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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时法金华 其六 南宋 · 吕祖俭
七言绝句 押元韵
归去儿曹欲与言,相思切处莫窥园。
吾宗事业无多子,守得箪瓢始见根。
其七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携手山桥第一轩,谁能结我梦中缘。
他年有意重过我,细细炉熏理旧编。
时法登舟 南宋 · 吕祖俭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四山寒雨送行舟,独掩柴扉泪未收。
归见故人应问我,为言卒岁敢优游(以上元吴师道《敬乡录》卷七)
晁景迂大观庚寅冬四明船场后七十有馀年某适以仓氏之职至此閒而王兄季和亦来作景迂官相与访问旧迹故传尚有可考偶成数语简季和因呈叔晦 南宋 · 吕祖俭
 押东韵
鄞川旧有船司空小亭晚望江之东(自注:景迂有江亭晚望诗。)
父老犹能理前话,无钱无木人无功(自注:时有漕使来场中诘问造船事,景迂对以此语云:有钱则有木,有木则有船,既无钱则无木,既无木则自然不能造船。漕使语塞而去。)
风流已往四十载,水仙木犀徒自红(自注:景迂有思四明水仙诗及和蔡天启四明瑶柱木犀之句。)
吾尝夜看司空集,元符上书入邪中。
岁月蹉跎今几许,俯仰一身随转蓬。
自尔怕道四明守,讵有律吕为始终。
易系后谱此时有,又得刚说来发蒙(自注:景迂跋云今年始见刚说明州,令人不觉意气自倍)
鲁人猎较亦猎较,复使妙句追飞鸿。
朅来海头四阅月,尘埃满袖生𣰥氃。
平生执鞭所欣慕,追寻故迹得数弓。
超然之名犹可想(自注:超然之名旧矣,相传在江之浒,后楼易其名,而非复故处矣。),海气微茫日未昽。
中岂是不好事,别乘皆贤心已㤝。
场官缱绻真我友,欲来卜筑祠此翁。
大书特书景迂号,庶几遗躅常清通。
簿书期会目前耳,此意当令齐洛嵩。
丰公室外草芃芃,了斋却埽耳若聋。
当时二士相游从,夜阑太息非为躬。
年运而往将溟濛,后辈风□□□□。
薄材微宦犹未工,尸祝越俎自忡忡。
谁图遗像寘学宫,时与先儒相磨砻。
却归金华守吾宗,端坐不出固其穷。
泛舟至竹洲叔晦所居) 南宋 · 吕祖俭
 押尤韵
湖光拍天浮竹洲,隐然一面城之幽。
中有高士披素裘,我欲从之恐淹留。
探囊百金办扁舟,又烦我友著意修。
微风一动生波头,飞棹来往倦则休。
兀兀坐曹如系囚,吏馀只有万斛愁
一生安坐无几求,今日栖迟如置邮。
脱帽露顶固狂流,俯首折腰亦可羞。
誓将入海登之罘,弃置人閒绕指柔
苍然暮色下羊牛,出处语默两悠悠。
九原可起柳柳州,燕坐相与未始游(以上元王元恭《至正四明续志》卷一二)
道上有感 南宋 · 吕祖俭
 押词韵第七部
群书乱插架,荏苒忽忘年。
归来谁谓必,拂拭复茫然。
圣远道难继,事变如山连。
寒夜煨芋栗,炎天浮莲。
时与旧朋俦,曳杖访林泉。
忽来朝市中,岁月复推迁。
一朝忽南去,道里有馀艰。
韶阳号善地,九龄亦称贤。
杜门省愆咎,夙夜问周旋。
异时归故里,拜扫明招阡。
目力傥未衰,庶几守遗编。
代舅曾使君筠州谢表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
九畿星拱,并受诏条;
万乘天临,诞敷宸指。
虽陋邦之代匮,亦德意之亲承。
具以圣谟,告于裔土。
窃以舜门穆穆,辑瑞以朝诸侯;
汤网恢恢,受球而缀下国。
思皇盛旦,率履旧章。
肆勤前席之咨,传及左符之寄。
腹心屏翰,臂指豪英。
凡拜赐于朱轓,咸观光于丹扆,如臣者至谫而拙,甚愚以疏。
弓箕久负于家传,簪笏偶逃于官谤。
长江右壤,筠水附城。
盼竹使以承流,已过斗升之量;
款枫宸而锡对,幸瞻咫尺之颜。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浚哲文明,刚健中正
下天上地,酌民瘼以广求;
小纪大纲,收主威而总揽。
邈在河山之外,皆如廉陛之前。
臣敢不遵奉章程,慰安黎庶?
惇行教化,渐消珥笔之风;
恪守部封,少效挈瓶之智。
按:同治《高安县志》卷二五,同治二年刻本。
乞以讲学为急奏庆元元年三月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
臣闻自王者迹熄,时君世主之为天下国家者,鲜有知讲学之为急。
间有崇尚经术者矣,非优游文义,则务为观美,未必知帝王所谓学者,果为何事也。
恭惟陛下践阼之始,懔乎有蹈渊冰之惧,亟下诏书,举迩英之典,延旧学之臣,首诏儒宗,增重经幄,多为书史之目,倍增讲读之员,而训辞丁宁,复在于救正阙违,务图实政,德意志虑,极其休美。
此固有以见圣心务实学而守家法,知夫为天下国家之本务,诚有在此而不在彼者也。
然臣窃有深疑而未解者。
陛下初念初政既已知讲学之要,是宜圣学有加无已。
今未数月,所谓儒宗者曾不淹时,中旨径下,俾之亟去,惟恐或后。
虽深闵耆艾之意形于亲翰,将以昭示厚恩,然天下之心不能无疑也。
臣区区之言,夫岂以一二人之去留,一二事之当否,过有所论。
盖以讲学重事也,执经之臣精选也,昔也何为尊向爱信之如彼,今也何为弃置忽忘之如此。
深恐于初政诏旨,岁推月移,名存实亡,徒为观美,而果谓问学真无补于成败之数矣。
矧今国势甫定,人情犹暌,亲心未怡,天意弗顺,岁事有饥馑之虑,夷狄有窥伺之形。
陛下与学士大夫讲论经理,政是救正阙违,务图实政之时,尤不可使初意浸违,徒为观美。
伏望陛下每御讲筵必求诸己。
观夫事亲如事天之说,则夔夔斋慄,犹惧不至,而号泣旻天之心,诚难自已;
观夫得民在得其心之说,则慄慄危惧,犹恐难保,而朽索驭马之喻,诚非我欺。
六事自责,固陛下所已讲也。
若恐惧修省之念稍衰,岂以此意为实?
然十愆示戒,固陛下所已讲也。
若燕游逸豫之念稍纵,岂以斯言为可信?
岁事有饥馑之虑,要当深思夫方懋厥德之要;
夷狄有窥伺之形,要当躬行无怠无荒之实。
若夫亲学士儒生以广闻见,远宦官女子以戒骄奢,虽明诏之所已言,然有言逆于吾心,而求诸道,则忠直始能亲;
有言逊于吾志,而求诸非道,则谗谄始能远。
诚能如是,则朝夕之所讲习者始为实学,朝夕之所履践者始为实用。
圣德罔愆,民心胥悦,而初政诏旨可以信诸万世矣。
请进书日过宫行礼奏绍熙三年十一月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
臣闻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也。
子则受气于父,臣则制命于君,是臣子之身非可私为己有也。
故君父安则家国安,家国安则此身始得而安。
否则天地虽大,四海虽广,将无所安其身矣。
自昔以来,仁人孝子、忠臣义士所以竭诚尽言,视家国之事如己事,而不避死亡之诛,其心岂有他哉?
盖以家国之安危实相关系,有不可得而解者。
固非沽名要誉,讦以为直,以自私其身也。
矧臣世受国恩,粗明兹义,先臣蒙正辅太宗、真宗,夷简辅仁宗公弼英宗、神宗,公著辅神宗、哲宗,好问复辅高宗
于即政之始,事体之艰难,时势之变故,是皆身历其间,调娱维持,均休共戚,不敢有二。
臣之父兄又蒙朝廷记录,亦皆有位于朝。
臣从州县小官,复蒙陛下拔擢,使之备数班列,得非皇慈兴念旧族,俾其扶植嗣续,或能不私其身耶?
自惟位下言微,止当退循分守,岂应狂妄僣贡封章?
实以区区愚衷,有所感激。
虽欲缄默,不能自制,不得不昧死为陛下言之。
恭惟国家圣圣相承,受天明命,纪纲法度,赏罚政刑,是岂尽过于汉唐
独仁孝之行既本诸内心,而大过人之德业,夐超千古,故能祈天永命,虽经变故,而终不倾摇。
高宗皇帝匹马渡江,再造区夏,不谋不筮,挈提大宝,付之寿皇圣帝,以对越艺祖在天之灵。
惟我寿皇翼翼孜孜,躬致二十七年之孝养,銮车往来,万姓瞻仰,岂惟天下爱戴,而夷狄异类亦能咏叹欣慕,莫知其然。
于斯之时,虽有水旱之灾,盗贼之虞,人心既固,旋即消弭。
盛德格天,其应自尔,此非以幸而得也。
仰惟皇帝陛下春宫毓德,仁孝升闻,日就月将,阅天下之义理已多。
狱讼讴歌,罔不归仰寿皇。
顾天位之有托,眷万机之忧勤,虽春秋未高,而精一之传,复见之于陛下。
三圣授受,赫奕焜煌,慈孝偕极,是诚简册之所未尝有也。
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得以天子之贵,天下之富,奉事其亲,此古今之难值,君父之至荣。
自三代以还,历千馀载,惟唐之数君为然。
太宗之于高祖明皇之于睿宗肃宗之于明皇,逊禅之际,皆匪由衷,嫌隙疑阻,祸乱随至。
肃宗因臣庶之言,抱玩弱女,感怀顾复,至于歔欷,载之史册,至今读之,可以使人流涕。
肆我本朝,禅代之美,固始见于靖康。
然是时戎马在郊,事出仓猝,相与之际,有不忍言者。
夫以古今人主难逢之盛事,既有其时,复乖所愿,而有害夫养志之至乐,此仁人君子所以痛心疾首也。
今陛下躬承休运,所以事寿皇者,一遵寿皇所以事高宗,若《记礼》所载文王之事王季武王帅而从之,真无间然。
家法懿范,休声钜美,陛下既皆得之,是诚足以教天下之孝,而垂法于万世。
兹盖我国家仁孝之所积,故非常之庆锡之于天,而尤当极其培植保养之功也。
去冬郊禋之夕,风雨暴至,圣心祗惧,遂愆天和。
然陛下思念慈闱之心,不为疾辍。
药饵甫除,不惮风雪,遂御乘舆,都人夹道耸瞻,莫不鼓舞圣孝。
其所以培植保养乎?
天之锡我国家者,亦可谓至矣。
旋闻圣躬复少违豫,寿皇爱念切至,于是屡颁免过宫之旨。
今阅日久矣,清明在御,臣下悦喜。
比者会庆节前期十日,奉香致敬,群疑冰释,欢意周流。
逮至流虹之,天气和畅,百官叙立重华宫外,皆自以为必得瞻睹亲奉玉卮之礼。
大明浸升,踵企目断,拜表竣事,众心皇皇,抑不知圣心以寿皇慈训难于重违,故不欲数跸烦民耶?
或圣体有甚不能勉强者,而非外庭所能知邪?
孟子曰:「孰不为事?
事亲,事之本也。
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
陛下仁孝得于生知,岂容复有拟议?
然臣下犹有不能忘其忧者,诚恐玉体犹有未康,而无以释海内之至情也。
寻聆御朝临讲之制,不踰常式,虽有以知陛下已集和平之福,而道路籍籍,愈以为疑。
盖事亲之礼,众所共知,傥有少愆,自难户晓。
在庭之臣,庶几长至在即。
陛下既受群臣之朝,必将祇款北宫,以展未申之诚。
及期天仗入陈,百辟就列,顾瞻黼扆,不啻渴饥。
傍徨徘徊,严办未奏,离立庭中,蹙頞阁泪,人情忧迫,若痴若狂,咫尺天阍,无路可扣。
逡巡退却,相顾黯然,流言纷纷,有不忍听。
方当有道之朝,加之阳刚渐长,政是陛下膺受多福,庶邦丕享之时,胡为而使人心至于此极?
臣窃自妄测圣意,必以为父子至情,当尽慈孝。
岁时之庆,止属礼文。
既慈孝之两隆,虽礼文而可略。
臣则以为不然。
士庶人之家,父子同室,动息与俱。
至于人主,有庶政之繁,问安视膳,不容朝夕之必躬。
则五日一朝,节序称庆。
盖将达人子之情,所谓礼文,乃是实事。
况人主者,华夏蛮貊之所观瞻,凡见于节物仪典,皆所以感化天下,起其忠君亲上之心。
讵宜于疑似之间,谓因循为无伤,而使人心解弛,妄有测度乎?
夫君心所感,随动辄应。
陛下试反而思之,陛下亲举重华之礼,则天心底豫,两宫喜悦,群臣观感,军民欢呼。
万方仪刑,四夷敬服。
洋洋然有太平之象,乐莫大焉,尊荣莫大焉。
陛下暂辍重华之礼,则天心必不孚格,两宫必形思念,群臣忧惧,罔知所依。
军民怨诽,无复忌讳。
万方有泮涣之势,四夷有轻侮之谋。
宛然有衰残危悴之态,辱莫大焉,不祥莫大焉。
此二者,其利害荣辱至易知,至易见,陛下将何择哉?
窃闻寿皇钜典已成,进书有日,恭想陛下躬率群臣,必欲行此缛礼,以慰神人之望。
虽寿皇复有免到宫之命,不可遂已。
盖免到宫者,寿皇爱子之心;
而必到宫者,陛下事亲之实。
扩天性之固有,如水势之必东,不必以屡出欲止为嫌,不必以人言既多为厌。
或万一有援引缴进之说者,兹乃为导谀窃宠之计,非所以爱陛下也。
天意之从违,人心之离合,政在今日,惟陛下念之。
然臣之愚所以拳拳于此者,非为陛下爱惜此名也。
国家南渡以来,版籍半沦于沙漠,而雠耻未能遽雪。
言乎民力,则困于养兵,而焦熬憔悴,类不聊生。
言乎军政,则堕于和议,而䮦脆穷怨,缓急难倚。
言乎人才,则务为沈默,即有患难,孰同其忧?
静言思之,诚可寒心。
所恃以维持亿万年之基者,盖祖宗既有仁孝慈爱不可及之盛德,而比年三圣授受,孝爱交孚,又足以祈天永命。
故他虽未至,犹可渐而为也。
傥圣孝于形迹之间,稍有所亏,四方传闻,愈远愈异,人心摇动,根本必伤。
窃虑菑害自此而生,祸变自此而萌,无以恃之为固。
事实在于目睫,不可谓为迂谈。
而转移之机,则在陛下一念之顷耳。
臣于此而不言,是爱其身而负国家累世养育之恩也。
《诗》云:「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臣不胜拳拳冒犯天威,臣无任瞻天望圣、恳祈激切、惶惧俟命之至。
乞谨事寿皇之礼奏绍熙四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
臣世受国恩,兹又备数朝列,近因轮对,得望清光。
天容穆穆,极其粹温,不遗微贱之言,曲加奖纳。
至论天人感通之际,有及于事亲之礼,圣谟洋洋,穷极根柢,谓事亲如事天,当务诚实,有以仰见陛下圣念所存,真与天通。
凡礼文所寓,或未甚周,初非有亏,天性之至爱,诚有非外廷所能知者。
然事因适尔,观听浸隳,诚实之德暧昧而不彰,礼文之实因循而失信,国势人心,岌岌摇动,盖凛然有不保朝夕之忧。
以陛下之明圣,照临宇内,方将登延俊良,以兴治功。
今焉于此屡有亏阙,既非陛下之本心,而犹尔优游,视为常事,使道路流言,浸不忍听,臣实痛心。
执政大臣、侍从台谏,不以今日事理之实告之陛下,则是群臣有负陛下也。
若有所论奏,不得即以上闻,则是左右阉宦畏威远罪,壅蔽陛下之聪明也。
夫天下之心有万不同,至于事亲之实,则本于孩提之良知,不待家至而户晓。
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皆以此为本。
而人主者,华夏蛮貊之所观瞻,兹事实为三纲之首。
苟举措乖违,则天意人心随即涣散。
臣不敢避万死,为陛下极言之。
非是敢为危言苦论,盖以圣性本不如此,而不忍陛下负此不美之名也。
且过宫之密疏,初何疑间,独以自去冬以来,乘舆屡驾,皆成中辍,皆是举行盛礼之日。
粤若会庆之旦,臣所目睹,百官序立重华宫外,以望翠华之来。
大明浸升,踵企目断,拜表竣事,众心皇皇。
当是时陛下虽自以为诚实无他,而人情固已不能不愕疑矣。
至于长至之辰,臣所目睹者,天仗入陈,百辟就列,徬徨徘徊,严办未奏,离立庭中,蹙頞阁泪。
人心忧迫,若痴若狂,咫尺天阍,无路可扣。
逡巡退却,相顾黯然。
当是时,陛下虽又自以为诚实无他,然流言籍籍,尤有非辞说所能解者矣。
臣于十一月十二日冒死投匦,以自通于陛下之前,盖恐于中外之情,或有所未知也。
所幸迩来进书成礼,过宫如仪,天宇开霁,都人欢欣,中外疑惑,方得消释。
陛下诚实之意始昭于四方,而此月两旬之间,过宫之日则复两皆放仗。
十七日之事又复甚于往时,自旦至暮,竟无传旨,侍臣在庭,卫士在列,经过官司,伺候起居,捉巷军兵,次第排立,终日守次,莫不皇皇。
逮夫殿门将闭,始各散归,宰辅章奏,间阻隔绝。
宫闱殿陛,有同万里。
呼吸之际,关念实深。
夫偶未过宫,亦非大失。
第以屡不加察,因是而可生祸乱之阶。
盖因循失信,閒燕自如,固已深失人心。
而外庭内朝,关节脉理,不相贯通,譬若咽喉之间,须臾闭塞,便成危疾。
此乃陛下切身之利害,而宗社安危之所分也。
若乃四方之观听,夷狄之窥伺,奸雄之生心,声闻流传,愈远愈异,则犹为后日事耳。
臣在阙门之外,圣意所以适尔未出之故,非所敢知。
但此事至大至重,人所共晓。
合四方之心,以此为莫大之忧,更不暇语及他事。
陛下圣性高明,静而思之,其可复以为常邪?
今寿皇生朝进香之礼,降旨过宫,陛下寓诚意于礼文,不敢有忽。
凡曰臣民孰不鼓舞圣德,而适以阴雨有所未果。
但自兹以往,众心愈觉颙颙。
政在陛下益加圣心,谨此常礼,疑情滞念,不可复存。
感动转移,难以少缓。
每遇过宫日分,前期敬戒,养此诚心。
或恐左右便嬖之臣妄测意旨,但务逢迎,否则覆藏奸慝,潜行离间。
时当过宫,往往进酒排当,留连夜刻,无以全陛下平旦清明之气,遂使鸾车夙驾,多失期度。
此等情状,未必有之。
然臣私忧过计,则愿陛下更致察焉。
古人有言,所不可得而久者,事亲之日也。
寿皇躬致二十七年之养于高宗,虽殊方异类,亦皆感化。
今寿皇春秋寖高,陛下问安侍膳,不容朝夕之不亲,则五日一朝,节序展庆,式循仪制,犹为阔疏。
陛下圣孝自天,可不深念?
若或圣体适于斯时少有未怡,谓宜预降指挥,改作他日。
清燕高拱,以养和平之福,虽一时小小排当,亦当暂辍。
如此则始能还天意于既暌之后,收人心于既失之馀。
大本充立,有以发天下孝敬之心,则事或未理,皆可支吾。
而陛下事亲如事天之实德,殆若日月之食,更也,人皆仰之。
岂惟纤尘浮翳,有如冰释,不足为累,而孝德感召,和气致祥,又有以开万世无疆之休矣。
臣拳拳之志,止爱君,发言狂愚,忧心如醉,惟陛下裁赦。
臣冒犯天威,俯伏待罪之至。
乞展定省之礼奏庆元元年三月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
臣闻天下之势,久于无事之为可畏。
本朝立国规模最为长久,然治忽消息百六十载,而犹有靖康莫大之祸。
国家中兴,驻跸江左,揖逊授受,使斯民得以奠居者,将七十年,亦可谓之久于无事矣。
然于可喜之中而遽有深忧,无虞之中而遽生多故。
事体疑阻,人心睽乖,皆发于纲常根本之地,有非意料所能及。
矧复乖气致异,可骇可畏,是岂可不深察其故,而思所以为转移之方也?
绍熙二载初郊之夕,风雨暴至,礼不克成,太上皇帝圣体违豫,中外惴恐。
由是而后,问安视膳,浸阙常仪,臣民之心,固已不遑宁处。
天降大祸,孝宗皇帝奄弃万国,侍疾临丧之志,竟莫能伸于斯之时。
军民恐讟,讹言浸兴,众心皇皇,人思逃难。
流传骇异,边鄙生心,国势阽危,至是亦云极矣。
太上皇后因上皇诏旨,顺人心,定大策,爰命陛下以元子而承大统,主孝宗之丧。
盖天祚我宋,变不失正,故天下无改容动色之虞。
然遭变居忧,宁亲为急。
陛下嗣位已阅三时,天性至情,固莫能间,而躬致色养,犹未有期。
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将何以解此忧乎?
此忧未解,根本愈亏。
苟因循度日,而祗付之无可奈何,则臣恐天人之心,必愈咈戾而弗顺矣。
何以言之?
陛下初政非有愆阙,然自去秋以来,大风震电,殊为骇常,而天目诸山水涌石裂,其变尤甚。
畿内千里,非旱则涝,春霖为害,二麦复伤。
上辛祈谷行礼之际,狂飙忽起,不克升坛,重以雷雪相继,祗在一二日之内,天之示戒,必有所以。
孟轲氏有言:「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必至于亲心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
上皇既以感疾不得见孝宗,抱终天之痛,陛下又以事势龃龉,未得见上皇,以少慰圣心。
累年之间,纲常根本,隳坏如此,则在今日戒惧斋栗,感悟亲心,以和召和,转灾为福,实难少缓。
伏愿陛下深惟天下之势久于无事之为可畏,重念纲常根本未能植立之为可忧。
亲心未豫,则天意未和;
天意未和,则人心弗顺。
一有灾变,便难支持。
寝食起居,诚不可以自安;
燕游逸豫,诚不可以自纵。
一念一虑,一举一措,皆以未得乎亲为深忧。
有如亲心未怡,未得承欢膝下,则庶几遥望颜色,以通此情。
徘徊徬徨,不忍遽去,左右前后,必皆感孚,真积力久,圣父慈怀,又必自有不能已者。
或上皇气体犹未和豫,陛下未得遂尝药之念,则起敬起孝,尤难自同于常时。
傥上皇气体日就康宁,既得时展定省之礼,以慰天人之心;
复得同过重华,以弭万世之议。
臣虽至愚,必知天灾可息于上,外患可销于下,自成祈天永命之功也。
苟或岁推月移,竟成否隔,使纲常根本终于沦斁,则天下久安之势难保而易危,菑害之生未知所极。
臣世受国恩,情迫意切,发言狂瞽,不识忌讳,惟陛下财幸。
承天奏绍熙二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
臣闻天人相与之际未尝相远,而人君举动实与天通。
《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
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此言天道之流行,人君举动莫不与之俱也。
是故礼曰天秩,典曰天叙,赏曰天命,刑曰天讨,动必以天为言,而不敢有贰其心。
即是心而严乎假庙,则礼文之见于假庙者不敢废也;
即是心而尽乎事亲,则礼文之见于事亲者不敢废也。
至于有大典礼、大休庆之事,则举之以告,亦不敢略其礼文。
所以承天意而答天休者固如此。
若乃一用一舍必明乎好恶之公,一赏一罚必察乎僭差之失,则又蕲合乎天,而靡有所易也。
典礼赏罚悉本诸天,动静陟降罔不在是。
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皆同乎此心而已矣。
恭惟陛下受天明命,性与天合,诚自有以深得乎天心,然臣之愚犹有不能自已者。
窃尝惟念,辛亥之春雷雪交作,郊禋之夕风雨骤至,已而圣躬愆豫,中外寒心。
今兹清明御,如日方升,展庆慈闱,祗款原庙,天宇开霁,神人欣欢。
而况比年以来,夏令虽寒,然蔑闻霜雹之为异;
冬气虽燠,然幸有时雪之应期。
灾害渐销,和气浸洽,对越之敬,政斯时。
欲望陛下观天道之甚迩,而益思所以戒惧;
因天心之昭假,益思所以奉承。
扩乎正大之情,以致谨乎德刑;
极乎感通之理,以致严乎典礼。
即诸念虑,验诸事为,咸加圣心,以承天意,则往岁之灾害可以常弭,难谌之命可以常保,而圣德隆盛,将与天同休矣。
臣不胜惓惓。
王业终难偏安奏绍熙四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七
臣闻天下之势,未有久安而不动之理,而治忽安危之几,每伏于暇豫无事之时。
此繇昔及今,事理之必然,人主不可不加察者。
恭惟艺祖皇帝肇造区夏以来,累圣相承,严恭寅畏,不敢自暇自逸,有以极夫祈天永命之功,故天下晏然,百年无事。
王安石用事,变乱祖宗法度,天下几于动摇。
元祐诸臣,戮力扶持,而天命人心,始复安固
章惇、蔡京,又傅会安石之说,穷极奸慝,蠹国害民,稔成靖康莫大之祸。
阳九所遭,至是盖百有六十年矣。
高宗皇帝一马渡江,中兴大业,虽易动难安之势于是乎复平,然势有所屈,而大义未伸,举是忧责,以畀付寿皇圣帝。
寿皇愤雠耻之未报,宵旰图治,思欲昭答天人之心。
而倦于忧勤,复以是忧责属之陛下。
此正昔人所谓忧责在身,不暇尽乐之时。
然臣究观当今之世,上下耽于逸豫,以晏安江沱为当然。
而谓雠虏聘问往来,我得多算,浸忘事理之真实。
曾不思夫六飞驻跸行都,将七十载,我之于虏,终难两立,而王业恐终难偏安。
执政任事之臣,玩岁愒日,习矣不察,浮论日胜而实理不明,弥文日增而实事不治,国势弗壮,人心易摇。
近者如泸南之报,士卒贼杀帅臣,几成祸变。
四方传闻,殊骇观听,陵夷之渐,可为寒心。
陛下日视昕朝,详延兼听,岂不加察乎此?
然事理真实,则为久安之势所推移;
虚美熏心,易忘儆惧。
至于忧责所在,反以为迂缓不切而安于不为,臣恐天下之势,未必能常。
然傥或事变稍加于前,则陛下之焦劳,将有不容释者矣。
此臣所以夙夜忧叹,愿陛下远览独观,思有以持其势而毋有所易也。
夫靖康之事,人神之愤未解,盖当今忧责之大者也。
臣尝窃因父兄耆旧之所传说,以推斯时之变故,盖憯于西晋永嘉之时
二圣北狩之祸,诚臣子所不忍言。
乃若宗室贵戚,六宫嫔御,死亡系累,其冤愤之气,则未易遽弭。
中原赤子,肝脑涂地,而存者复污于腥膻,舆地之图,不登职方之籍者,又三分而有其二。
虽我高宗再造丕基,然航海避狄于越、于明、于台、于温,险阻艰难,莫不备尝,则盖旷古之所未有也。
陛下圣性高明,静而思之,是果可以一朝居乎?
是果可以远而忘之乎?
苟圣念真及乎此,积其精诚,罔有所间,自强不息,与天同功,则志向定而大义明,所谓忧责在身,若缓而不切者,诚吾家事,岂容安于不为?
明诏二三大臣,同其忧责,必灼知屈己交虏之为权计,暂驻东南之非永图。
益求忠实明智之士列于庶位,以图维内修外攘之实事,共致祈天永命之极功,俾内外上下革心易虑,皆知不共戴天之义。
舍夫颓惰旧习,为所当为,而无暇乎其他,则百志皆熙,事业自著,而更化善治之规模,惟陛下所以诏之。
傥惟不然,岁推月移,大义昏蔽,弥文浮论,浸失本真,祇见其可喜,而不虑其可忧,乃欲以江左一偏之地与虏持久,则区区之深忧,盖未易知其所终矣。
臣世受国恩,莫能补报,发言狂瞽,罪当万死,惟陛下裁赦。
奖拔忠直作新斯人奏绍熙二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七
臣闻天下未尝无事也,然其所恃以为安者,盖有忠荩徇国之臣扶持正救于其间。
苟人才坏而习俗偷,则所恃以为安者既失之矣,将何以防其微渐而支其变故耶?
惟我本朝作成封殖,治极隆平,繇景德迄于治平,岂为无事?
然皆有其人以当之,故天下无变容动色之虞。
王安石恶异好同,创为一道德、同风俗之说,于是人才始坏,而直谅消亡。
逮至崇、观间,蔡京用事,又倡为丰亨豫大之说,于是人才愈坏,而俗益骄靡。
当是时也,孰不自谓天下廓然无事?
然靖康之变,曾不旋踵,三纲几于坠地。
吴幵、莫俦首与虏通,传道意旨,助成僭窃。
王时雍、徐秉哲追捕宗室戚里,系累送虏,迫逐出郊。
凡若此比,难以悉数。
臣每念及此,常切痛心,推原祸本,是皆狃于熙宁以来邪说之所致也。
恭惟陛下绍承高宗、寿皇之休绪,虚心无我,察纳雅言,有合乎君人之大德。
是宜四方万里,惟动丕应,不应复有熙宁馀论以坏人心。
然验之风声气习,则犹未能无疑。
拱默成风,颓靡成俗,精锐销耎,气节益衰。
有所覆护,则立一说以自宽;
有所迁就,则求一说以自解。
间有务为修洁自好者,则相与指为诡异。
其欲发愤懑,陈忠谠者,则相与指为矫激。
不幸而少有差忒,则又从而媒蘖之,必使之甘为庸人而后已。
人材习俗既至于此,稍有事变,忧在国家。
陛下亦尝深察其所以然之故乎?
盖比年以来,迩列近臣,立为皇极之言,申以安静和平之说。
始观其名,外则甚美;
徐究其实,中乃不然。
不惟偷合取容者得以假是而务雷同,怀苟且,以为全躯保妻子之计;
而斯说之炽,将使朝廷之上无复有面折廷争之风矣。
仗义守正,志存忠爱者,议论既不能雷同,则必罪之以不协于极;
举动既不能苟且,则必罪之以不务和平。
苟被之以是名而不可辞,则加之以是罪而不可避。
风俗颓坏,祗务自营,傥复浸淫,国将何恃?
是斯说者乃诬害一世,君之陷阱,而为实祸,蔽塞之根本也。
伏望陛下慨然深念,力救此风,奖拔忠直,以作新斯人;
拒辟邪说,以洪正论。
发为明诏,风示多方,使忠荩徇国者有以自立,而不为习俗之所诋诬;
而中材常士有以自奋,而不为习俗之所移夺。
夫如是,习俗之论可破,而不讳之路可开,人材作兴,治道自举,而我之所恃以为安者,将益坚固而不可拔矣。
乞还国子祭酒李祥职任奏庆元元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宋史》卷四五五《吕祖俭传》、《南宋书》卷四五、《宋元通鉴》卷九二、《宋史纪事本末》卷八二、《续资治通鉴》卷一五四、《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臣近者蒙恩轮对,不度狂愚,尝僭论奏:陛下圣孝纯笃,犹未得一见上皇,将何以慰圣心而修人纪;
又尝以敌情难测,欲得备豫不虞;
贵倖市权,欲得防制有节;
及御笔施行,伤于快易;
且进退臣下,复多匆匆,莫不展竭恳款,以致愿忠之义。
圣度隆宽,温词慰纳。
臣退而感泣,莫知图报。
指心誓日,以为他日或有事系国体,义所当言,可以仰裨圣明者,苟得竭尽,则虽退就黜责,靡敢自爱。
窃闻国子祭酒李祥,比因宰相赵汝愚论罢,心有所怀,不能自已,尝有封事,上彻宸聪。
自以所见与谏臣不同,居家待罪。
陛下既予之以宽告,又复宠之以职名,畀之以使节,使以礼而去。
中外之论,莫不以陛下博尽群议,不贵苟同。
此盖治世盛德之事,而明主之所取以为先务者也。
臣窃尝妄论本朝治体,盖以崇养议论气节为立国之根本。
王安石用事,好同恶异,天下从风而靡逮。
至崇观间,复倡为丰亨豫大之说,虚美熏心,实祸蔽塞,遂使习俗日变。
驯致靖康之祸,如吴幵、莫俦之徒与虏为市,痛在人心。
其始固止于顺从,其终乃至于此极。
为人上者,讵可不知所崇养,而以好同恶异为深戒哉?
今谏臣抗疏,论罢李祥新任,仍褫其职。
顾惟谏臣所言,陛下自应听纳。
其在庶僚,亦岂容妄有条陈?
第以陛下含弘之美意,因是不能无亏,而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议论气节,必愈陵夷。
凡事理利害之真实,顾望爱惜,多为身谋,谁肯为陛下明言之?
其所关系,盖治忽所从分,非一目一事之可比也。
仰惟陛下初政清明,收召人望,登用忠直,天下之士,莫不䜣䜣然精白以承休德。
然曾未踰时,朱熹,老儒也,有所论列,则亟使之去;
彭龟年,旧学也,有所论列,亦亟许之去;
其他侍从台谏之臣,以言事而去者,尚多有之。
夫人才固未易得,而尽节竭忠之士,宁复有几?
长育奖励,犹惧其有所畏缩。
今士气似少沮矣。
李祥老成笃实,非有偏比,盖众听之所共孚者。
今又终于斥逐,臣恐自是而后,天下或有当言之事,必多相视以为戒,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是岂国家之利邪?
矧今国势甫定,人心犹摇,岁事可虑,未可保其无害。
边报屡警,未可保其无他。
又自去秋以来,灾异相继,殊为骇常,而天象昭昭,尤为可畏,白虹贯日,阳精示变,皆适当淫雨之开霁。
近者太白经天,金木失次,立夏之日,风起艮方,此为何景,胡可少安?
政是陛下厉精为治、明目达聪之时,今能言之士,指陈灾变,所以助成陛下抑畏之心者,亦不为少。
然终未克致消弭之实,而于其所甚当言者,虽陛下以聪明临照之,未必皆得而闻,是安可不思其故哉?
盖天下之事,所宜指陈者,固非一端。
然言有浅深,势有难易。
今之所难,非在于得罪于君父,而在于忤意于权势。
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难莫难于论灾异,然言之不讳,犹未以为难者,以陛下有容受之德,而其事不关于权势也。
难莫难于论纲常,然言之不讳,犹未以为难者,以陛下有诚孝之心,而其事亦不关于权势也。
若乃御笔之降,初岂尽却佥谋?
然庙堂不敢重违,台谏不敢深论,给舍不敢固执,盖以号令出于独断,而事体多关贵倖。
深虑左右乘间,过有激发,而重得罪也。
臣盖尝面奏,从昔而来,凡劝导人主事从中出者,夫岂意在尊君?
盖欲假人主之声行之于外,使莫敢争执,而可以渐窃威权,所当深加省察。
旬日而来,复闻有一二中批指挥给舍缴驳,仅得一再而止。
其自为谋则善矣,傥事有当论,而又切于此者,望其致闭邪之敬,尽面折庭争之节,未必有也。
子思有言:「群下同声,则善安从生」?
今士大夫之习俗,盖近于是,不知陛下亦何便于此?
臣比日又窃闻之道路,左右𣊓御于黜陟废置之际,间得与闻者,车马辐凑,其门如市。
恃权怙宠,摇撼外庭,声燄所及,类莫敢言。
所赖素有望实,不畏强禦者,正色朝端,尽言宸扆,有以折其锋而杀其势。
苟惟不然,岁月荏苒,事势浸淫,腹心耳目愈失,委寄政权,将归倖门而不在公室。
凡所荐达皆其所私,凡所倾陷皆其所恶,岂特侧目畏惮,莫敢指言,而阿比顺从,内外表里之患,必将形见。
前史所载,其鉴甚明。
亲爱之道,全之为上。
若或不加抑损,是乃所以害之,惟在陛下加念而已。
臣所以因李祥获罪而深及此者,是岂病狂丧心,欲为矫激而自取罪戾也哉?
实以士气颓堕之中,稍有所言,与谏臣忤意,则去不旋踵。
而迩者尊君之论,播于朝行,皆欲习为谨畏,而不知尽责难之恭。
虽知贵倖市权,无由敢言于陛下之前,或有志在忠爱,能言其难者,皆将目之以出位犯分,不恭不逊之罪。
臣之私忧过计,岂独以󲦤绅之士遭罹谗谤而已?
其所深虑者,陛下之势孤,而相与维持宗社者浸寡也。
伏望陛下深惟天下之势,在于以言为讳、涣命重申,复还李祥职名新任。
虽若稍咈谏臣之说,然可以通壅蔽之情。
朝廷美意,既得因此开明,而天下有难言之事,在朝在野,必将闻风欣慰,愿竭忠荩于王朝。
陛下躬受四海之图籍,兼听臣庶之邪言、开公正之门,绝私倖之路,委信大臣以正朝纲,容纳忠直以强国势,中心无为,销平偏论,以涵养天下和平之福,则宗社幸甚,生灵幸甚!
臣世受国恩,不遑他恤,发言狂瞽,罪在不赦,惟陛下财幸。
请养忠直以壮士气奏庆元元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六
臣恭惟国家祸变固在靖康,而乱所从生实自宣和之御笔。
夫黜陟废置,骤从中出,而不从外庭,是诚可以快意自便,然宣和因是而成祸本者,盖始因奸臣藉此以镇压群议,复因左右假此以盗窃威权。
由是忠直者获罪,顺从者得亲,言莫予违,而一言丧邦之祸,至不旋踵矣。
吴幵、莫俦之徒与虏为市,痛在人心,则又靖康覆辙也。
陛下始政清明,讲学不倦,登用忠直,天下盖将日望维新之政。
今日月曾几何,人之观听奚为浸异也?
首相之去,岂为无罪?
中旨直下,无复体貌,固非所以重股肱。
讲席之臣,所谓耆艾者,片纸罢遣,视为常事;
所谓旧学者,论及近倖,去之靡疑。
至或台谏之官,或一旦而并迁,或以阙守而补外。
御笔行下,复觉匆匆。
近者次相亟罢,虽因论列,然其陈竭忠力不为不多,而从臣微有开陈者,则与郡之旨曾无留难。
仰惟陛下始欲威福操柄不假诸人,庶可昭示总揽之意。
然宣和深弊,则已莫不怀忧。
盖以陛下既疑外庭,则腹心之谋,耳目之用,不容无所寄托。
左右前后,地近情亲,巧伺意指,固皆以顺从为正。
然其间岂无其人,所说偶合圣心,黜陟废置因而时得关预?
怙恃恩宠,招势弄权,旁若无人,浸无顾忌。
若使其气燄增长,而威福集于私门,则观望趋附者浸多,向公尽忠者浸寡。
臣深恐陛下不得尽闻事理之真实,将孰与维持宗社哉?
伏望陛下鉴观治体,戒在宣和,黜陟废置,益务审重,体貌大臣以尊朝廷,容养忠直以壮士气。
有言逆于圣心,未宜遽罪;
有言逊于圣志,未宜遽褒。
凡左右前后过有将顺,过有激发,则又愿推原初念初政,尤未易遽从。
仁祖之规模,用公议为予夺,庶几忠直者获用,顺从者自疏。
而左右前后守其常分,亦得保全宠禄,将见国势日以尊强,实政日以修举。
虽有变故菑害,亦有所恃而不危矣。
臣志在爱君,不遑他恤,唯陛下财赦。
议论气节足以培根本支变故奏庆元元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三
臣恭惟本朝立国之规模,所以上接乎唐虞三代之统纪,而远过汉唐者,非假夫强大威力也,非资夫权谋术数也,独恃夫君子以为固而已。
然君子之能为固,岂有他哉?
亦以其议论气节可以培根本而支变故也。
国家中兴,遹追庆历元祐之言论风旨,固有以开绍兴之正论。
然自秦桧用事,导谀成俗,近岁安静和平之说,复坏人心。
议论气节,或几乎息。
而立国规模,终不可忘。
绍熙五载夏秋之交,海内皇皇,天未悔祸,小大之臣,尽诚勠力,大明继照,危而复安,则陛下固已亲见。
所恃以为固者,而下改元之诏矣。
始政清明,登用忠直,天下之心,盖将日望维新之政。
今日月曾几何,而人之观听则有异焉。
讲席之臣,或闵其耆艾而使之归,或因其论事而许之去;
台谏之官,或以旧学有劳而优迁,或以繁难阙守而补外。
中批屡下,旨意难明,想谓陛下之心,祗欲昭示独断,以防蔽欺,而不知我之操柄,则已潜有所移矣。
夫外廷与内廷之势殊,而君子与小人之情异。
左右前后之人,地近情亲,巧于伺候,外示畏谨,阳若无他,黜陟废置,间得关预。
时献微益,或可施行。
虽威福权柄,如自上出,而盗窃卖弄,则益难知。
彼外廷之欲尽言者,则共指为矫激;
外廷之欲论事者,则共指为过当。
由是列于庶位者,类多远嫌避事,鲜克分明斟酌。
调娱务为得体,议论气节日就消衰。
常时既难尽其心,缓急必将失所恃。
天下,大物也,设官分职,所以维持也。
听外朝以为公,恃君子以为固,然后能守而无失。
若乃嬖近𣊓御,所知不远,宁免循私?
非使人主不信外廷,则无由可以擅宠。
矧今国势甫定,人心犹摇,岁事有饥馑之忧,夷狄有窥伺之迹。
信任君子,犹惧弗济;
傥或失职,又将畴依?
伏望陛下监观本朝立国之规模,惟念总揽权纲之要道,外廷情实固宜致察,内廷奸欺尤当深防。
绝去私邪之门,使得自保宠禄;
辟开公正之路,使得展布腹心。
夫然后朝廷尊安,君子遂志,议论气节,足以图回实政,强壮本朝,而可驯致庆历元祐之治矣。
臣志在爱君,不遑他恤,惟陛下裁赦。
乞和辑士心深严边备奏庆元元年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七
臣恭惟国家遭靖康之祸,至惨至痛,所不忍言,凡在臣子、皆同不共戴天之责。
高宗中兴大业,屈己和戎,终未克伸大义于天下。
孝宗思雪雠耻,务图规恢。
虽倦于忧勤,不得少遂,然天地大分,于是稍正,亦足以慰列圣在天之灵。
陛下承太上之付托,洪济艰难,与时屈伸,不殄厥愠,祗宜懋德,脩政蓄锐,养力以俟时几,诚不可妄挑兵端,趣其变动。
然臣窃揣事势,虏情难知,备豫不虞,始能无悔。
绍熙变故,有轻我心。
彼之来者,陈币在馆,辞语不恭。
我之去者,摧辱逼胁,不顾常礼。
传闻骇常,孰不悲愤?
夫其所以敢于藐玩,是岂无故而然?
而又边遽所传,其事非一,括马签军,近淮积粟,治战舰于海道,遣大酋于汴京,固难尽谓实然,第人情已觉动摇。
今使命之归,乃以其所知尽宽众听。
既曰无他忧也,彼自防内难尔;
又曰无他事也,彼自兴河役尔。
形迹事实,莫得而掩,辞说解释,过为自文。
设使彼之计虑祇为虚声,未必有实,则隋文平陈之策,所谓量彼收穫之际,徵集士马,声言掩袭,彼既聚兵,我便解甲。
再三若此,彼以为常。
后更兵,彼必不信。
犹豫之顷,我乃济师。
万一虏情或出于斯,则亦必深劳宵旰之虑矣。
兵家常言,无恃敌之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今交为无他之说者,是乃恃其不来,徒觊幸其如我所料而已。
傥或是说浸淫不已,而弗图所以待之之具,他日边烽有警,虏使扣关,若有无厌之求,难塞之请,事出卒遽,莫知所应,从之则国威愈损,拒之则国势难支。
至于此时,而后知其言之误国,亦何及哉!
伏望陛下痛念雠耻之未报,深察戎心之难知,夙夜之间,基命宥密,固不可以为无他而自宽,尤不可徒为张皇而自扰。
明诏二三大臣,坚彊志意,审定规模,相与尽诚,勠力图回实政,布置实材,以为待敌之方。
内而宿卫诸将,训饬其和辑士心;
外而被边诸屯,申严其周视边备。
复于重镇图任旧臣老将,俾为固圉之谋。
彼若求衅生辞,则在帏幄运筹者折之以正理,出之以逊辞,尽其在我。
毋为兵首,神天助顺,军声自强,宋德在人,必无厌斁。
覆景华书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二、《宝真斋法书赞》卷二七
祖俭上覆:记曹之问,缺然弗讲,愧怍厚矣。
今欲从容佚老庵中三数日,偶为事夺,未能辍身而往,信知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初不可前料也。
迩来秋序云徂,寒色稍重,想惟侍丈丈北堂外,倍纳殊福。
祖俭习閒成懒,加以昏钝,极不耐事,坐此读书殊无绪,竟不知终作何等人,每自悼而已。
家兄十月半后之严陵,稍定即诣见矣,此约决不敢爽,但迟速难必耳。
《佚老庵记》,见令李仲南书之,今先录本往。
东阳伯安,乃斋中人,刊行《二程集》及《正蒙》书之类,寄在城中转卖。
又潘叔广亦刊《西铭》及《四箴》等板,尚未就也。
皆恐欲知。
书院日来夜讲少暇,当记数段往。
兄日来观习何书?
此月能一来否?
有见告者,毋吝毋吝。
饼法固差,亦谬用之过,今别录之,此不相误。
近观邵康节诗,其一云:「虑少梦自少,言稀过亦稀。
帘垂知日永静觉风微。
但见花开谢,不关人是非。
何须游洞府,度岁也应迟」。
试观而味之。
姑此从元晦附便,他须后介,馀祈保重,以茂远业,不宣。
九月二十五日祖俭上覆景华同志兄。
覆景华书 南宋 · 吕祖俭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二、《宝真斋法书赞》卷二七
祖俭上覆:久不得为问,亦寂不闻动静,极深驰溯。
比来秋暑犹炽,伏惟燕閒有相,尊候万福。
祖俭赘食山城,徒劳无补。
昨者略到丘垄,直是匆匆。
虽闻问亦必失于一息,故执笔复止,未审吾兄亦尚相念否?
国家变故,重华上宾,当时事孔艰之际,率土之清,尤剧哀摧。
太上复以哀疚,欲就退閒。
嗣皇奉太母之命,受禅登极,求忠谠,登贤俊,诚足以开治象。
然畎亩惓惓之虑,殊未易忘。
到此尤要当位群贤,尽血诚,屏私意,相与感通其故,以措天下于坚固不拔之地,否则诚可凛凛也。
心之所怀,纸上难既,临纸依然。
昨蒙谕及,所印诸书,日日汩没,今因专介过此附往,托明招老专介送往。
有见教者,毋惜谆诲,以附其回也。
武义间得雨,已足,此非小故。
得非天哀穷民,不忍使之终困耶?
灯下草草问讯,殊不究所怀,愿言宝啬,以迓休宠,不宣。
祖俭上覆景华上舍学士尊兄座前,七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