遗之物先达,此四弊也。
监专有私取之数,异乎赤历之数。
僻镇外县卒难考稽,所得在私,所亏在官,此五弊也。
在州则知州以税务为鹰犬,在县则县令以税务为肘腋,百色呼须,暗行赔填。
是致税务苛刻,州县不问,商旅无诉,此六弊也。
夫此六弊之不去,则税额未敷,其坐此乎!
今臣之愚欲望朝廷明诏荆湖三峡诸路,申严法禁,大革前之六弊,仍令诸州递差清强官兼行伺察,离军武吏未曾亲民及经诸司保举者,愿勿补冲要监税之官。
专栏暗觅及辄以弓箭恐吓商旅者,乞罪不贷。
行人税物并许依约国家元法,如税务敢以少为多,以轻为重,被客人首告者,亦乞坐之。
如是则物易流转,郡县遍蒙其利矣。
陛下德高天下,此言虽小,在陛下圣世一事之可察度,圣量如天,必兼纳而博采也。
议守令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
臣闻古者天下之势分寄于列侯,今者天下之势分寄于列郡。
古以一侯守一国,今以一吏守一郡。
其赏罚政教,施为措置,皆足以系一方之利害。
外邑即古之附城也,县令即古之子男也。
大小相贯,职任不浅,守令其何可忽也?
两汉之治,惟此为急,能吏所在,近即近取之,远即远取之,才业俱备,名实相副。
是时百官有能然后为刺史刺史有能然后为郡守,公卿者又选郡守之有能者也。
郡守不轻其付,至于如此。
若乃县令之取,其法类是。
孝者廉者,诸郡则举之;
才者贤者,五府则辟之。
既久而后进,既试而后用。
初用则以为长,渐用则以为令。
故其士民已信其人,蒙其化,是则两汉县令之轻重,亦犹太守之轻重。
臣尝反覆窥两汉之册,不见其辄轻此职也。
嗟夫,自唐中叶以降,太守之职寖薄矣。
齐民寖受其病矣。
进士者,多以不根之文,决科十数年之后则得之;
任子者,多以乘肥衣轻之馀,游宦十数年之后则亦得之;
将吏者,多以泛泛奔走之劳,十数年之后求试边郡,则又得之。
夫以取之之实既异于古,进之之途又多于古,是以若此其无别也。
虽然数百岁之后,一遇圣制,此弊即可涤去也。
恭惟陛下思深道远,听览明备,天下之吏举无不瞩,而况守令最为近民者乎?
臣窃闻道路之言,迩者凡守臣过阙廷,陛下必察其辩智,以验其才;
问之政事,以覈其实;
退又咨访,以考其行。
陛下丁宁加意牧守,乃三代命侯之意,两汉不足进于陛下之前矣。
然臣窃观今者州县守令未尽仰认德意,己修饰,此则诸路铨格之病也。
盖铨司及诸路务拘一定之制,凡知县两任,例关升通判通判两任例升知州
吏以资而授其官,如人受雇而计其直,一有不与,恐其怨咨。
是以昏懦不职之徒,养资以茍延岁月,遂可因循而望州郡。
如此之类,前后不可槩举。
彼以非才得州郡于莽卤,则其治郡亦必出于莽卤;
得县道于茍且,则其治县亦必出于茍且。
臣见比年治郡之吏间不得人,多仆役其境内,或贪送迎以自尊,或徇燕游以自适,或指宣布为虚文,或以苛敛为善政。
县令之弊,与是相等。
壮者则欲茍免而亟去,老者则欲苞苴而缓行。
一邑之间,簿书有不精者,吏胥有不畏者,徭役有不均者,鳏寡有不恤者,是固先儒之患矣。
仰赖陛下深察此弊,迩者圣旨令诸路守臣体访部内知县,或有癃病老疾之人,申取朝廷指挥,改差岳庙。
如贪赃暴虐者,亦奏闻取旨,当议罢黜。
圣谟洋洋,县令殃民之政,自此庶少革乎!
然而臣犹虑州郡大吏犹有嚚然不率者,欲望朝廷更加精叙。
始则严其选,中则督其课,终则劝其实,而郡县庶几毕理也。
盖诸郡通判一有不才,不敢自用,郡守可以制之。
郡守不才,加以自用,通判无如之何矣。
臣愚伏望诸州通判关升知州,自非卓然有显异之迹,曾佐某州建明某事,曾佐某官能去某弊,虽资合入郡,既无此功,又无平日行义,郡国之符不宜轻付,此臣之所谓始严其选者也。
监司既以举刺守令为事,若守令有非常之绩与不可掩之罪,监司能举能刺,则宜同其赏;
不举不刺,则宜同其罪。
乞朝廷常令监司课守令,又令御史监司,用力少而见功多,总覈名实,在陛下指顾之间,决无难者,此臣所谓中则督其课也。
张九龄常以郡守之能者宜擢为列卿县令之能者宜擢为台郎
陛下比尝召擢能吏矣,圣意广远,自超古昔,臣愿益充而行之。
臣又见四川等处,中有繁剧县道,最难治者不下数十,累年阙官。
非故阙官也,吏不敢为也。
伏望朝廷令四川条具繁难县道,合有几邑,几年阙官。
能吏如愿调者,一任无过,乞与特转一资。
如是则剧繁之邑,有才者必不辞,无才者必不至,终岁无阙官旷事之弊矣。
此臣所谓终则劝其实者也。
夫以守令不职,扩陛下日月之明赫然临于其上,又因是三者劝惩于其下,臣将见郡县毕治矣。
臣言虽若寻常,然细虑之,治本实不过此,陛下亦必乐闻之,盖圣人常有父母斯民之心,无一日而不在民故也。
议节财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七、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天之生民,以君而司牧之,故君人者养民者也,百吏者推君之令而同养斯民者也,民者蒙君之爱养而出力以事其上者也。
上既育物以养下,下复勉力以事上,则上下俱利矣。
臣观三代之君率多节己以爱人,故人常有馀。
隋唐之世率多取人而徇己,故人常不足。
财力至此,非独时之弊,法之弊,亦由乎用物少节之弊也。
用物少节则知出而不知入,知求而不知约,无为后日之计者,此陆贽之徒所以有裁节之说也。
臣请举小以喻大。
今有一县之令,下收万家租税之额,上有诸司期会之迫,善为令者必先示以閒暇,预计所入之丰约,以权一县之难易。
内决于心,外集于事,早夜思之,曰吾邑岁入为租几何,为缗几何,每月合趁办者是何色额,合裨补者有何事件。
夫如是则官缗可以及期,虽至期而足手不乱,是其虑之先定,量入为出之说也。
若夫不善为令,则造端散乱,当后而先,当先而后,所敛之数无定期,所拨之物无常准,县必不治,事亦随阙。
然则天下之财,果在乎预计之,节出之,所谓骤取而济用,不若谨用而缓取之为易也,多费以临民,不若爱民而费省之为愈也。
悠悠千载,于此清而革之者,则必存乎其人矣。
恭惟陛下即位至今,道肩三代,始则罢四方羡馀之入,又尝减诸处浮游之用,赐予群臣莫不有节,涂金饰翠莫不有禁。
陛下爱民谨用之事,躬行既有方矣。
然迩者军旅之后,州县一岁之入,才供一岁之用,未暇乎三岁之积也。
吴蜀之产,各供吴蜀之用,未能为江淮之助也。
岂诸路监司郡守知取而不知其术乎?
陛下比令逐路求省费用,讲究实有可革弊事闻奏,无事文具,诸路终未有卓然之说上当圣意者,小臣其敢默默也?
臣于前二议尝指陈州县厢军之冗及吏员之冗,是最害财之大者。
若州县员阙,合有撙节去处,自今乞为量置,如一路两转运,添差钤辖之类是也。
吏俸岁入千缗,上下减百吏,则异时岁减百万缗矣,此一利也。
诸军逃亡而额存,有虚为请给者;
厢军羸幼不堪众役,有滥为请受者。
异时两项并覈其实,以百万之众淘汰一二万,不致他虑矣。
若以二万为数,他日一兵岁减百千,一年即减二百万缗矣,此二利也。
吏既有俸,又有职田之入,闻朝廷大议借取三年而用之,其实可以减之也,此三利也。
江淮禁铜铁越界,而四川铁钱既已应副淮上,有司宜尽力不辞。
然今蜀中所用铁器多是暗销铁钱,愿更申明此禁,亦救四川钱荒之一耳,此四利也。
如四利既讲,则浮费可以日削,国财可以渐裕。
陛下躬行尧禹约己于其上,有司遵法覈实于其下,其又何忧!
臣观太祖太宗之初,南得荆、楚、东得并、潞,其费百出。
所以优赡不乏者,窃迹前事,大抵兵不冗,员不滥,用不浮故也。
先儒范镇尝言于仁宗曰:「天下大计宜常较出入,常定经制
愿诏大臣,使具太祖初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太宗时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真宗时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与今赋入之数、官之数,约取中道以立经制,十分为率,以几分给兵吏,几分给郊庙,几分备水旱。
为之十年,则可以致治矣」。
凡镇之说,即臣量入为出之说也。
伏望陛下不以虮虱小臣之言,特赐圣鉴,使臣前项所述四利稍见记录。
虽然,爝火居日月之旁,爝火为不明;
庸言陈圣哲之前,庸言为不智。
陛下天日之照如此,尚何待小臣之说也?
《传》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臣是以列此也。
议军实疏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五、《九华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三、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
臣闻天下之虑不在于军,而在军实之不练。
军实之不练犹无军也,练之不精犹不练也。
不练不精,有司乃忧军冗而欲去,是却行而欲前也。
三代之初,兵本于农,农出为兵。
以农之有常数,故兵之有常人。
一家各备一卒之用,其有老者,有疾者,有单丁而无告者,皆不役于军。
及其有事,官非役指众之家,即役少壮之士。
其势截然如头如足如臂之相卫,开阖进退,无不在我。
国未尝养无用之卒,故卒甚精;
库未尝出泛滥之费,故费甚省。
此三代之际所以纲纪四方,百守而百全者,率用此道也。
及管子治齐,始变周制,使都邑异乡,使兵民异处。
国中之士为兵,故兵不与农;
鄙野之民为农,故农不知役。
管子之虑至此,仅能谋齐而已,甚非先王之故也。
然当是时,合齐国之士,轨连乡长之法,一军不过一万,三万即为全军。
桓公用此以高步列国,使诸侯弭耳听令者,犹以齐之军实教之不繁而择之不冗也。
秦汉之后,事大变异矣,兵卒皆以募效用致官,居有营伍之制,动有尺籍之拘,最后又有黥墨之记。
彼一市其身于县,虽老,虽单丁,皆终身而不得去。
若有司一旦欲去之,有司为少恩矣。
昔者尝闻之先儒曰:「兵自二十已上至于衰老,不过四十馀年,勇锐犯坚不过二十馀年。
若廪之终身,则是一卒二十年无用而食于官也。
自此推之,则养兵十万,五万可去矣;
屯兵十年,则五年为无益之费矣」。
诚哉是言也。
臣观秦汉以来兵冗而堕者常危,兵练而精者常安
如王寻役百万于昆阳苻坚役百万于淝水袁绍役四十万于官渡,哥舒翰役十数万于潼关,彼其中安能无老弱错杂之卒,又临以好战之将,使斯民无罪而就死地者无怪也。
殊不知威武本助文德,圣人使纪律常严,赏罚常信,则人人皆矣。
虽休息已足张其军威,何至于多且冗也?
恭惟我太祖皇帝栉风沐雨,既定祸难,四方乂安,取斯民而抚摩之,天下备禦之卒不过三十馀万。
郭进李谦浦之徒,屯戍一方,多者五千,少者三千而已。
太宗、真宗皇帝,军额稍舒,亦不过四十馀万。
仁宗皇帝之时,屯戍西方,范仲淹欧阳修之徒已有减汰之说矣。
皇祐中文彦博一言,减保捷军凡三万五千,岁省二百四十馀万,此皆祖宗之成宪也。
今陛下天聪天明,法则祖宗,常以招募精勇,外谨屯戍为居安虑危之备,以励诸将,德至渥也。
迩者令将帅招填,务阅精锐,颁甲样制,备具,粲然统纪,文德之助,盖已肩于三代矣。
然臣窃虑逐路诸将循例畏谤,冗散未去,精勇未填,此不可不深为之谋也。
臣观军兴以来,诸军寄名挂字,身居市井,实不至军,其额尚存,臣不知其几人也。
阙额未填,旋有亡者,又有逃者,军吏未行刊落,主将亦多犹豫,或半匿而不申,或时申而未尽,臣又不知其几人也。
老者病者请给之法,自当减半,今则庇覆溷乱,终身廪之。
其无归者官自当给,其愿归者亦不得去,至于老死,妨占军额,臣又不知其几人也。
如是三冗悠悠,皆有可虑,诸将军实,岂能得其实乎?
假使一军三万,每一万五千人,若实覈冗病死逃者一千人,三万则为冗者二千人矣。
推诸路言之,若有十八军,则共为老弱等二万人矣。
一兵岁费百千,一岁则为二百万缗矣。
其间实有愿归者,军吏略与赒给,亦非伤恩者也。
况陛下身同,节用勤身,诸军必不容暗冗之病。
臣尝走边为吏,具得所见,悉其如此,不敢诬也。
臣愚伏望戒励诸军,敢有窜匿私名以乱军实,一切禁之。
军若有逃有亡,军吏不即刊落,其私入者今后并许陈首,与捐其罪,不首则朝廷自有明法
诸军老病衰弱,退有所依,愿为民者亦宜听许。
若无依倚,则方给半分钱粮,上不失恩,下不失所,此则兵之三冗可以渐去也。
臣又观四川等处厢军至滥。
夫厢军者有事则可以备禁军之阙,其可太滥乎?
今诸处多刺孱弱,或刺羸病,一家或至三卒,或至二卒,止为州郡威仪而已。
间有无状之吏,终岁私役那借,则谓之差出之卒,逐月纳工匠事艺,终身避免则谓之事艺之卒。
朝廷置兵本以卫民,今之蜀中乃以蠹民,患至深切。
君门万里,何从知之?
此贱臣敢为陛下申言之也。
臣今并望严赐圣旨,如四川等处厢军,年十五以下强增岁月,或羸或病,以欺州郡,自合并许州郡精加检察,然后入籍。
诸司诸州军以事艺工匠为名,吏或受取,并乞以赃论。
如是则天下之吏不敢自私,天下之兵不见冗滥,各为徇公固本之计。
济世之急务,臣未见有过于此也。
贺太上皇禅位表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六、《九华集》卷八
储神渊默,顾黄屋之非心;
牧己谦虚,畀青宫而嗣德。
庆关宗社,欢动臣民(中贺。)
伏以振古独高,二帝为大;
有唐共述,三宗最贤。
然犹逊位于垂耄之年,亦见推功于多难之际。
圣贤袭迹,今古一途。
未有再造四方,已布惟清之化;
中兴三纪,备恢经远之谋。
忽息机于百虑之先,旋脱屣于万几之外。
推天神筴,垂世成规。
实祖宗有以相之,虽何以至此?
恭惟太上皇帝道参化育,识照机微。
久矣旋乾转坤,抱神欲静;
超然收视返听,与天为徒。
独渊谋无绅笏之干,故至断不蓍龟而决。
特兴盛节,益壮丕图。
而臣某远导恩言,久尘法从,睹昌期而自庆,赞夐美而无阶。
神人无功,道自昭于简册;
大德必寿,年有永于冈陵。
代贺皇上即位表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六、《九华集》卷八
体乾之造,膺景运以嗣兴;
如日之升,融至仁而毕照。
鸿称久正,海县交欢(中贺。)
伏以考古验今,惟圣作则。
本祖宗之家法,下陋汉唐
敦父子之至情,自为
礼极清宁之际,民归静一之中。
旷世莫闻,惟天有相。
恭惟皇帝陛下外昭信顺,内奋英明。
昔青宫屡广于仁声,盖黔首常蒙其阴赐。
果符秘策,肃绍洪基。
大横庚庚,九庙已光于龟兆;
休期复复,两河将入于舆图。
臣某久缀从班,远分使指。
接千岁之统,今幸见于隆平;
万年之觞,尚阻陪于下列。
虞丞相谢转官表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六、《九华集》卷八
右臣言:伏蒙圣慈,以《会要》成书,宣麻进臣官秩,已具辞免不允者。
遵圣制以定群心,既昭大训;
贪天功以为己力,恐累公朝。
退度义以未安,虽成命而宜改。
僣踰斯甚,惭负敢胜。
伏念臣出自寒乡,用缘末技。
顾辅赞弥缝之久旷,岂讨论润色之可能?
念天下本在朝廷,宜守尔典;
况当今务行故事,敢蹈匪彝?
编摩分命于群工,绪正实资于帝力。
雍容垂裕,俯仰成书。
士方诵说以欣愉,世亦惊嗟其神速。
岂期肤学,首玷宠光。
虽悉上送官,获终寅奉,而因人成事,其敢言劳?
愿收增秩之荣,以对扬廷之误。
伏望皇帝陛下特回至鉴,深察备官,庶无过予之嫌,俾遂少安之请。
虽为国立经陈纪之故,多聚此书;
使臣量力度德而行,敢蒙大造。
臣之愿也,天实图之。
丞相转官表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六、《九华集》卷八
臣伏奉制命除某官,仍断来章者。
枢要之司,任极荣于西府
桑榆之晚,俾收效于东隅
虽曰久迁,要为非据中谢!)
窃以昔我高后,无竞维人
凡参基命宥密之间,必取宏大靖重之器。
建隆而后,惟曹彬赵普之元勋;
庆历已来,有杜衍韩琦之故事。
是壮猷之元老,故国人皆曰贤。
主素信则功易成,德有馀而民自定。
用之云久,声谁与偕?
况今当责实之朝,固难以徇人而授。
而臣本寒素,累冒宠荣。
虽常力报君父之知,每退自惭才力之浅。
参机政,愧无丝发之微劳;
频致怨憎,遂览风涛之可畏。
积忧以去,为幸则多。
岂期申命于九天,复使联辉于两地。
超踰更甚,报塞谓何?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务在急贤,人非求备。
以国本根之为虑,故时簪履之不遗。
谓臣奔走驱驰,劳亦甚久;
怜臣造次颠沛,心实无邪。
猥下优恩,致兹冒宠。
臣敢不益坚素守,自课不能?
无知名,无勇功,敢绍芳于前哲;
不泄迩,不忘远,期默赞于神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