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依例推恩差带官属奏(绍兴四年三月一日)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一之二九(第四册第三一八一页)
被旨召还枢庭,依已降指挥,将带军马前赴行在。今来道路辽远,一行起发事务并将来合奏陈宣抚司文字不少,臣已量度差带官属分头管干。欲乞候到行在,依例推恩,仍特与内外升等差遣一次。
乞斥远和议疏(绍兴四年四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四、《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州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臣窃观北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久矣。彼势蹙则言和,势盛则复肆,前后一辙,姑请以近事明之。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寇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勤恳。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隙,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周悉也。自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至十二月,余睹之难稍息,则复大集番汉之众,径造梁、洋。是时,朝廷已遣潘致尧出使矣。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遑。先是,朝廷开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州,虏实畏之,于四月遣致尧还,其词婉顺,欲邀大臣共议。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梁、洋之寇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寻复辍行,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纾缓,所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窃惟北虏倾我社稷,坏我陵寝,邀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隙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况刘豫介然处于中,其势不两立,必求援于虏。借使暂和,心必未已,数年之内,指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词?而我之士卒多中原之人,谓和议已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若谓今日不得已而与之通使,为陛下之权,敌亦固能用权也。愿陛下蚤夜深思,益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返顾奔散之忧;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边者无懈惰怀望之意。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远和议,用集大业。臣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除吴玠、王彦、关师古累经拔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吴璘、杨政可统大兵,田晟可总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
论虏情及备禦利害状(绍兴四年六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永乐大典》卷一○八七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四、《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臣闻山东警报,晓夕深思,未见虏人大举之意。臣窃惟世忠进兵淮上,号称十万,刘豫父子,势已窘蹙,必多遣伪使求援于虏。向使虏之大兵外示衰弱,养锐不动,秋高马肥,一举而至淮甸,是为可忧。然其势亦须再调生兵,签发百姓,方敢深入。何则?去岁失意而去,人心离怨,苟非增益重兵,安肯辄至也?今我师自屯淮楚,伪地骚然,修城郭,起丁役,设马栅,运粮饷。盖刘豫欲以安其民人,使无背叛之心。凡此,皆臣之所乐闻而深喜者。比又报虏之大兵已至沂州,臣所未喻。借使有之,岂不为我之利乎?夫盛夏兴师,中国所难,夷狄为之,其失多矣。虏之所恃者马,方此大暑,不获休养,则秋冬安可复用?此一利也。虏以骑射为能,当夏之时,筋胶解缓,岂能害物?此二利也。北人性不能热,坚甲重兵,皆非所用之时。此三利也。为我之计,正当休兵持重,日为过淮声势,困弊其人。仰惟陛下圣算神机,必有所处。臣愚无识知,岂能测度?姑叙所见,恐或有补圣虑万一。区区僭冒,伏幸睿照。
论战守利害疏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四、《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臣智识暗陋,所见不明,惟有愚忠,庶几仰报。傥或畏避隐默,负愧天地,诚不忍为。臣窃惟丑虏盛夏举兵,拂天违时,朝廷发明诏,议征伐,固天下所愿者。臣愚以为今虏竭国而来,其势方锐,可以计图,难以力破。若速于用兵,则战有胜负,时有利钝,粮有继绝,旷日持久,变生不虞。曷若俾诸帅结从连衡于近淮要害之地,据利便,择形势,就饷运以促其势,坚壁清野,时遣间谍,坐观衅隙。使之进不得决战,守不能久聚,俟其智力俱困而图之,天下可定矣。帝王之师以全取胜,贵谋而贱战,正今日之先务也。惟陛下察大《易》不密之戒,矜愚臣忧国之私,断自圣意,天下幸甚。
乞蠲免臣家科敷奏(绍兴四年七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八
近于逐处置到产业,除送纳税赋外,其馀应干科配和预买之类,州县并不理为官户,与百姓一等均科。伏望并赐蠲免。
自福州召还辞知枢密院事疏(绍兴四年十一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二、《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人道所先,惟忠与孝。一亏于己,覆载不容。自昔怀奸欺君,妒贤卖国,当时闾巷细民,莫不深怨嫉愤,欲食其肉者。至若一心事上,守正尽忠,虽天下后世皆知企慕称叹,思见其人焉。盖义理人心之所同,故好恶不期而自定。臣以区区浅薄之才,幼被家训,粗知义方。平居立身,以此自负。偶缘遭遇,寖获使令。陛下任之太专,待之过厚,而有怨于臣者,攻毁之备至,有求于臣者,责望之或深。上赖圣智,保全微躯。臣奉使无状,岂不自知!至于加臣于大恶之名,陷臣于不义之地,隳臣子百世之节,贻孀亲万里之忧,言之呜咽,痛愤无已。今陛下察其情伪,保庇孤忠,许以入侍,旋擢枢院,在臣毁首碎身无以论报。然而公议之所劾,训辞之所戒,传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复何颜,敢玷近列?
乞修省以消灾变疏(绍兴四年十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
臣闻太史推测天象,以来年正月之旦日有蚀之。臣窃惟天之爱人君,必示以灾变,使之畏惧修省,勉求为治。人君修德畏天,则天心眷祐,享国无穷。如其怠忽不省,归之时数,祸有不可胜言者矣。然而应天之道在实不在文,当求之于心,考之于行,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无不公,如天之无不容,如天之至诚无私而不失其信,则何忧乎治道之不兴?何患乎贤才之不至哉?惟陛下留神毋忽(《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又见《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原无年月,据《绵竹县志》补。
进王朴平边策故事奏(绍兴五年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六、《中兴两朝圣政》卷一七、《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周世宗谓宰相曰:「朕每思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寝食不忘。又自唐晋以来,吴、蜀、幽、并皆阻声教,未能混一。宜命近臣著《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及《开边策》各一篇。朕将览焉」。比部郎中王朴献策,以为中国之失吴、蜀、幽、并,皆由失道,今必先观所以失之之原,然后知所以取之之术。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奸党内恣,武夫外横,因小致大,积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为而已。夫进贤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隐诚信,所以结其心也;赏功罚罪,所以尽其力也;去奢节用,所以丰其财也;时使薄敛,所以阜其民也。俟群才既集,政事既治,财用既充,士民既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彼之人观我有必取之势,则知其情状者愿为间谍,知其山川者愿为乡导。民心既归,天意必从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与吾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彼必奔走而救之。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彊弱,然后避实击虚,避彊击弱。未须大举,且须轻兵扰之,南人懦怯,闻小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不悉师则我可以乘虚取之。如此,江北诸州将悉为我有。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也。得江南则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南方既定,则燕地必望风内附。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席卷可平矣。惟河东必死之寇,不可以恩信诱,必当以彊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败,力竭气沮,必未能为边患,宜且以为后图。俟天下既平,然后俟间一举可擒也。今士卒精练,甲兵有备,群下畏法,诸将效力,期年之后,可以出师,宜自夏秋蓄积实边矣。上欣然纳之。时群臣多守常偷安,所对少有可取者。惟朴神峻气劲,有谋能断。凡所规画,皆称上意,由是重其器识。未几,迁左谏议大夫、知开封府事。
臣窃观王朴所论,大率先求自治,次图进取。世宗听之,遂能奄有淮甸,旋下关南,其效验甚明也。虽然,此犹杂霸道于其间耳。乃若王者以天下百姓为心,修德立政,治其在己,必使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天下之人,舍我将安所归,初不侥倖于近绩也。陛下袭祖宗积累之德,躬睿知不世之资,固将行王者之事,以大有为于天下。要当正心诚意,思所以格天心、召和气,自然国势日隆。国势日隆则彊虏自服,彊虏既服则天下自归,不用急急于开边之计也。臣愚欲望圣慈特取朴之所陈,时赐观览,恐于时事,或有所补。至于图回天下,则臣愿以王者之心为心焉。臣不胜系望之至。
进王朴练兵策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初,宿卫之士,累朝相承,务求姑息,不欲简阅,恐伤人情。由是羸老者居多,且骄蹇不用命,实不可用,每遇大敌,不走即降。其所以失国,亦多由此。周世宗因高平之战,始知其弊。癸亥,谓侍臣曰:「凡兵务精不务多,今以农夫百,未能养甲士一,奈何竭民之膏泽,养此无用之物乎?且健懦不分,众何所劝」?乃命大简诸军,精锐者升之上军,羸弱者斥去之。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诸蕃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咸遣诣阙。命太祖皇帝选其尤者,为殿前诸班。其骑步诸军,各命将帅选之。由是士卒精彊,近代无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由练之有方也。
臣窃惟治兵之道,莫过于精择、厚养、严训。且择之不精,虽多无益;养之不厚,人不为用;训之不严,难以必胜。祖宗以数万之旅西下川蜀,北取太原,南平江淮,盖知此道耳。臣故愿陛下每深思而力行之。
论君子小人之辨疏(绍兴五年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张魏公行状》上、《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五、《中兴两朝圣政》卷七、《名臣言行录》别集上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张魏公集》卷一
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于君子小人之际反覆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人之分,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昔唐李德裕言于武宗曰:「邪正二者,势不相容。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臣尝推类而言之,君子小人见矣。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子也;谋身之计甚密,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人也。志在于为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志在于为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辞气柔佞,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于眉目颜色之间,此小人也。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人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获至宝,旁引曲借,必欲开陈于人主之前,此小人也。难进易退,此君子也;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臣尝以此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槩见矣。小人在位,则同于己者誉之以为君子,异于己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顾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是以自崇、观以来,以至今日,有异于己者而称其为君子乎?臣以为必无之也。彼其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以至于亡身亡家,乱天下而莫之悔。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欲,清明其躬,以临照百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
措置边务奏请事件(绍兴五年二月二十一日)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九之八(第四册第三一五○页)
被旨暂往江上措置边防,有合奏请事件:一,昨蒙差到中军将官一名、马军使臣一百人骑。今来除将官乞就差王存外,内使臣并马令中军依前次数目拣选差拨,仍候起发日,每日添支食钱二百文。一,昨在江上措置日,有支使不尽激犒金帛等,乞下所属取拨前去。一,乞于左藏库见桩管空名官告内,共支拨三百道,准备缓急书填立功将佐等使用。一,乞于省马院差骡马五十头匹,控养兵士各一名,管押将校共二人,应副一行官属乘骑驮载官物。一,差到官属使臣等,并许通理前任月日。一,随行辎重人并官属合破白直等,除于都督府差拨外,如阙少,于所至州军差拨,依条给与口券,逐州交替。
请乘夏讨洞庭之寇疏(绍兴五年闰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张魏公行状》上、《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六
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不先去之,无以立国。然寇阻重湖,春夏则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冬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固已疲于奔命,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羽必携,可招来也。虽已命岳飞往,而兵将未必谕此意;或逞兵杀戮,则失胜算、伤国体。
乞措置边防施行讫具奏(绍兴五年三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七
臣被旨暂往江上措置边防。臣近到镇江、建康府,以相去行在所地理未远,即不敢一面施行。即次关报,动经旬月,窃虑误事。臣将来到上江日,如有似此事件,欲并依先降指挥,施行讫具奏。
请申明国是疏(绍兴五年三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八、《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三
臣伏见近报罢诸路检察财用官,并福建、江西路收买翎毛,亦皆住罢。臣仰惟陛下仁民爱物,事每谨微,虽帝王之用心,不过是也。然臣区区之意,窃以为天下之势有缓急,天下之事有轻重。急其所缓,重其所轻,则颠沛于末流,而害之加于百姓,有不可胜言矣。臣尝谓天下大计,譬如人之一身。方安平无事之时,恬淡虚静,调养元真,足以保天和,享寿考。不幸而养治失素,痼疾已成,邪气侵淩,日甚一日,苟非瞑眩之药毒而治之,臣恐元气既失,必无遽生之理。今天下之势,众所共知,倘不思拯溺救焚之策,以保吾民,岂不终至危殆耶?臣非不知夫捐器甲而不修,舍弓矢而不造,羽毛不伤,舟车不葺,漕运不督,激赏不施,可以裕民力,足财用,崇虚誉,靖国人。然而叛虏之祸,近在腹心,一旦缓急,谁任其责?将弃吾赤子而避之乎,亦将驱士卒而与之争乎?若欲驱士卒而与之争,即如前所陈,阙一不可。此数者,固非天降地出,出于民力而已,安有事借民力而无毫发之扰者哉?夫合天下百姓之力,除天下百姓之害,而措之安平之域,虽汤、武复生,无以易此也。顾取之均平,无或苛虐,使锱铢寸粒,还以为民,斯善矣。且商周之君,当桀纣之时,退而修德,以待天定。方是时,桀、纣未尝凭陵天下也,故能脩德以怀徕天下,历时之久,得行其志。陛下上有父兄之雠,下有生氏之责,虏之谋我,岁必一至,四海嗷嗷,未见休息。以事揆之,如黄帝之有蚩尤,汉高之有项籍,光武之于赤眉、王莽,争雄角力,曾不少暇,转晷之间,存亡所系。自非一大痛治,扫除其恶,推行仁德,与民更始,四海内外,何以获安?且检察之官,谨择其人可也,以财用为不当检察,非也。羽毛之实,谓申请措置之不善可也;并两路而悉罢之,非也。不然,即天下之事无一可为,姑束手端拱听之而已。彼操仁义绳墨之说者,正如人之有疾,势在膏肓,庸医畏缩,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进参苓而安养之,终至于必死,主人犹以为爱己也。乃若良医进剖腹洗肠之术,傍观骇愕,指以为狂,迨疾良已,尚不免夫轻试之谤。自古掠美附众者得誉常多,而骨鲠当权者负谤常重。天下之事难如人意,大率如此。往者澶渊之役,寇准决策亲征,功存社稷,事平之后,奸臣谓其轻弃万乘,假此挤陷。近事之鉴,使人伤愤。臣起废放之中,蒙陛下一心委用,愿竭死力以报恩德。虽此两事臣不预行,然传闻纷纷,思之诚为可畏。万一异时事有大于此者,出众人之不意,始徐起而议之,则败事多矣。伏望陛下申明内外,更赐详议。国是既定,事乃可为。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无责之人,言每轻发,况乎怀私意、务摇动者乎?且靖康以来,借仁义爱民之言以进说者,不知其几人矣?其后都城之祸,渡江之后,生民涂炭,莫之纪极,官私事力,十去八九,爱民之意,其实安在?当时,大臣流离窜弃,虽死无益,而献言陈说者今尚保其妻孥,以安于田里也。臣之区区不自量度,辄任国事,早夜以忧,必欲尽力而为之。然而事之成败,犹恐未保,倘于此含糊首鼠,误陛下决矣。伏望圣慈察臣之心,苟所见邪僻不可信用,臣自此入觐天光,即乞骸骨归里养亲矣。冒犯天威,无任震恐。
按:《绵竹县志》题作《视师潭州在道上疏》。又,年月原无,据上引补。
乞诏岳飞来潭州奏(绍兴五年五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鄂国金佗粹编》卷六
水寨阙食,徒众频离,据飞称旬日之閒,可见次第。臣欲更依圣训起发,虑贼势转炽,将士怀疑。欲俟六月上旬,见得水贼未下,即诏飞来潭州讫,兼程赴行在。
戮杨么平湖湘事奏(绍兴五年六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宋会要辑稿》兵一○之三七(第七册第六九三七页)
么等屡行招抚,妄作迁延。今来岳飞亲提大兵,分屯要害,乃尅日进攻贼寨,致黄诚等畏惧失措,束手请降。杨么已就杀戮外,招接到杨钦、刘衡、夏诚、杨寿、杨收、黄进等二十馀头项,徒众二十馀万。破荡巢穴,并已了当,湖湘于是底平。
论岳云平寇功奏(绍兴五年六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鄂国金佗粹编》卷九
湖湘之役,岳云实为奇功。以云乃飞子,不曾保明。乞与特推异数。
陈时政七弊疏(绍兴五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四六、《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二
臣幸蒙陛下不以臣愚不肖,置诸宰辅。顾惭驽下,不足以奉承德意。伏自惟念君臣相与,莫过于诚。一毫欺妄,乖戾所生。臣区区中怀浅陋之见,为日久矣,傥畏缩隐默,终不以言,岂惟上负陛下,亦非所以格天心、召和气也。是用斋沐洗心,百拜以献,惟明主详酌而行焉。臣窃惟方今政事施设,数年以来更张非一,夙夜以思,多所未晓。臣谨条列其大者,用备乙夜之观。僭越之罪,不可以逃。臣尝谓人主之职,专在论相。古之贤君留意于此,殆不苟然。考其素履,询之国人,幸而得之,遂足以济一代之用。如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太公。彼其精神会遇,默运于一堂之上,而中和之气,洋洋乎敷洽于宇宙矣。后世创业中兴之君,如汉高祖、世祖、唐太宗最可称者。当时风云相际,附翼之臣,亦莫不始终展竭,各效所长。岂无伤功害能之人阴肆间隙,二三主者终不以是而疑弃之,知之深而用之专也。陛下践阼,九年于兹矣,所倚以为腹心、共断天下之事者,果有之乎?所藉以振饬纪纲、辅成一代之法者,果有之乎?为陛下牧养小民,而久任其职者谁欤?为陛下经理财用,而首尾其事者谁欤?然则,国势安得而不衰,治功安得而兴起也?所幸陛下神圣之资,长于驾御二三将帅,任用不惑,不以人言而遽废,不以一败而遂黜,故虽中庸之人,各能尽力军政,可备使令。不然,臣未见宗庙血食之所矣。此臣之所以未晓者一也。臣闻自昔人君之命相也,莫不相与讲论天下之大计,与夫修德立政之举,次第而施为。故日积月累,成效可冀。譬诸为室,先广基址,次定规模,付诸匠者,以责其成。一有不合,安可轻委?臣窃惟自建炎以来,陛下选用大臣,未知责以何事?大臣之进说于陛下,亦未知何以奉诏?臣但见夫一相之入,亲旧之间,不问贤否,例叨要职,而雠隙之人,率多废弃。又见夫台谏排击多自堂除,大臣因之遂为进退,而陛下所以攘戎狄,图中兴,求人才,立法度,理财用,治军政,则漠然皆不及之。朝廷聚讼,殆止私意耳。此臣之所未晓者二也。臣窃考祖宗崇设台谏之意,将以辅治,非以扰治也。虑夫四方万里之远,人才之善恶,官吏之能否,民情之利便,庙堂不能尽见而周知,台谏得以风闻而论列。臣故曰将以辅治,非以扰治也。至于不幸而大臣之选非其人,又得以力争明辩于前,盖非怀奸观望,伺候主意,而收拾细故于其后也。臣请复借筑室以喻之。主人于此将营大室,固必选求匠者,授以成规。凡运斤之徒,得以旁招;梁栋之材,得以选用,亦必有监视之人焉,以警偷惰,绳不法,俾匠者得以成其功。大匠譬诸宰相也,监视之人譬诸台谏也。今匠者求人择材,次第施设,而监视者在傍纤悉指数,谓某人为不可用,某材为非所宜,自朝及夕,纷争不已,则匠虽智巧而亦缩手不能为矣。曷亦各守其职,而务存大体,姑责其成与不成乎?故谓匠为不能立,废之可也;使匠营室,而俾监视者一二细擿,不可也。不然,空为纷张,徒费岁月,室何由成?为主人者,既不能成大厦,风雨之所淩逼,烈日之所触犯,而终不知监视者为非焉。方且辍食兴叹,谓匠无人,不省其任之不专而听之惑也。人情失于断大,而乐于闻小,每每如此。今台谏之间,事或类焉。此臣之所未晓者三也。臣窃惟仁宗皇帝之时,风俗忠厚,事皆可法。当时臣寮廷论大臣者,所言虽行,旋亦补外,所以隆体貌、崇教化、防邪僻、破朋党也。使言事之人复居要职,大臣疑似之过,何自而明?夫惟两出,事乃显著。公议既分,复加召用。其用意深矣。比年以来,为中丞,为谏议,多以诋毁大臣而得之。好进之徒奸巧百出,或阴肆揣摩,或公为反复,士风薄恶,莫此为甚。甚者伺候人主之意,阴结内臣之私,榻前之语,往往预闻;观势乘时,以快宿忿。时有异同,则使人导意,谓不如是,无以解主上之疑。大臣之党有闻望者,则必先求细故而历诋之,使无敢议其私焉。外示不畏强禦之名,内怀力图进取之计,其于人主治道,了不相干。此臣之所未晓者四也。古者设官分职,凡以为民。夫人主以一身而临莅天下,舍百姓其何以有为哉?监司守宰,奉行人主德意而推之以及民者也。治兵之官,所以救民之难;理财之官,所以息民之力。事虽不同,实皆加惠元元耳。祖宗时,郎曹之选,非累历亲民,有所不授。自台阁而出为贰守者十常七八,盖使之更历世故,谙晓民情,养成其材,以备任用。是以内外均一,百姓蒙福。至于执政之除,则又重其事。为郡守监司,为沿边转运使,为二路帅臣,为三司副使、正使,然后预签书枢密之选。今则不然,事口语者可致言官,弄文采者偕升馆职,日进月迁,骤窃要位。一居朝列,视州县为冗官。故有为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财用之盈虚,以至军政之始末者;有为侍从而不知州县政事所宜施行者,况责之以天下之大计哉!或十百为朋,更相汲引,继处华要,不啻手拾。彼为州县之官者自视流落,不复有寸进之望,因循苟且,民受其苦。此臣之所未晓者五也。当熙、丰之前,天下未尝闻某年人材、某时政事也。盖祖宗盛时,君臣立政,惟以利民是则。行之非,则更之而已。自是而后,公道不明,假借名号,以行其私,黜陟用舍,更为进退。人材随时各立门户,非为国家计也。夫天下之事,要当惟其是而已,何必曰此熙、丰之失,此元祐之得,此绍圣之非,取此去彼,以彰先朝之未至乎?此臣之所未晓者六也。舜之罪也殛鲧,其举也用禹。古之圣人,示天下以至公,未尝容私意于其间也。今旧出蔡京、王黼之门者,不问贤否,一切废罢。京、黼秉政踰二十年,天下士夫将何所适而可乎?至于元祐子孙,则一切任用。夫以其贤德之后,物色而奖借之则可也,谓其为元祐之家,槩蒙进任,此何理耶?昔者有大功德于天下,莫若尧、舜、禹、汤,未闻后世人君必求其子孙尽录之也。此臣之所未晓者七也。臣愚无识知,误蒙陛下知遇,每思虑所及,必欲尽言无隐。念臣而不以告陛下,谁为陛下力陈者?惟是所学浅陋,所见迂僻,臣不敢自逃其罪,惟陛下裁择。
为黄潜善之子秠乞差遣奏(绍兴五年七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一
臣顷建炎之初擢预郎曹,实出宰相黄潜善、枢密汪伯彦之荐。潜善以缪戾得罪,死于贬所,骨骸未覆,赀产凋零。其子秠仕宦不竞,殆无糊口之计。臣愚欲用初除枢密事合得有服亲一名差遣恩例,陈乞秠差遣一次。上推陛下广覆包涵之仁,下全微臣朋友故旧之分。
论修德以图恢复疏(绍兴五年十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八、《张魏公行状》上、《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八、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臣闻明主能受尽言,暗主以言为讳。臣幸遭遇陛下,不以臣为至愚不肖,数亦采听其说。臣倘不以死力陈,而犹回顾后患,是臣负陛下矣,故愿尽区区之忠。乌乎,尚忍言之哉!今吾之二帝、宗族远处沙漠之地,忧愤无聊,可想而知;轻侮肆辱,可思而见。臣尝屈指而计之,如此者盖三千昼夜矣。虽云岁俸之牛种,时遗之粟帛,数既不多,安能充养?彼其狼虎用意,实欲摧折而消磨之也。虽然,此尚以陛下总师于南,不敢遽加无礼耳。呜呼!陛下异时之事,一或差跌,祸有可胜言者乎?臣自富平既败,分膏斧钺,陛下矜怜其心,不以衅鼓,臣幸复见天日,陛下之惠也。今事虽有可为之机,理未有先胜之道。含糊畏默,终不以言,而侥倖于一胜,富平之事,将复见于今日矣。岂惟上辱陛下,抑亦辱臣之身。臣愿披肝胆、露心腹为陛下言之。夫兵家之事,不在交锋接战,然后胜负可分,要在夫得天下之心,则士气百倍,虏叛归服,不旋踵而四海定矣。故人君之道,莫先乎正心修身,以感格天下之心,然而是岂可以伪为哉?一毫有差,四海共知。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须臾不忘,寝食之间,父兄在念,则忠义之士,当思有以共愤雪耻矣。吾君言动举措皆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天,则教化必行于异日矣。吾君之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谮言不行,邪言不入,市井之谈不闻,道义之说日至,则内外安心,各服其职矣。吾君弃珠玉,绝弄好,轻犬马,贱刀剑,金帛之赏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知劝矣。夫如是,则将帅之心日益以壮,士卒之心日益以奋,天下四海之心日益以归。彼将曰:吾君之所为如此,所行如此,丑虏不道,尚肆吞噬,曷不共力而同济事功哉?夷狄之人,虽号荒服,盖亦心知善恶,非若禽兽全无知识也。闻陛下之威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詟志丧,小大离异,战未必力,众未必同。如此,陛下何为而不可,何事而不成乎?呜呼!事或有一不然,疑惑之说,毫发著见于外。天下之人口不敢言,心则敢怒,异时事乖势去,祸乱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矣。盖隙一见于此,心已生于彼,不易之道、为人上者其可不畏而戒之耶?且自古为君甚难,非独今日也。或一言之失,或一行之非,或失色于人,或失礼于人,或一小人在侧,便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词,其鉴不远也。今祖宗传陛下以二百年之基业,而陛下圣德日跻,学问日广,断然脩其在己者,遂可以致帝王之治,何惮而不勉之耶?如臣备位宰辅,受美禄,享重名,岂不欲怀奸观望,因循度日,以全其身哉?顾以异时身无死所,且蒙误国恶声,则为臣莫大之丑,故宁尽言而得罪于今日也。不识陛下能恕而容之于后日乎?陛下果能容之,而欲以至诚行其事,臣将继此一二以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