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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广 春秋 · 诗经
四言诗
《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谁谓宋远,跂予望之。(一章)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
谁谓宋远,曾不崇朝。(二章)
按:河广二章,章四句。
汉敌益州太守北海相景君铭(汉安二年) 汉 · 阙名
出处:全后汉文 卷九十八
惟汉安二年仲秋□□,故北海任城景府君卒,呜呼哀哉!国□□宝,英彦失畴,列宿亏精,晚学后。何穹仓,布命授期,有生有死,天实为之。岂夫仁哲。收克不遗。于是故吏诸生,相与论曰:上世群后,莫不流光口于无穷,垂芬耀于书篇,身殁而行明,体亡而名存,或著形像于列图,或系颂于营管弦。后来咏其烈,竹帛叙其动,乃作诔曰:
伏惟明府,受质自天。孝弟渊懿,帅礼蹈仁。相道恢艺,抱淑守真。昌白清方,克己治身。实渘实刚,乃武乃文。遵孝孝谒,假阶司农。流德元城,兴利惠民。强衙改节,微弱蒙恩。威立泽宣,化行如神。帝嘉厥功,授以符命。守郡益州,路遐孪亲。躬自逊让,夙宵朝廷。建英忠谠,辨秩东衍。玺追嘉锡,据北海相。部城十九,邻邦归向。分明好恶,先以敬让。残伪易心,轻黠逾竟。鸮谍枭鸣,分子还养。元元鳏寡,蒙佑以宁。蓄道修德,□祉以荣。纷纷令仪,明府体之。仁义道术,明府膺之。黄朱邵父,明府三之。台辅之任,明府宜之。以病被徵,委位致仕。民志思慕,远近搔首。农夫释耒,商人空市,随辇饮泪。奈何朝廷,夺我兹父。去官未旬,病乃困危。兹璧之质,临卒不回。歔欷霣绝,奄忽不追。孝子憉𢣦,颠倒剥摧。遂不克寤,永潜长归。州里乡党,陨涕奔哀。故吏忉怛,歔欷低徊。四海冠盖,惊𢝆伤里。大命所期,实惟夫授。明王设位,明府不就。臣子欲养,明府弗留。呜呼哀哉。
辞曰:孝积幽穸,表至□兮。□□□□,翔议唧兮,再命虎将,绥元元街。规荚矩谟,主忠信兮。羽卫藩屏,抚万民兮。□□□□,恩弥盛兮,宜参鼎𨋥,□竖干桢兮,不永麋寿,弃臣子兮。仁敷海外,著甘棠兮。□石勒铭,□不亡兮(碑拓本,又见《隶续》十四。)。
复申杜元凯议 西晋 · 段畅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八
案《春秋》,僖公九年,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会诸侯,故曰子。凡在丧,王曰小童,公侯曰子。传发宋公,而因释王,在丧未葬,称「在丧」,葬讫卒哭,已除衰麻,故不复名「在丧」,此诸侯除服之证也。案《礼记》,诸侯元子既葬,见于天子,曰「类见」:将嗣父位,除丧见王,以受瑞命,由嗣而见,故曰「类见」。于是天子礼之太庙,赐以命服,此诸侯不以麻终三年之证也。《杂记》,麻者不绅,执玉不麻,麻不加于彩。诸侯既卒哭即位,则有聘享朝会之礼,既执玉服彩,不宜复以服麻,故云衰麻服缟素;缟素之制,可以杂于吉也。此除衰麻谅暗之文也。《丧大记》云:「君既葬,王政入于国,既卒哭而服王事。大夫士既葬,公政入于家,既卒哭,弁绖带,金革之事无避也」。然则大夫士皆以衰麻终三年,故虽卒哭,称弁绖带,以服金革之事。诸侯以上,卒哭除衰麻谅暗,故特不言弁绖,此诸侯衰麻除之证也。又《春秋》鲁隐公元年,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赗。《左传》曰:「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既卒哭除服谅暗,此为免丧之后来吊,故曰吊生不及哀:此诸侯卒哭除衰之证也。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来赐公命。《公羊传》曰:「命者何?加我服也」。贾逵以为诸侯逾年即位,天子赐以命圭,合瑞为信也。然则皆得行吉礼。文公元年,公孙敖如齐。《左传》曰:「穆伯如齐,始聘焉,礼也」。凡君即位,卿出并聘,践修旧好,要结外援,好事邻国,以卫社稷也。僖公之丧未三年,嫌于不可以接吉事,故《传》发明大义,以正诸侯之礼也。《春秋》襄公十五年冬十一月,晋侯周卒;十六年正月,葬晋悼公;三月公会晋侯于溴梁。《左传》曰:「葬晋悼公平公。即位,改服修官,烝于曲沃,与诸侯宴于温,传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诸侯五月而葬,今晋悼三月便葬,遂合诸侯燕会,使大夫歌舞,皆非丧礼也。羊舌𦠜、祁奚、韩襄,皆晋之贤大夫也,平公尚幼,宰传相之,命诸贤付幼君,而若此者,盖继好讲信,谋事补阙之大者,故传其行事也。晋子墨衰绖征秦,遂墨衰以葬,书春秋时卒哭之后,御军甚多,无衰墨文明其服也。弁绖金革,礼所权许,皆为救危亡者也。哀公五年秋九月,齐侯杵臼卒,六年《公羊传》曰,除:「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又「理会于陈乞之家」,明其皆免丧,无复所制也(《通典》八十。)。
论张松法正 晋 · 张璠
出处:全晋文
刘璋愚弱,而守善言,斯亦宋襄公徐偃王之徒,未为无道之主也。张松法正,虽君臣之义不正,然固已委名附质,进不显陈事势,若韩嵩刘光之说刘表,退不告绝奔亡,若陈平韩信之去项羽,而两端携贰,为谋不忠,罪之次也(《蜀志·刘璋传》注)。
赐谥尉元诏(太和十七年八月丙戌) 北魏 · 拓跋宏
出处:全后魏文卷五
元至行宽纯,仁风美富,内秉越群之武,外挺温懿之容。自少暨长,勋勤备至,历奉五朝,美隆四叶,南曜河淮之功,北光燕然之效,鲁宋怀仁,中铉载德。所谓立身备于本末,行道著于终始,勋书玉牒,惠结民志者也。爰及五福攸集,悬车归老。谦损既彰,远近流咏,陟兹父事,仪我万方。谓极眉寿,弥赞王业。天不遗老,奄尔薨逝。念功惟善,抽怛于怀。但戎事致夺,恨不尽礼耳。可赐布帛采物二千匹、温明秘器、朝衣一袭,并为营造坟域。谥曰景桓公。以彰殊礼,给羽葆鼓吹、假黄钺、班敛四十人,赐帛一千匹(《魏书·尉元传》)。
广州都督岭南按察五府经略使宋公遗爱碑颂 唐 · 张说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二十六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
维唐御天下九十有八载。苍生贲乎海隅。元泽漫乎荒外。天子念穷乡之僻陋。徼道之修阻。吏或不率不驯。人或不康不若。乃命旧相广平公宋璟。镇兹裔壤。式是南州。笃五管之政教。总三军之旗鼓。幅员万里。驯致九译。诏书下日。靡然顺风。曷由臻斯。威名之先路也。公曩时执白。登琐闼。推诚謇谔。不私形骸。忤英主之龙鳞。踏奸臣之虎尾。挫二张之锐。则声怛寰域。折三思之角。则气盖风云。由是极有四星。维帝之辅。地有五岳。维天之柱。其入宰也。君之股肱。其出守也。人之父母。至于此邦之长人也。饮食有节。衣服有常。清心而庶务。正色而偫下一。瑟兮僩兮。赫兮喧兮。固以不怒而威。不言而信。虽有文身凿齿。被发儋耳。衣卉面木。巢山馆水。种落异俗而化齐。言语不通而心喻矣。其率人版筑。教人陶瓦。室皆斁塈。昼游则华风可观。家撤茅茨。夜作而灾火不发。栋宇之利也自今始。祖国之舶车。海琛云萃。物无二价。路有遗金。殊裔胥易其回途。远人咸内我边郡。交易之坦也有如此。故能言之士。举为美谈。盖微子去殷。以后王者。襄公伐楚。将得诸侯。尚书东汉之雅望。黄门北齐之令德。宋氏世名。公其济美。诗所谓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广平有焉。若夫往者屈也。来者伸也。往来相召。而哀乐继之。鸿飞遵渚。于汝信处。龙章衮衣。以我公归。郁陶乎人思。嗟叹之不足。广府司马谭瑰番禺耆老某乙等。相与刻石。传徽斯文。子春秋之徒也。岂将苟其辞哉。雅敬宋公王臣之重。次嘉谭子赞德之义。遥感耆旧去思之勤。越裳变风。知周公之才之美。吉甫作颂。见申伯于藩于宣。观政将来。恶可废也。颂曰。
降王宰兮远国灵。歌北户兮舞南溟。酌七德兮考六经。政画一兮言不再。草木育兮鱼鳖宁。变蓬屋兮改篱墙。鱼鳞瓦兮鸟翼堂。洞日华兮皎夜光。火莫炖兮风莫飏。事有近兮惠无疆。昆崙宝兮西海财。几万里兮岁一来。舟如鸟兮货为台。市无欺兮路无盗。旅忘家兮扃夜开。越井冈兮石门道。金鼓愁兮旌旆好。来何暮兮去何早。犦牛牲兮菌鸡卜。神降福兮公寿考。
岭南节度判官宗公神道碑 唐 · 豆卢诜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九
夫工文者或懦于勇烈。善武者或昧于政理。徐则失于断。疾则寡于谋。至若文而有勇。武而有政。徐而能断。疾而能谋者。公有之矣。公讳羲仲。字羲仲。其先南阳人也。高祖出宰榆次。因家太原。昔宋襄公之母弟敖。仕于晋。至伯宗。为三郤所害。州黎奔楚。其子家于南阳。以王父字为氏。公其后也。远祖均。东汉为九江太守。累迁司徒。六条分而千里云行。五教敷而四方风动。厥有成绩。罔或不臧。自东汉迄于圣代。英贤间发。史牒详焉。曾祖隋雍州牧鄱阳将军讳义。国之选也。烈考皇灵州录事参军讳良献。人之望也。皆缵承前绪。垂祐后昆。秉德不回。世济其美。公则灵州府君之仲子也。允文允武。惟忠惟孝。丱岁失趋庭之训。绝浆有类于参乎。弱龄丧倚门之慈。泣血不殊于柴也。曾未弱冠。克自激昂。不安颜子之贫。遂投班生之笔。乃慷慨而言曰。文武不坠。在人宏之。遂从安思顺破鱼海。败五城。授上柱国。又从哥舒翰破吐蕃。收九曲。前后讨伐。稠叠勋庸。累迁游击将军左武卫中郎将。暨乾元中。秦州防禦使都督杨公。公之懿亲。邦之硕德也。怀郭有道之深识。行祁大夫之内举。以公才兼文武。德备刚柔。表为司议参军。尚贤也。至上元初。杨公为同州刺史。又表公兼韩城令当县团练使。任能也。欃枪未攘。猃狁孔棘。既因之以师旅。又加之以饥馑。寇盗蚁聚于我疆。黔黎鸟散于他境。城壁颓圯。𢌅户闭隳。嗷嗷彼方。望公如岁。公于是完城郭。修器械。均赋敛。峙糗粮。城郭之完也。则矗长云以倚天。器械之修也。则腾劲霜以扑地。均乃赋。则流人不召而来。峙乃粮。则军士不戒而备。农狎于野。商复于肆。去其烦苛。敦其简易。曾不期月。而人知所庇。解印未几。朝廷多之。迁澄城令。无何。杨公拜御史中丞岭南节度。乃咨参公谋。授以参军。时宦官吕太一怙恃宠灵。凌虐神主。前节度张休为之弃甲。公于是稽韬略。演遁法。算之以孤虚。考之以风角。潜军间道。克复旧藩。甲士不勤。而凶党歼矣。所谓不战而胜者也。乃大贡方贿。丕叙庶绩。朝议嘉焉。授大理少卿兼监察御史。仍充节度判官。懋赏也。棘署亚卿。表其赤心而刺外。柏台柱史。俾其白简以正邪。方将振翼南溟。竭诚北阙。曜威灵于象郡。布渥泽于龙川。岂上天不惠。降此大戾。阅水去而不留。藏舟奄其长逝。以永泰三年四月六日。寝疾捐馆于上京务本里第。春秋四十有二。以其年五月十八日葬毕陌原。礼也。公之元昆曰夷仲。早世而殒。公之季弟曰昌仲。为光禄寺丞。抚孤追往。号恸靡及。惟公礼以检身。忠以奉国。其事上也敬。其临下也简。御众以宽。抚孤以义。率性而仁爱及物。因心而孝友过人。从官之禄利。散沾于疏属。承家之资产。悉付与同生。宗族之所嗟称。寮友之所景慕者也。夫人昌黎郡君豆卢氏。太原交城令元伟之孙。宁州真宁尉广洽之女也。调谐琴瑟。志厉冰霜。施衿结缡。作嫔君子。婉嫕淑慎。宜其家人。伯道无儿。岂独悲于晋史。共姜誓死。宁专美于卫诗。痛失翼于凌虚。思招福而遗有。终愿削发禅寂。衲衣空门。悯幼女之未嫁。抑深心而少止。岁月逾迈。陵谷有迁。愿播芳猷。记之贞石。诜也不佞。知其为人。哀彼谭公。念兹归祔。乃为铭曰。
于穆君子。问望不已。文武并茂。忠孝兼美。德所立兮。奕奕韩邑。嗷嗷疲人。命公为宰。厥政惟新。化所及兮。小臣不帅。肆虐荒裔。师徒不勤。渠魁自殪。资令谋兮。圣朝懋赏。俾崇乃秩。卿月照庭。台霜辉质。沐鸿休兮。天地不仁。歼我邦彦。百身莫赎。孰不兴怨。行之积兮。孀妻孤女。魂断骨惊。爰纪贞石。永播芳名。美无斁兮。
答严厚舆论师道书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七十五
二十五日。某白冯翊严生足下。得生书。言为师之说。怪仆所作师友箴与答韦中立书。欲变仆不为师之志。而屈己为弟子。凡仆所为二文。其卒果不异。仆之所避者名也。所忧者其实也。实不可一日忘。仆聊歌以为箴。行且求中以益己。慄慄不敢暇。又不敢自谓有可师于人者耳。若乃名者。方为薄世笑骂。仆脆怯。尤不足当也。内不足为。外不足当众口。虽恳恳见迫。其若吾子何。实之要。二文中皆是也。吾子其详读之。仆见解不出此。吾子所云仲尼之说。岂易耶。仲尼可学。不可为也。学之至。斯则仲尼矣。未至而欲行仲尼之事。若宋襄公好霸而败国。卒中矢而死。仲尼岂易言耶。马融郑元者。二子独章句师耳。今世固不少章句师。仆幸非其人。吾子欲之。其有乐而望吾子者矣。言道讲古穷文辞以为师。则固吾属事。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又不为人师。人之所见有同异。吾子无以韩责我。若曰仆拒千百人。又非也。仆之所拒。拒为师弟子名。而不敢当其礼者也。若言道讲古穷文辞。有来问我者。吾岂尝瞋目闭口耶。敬叔吾所信爱。今不得见其人。又不敢废其言。吾子文甚畅远。恢恢乎其辟大路将疾驰也。攻其车。肥其马。长其筴。调其六辔。中道之行大都。舍是又奚师欤。亟谋于知道者而考诸古。师不乏矣。幸而亟来。终日与吾子言。不敢倦。不敢爱。不敢肆。苟去其名全其实。以其馀易其不足。亦可交以为师矣。如此无世俗累而有益乎己。古今未有好道而避是者。宗元白。
随论上下篇 其一 论上 唐 · 李宗闵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四
宗闵读孟轲书。至于王霸之说。未尝不叹曰。嗟乎。知其时之可者。不知时之不可者也。即牛鼎之事。未尝不叹曰。嗟乎。知其身之不可。不知其身之可也。于是退而著随论上下篇。因明王霸之所以兴废。进退之所由同异。且以解执事者之云尔。
客有问宗闵曰。孟轲称齐王由反手。谓管仲为不足为。若是则功业存乎人。不存乎时。不亦信乎。宗闵曰。非也。可以王而王。可以霸而霸。非人之所能为也。皆此时也。人皆奉时以行道者也。不能由道以作时者也。能因变以建功者也。不能由功以反变者也。昔时纣为无道。以流毒于偫邦。天下嚣然。不待文王之仁人。然后忻戴之也。苟有息肩之所。则民莫不疾乎奔走。如逃其水火焉。当此之时。有能扶义陵戎。除去大憝。则民莫不争被矢石。以报其父兄之仇。故太公相武王。起而革灭独夫。以成王业。宜建其国。虽无大惠于偫邦。天下顺焉。虽文王之仁。且欲招而怀之也。苟微虐杀之害。则诸侯孰肯忘国从乱。而违其天子焉。当此之时。有能匡饬暴彊。夹辅王室。则诸侯孰肯不争奉盟誓。以休其战伐之勤。故管仲相桓公。从而抚之。藩卫宗周。以立乎霸功。亦宜也。诚使太公居管仲之势。而能以周王天下乎。吾有以知其不能也。太公管仲。并时而起。则吾未知孰前焉。故仲尼称管仲曰如其仁。称桓公正而不谲。岂有非其道也。而仲尼称之。且曰圣人之门。无道桓文之事。吾不信也。客曰。然则古人为天下者。亦如是乎。宗闵曰。固也。所由曰道。道之不可易。礼乐仁义之谓矣。所遭曰时。时之不可常。应天顺民之谓矣。昔者陶唐氏之为天下也。法天而则地。授时以任民。垂其衣裳而天下无为。推其诚心而刑罚不用。当此之时。各顺其情性。乐其习俗。保其奉命。故谓之至□时一大变。及有虞之为天下也。始放四凶以除民害。是故勤而不德。时又一变焉。及夏后氏之为天下也。始用肉刑。以寒民心。是故威而不能怀。时又大变焉。及汤武之为天下也。始及干戈。放杀昏虐。是故勇而不能善。时又大变焉。及桓文之为天下也。始合诸侯。以匡王室。是故顺而不能革。彼三王二公。皆元德也。夫岂乐为相反哉。势异则事殊。时迁则俗易。执一不可以通变。循古不可以制变。是故观时而立功。论世而创业。唐虞各以其道而自帝。三代各以其变而自王。二公各以其时而自霸。不其大哉。吾故曰礼以因人。苟有以因之。不必法乎古也。乐以和人。苟有以和之。不必法乎古也。兵者除乱。苟有以除之。不必法乎古也。为政者平理天下。必法乎古人也。况古之行法岂有常。亦有从其宜。当其道。天下随时而已矣。然胶柱鼓瑟。恶能成其音声哉。若乃诵前圣之言。守已行之制。遭变而不通。得时而不随。夫如是。可谓王莽宋襄公之言。不足为有道者也。昔者王莽尝为德化矣。不问可否。语必援经。不量人心。动必据古。于是天下烦溃。从而丧之。此不知变之祸也。昔者宋襄公尝为仁义矣。楚人尚诈我必信。彼兵尚奇我必正。用欲以兴商道。霸诸侯。一战而为敌所执。再战而身死国削。为天下僇笑。此不知时之祸也。易曰。功业见乎变。又曰。随之时义大矣。非天下之至明。孰能通乎变。非天下之至圣。孰能通乎时。且轲之所言。前王之遗迹矣。君子亦云道而已矣。何必履其故迹耶。呜呼。自周室下衰。诸侯放恣。仁义之道。随没于干戈。微管仲。中国几为戎矣。而曰不足为也。孰可为之哉。
补泓战语 唐 · 皮日休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九
宋襄公伐郑。楚伐宋而救郑。与楚会泓战。既济未阵。司马子鱼请击之。公不以战。卒败而退。公羊氏以为文王之战。亦不过此。日休补其文曰。圣人制民。患其力不可禁也。设法以刑之。患刑之不可止也。用武以兵之。兵之既出也。民秉之为格杀。执之为攻残。故圣人施金鼓以节之。用羽旄以饰之。为蒐狩以教之。自三代以降。春秋之时。礼乐之征弛。掩袭之弊广。穷其力者。譬角抵者争其胜负。并驱者竞其先后。胡为仁让哉。文王圣人之至也。虽以德化。未闻不兵而获者。然则伐犬夷。征密须。败耆国。伐崇侯虎。襄公始战齐而纳孝公。次及于泓。则云不禽二毛。不以阻隘。夫圣人之爱民也。班白不提挈。又云一夫不获其所。岂能区区于死地决其胜于人命哉。较其战也。文王不为也。噫。公羊氏违邱明之旨。为文王之战。亦不过于此。罪也。
东都名臣论 北宋 · 黄垍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
范晔书称陈蕃,曰「懔懔乎伊望之业矣」;论窦武,曰「天之废商久矣,君将兴之,宋襄公所以败也」。当陈蕃、窦武秉政之际,天下延颈太平之业,后世学者言忠烈有道必稽焉。愚独谓东京天绪虽期于尽,然使国纪剿坠,士人不奋,实蕃、武之由。蕃以奇志坚节,誓清国步,呈材效业,不秽腐烂。窦氏临朝,腹心相委,武以后父,位为上将。将相同心,颐指喑呜,足移天下。列奏邪竖,次行诛屏,缓期延计,如牛捕鼠。而郑飒等缧绁吞舌,无敢腾变,是气穷势竭也。所留者朱瑀等十七人。方且出宿归府,狐疑不断,瑀等喢血一呼,躯首涂地,使天下忠臣义士跼蹐甘祸乱。是何智虑之不明,器用之寡微也!夫以将相委任之重,从天下想望之志,兴起以诛洒群孽,若决江湖灌枝烛、泰山压朽株尔。迟回自失,贻祸宗社,使天下以忠为讳,凶竖得志人上,犹能谓之材烈之士邪?通儒巨贤,四海所观望,覆败乃尔,尚何责屠羊乘宠无谋而凶终哉!学者必犹惑蕃、武之事,试为陈之。自和、顺之后,君道已替,政由嬖习。使蕃、武居股肱地,补绽决坏,因事讽论,不以荡灭为己任,则纪纲势祚犹可维持,为微缺之汉而已。一旦功力不终,为邪党鱼肉,使何进小智愤激而辱覆车,凶党竭泽,则刘氏迁业矣,岂非材不应实、覆餗渥形哉!愚诚伤汉业将谢,陈、窦扶起,翻为振落之祸耳。故君子之立事也,乘势如骑兽,搏物如鹰隼。骑兽颠则立噬,鸷鸟见形则无获。是以不俟终日,救患未萌,疾雷不及掩耳,去恶绝其本根。安有处万全之势,缓毫发之断,身辱功绝,贻祸宗社哉!愚披。
按:《汉书》,与贾生异时而恸也。《历代名贤确论》卷四九。又见《唐宋名贤确论》卷五。
春秋经传类对赋(并序 皇祐三年) 宋 · 徐晋卿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三
余读五经,酷好《春秋》;治《春秋》三《传》,雅尚《左氏》。然义理牵合,卷帙繁多,顾兹謏闻,难以殚记。乃于暇日撰成录赋一篇,凡一百五十韵,计一万五千言。欲包罗经传,牢笼善恶,则引其辞以倡之;欲错综名迹,源统起末,则简其句以包之;欲按其典实,故表其年以證之;欲循其格式,故比其韵以属之。首尾贯穿,十得其九,命曰《春秋经传类对》。将使究其所穷,可以寻其枝叶;举其宏纲,可以撮其枢要也。其间立意迂阔,措辞鄙野。不尚华而背实,但虑涉于淫竞;不摘诡以抉奇,又惧伤夫名教,故用藏于巾衍,以自备于检寻;传之昆云,而俾谨乎诵习。非敢流布圣旦,昭示钜儒,以为哂噱之资也。
运及姬世,天生仲尼。修鲁国之史策,遵周公之典彝。莫不编年示法,系日摛辞。左丘明《传》之释义,杜元凯《注》之质疑。十二公之事言,用传后世;五十条之凡例,式据前规。有惠夫人,实生桓子。当平王迁都之末,是隐公即位之始。乃有伯乐献麋(宣公十二年),却至奉豕(成公十七年)。许绝太岳之禋(隐公十一年),郑废泰山之祀(隐公八年)。帅师入极,讥无骇克胜之由(隐公二年);求好于邾,贵仪父会盟之美(隐公元年)。问族众仲(隐公八年),询名申繻(桓公六年)。子驷请息肩于晋(襄公二年),荀息谋假道于虞(僖公二年)。天弃商而久矣(僖公二十二年),神亡虢以宜乎(庄公三十二年)。宋昭灭宗,知庇根之失所(文公七年);郑庄宠弟,虑滋蔓以难图(隐公元年)。贵有常尊(宣公十二年),礼有异数(庄公十八年)。石尚归脤(定公十四年),齐桓拜胙(僖公九年)。向戍尤孟献之美室(襄公十五年),韩宣誉季孙之嘉树(昭公二年)。解鼋而郑国以乱(宣公四年),更鹜而齐臣致怒(襄公二十八年)。鲁筑王姬之馆,外礼弥尊(庄公元年);晋为太子之城,内谗益固(庄公二十八年)。蛇妖祸郑(庄公十四年),豕怪害齐(庄公八年)。强锄不能卫足(庄公十六年),邓侯徒后噬脐(庄公六年)。晋逐楚于颍北(宣公十年),鲁追戎于济西(庄公十八年)。施氏沉郤犨之子(成公十一年),郑人夺堵狗之妻(襄公十五年)。姜氏搆谋,轨死归于鲁国(桓公十八年);子比胁立,灵生失于乾溪(昭公十三年)。郑息违言(隐公十一年),晋楚结好(成公九年)。晋荀跞掩耳而走(昭公三十一年),浑良夫被发而噪(哀公十七年)。或骖乘以持带(襄公二十三年),或塞井而夷灶(成公十六年)。灵见梗阳之巫(襄公十八年),宽生萑苻之盗(昭公二十年)。掩义隐贼,驩兜招浑敦之称(文公十八年);毁信废忠,共工得穷奇之号。同上伯有强死(昭公七年),郑庄寤生(隐公元年)。越椒有熊虎之状(宣公四年),伯石是豺狼之声(昭公二十八年)。与玦衣者,表守国之意(闵公二年);献缟纻者,伸结友之诚(襄公二十九年)。虞公奔彼共池,因求宝剑(桓公十年);得臣败于城濮,为惜玉缨(僖公二十八年)。晋城虎牢(襄公二年),鲁筑鹿囿(成公十八年)。妇姜贵聘而贱逆(文公四年),郑忽先配而后祖(隐公八年)。鲁贿荀偃也,以寿梦之鼎(襄公十九年);周分唐叔也,以密须之鼓(定公四年)。楚王伐畔,降许子于武城(僖公六年);晋侯问囚,税钟仪于军府(成公九年)。士会灭狄(宣公十六年),甘歜败戎(文公十七年)。献六羽而用六佾(隐公五年),节八音而行八风。同上仲叔带窃其拱璧(襄公三十一年),鲁阳虎纳以大弓(定公元年)。虽未获一吉人,行父则庶几免戾(文公十八年);而能流四凶族,重华则其有成功。同上晋疆戚田(文公元年),鲁略棠地(隐公五年)。秦针之适晋也,车有千乘(昭公元年);共叔之都京也,城过百雉(隐公元年)。郑子产善相小国(昭公四年),楚商臣能行大事(文公元年)。韩厥奉觞而加璧,因遇齐侯(成公二年);郤至免胄以趋风,盖逢楚子(成公十六年)。郑庄有礼(隐公十一年),齐襄无常(庄公八年)。蛇乘龙而为灾于宋郑(襄公二十八年),水胜火而不利于子商(哀公九年)。虢公无德而禄(闵公二年),楚围不义而强(昭公元年)。邓曼妇人,知莫敖之必败(桓公十三年),然明君子,识程郑之将亡(襄公二十四年)。鲁铸林钟(襄公十九年),唐分姑洗(定公四年)。周内史知文伯有后(文公元年),季文子谓齐侯不免(文公十五年)。郑国之井堙木刊(襄公二十五年),郇瑕之土薄水浅(成公六年)。胥臣称郤𡙇之善,命以先茅(僖公三十三年);士伯举桓子之贤,赏以瓜衍(宣公十五年)。莫敖梁溠(庄公四年),艾猎城沂(宣公十一年)。颍考叔挟辀以走(隐公十一年),鲁庄公乘传而归(庄公九年)。吴有越,若腹心之搆疾(哀公十一年);虞得虢,犹唇齿之相依(僖公五年)。楚国子文既毁家而纾难(庄公三十年),宋邦公子遂竭粟以贷饥(文公十六年)。商臣忍人(文公元年),狼瞫君子(文公二年)。杞生圃兮,歌南蒯之叛(昭公十二年);莠在门兮,喻良霄之死(襄公三十年)。狐毛设其二旆(僖公二十八年),文王获其三矢(宣公四年)。曹太子乐奏而叹也,未免有忧(桓公九年);宋元公酒乐而泣焉,诚知必死(昭公二十五年)。陨霜杀菽(定公元年),雨雹为灾(昭公四年)。子产殂而仲尼出涕(昭公二十年),太叔卒而赵简甚哀(定公四年)。晋寘卫侯于深室(僖公二十八年),秦舍晋君于灵台(僖公十五年)。蔡昭侯两佩两裘,已为怨府(定公三年);郤子恶五兵五甲,更作祸胎(昭公二十七年)。裨谌能谋(襄公三十一年),叔向好直(襄公二十九年)。楚灭江也,秦伯为之出次(文公四年);越围吴也,赵孟降于丧食(哀公二十年)。因龙命氏,蔡墨陈刘累之宗(昭公二十九年);以鸟名官,郯子述金天之职(昭公十七年)。卫人馈锦(昭公十三年),宋公求珠(哀公十一年)。塞夷庚而绝晋(成公十八年),城州来以挑吴(昭公十九年)。楚侍者知挤于沟壑(昭公十三年),绛县师辱在于泥涂(襄公三十年)。栾盈过周,既思父黡之过(襄公二十一年);华耦盟鲁,特陈祖督之辜(文公十五年)。大官庇身(襄公三十一年),旧职展体(定公四年)。辕颇之奔郑也,既进其睱脯(哀公十一年);葛卢之朝鲁也,又馈以刍米(僖公二十九年)。晋军风于泽(僖公二十八年),郑车偾于济(隐公三年)。郑飨楚子,爰伸九献之仪(僖公二十二年);秦馈晋侯,乃用七牢之礼(僖公十五年)。秦人入鄀(文公五年),楚国围江(文公三年)。戎昭果毅(宣公二年),民生敦厖(成公十六年)。荀吴围鼓而鼓人服(昭公十五年),晋侯去原而原国降(僖公二十五年)。栋折榱崩,子产心忧于郑国(襄公三十一年);踊贵屦贱,晏婴相语于晋邦(昭公三年)。岁害鸟帑(襄公二十八年),辰伏龙尾(僖公五年)。顿子牂事晋而背楚(定公十四年),悼夫人瘠鲁以肥杞(襄公二十九年)。克黄得楚子以赐生(宣公四年),士燮使祝宗而祈死(成公十七年)。侨如已获,宣伯由是以旌功(文公十一年);阳州既降,苫越因之而名子(定公八年)。季隗就木(僖公二十三年),怀嬴奉匜。同上先轸怒兮,不顾而唾(僖公三十三年);齐侯战兮,不介而驰(成公二年)。公子启五辞楚位(哀公六年),邓养甥三逐巴师(桓公九年)。楚国争囚,上下手于以决矣(襄公二十六年);鲁邦议战,小大狱由是明之(庄公十年)。荀偃瘅疽(襄公十九年),晋侯惑蛊(昭公元年)。或骖絓而止(桓公三年),或旝动而鼓(桓公五年)。发之短者,齐欲胜吴(哀公十一年);鬣之长者,楚仍夸鲁(昭公七年)。伯禽始封于鲁国,土田陪敦(定公四年);鼢冒肇启于楚邦,筚路蓝缕(宣公十二年)。秦伯改馆(僖公十五年),晋侯加笾(昭公六年)。穆叔辞金奏之乐(襄公四年),郤至惊地室而县(成公十二年)。神夺虢公之鉴(僖公二年),天假晋侯之年(僖公二十八年)。箕之役,先轸黜于狼瞫(文公二年),夷之蒐,贾季戮于臾骈(文公六年)。许悼告终,仲尼加世子之罪(昭公十九年);晋灵被弑,董狐书赵盾之愆(宣公二年)。祀有执燔,戎有受脤,此养神之节也,则刘康公之言可准(成公十三年);聘而献物,朝而献功,此事霸之礼也,则孟献子之言堪崇(宣公十四年)。七札夸由基之射(成公十六年),六钧传颜高之弓(定公八年)。晋侯治兵于绵上(襄公十三年),阚止失道于弇中(哀公十四年)。鲁封须句,念实司于太皞(僖公二十一年);楚灭夔子,因不祀于祝融(僖公二十六年)。魏犨束胸(僖公二十八年),楚王伤目(成公十六年)。华臣弱皋比之室(襄公十七年),子重杀巫臣之族(成公七年)。伊戾谗兮宋痤死(襄公二十六年),无极谮兮朝吴逐(昭公十五年)。晋献将废于太子,衣以偏衣(闵公二年);鲁昭欲宠于家羁,赐之轻服(昭公三十二年)。伯宗避重(成公五年),荀吴驱冲(昭公十三年)。臧文仲宿于重馆(僖公三十一年),叔孙豹食于庚宗(昭公四年)。子干食百人之饩(昭公元年),桓子获千室之封(宣公十五年)。楚王浃辰克莒(成公九年),齐侯三日取龙(成公二年)。岁在豕韦,苌弘识蔡侯之祸(昭公十一年);星出婺女,裨灶知晋国之凶(昭公十年)。屠伯馈羹(昭公十三年),考叔舍肉(隐公元年)。赐魏绛以金石之乐(襄公十一年),命士会以黻冕之服(宣公十六年)。子产之为郑政也,田有封洫(襄公三十年);赵武之相晋国也,民无谤讟(昭公元年)。郑从子突,三覆既殪于戎师(隐公九年);晋用贲皇,四萃更败于王族(襄公二十六年)。伯有公怨(襄公二十七年),季子私言(成公八年)。赵宣子秣马蓐食(文公七年),僖负羁寘璧盘餐(僖公二十三年)。葑菲不遗于下体(僖公三十三年),葛藟能庇其本根(文公七年)。不虞制人,坐见燕师之败(隐公五年);无谓邾小,行闻鲁卒之奔(僖公二十二年)。城彼缘陵(僖公十四年),盟于曲濮(定公八年)。潘崇掌环列之尹(文公元年),赵盾为旄车之族(宣公二年)。郑之火也,出新客而禁旧客(昭公十八年);宋之灾也,彻小屋而涂大屋(襄公九年)。卫献公与言于孙子,不释皮冠(襄公十四年);郑子产将见于晋侯,乃加戎服(襄公二十五年)。楚子汰侈(昭公元年),文王惠和(昭公四年)。蔡昭侯沈玉而誓汉(定公三年),晋文公投璧而盟河(僖公二十四年)。申包胥倚墙而哭(定公四年),齐庄公拊楹而歌(襄公二十五年)。弃甲复来,念宋讴之颇众(宣公二年);守陴皆哭,伤郑难以滋多(宣公十二年)。政在务三(昭公七年),国不堪贰(隐公元年)。虞贪屈产之乘(僖公二年),晋受郑人之驷(僖公十五年)。锦二两,子犹受申丰之货(昭公二十六年);珠一箪,赵孟得吴王之赐(哀公二十年)。栾针执榼以承饮(成公十六年),鲁侯申宫而儆备。同上祁奚称善,不避亲而不避雠(襄公三年);魏舒举贤,以为忠而以为义(昭公二十八年)。卫多君子(襄公二十九年),禹称善人(宣公十六年)。夫差三年而报越(定公十四年),长万一日而至陈(庄公十二年)。鸟兽之肉不登俎(隐公五年),蘋蘩之菜可荐神(隐公三年)。筑室反耕,楚众而惟将守宋(宣公十五年);裹粮坐甲,晋人而且欲击秦(文公十二年)。孟明焚舟(文公三年),绕朝赠策(文公十三年)。楚城陈蔡(昭公十一年),晋灭虞虢(僖公五年)。莒子之城已恶(成公八年),庆封之车甚泽(襄公二十八年)。郤犨傲而取祸(成公十四年),观虎勇而见获(定公三年)。赂以纪甗,齐将致于晋侯(成公二年);樽以鲁壶,周用享于文伯(昭公十五年)。宋佐后至(昭公四年),州绰先鸣(襄公二十一年)。襄伯杀嫡而立庶(文公十八年),季札哀死而事生(昭公二十七年)。杞子掌北门之管(僖公三十二年),屈罢简东国之兵(昭公十四年)。楚闻倚相之誉(昭公十二年),晋推董史之名(宣公二年)。窃藏而逃,头须有纳君之志(僖公二十四年);握节而死,子卬无废命之诚(文公八年)。御廪延灾(桓公十四年),宣榭遘火(宣公十六年)。狂狡失礼而违命(宣公二年),晏子去否而献可(昭公二十年)。虽阳货而愿东(定公九年),且楚人之尚左(桓公八年)。安于祀庙,赵孟感于前勋(定公十四年);炀公立宫,季孙免于后祸(定公元年)。郭荣扣马(襄公十八年),卫献射鸿(襄公十四年)。杞国用于夷礼(僖公二十七年),伊川变于戎风(僖公二十二年)。周襄王不忍小忿(僖公二十四年),宋华元且多大功(成公十五年)。幄幕九张,子产适宜而相郑(昭公十三年);革车千乘,鲁昭习武以蒐红(昭公八年)。莫敖趾高(桓公十三年),楚王心荡(庄公四年)。晋士会问殽蒸之礼(宣公十六年),周公阅辞昌歜之飨(僖公三十年)。二五耦谮于申生(庄公二十八年),十一牢享于士鞅(昭公二十一年)。叔鱼鬻刑侯之狱,足显贪婪(昭公十四年);皇戍摄郑伯之辞,可知邪枉(成公四年)。邾悼朝鲁(襄公二十八年),孟献聘周(宣公九年)。公孙彊以田弋而说曹伯(哀公七年),晏平仲以和羹而谏齐侯(昭公二十年)。单顷公同盟鸡泽(襄公三年),郑子然侵取犬丘(襄公元年)。卫献启服之马(昭公二十九年),楚获馀皇之舟(昭公十七年)。楚有孟津之誓(昭公四年),成有岐阳之蒐。同上围原命三日之粮,用彰有信(僖公二十五年);犒秦备一夕之卫,聿见多谋(僖公三十三年)。鱼里观优(襄公二十八年),楚宫振万(庄公二十八年)。狄有五罪(宣公十五年),楚有六间(成公十六年)。子常贿而信谗(昭公二十七年),楚王汰而愎谏(昭公四年)。文公施三罪而服晋,克慎邦刑(僖公二十八年);魏绛陈五利而和戎,用蠲国患(襄公四年)。晋杀狐突(僖公二十三年),楚灭庆封(昭公四年)。阖庐居不重席(哀公元年),伯有饮必击钟(襄公三十年)。封伯禽以殷民七族(定公四年),分唐叔以怀姓九宗。同上韩原败师,晋惠愎谏而违卜(僖公十五年);楚丘封国,卫文务材而训农(闵公二年)。夷吾奔梁(僖公六年),子囊伐郑(襄公八年)。智伯愎而好胜(哀公二十七年),樊须弱而用命(哀公十一年)。虽夫妇以为宾(僖公三十三年),亦男女之辨姓(昭公元年)。命绛老作乎县师(襄公三十年),使敬仲为之工正(庄公二十二年)。太叔对礼于赵鞅,始辨礼仪(昭公二十五年);国侨问政于然明,方知政令(襄公二十五年)。物莫两大(庄公二十二年),事无二成(成公八年)。歌诗则齐有异志(襄公十六年),吹律则楚多死声(襄公十八年)。听卫则忧而不困(襄公二十九年),歌魏则俭而易行。同上随会有足使之智(文公十三年),魏万有必大之名(闵公元年)。司徒妻与之石窌(成公二年),新筑人请以繁缨。同上韩起贪淫,求玉环于子产(昭公十六年);晋侯谗惑,赐金玦于申生(闵公二年)。敬仲辞卿(庄公二十二年),国侨让邑(襄公二十六年)。子羽锐敏(哀公十一年),邾庄卞急(定公三年)。将欲修而车赋(襄公八年),必在险其走集(昭公二十三年)。虽行李之往来(僖公三十年),亦鼓噪之出入(成公五年)。庆封好田而嗜酒,坐见忧生(襄公二十八年);齐侯弃好而背盟,行知祸及(襄公十八年)。宋见星陨(僖公十六年),晋闻石言(昭公八年)。莒展夺公子之秩(昭公元年),齐侯歛大夫之轩(定公十三年)。子荡以弓梏华弱(襄公六年),晋人以幕蒙季孙(昭公十三年)。南蒯则始以费叛(昭公十二年),黑肱而终以滥奔(昭公三十一年)。桓子功而赏狄(宣公十五年),赵衰馁而处原(僖公二十五年)。弃室而耕,美季札之守节(襄公十四年);易位以令,诮魏子之干尊(定公元年)。救灾恤邻(僖公十三年),取威定霸(僖公二十七年)。一则修陈而固列(成公十六年),一则载燧而夙驾(文公十年)。莫不服冕乘轩(哀公十五年),行爵食炙。同上申生哀献胙之谗(僖公四年),合比被埋书之诈(昭公六年)。楚子玉治兵之日,鞭者七人(僖公二十七年);晋文公报惠之年,退于三舍(僖公二十八年)。世济其美(文公十八年),天诱其衷(僖公二十八年)。无忌之有疾也,让于韩起(襄公七年);宋穆之将死也,属于殇公(隐公三年)。五星陨坠而化石(僖公十六年),六鹢退飞而遇风(僖公十六年)。卫旱讨邢而雨降(僖公十九年),周饥克殷而年丰。同上胜欲迫于宜僚,承之以剑(哀公十六年);楚将优于郤至,问之以弓(成公十六年)。鲁作晋唇(哀公八年),虢为虞表(僖公五年)。楚子问鼎形之轻重(宣公三年),众仲答羽数之多少(隐公五年)。史赵言鲁必为郊(昭公十一年),伍员谏吴其为沼(哀公元年)。适乎宋野,蒯聩闻艾豭之歌(定公十四年);战彼韩原,秦伯获雄狐之兆(僖公十五年)。陈歃如忘(隐公七年),邢迁若归(闵公二年)。晋文公受戎辂之服(僖公二十八年),卫文侯衣大布之衣(闵公二年)。仲孙既省于鲁难(闵公元年),秦伯又输于晋饥(僖公十三年)。且陈卫之方睦(隐公四年),实晋郑之焉依(隐公六年)。晋臣贪天之功,人难竞赏(僖公二十四年);鲁史讳国之恶,谁敢争讥(僖公元年)。天生五材(襄公二十七年),武有七德(宣公十二年)。郤至骤称其伐(成公十六年),纪侯大去其国(庄公四年)。子产掇虿尾之谤(昭公四年),荀息竭股肱之力(僖公九年)。伯宗实好其直言(成公十五年),展氏得无于隐慝(僖公十五年)。鸟鸣亳社,非祥既告于伯姬(襄公三十年);龙见绛郊,达识更彰于蔡墨(昭公二十九年)。晋臣羁绁(僖公二十四年),秦仆纪纲。同上鲁三桓独季孙太盛(昭公五年),郑七穆唯罕氏后亡(襄公二十六年)。子雅辞多受少(襄公二十八年),国侨就直助强(襄公三十年)。季平子行于东野(定公五年),卫庄公踰于北方(哀公十七年)。会有常仪,归饩必致于地主(哀公十二年);取无正礼,求车可诮于天王(桓公十五年)。薳罢慝情(襄公三十年),郤至分谤(成公二年)。周重三恪之客(襄公二十五年),宋轻千乘之相(襄公十五年)。事顺为臧而逆为否(宣公十二年),师曲为老而直为壮(僖公二十八年)。宫之奇以其族行(僖公五年),宋兹父能以国让(僖公八年)。邾庄公车先五乘,虽取遗言(定公三年);宋文公椁用四阿,更从厚葬(成公二年)。去疾莫如尽(哀公元年),树德莫如滋。同上周子兄谋非辨菽(成公十八年),鲍庄子知不如葵(成公十七年)。魏颗败秦师于辅氏(宣公十五年),士燮会吴子于钟离(成公十五年)。季孙树于六槚(襄公四年),葛卢辨于三牺(僖公二十九年)。夹谷会时,孔子相齐鲁之礼(定公十年);大宫盟处,晏婴歃崔庆之辞(襄公二十五年)。郑伯先归(昭公四年),孔张后至(昭公十六年)。浑良夫犯其三罪(哀公十七年),沈诸梁兼其二事(哀公十六年)。卫侯薄酖(僖公三十年),陈氏厚施(昭公二十六年)。王师败于茅戎(成公元年),秦卒散于麻隧(成公十三年)。晋复公婿之封(文公八年),齐归汶阳之地(成公二年)。通徵舒之母,陈灵以无道遭戕(宣公十年);纳阎职之妻,齐懿以不君见弑(文公十八年)。唐成弄马(定公三年),晋灵嗾獒(宣公二年)。乞术聘鲁(文公十二年),伯姬会洮(庄公二十七年)。宋怨泽门之晰(襄公十七年),齐歌鲁人之皋(哀公二十一年)。见恶如去草(隐公元年),逐寇如追逃(文公七年)。穆有涂山之会(昭公四年),康有酆宫之朝。同上赵孟赋诗,欲郑邦之一献(昭公元年);吴王弃礼,徵鲁国之百牢(哀公七年)。虢公之祖兮,勋在王室(僖公五年);原繁之先兮,典司宗祏(庄公十四年)。毛伯赐鲁文之命(文公元年),晋侯受公孙之策(昭公三年)。楚国既烹于石乞(哀公十六年),宋人复醢于猛获(庄公十二年)。女宽叹食,盖欲悟于魏舒(昭公二十八年);考叔请羹,实将施及郑伯(隐公元年)。祁奚请老(襄公三年),伯华得官。同上赵鞅以铁铸刑鼎(昭公二十九年),季孙以钟作公盘(襄公十二年)。乐王鲋请豹之带(昭公元年),范献子求婼之冠(昭公二十三年)。吕锜占退泥而射月(成公十六年),声伯梦泣琼而涉洹(成公十七年)。楚围取蔿掩之室(襄公三十年),郑人斲子家之棺(宣公十年)。晋有秦忧,为州兵而拯急(僖公十五年);鲁多齐难,作丘甲以谋安(成公元年)。彼高齮兮,百两一布(昭公二十六年);此秦伯兮,千乘三去(僖公十五年)。楚军右辕而左蓐(宣公十二年),郑师先偏而后伍(桓公五年)。天王狩于河阳(僖公二十八年),晋侯盟于践土。同上司马牛致圭而适齐(哀公十四年),荡意诸效节以奔鲁(文公八年)。楚金欲铸于三钟(僖公十八年),晋铁乃赋于一鼓(昭公二十九年)。秦伯素服而迎明视,既以知臣(僖公三十三年);叔武捉发而逆卫侯,亦惟恋主(僖公二十八年)。声子斩鞅(昭公二十六年),伯棼汰辀(宣公四年)。莒人灭鄫而鄫恃赂(襄公六年),齐侯灭莱而莱恃谋。同上戟钩栾乐之肘(襄公二十三年),戈桩长狄之喉(文公十一年)。太叔之奔共也,故曰共叔(隐公元年);晋侯之纳鄂也,谓之鄂侯(隐公六年)。天道远而人道迩(昭公十八年),家量贷而公量收(昭公三年)。赎华元者,以百驷之马(宣公二年);犒秦师者,以十二之牛(僖公三十三年)。能礼国人,宋鲍得亲贤之道(文公十六年);不毁乡校,国侨知议政之由(襄公三十一年)。穆子投壶(昭公十二年),齐侯举矢。同上或择善而举(襄公二十九年),或类能而使(襄公九年)。既哀乐而乐哀(昭公二十五年),亦喜忧而忧喜(宣公十二年)。胥童以甲劫栾书(成公十七年),越俘以刀弑吴子(襄公二十九年)。鲁昭之出在季孙(昭公二十五年),卫献之政由宁氏(襄公二十六年)。季友念原仲之旧,葬礼非焉(庄公二十七年);韩起结田苏之游,立之可矣(襄公七年)。登车望阵(成公十六年),冯轼观兵(僖公二十八年)。楚幕空而栖鸟乐(庄公二十八年),齐师遁而班马鸣(襄公十八年)。寺人柳炽炭于位(昭公十年),晋士蔿寘薪于城(僖公五年)。文辞何为,诮子朝之干命(昭公二十六年);名器不假,惜仲叔之贪荣(成公二年)。生而有文(隐公元年),死而不朽(襄公二十四年)。晋文公朝以受策(僖公二十八年),楚平王拜而厌纽(昭公十三年)。荀偃亲受矢石(襄公十年),重耳躬擐甲胄(成公十三年)。叔弓卒而鲁庙去乐(昭公十五年),荀盈死而晋侯饮酒(昭公九年)。鲁穆姜辩而不德(襄公九年),宋共姬女而不妇(襄公三十年)。几先楚使,虽知乎郑昭宋聋(宣公十四年);衅始齐臣,但见乎崔薄庆厚(襄公二十七年)。鲁爇雉门(定公二年),齐馈鱼轩(闵公二年)。曹人致饩之礼(桓公十四年),宣伯餫谷之恩(成公五年)。秦晋匹而夫妇正(僖公二十三年),姬姞耦而子孙蕃(宣公三年)。获雉而贾妻始笑(昭公二十八年),生子而息妫未言(庄公十四年)。男有室而女有家,彝仪岂紊(桓公十八年);公当享而卿当宴,缛礼斯存(宣公十六年)。晋似瘠牛(昭公十三年),秦如掎鹿(襄公十四年)。背盟孔达(宣公十三年),归罪先縠(宣公十三年)。鲁侯祓殡而襚(襄公二十九年),子家易几而哭(定公元年)。宣子田于首山(宣公二年),魏舒猎于大陆(定公元年)。郑厉入而遂杀傅瑕(庄公十四年),卫衎归而乃让太叔(襄公二十六年)。楚子观兵于周疆(宣公三年),成王定鼎于郏鄏。同上鞍师既克,范文子岂敢矜功(成公二年);晋赏虽行,介子推未尝言禄(僖公二十四年)。螽当秋出(宣公十五年),蝝至冬生。同上车裂观起(襄公二十二年),藩载栾盈(襄公二十三年)。郤宛卒兮楚国谤(昭公二十七年),良霄死兮郑人惊(昭公七年)。雨入高鱼之窦(襄公二十六年),水灌徐子之城(昭公三十年)。不知贻讥,臧文仲山节藻棁(文公二年);非仪致诮,鲁庄公刻桷丹楹(庄公二十四年)。侏儒败邾(襄公四年),于思囚郑(宣公二年)。宋左师简而礼(昭公元年),乐王鲋字而敬(昭公元年)。晋侯背大主而忌小怨(僖公十年),魏戊有守心而无淫行(昭公二十八年)。曲梁之役,扬干由是以乱行(襄公三年);城濮之师,祁瞒于焉而奸命(僖公二十八年)。文王用众(成公二年),楚兵逮鳏。同上鲁定筑蛇渊之囿(定公十三年),臧纥斩鹿门之关(襄公二十三年)。处父有侵官之罪(文公六年),栾书无离局之奸(成公十六年)。毕氏后占,名冠万民之数(闵公元年);成季先卜,位参两社之间(闵公二年)。庆克蒙衣(成公十七年),楚子投袂(宣公十四年)。晋惠公惰于受瑞(僖公十一年),楚越椒傲于执币(文公九年)。郑伯之弟不义(隐公元年),周子之兄无慧(成公十八年)。登于三量,齐民归陈氏之施(昭公三年);饩彼一钟,郑国感子皮之惠(襄公二十九年)。楚氛甚恶(襄公二十七年),鲁祲非祥(昭公十五年)。文伯豫知于郑火(昭公六年),裨灶先见于陈亡(昭公九年)。楚灵王殉以二女(昭公十三年),秦穆公歼以三良(文公六年)。虽晋国之荐饥,且将乞籴(僖公十三年);奈鲁邦之大旱,便欲焚尪(僖公二十一年)。两释累囚(成公三年),三肃使者(成公十六年)。郑黑肱黜官而薄祭(襄公二十二年),薳子冯无禄而多马。同上仲由为季氏之宰,将堕三都(定公十二年);昭公孙齐侯之郊,请致千社(昭公二十五年)。蒐乘补卒(成公十六年),深垒固军(文公十二年)。子皮为郑国榱栋(襄公三十一年),陈氏作齐邦斧斤(哀公十五年)。钟纪鲁侯之伐(襄公十九年),鼎铭考父之勋(昭公七年)。庚宗妇人,执雉献于穆子(昭公四年);楚邦公子,用马见于郑君(昭公六年)。神既福仁(成公五年),天宁假易(桓公十三年)。周归仲子之赗(隐公元年),秦赠成风之襚(文公九年)。叔向谋而鲜过(襄公二十一年),吴王度不失事(襄公三十一年)。韩之役,穆姬乞归于晋君(僖公十五年);殽之败,文嬴免囚于秦帅(僖公三十三年)。得一夫而失一国(庄公十二年),除三恶而加三利(昭公十四年)。楚囚操乐,既不忘于楚音(成公九年);郑卿赋诗,且不出于郑志(昭公十六年)。子木庀赋(襄公二十五年),齐侯省刑(昭公三年)。辰主商丘之地(昭公元年),参为夏土之星。同上伍员谏吴而灭越(哀公元年),管仲请齐而救邢(闵公元年)。晋荀偃卒而犹视(襄公十九年),楚成王谥而乃瞑(文公元年)。允当则归,楚子备知于军志(僖公二十八年);见可而进,士会先达于武经(宣公十二年)。赵孟语偷(襄公三十一年),华元言疾(成公十五年)。齐庆封与卢蒲易内(襄公二十八年),晋祁胜共邬臧通室(昭公二十八年)。季文子无藏金玉(襄公五年),孙文子不听琴瑟(襄公二十九年)。献俘授馘,当晋侯克楚之言(僖公二十八年);训卒利兵,是赵盾败秦之日(文公七年)。祝币史辞,梁山崩兮用以行礼(成公五年);贬食省用,鲁邦旱兮因以垂规(僖公二十一年)。向戍请免死之邑(襄公二十七年),孟明惭拜赐之师(文公二年)。睅其目而皤其腹(宣公二年),食其肉而寝其皮(襄公二十一年)。虞公贪垂棘之璧(僖公二年),臧会窃偻句之龟(昭公二十五年)。掉鞅而还,乃乐伯致师之际(宣公十二年);弃甲而复,是华元败卒之时(宣公二年)。楚人献鼋(宣公四年),曹彊获雁(哀公七年)。宁喜擅权兮卫侯病(襄公二十七年),祭仲专政兮郑伯患(桓公十五年)。陈邦之公卿宣淫(宣公九年),鲁国之君臣多间(哀公二十七年)。秦惭殽战,盖违蹇叔之言(僖公三十三年);宋败泓师,罔取子鱼之谏(僖公二十二年)。囊瓦城郢(昭公二十三年),季然郭卷(昭公二十五年)。郑作丘赋(昭公四年),陈税封田(哀公十一年)。晋师馆谷三日(僖公二十八年),周城勤戍五年(昭公三十二年)。子桑举孟明之善(文公三年),鲍叔称管仲之贤(庄公九年)。郑伯立勋,受惠王之鞶鉴(庄公二十一年);于奚著绩,请桓子之曲县(成公二年)。被吾甲兵(桓公六年),戒尔车乘(僖公二十八年)。车既陷淖(成公十六年),马因还泞(僖公十五年)。公锄恪居于官次(襄公二十三年),孟明增修于国政(文公二年)。穆姜再拜,谢文子之赋诗(成公九年);晋侯三辞,感天王之策命(僖公二十八年)。子都拔棘(隐公十一年),许伯靡旌(宣公十二年)。子家怀鲁以及祸(宣公十四年),重耳安齐而败名(僖公二十三年)。婴齐鲁之常隶(成公十六年),赵盾晋之正卿(宣公二年)。知伯怒而投机(襄公十年),叔孙恶而指楹(昭公元年)。帅甲而来,晋栾盈昼入绛邑(襄公二十三年);命车以至,郑子展宵突陈城(襄公二十五年)。晋将裂田(哀公四年),鲁初税亩(宣公十五年)。周郊之鸡已断尾(昭公二十二年),鲁庙之牛还伤口(宣公三年)。羁妻知异而馈重耳(僖公二十三年),成风闻繇而事季友(闵公二年)。齐之鼓也,再而衰兮三而竭(庄公十年);晋之陈也,两于前而伍于后(昭公元年)。与随为约,楚王割子期之心(定公四年);共晋为盟,涉佗捘卫侯之手(定公八年)。遒人徇路(襄公十四年),天子当阳(文公四年)。吴季札聘于上国(昭公二十七年),楚平王好于边疆(昭公十四年)。晋一战而始霸(僖公二十七年),纣百克而卒亡(宣公十二年)。重耳文而有礼(僖公二十三年),印段乐而不荒(襄公二十七年)。郑君行速而视流,死期将至(成公六年);秦使目动而言肆,惧色弥彰(文公十二年)。晋上狄俘(宣公十五年),齐献戎捷(庄公三十一年)。阖庐伤指(定公十四年),子锄中颊(定公八年)。楚庄王有加惠之老(宣公十二年),季文子无衣帛之妾(襄公五年)。齐妇人兮,笑郤克之跛足(宣公十七年);曹共公兮,观晋文之骈胁(僖公二十三年)。季武子三分公室,益振僭名(襄公十一年);晋悼公九合诸侯,载兴霸业。同上郭书晰帻(定公九年),郤至韎韦(成公十六年)。赐晋侯以彤弓彤矢(僖公二十八年),分鲁公以大路大旂(定公四年)。秦为坎血以怀诈(僖公二十五年),楚作京观而示威(宣公十二年)。宁俞赂医,故卫侯之不死(僖公三十年),侯獳货筮,致曹伯之复归(僖公二十八年)。蛇出泉宫(文公十六年),龙斗洧水(昭公十九年)。子鲜誓不乡卫国(襄公二十七年),公冶终不言季氏(襄公二十九年)。叔孙烹狗以啖吏人(昭公二十三年),华元杀羊而食战士(宣公二年)。龟长筮短,献公但纳于骊姬(僖公四年);金寒玦离,狐突空伤于太子(闵公二年)。秋乃有蜮(庄公十八年),冬复多麋(庄公十七年)。鞭之长不及于马腹(宣公十五年),矢之利乃丽于麋龟(宣公十二年)。赵氏喻冬日夏日(文公七年),宾孟讽人牺己牺(昭公二十二年)。楚军之恩如挟纩(宣公十二年),卫邦之乱若棼丝(隐公四年)。擐甲执兵,盖郤克之遇敌(成公二年);入垒折馘,乃摄叔之致师(宣公十二年)。晋楚争盟(成公元年),周郑交恶(隐公三年)。子晰信美(昭公元年),栾黡甚虐(襄公十四年)。伯有汰侈(襄公三十年),韩起懦弱(襄公三十一年)。郭重食言而乃肥(哀公二十五年),原伯不学而将落(昭公十八年)。谏楚王而刖足,义见鬻拳(庄公十九年);爱卫君而灭亲,忠闻石碏(隐公四年)。朱也当御(襄公二十六年),子国请承(哀公十八年)。矢及鼓跗者,嘉伯棼之绝艺(宣公四年);射中楯瓦者,表渊捷之殊能(昭公二十六年)。观卦筮陈完之吉(庄公二十二年),比爻占毕万之兴(闵公元年)。崇饰恶言,少皞有穷奇之号(文公十八年);傲狠明德,颛顼得梼杌之称。同上楚复封陈(宣公十一年),吴其入郢(昭公三十一年)。封桓叔于曲沃(桓公二年),寘姜氏于城颍(隐公元年)。弥庸见姑蔑之旗(哀公十三年),徐子赂甲父之鼎(昭公十六年)。随不量力,方怀叛楚之谋(僖公二十年);鲁能待时,且折伐齐之请(庄公八年)。楚遂入郓(成公九年),吴还伐郯(成公七年)。晋赵穿有宠而弱(文公十二年),郑曼满无德而贪(宣公六年)。文子赋《韩奕》之五(成公九年),穆叔拜《鹿鸣》之三(襄公四年)。眢井逃时,无社昧「麦曲」之语(宣公十二年);首山登处,叔仪明「庚癸」之谈(哀公十三年)。拔本塞原(昭公九年),裂冠毁冕。同上随武子修晋国之法(宣公十六年),孙叔敖择楚国之典(宣公十二年)。吕甥畏晋文之偪(僖公二十四年),后子惧秦景之选(昭公元年)。城濮之战,文公能以德攻(僖公二十八年);首止之师,祭仲信由知免(桓公十八年)。子羽请墠(昭公元年),国侨去坛(襄公二十八年)。楚作仆区之法(昭公七年),晋为执秩之官(僖公二十七年)。韩起求玉环而拜子产(昭公十六年),楚王去皮冠而见郑丹(昭公十二年)。陈灵不君,戏朝以夏姬之服(宣公九年);齐庄无道,赐人以崔子之冠(襄公二十五年)。士丐乞盟(襄公三年),华元告急(宣公十五年)。陈恒斲丧于公室(哀公十五年),子木暴虐于私邑(哀公十六年)。鱄诸鱼中寘剑(昭公二十七年),韩厥马前执絷(成公二年)。晋朝周室,斥彝器之弗供(昭公十五年);齐涉楚郊,责包茅之不入(僖公四年)。鸡鸣而驾(宣公十二年),马首是瞻(襄公十四年)。陈成子杖戈而衣制(哀公二十七年),晏平仲枕草而寝苫(襄公十七年)。晋文公好学不贰(昭公十三年),羊舌氏渎货无厌。同上宋邦欲厚于文公,葬加蜃炭(成公二年);鲁国将优于周阅,享用虎盐(僖公三十年)。享有体荐,宴有折俎,此周定王之仪也,于以示慈惠恭俭之礼(宣公十六年);小有述职,大有巡功,此薳启彊之言也,于以显会同朝聘之风(昭公五年)。荐泽蘋于宗室(襄公二十八年),羞涧毛于王公(隐公三年)。歌钟者,郑人所以赂晋(襄公十一年);颂琴者,穆姜所以送终(襄公二年)。施及庄公,鲁史美考叔之孝(隐公元年);立于赵武,晋人思宣孟之忠(成公八年)。家父求车(桓公十五年),晋侯请隧(僖公二十五年)。解阳救宋国之难(宣公十五年),丑父易齐君之位(成公二年)。宋公不王(隐公九年),士縠堪事(文公二年)。鸟为宋得之吉(哀公二十六年),熊见晋君之祟(昭公七年)。请说以死,利卫明孔达之诚(宣公十三年);将焉用生,宁晋见安于之志(定公十四年)。鲁侯视朔(僖公五年),梓慎望氛(昭公二十年)。周史相鲁之二子(文公元年),范巫知楚之三君(文公十年)。阙巩逮封于唐叔(定公四年),属镂赐死于伍员(哀公十一年)。石厚与州吁并游,旋闻祸及(隐公三年);伍举偕声子相善,骤致名闻(襄公二十六年)。幸灾不仁(僖公十四年),阻兵无众(隐公四年)。赵宣子之为政也,董逋逃而由质要(文公六年);晋悼公之即位也,宥罪戾而节器用(成公十八年)。华元激城者之讴(宣公二年),子产感舆人之诵(襄公三十年)。子重制义侵卫,而楚卒尽行(成公二年);华耦备仪盟鲁,而宋官皆从(文公十五年)。晋修虞祀(僖公五年),秦封殽尸(文公三年)。南宫万裹之犀革(庄公十二年),公子偃蒙以皋比(庄公十年)。章禹断发而逆吴子(昭公三十年),卫侯戟手而怒褚师(哀公二十五年)。子产对徵朝之事(襄公二十二年),游吉荅送葬之仪(昭公三年)。楚平王礼新而叙旧(昭公十四年),单献公弃亲而用羁(昭公七年)。子羽知四国之为,使修辞令(襄公三十一年);赵孟观七子之志,命赋声诗(襄公二十七年)。向戍弭兵,同上穆子崇卒(昭公元年)。赵孟玩岁而愒日,同上申叔生死而肉骨(襄公二十二年)。卫之非谋也,与恶而弃好(庄公十二年);晋之非刑也,同罪而异罚(僖公二十八年)。晋邦三郤,既以怨而遭诛(成公十七年);卫国二子,亦因忠而见杀(僖公二十年)。舆豭盟孔(哀公十五年),燧象奔吴(定公四年)。郑贾人不厚诬君子(成公三年),范宣子乃浅为丈夫(襄公十年)。弦子恃姻而国灭(僖公五年),成虎怀宠而身诛(昭公十二年)。重耳对楚而语无佞(僖公二十三年),知罃归晋而言不谀(成公三年)。背施幸灾,庆郑发规于晋惠(僖公十四年);阻兵安忍,隐公骤问于州吁(隐公四年)。子产遗爱(昭公二十年),叔向遗直(昭公十四年),爱利民兮直治国;考叔纯孝(隐公元年),石碏纯臣(隐公四年),义事君兮孝奉亲。晋大夫反首而拔舍(僖公十五年),秦穆姬登台而履薪。同上齐令管仲以问楚(僖公四年),晋使吕相以绝秦(成公十三年)。师服异晋仇之名,诚深预辨(桓公二年);子囊谋楚共之谥,令问昭陈(襄公十三年)。惠伯令龟(文公十八年),姜氏问繇(襄公十年)。畜老惮杀(宣公四年),兽困犹斗(定公四年)。熊绎则桃弧棘矢(昭公十二年),伯舆则荜门圭窦(襄公十年)。陈武子失弓而骂(昭公二十六年),重丘人闭门而诟(襄公十七年)。季文子马不食粟,岂是要君(襄公五年);卫懿公鹤有乘轩,卒难禦寇(闵公二年)。楚子右广(宣公十二年),郑伯左孟(文公十年)。夷吾射钩而使相(僖公二十四年),寺披斩袪而勿诛(僖公五年)。单靖公为王室卿士(襄公十年),晋士鞅乃公族大夫(襄公十六年)。鲁伯禽得封父之繁弱(定公四年),颍考叔取郑伯之蝥弧(隐公十一年)。国子代人之忧,自知连祸(昭公元年);臧孙干国之纪,孰谓无辜(襄公二十二年)。子产争承(昭公十二年),曹伯会正(文公四年)。夏启有钧台之享(昭公四年),商汤有景亳之命。同上庆氏求专于陈国(襄公二十三年),国子实执于齐柄(哀公十七年)。薛由任姓,会朝而既许长滕(隐公十一年);鲁本周宗,班次而更闻后郑(桓公六年)。楚子卒旧(成公十六年),州绰隶新(襄公二十一年)。士蔿谋去于富子(庄公二十三年),韩宣问寘于羁臣(昭公七年)。潘党率游阙四十乘(宣公十二年),天王赐虎贲三百人(僖公二十八年)。晋士会贱而有耻(文公十三年),郑黑肱贵而能贫(襄公二十二年)。臧文仲祀鸟于鲁门,已称不知(文公二年);季平子用人于亳社,可谓非仁(昭公十年)。发币公卿(隐公七年),归事宰旅(襄公二十六年)。不有居者,谁守社稷(僖公二十八年);不有行者,谁捍牧圉?同上华父督逆目而送孔妻(桓公元年),鲁庄公割臂而盟党女(庄公三十二年)。孺子以景公为牛(哀公六年),臧纥以齐侯比鼠(襄公二十三年)。石碏爱子之说,教以义方(隐公三年);狼瞫答友之言,未获死所(文公二年)。鲁观齐社(襄公二十三年),祊易许田(隐公八年)。晋师左实而右伪(襄公十八年),楚军后劲而中权(宣公十二年)。重耳踰垣而走(僖公五年),寿子载旌以先(桓公十六年)。终彼岁星,晋侯数鲁襄之齿(襄公九年);算乎亥字,史赵知绛老之年(襄公二十年)。鲁初尚髽(襄公四年),晋始用墨(僖公三十三年)。齐侯毁关而去禁(昭公二十年),楚王宥罪而举职(昭公十三年)。孔悝反祏于西圃(哀公十六年),无极取货于东国(昭公二十一年)。烛之武夜见秦伯,备写嘉谋(僖公三十年);鄹叔纥宵犯齐师,骤宣巨绩(襄公十七年)。唐侯骏马(定公三年),庆封美车(襄公二十七年)。臧哀伯规桓纳鼎(桓公二年),公子彄谏隐观鱼(隐公五年)。邾隐公执高而容仰(定公十五年),单成公视下以言徐(昭公十一年)。叔段兴师,缮甲兵而具卒乘(隐公元年);郤縠谋帅,说礼乐而敦《诗》《书(僖公二十七年)》。晋乃虎狼(文公十三年),吴为蛇豕(定公四年)。籍父而虽谓无后(昭公十五年),惠伯而且闻有子(昭公十六年)。鬻拳葬楚子于夕室(庄公十九年),羽父弑隐公于寪氏(隐公十一年)。楚城陈蔡,既无宇以攸推(昭公十一年);鲁视邾滕,亦叔孙之所耻(襄公二十七年)。卫国褊小(隐公四年),楚师轻窕(襄公二十六年)。郲寄卫献(襄公十四年),郓居鲁昭(昭公二十七年)。庆封罔知于《相鼠(襄公二十七年)》,华定不荅于《蓼萧(昭公十二年)》。晋侯询卫故于献子(襄公十四年),叔向问郑政于国侨(襄公三十年)。犀兕尚多,难荅宋讴之众(宣公二年);马牛不及,敢辞楚地之遥(僖公四年)。毛伯求金(文公九年),子罕辞玉(襄公十五年)。地动而南宫震(昭公二十三年),日食而叔辄哭(昭公二十一年)。卫侯与元咺争讼(僖公二十八年),王叔共伯舆坐狱(襄公十年)。栾枝有勇,既起尘而曳柴(僖公二十八年);重耳多谋,又益兵而伐木。同上鄅人藉稻(昭公十八年),祭足取禾(隐公三年)。邾文公之知命也,讫须迁绎(文公十三年);楚昭王之知道也,终不祭河(哀公六年)。卫出公以弓遗子赣(哀公二十六年),东郭书以琴问弦多(哀公十一年)。公子鲍美而艳(文公十六年),楚郤宛直而和(昭公二十七年)。晋惠公言多忌刻(僖公九年),孙文子衡而委蛇(襄公七年)。锵锵凤凰,协懿氏卜妻之兆(庄公二十二年);太叔鸲鹆,应鲁侯去国之歌(昭公三十五年)。宋元公恶而婉(襄公二十六年),太子痤美而很。同上伯有侈而愎(襄公三十年),叔孙绞而婉(昭公元年)。子太叔恶能亢宗,同上石悼子是谓蹶本(襄公十九年)。秦伯召于郤氏,畏币重而言甘(僖公十年);晋侯辞于头须,知心覆则图反(僖公二十四年)。楚邦赫赫(襄公十三年),宋国区区(襄公十七年)。土功则日至而毕(庄公二十九年),祭事则龙见而雩(桓公五年)。孟庄子为橁琴而示暇(襄公十八年),宋乐祁献杨楯以贻辜(定公六年)。韩厥立赵衰之后(成公八年),臾骈送贾季之帑(文公六年)。台骀能业,其官曾无侥倖(昭公元年);商人骤施。于国实有觊觎(文公十四年)。叔仪乞粮(哀公十三年),晋文受块(僖公二十三年)。伯有嗜酒(襄公三十年)。齐侯好内(僖公十七年)。南史执简以往(襄公二十五年),右师受牒而退(昭公二十五年)。巫臣教吴而乘车(成公七年),楚人惎晋而拔旆(宣公十二年)。授政子产,郑罕虎能用善人(襄公二十年),献礼楚王,合左师善守先代(昭公四年)。薳子荡敏以事君(襄公二十七年),吴夷昧德不失民(襄公三十一年)。齐侯闭门而索客(成公十七年),高固桀石以投人(成公二年)。《行苇》、《洞酌》昭忠信(隐公三年),潢污行潦荐鬼神。同上阎田未归,天王兴辞而责晋(昭公九年);楚师方急,包胥发哭以告秦(定公四年)。执斲执针(成公二年),改步改玉(定公五年)。蹶由犒楚师而被执(昭公五年),斗廉谏子元而遭梏(庄公三十年)。赵武伐雍门之荻(襄公十八年),士弱焚申池之木。同上子产献楚王六礼,孰可规非(昭公四年);太叔语赵简九言,自堪尊勖(定公四年)。子展俭而壹(襄公二十六年),夏齧壮而顽(昭公二十三年)。鲁定公作乎两观(定公二年),臧文仲废乎六关(文公二年)。晋国求知罃之反(成公三年),魏人噪士会之还(文公十三年)。宋公会邾,执鄫人于睢社(僖公十九年);楚君灭蔡,用太子于冈山(昭公十一年)。五空卜郊(成公十年),四不视朔(文公十六年)。鲁公初献于龙辅(昭公二十九年),卫侯新成于虎幄(哀公十七年),乃有舜帝《箫韶(襄公二十九年)》,文王《象箾》。同上韩宣子观于鲁书(昭公二年),吴季札听于周乐(襄公二十九年)。卜偃识虢亡之兆,可谓前知(僖公二年);叔兴明齐乱之机,允称先觉(僖公十六年)。鲁秉周礼(闵公元年),晋有尧风(襄公二十九年)。楚令尹改辕而北(宣公十二年),郑公子待命于东(僖公三十年)。子产避游氏之庙(昭公十二年),季平益郈伯之宫(昭公二十九年)。鬷蔑虽言于堂下(昭公二十八年),知罃将寘于褚中(成公三年)。齐侯税管仲之囚,卒兴霸业(庄公九年);秦伯赦孟明之罪,果立殊功(文公二年)。子臧鹬冠(僖公二十四年),郭书狸制(定公九年)。成为孟氏之障(定公十二年),叶作楚邦之蔽(昭公十八年)。匹嫡耦国者,周有子仪之宠(桓公十八年);去顺效逆者,卫有州吁之嬖(隐公三年)。书社五百,乃齐侯兴卫之时(哀公十五年);被练三千,是楚子侵吴之际(襄公三年)。楚分二广(宣公十二年),晋作三行(僖公二十八年)。许男则面缚衔璧(僖公六年),郑伯则肉袒牵羊(宣公十二年)。宫之奇为人太懦(僖公三年),阳处父立性过刚(文公五年)。荡子山背族而既戮(成公十五年),乐大心贱宗而必亡(昭公二十五年)。申侯专利而不厌,既云获戾(僖公七年);子皮饮酒而无度,亦自贻殃(昭公七年)。城郢遗忠(襄公十四年),伐原示信(僖公二十七年)。齐桓劳赐一级(僖公九年),晋侯出入三觐(僖公二十八年)。陈子行具其含玉(哀公十一年),公孙夏歌其虞殡。同上齐师已遁,空营闻乌鸟之声(襄公十八年);郑伐欲兴,列卒布鱼丽之陈(桓公五年)。滕薛争长(隐公十一年),秦晋交绥(文公十二年)。孟孙之恶臧纥也,有同药石(襄公二十三年);宁子之视卫侯也,不如奕棋(襄公二十五年)。晋易秦而败绩(僖公十五年),鲁卑邾而丧师(僖公二十二年)。致大蔡兮,请臧纥之邑(襄公二十三年);与拱璧兮,求崔子之尸(襄公二十八年)。聘彼晋邦,季文子豫求丧礼(文公六年);至于楚国,孟僖子不能相仪(昭公七年)。戕舟发梁(襄公二十八年),抽戈结衽(成公十七年)。赵旃则弃车而走(宣公十二年),鲜虞则枕辔而寝(襄公二十五年)。周宴晋侯,则秬鬯一卣(僖公二十八年);郑享楚子,则笾豆六品(僖公二十二年)。卫二礼杀国子,灭族何多(僖公二十五年);晋三郤谮伯宗,害贤已甚(成公十五年)。子颓乐祸(庄公十二年),郑伯效尤(庄公二十一年)。梁山崩而晋邦恐(成公五年),桓宫灾而鲁国忧(哀公三年)。赵衰以壶飧而从重耳(僖公二十五年),宁俞以橐饘而奉卫侯(僖公二十八年)。齐祭社而蒐军实(襄公二十四年),宋筑台而妨农收(襄公十七年)。季梁在随,识楚子羸师之诈(桓公六年);曹刿谋鲁,知齐人乱辙之由(庄公十年)。晏平仲枕尸而哭(襄公二十五年),酅魁垒闭口而死(哀公二十七年)。鲁昭公不见于夫人(昭公三十一年),齐子元但称于已氏(文公十四年)。楚王待食熊蹯(文公元年),卫人请执牛耳(定公八年)。虒祁宫就,叔弓贺于晋侯(昭公八年);章华台成,鲁侯落于楚子(昭公七年)。商臣䗬目(文公七年),伯封豕心(昭公二十八年)。鲁叔姬之反马(宣公五年),郑子晰之委禽(昭公元年)。宁子弗祀于夏相(僖公三十一年),荀罃不祷于桑林(襄公十年)。鲁既胜齐,孟反抽矢而策马(哀公十一年);晋将救郑,张骼踞转而鼓琴(襄公二十四年)。斐豹焚书(襄公二十三年),伯舆合要(襄公十年)。楚王使驿以奔问(襄公二十八年),伯宗乘传而赴召(成公五年)。子泄逆劳于郊(定公五年),孟献书劳于庙(襄公十三年)。伯乐致晋师之次,左射以菆(宣公十二年);叔孙见士伯之时,右顾而笑(昭公二十四年)。灵闻晋厉(成公十年),妙见秦医。同上汶阳者,鲁赐于季友(僖公元年);绵上者,晋旌于子推(僖公二十四年)。郑翩为鹅鹳之陈(昭公二十一年),魏庄纳虎豹之皮(襄公四年)。虢骄则晋侯问罪(庄公二十七年),随张则楚国兴师(桓公六年)。鲁重葛卢,且加燕好之礼(僖公二十九年);郑厚蔡子,爰申廷劳之仪(襄公二十八年)。宋老时羞(文公十六年),齐公日膳(襄公二十八年)。厨人濮以裳裹首(昭公二十一年),楚子西以袂掩面(哀公十一年)。伯封贪婪而无厌(昭公二十八年),齐桓施舍而不倦(昭公十三年)。庆封受于朱方(襄公二十八年),晏子辞于邶殿。同上卫仲由赴难之日,死犹结缨(哀公十五年);祝佗父复命之时,卒不说弁(襄公二十五年)。魏颗结草(宣公十五年),锄麑触槐(宣公二年)。息侯犯五不韪(隐公十一年),酆舒有三俊才(宣公十五年)。鲁国不弃周礼(闵公元年),晋邦实用楚材(襄公二十六年)。贲贲之鹑,其谣也豫传于虢灭(僖公五年);嘻嘻之鸟,其妖也先告于宋灾(襄公三十年)。季氏介鸡(昭公二十五年),卫侯禄鹤(闵公二年)。孛见而四国皆祸(昭公十七年),日食而二邦有恶(昭公七年)。梁伯徒好于土功(僖公十九年),莒子不修于城郭(成公九年)。郑邓析用其竹刑(定公九年),晋魏舒去其柏椁(定公元年)。周儋括足高视躁,已叹害成(襄公三十年);卢蒲嫳发短心长,更虞乱作(昭公三年)。楚围之威仪似君(襄公三十一年),子旗之志气不臣(昭公二年)。冯简子能断大事(襄公二十一年),巩简公好用远人(定公元年)。况又赤云夹日(哀公六年),孛星入辰(昭公十七年)。郑伯始朝于楚(僖公十八年),子圉为质于秦(僖公十七年)。晋侯迁于新田,靡求垫隘(成公六年);晏子复其旧宅,岂避嚣尘(昭公三年)。楚设前茅(宣公十二年),晋疑衷甲(襄公二十七年)。楚武王作荆尸之陈(庄公四年),晋文公为被卢之法(僖公二十七年)。士蔿谓虢将饥(庄公二十七年),宫奇知虞不腊(僖公五年)。赋车籍马,伟楚国之政成(襄公二十五年);通商惠工,知卫邦之化洽(闵公二年)。穆姜择槚(襄公二年),臧妾织蒲(文公二年)。楚人望叶公如慈父(哀公十六年),齐侯戏南蒯为叛夫(昭公十四年)。成季手文而名友(闵公二年),唐叔天命以为虞(昭公元年)。庸人囚于扬窗,三宿而逸(文公十六年);晋国杀于秦谍,六日而苏(宣公八年)。楚能官人(襄公十五年),晋为盟主(成公三年)。楚钟仪言称先职(成公九年),王子颓乐及遍舞(庄公二十年)。穆子祸起竖牛(昭公四年),羊舌衅生叔虎(襄公二十一年)。礼以事主,陈桓子始大于齐(庄公二十二年);德以谏君,臧孙达有后于鲁(桓公二年)。子臧守节(成公十五年),苌弘违天(定公元年)。天夺赵同之魄(宣公十五年),神赐虢公之田(庄公三十二年)。郑铸鼎兮,叔向谏矣(昭公六年);晋重币兮,子产讥焉(襄公二十四年)。魏绛简授于仆人,盖通晋悼(襄公三年);子家书凭于执讯,用告赵宣(文公十七年)。右属櫜鞬(僖公二十三年),左执鞭弭。同上赵武事不再令(哀公十年),阖庐食不二味(哀公元年)。归父坛帷而复命(宣公十八年),芋尹尸柩而将事(哀公十五年)。楚王执鞭以出(昭公十二年),子产乘遽而至(昭公二年)。赵文子薄币而重礼,抚彼诸侯(襄公二十五年);晋文公改服以修官,加于群吏(襄公十六年)。坐而假寐(宣公二年),行无越思(襄公二十五年)。叔弓辞致馆之礼(昭公二年),宋人修折俎之仪(襄公二十七年)。晋侯劳于鲁使(昭公二年),展喜犒于齐师(僖公二十六年)。游吉送少姜之葬(昭公三年),楚人求襄老之尸(成公二年)。齐庄公通于姜氏(襄公二十五年),楚巫臣聘于夏姬(成公二年)。晋戮叔鱼,三数恶而无隐(昭公十四年);吴烦子重,七奔命以尤罢(成公七年)。莱驹失戈(文公二年),齐侯丧屦(庄公八年)。齐之赂也,既以其宗器乐器(襄公二十五年);周之赐也,复用乎大辂戎辂(僖公二十八年)。宋三族而无害(襄公二十六年),楚二卿之相恶(成公十六年)。季札逢子产如旧识,各以观贤(襄公二十九年);叔向见鬷明若故知,因悉言遇(昭公二十八年)。包胥逃赏(定公五年),郑忽辞婚(桓公六年)。季孙之还鲁也,由叔鲋之诱(昭公十三年);伍举之反楚也,因声子之言(襄公二十六年)。寿馀履士会之足(文公十三年),狄人归先轸之元(僖公三十三年)。争斗鸡而平子怒(昭公二十五年),逐瘈狗而华臣奔(襄公十七年)。子产坏其馆垣,请辞克敏(襄公三十一年);叔孙葺其墙屋,峻节弥敦(昭公二十三年)。楚立夏州(宣公十一年),鲁筑郎囿(昭公九年)。管夷吾让不忘上(僖公十二年),韩宣子辞不失旧(襄公二十六年)。楚王翠被而豹舄(昭公十二年),右宰狐裘而羔袖(襄公十四年)。鲁问宋之郜鼎,虽切箴规(桓公二年);郑赂晋之襄钟,但期存救(成公十年)。蜚灾已降(隐公元年),螟害复兴(隐公五年)。阳气微而不宜震电(隐公九年),寒雨过而乃有木水(成公十六年)。宋雨螽兮,祸焉可逭(文公三年);齐有彗兮,妖莫能胜(昭公二十六年)。秋水故无其麦苗,诚伤洪潦(庄公七年);淫雨尚妨于稼实,盖忌严凝(庄公十一年)。宋鲁断肱(昭公二十年),张丐折股(昭公二十一年)。齐灭谭而谭无礼(庄公十年),郑伐京而京不度(隐公元年)。加木于子晰之尸(昭公二年),树槚于伍员之墓(哀公十一年)。一乘葬于晋厉,则非礼然(成公十八年);四翣侧于齐庄,良由乱故(襄公二十五年)。《春秋》作矣,简策昭然。总一百二十四国,计二百四十二年。灭国者五十二也,弑君者四十一焉。五十八战争之名,有大有小;三百十会盟之数,何后何先。异哉!世绝哲王,教堕儒术。书叹凤而大道已丧,序获麟而元经遂毕。伤周道之不兴,嗟孔丘之告卒。所以鲁哀诔之曰: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
按:《历代赋汇》卷六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通志堂经解本《春秋类对赋》,《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八。
故朝散大夫给事中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公行状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彭城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曾祖赠大理评事。祖皇任尚书、工部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累赠户部尚书。考皇任益州路转运使、尚书主客郎中,累赠光禄大夫、工部尚书。公字某,尚书中子,天性明彻渊粹,自为童子,有老成人量。初学进士词赋,已为人传诵称道之。至年十五,乃更习为古文。读书心悟理解,志气开发,日增月益,河江委注,不可丈尺斗斛校也。其十七岁所著撰,至今存者尚多。自两汉之后,豪杰之士所为文章,虽皆以理为主,偏局所见,致远则不通。又其论五经,皆欲明王道,而惑于曲说,驳杂瞀乱,不能自解,圣人之道不明。及公为之正德性,别仁智,举中庸,明天命,条达理,遂交贯旁畅,愈深愈远,未尝一踬焉。尝论曰:「荀子不知性,扬子不知命,韩子不知道。荀子言人性恶,则善无所起。扬子畏死而投阁。韩子汲汲求用于时,以不得出王公大人之门为己忧。是三子其盛者也,而其蔽至是,况其下者乎」?至说《春秋》,其所发明尤多。论宋襄公事,或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或以讥不能鼓儳杀敌。公以为文王之事,亦当内治其国家,外信于诸侯,何尝不治不信,而强争之。既争而轻弃己民,其犹足谓之仁且智乎?凡公之言,大约反其本,正己而物正者也。书公子季友卒,三《传》皆以为贤。公以谓季友之贤,因其有事而著之。今卒而书季者,盖自是世季氏也。公之论《春秋》如此。自前世钜儒宿学,皆所不至。概举二者,可以类知焉。为《三传权衡》,解驳三家美恶,毫发无得以形遁者。庆历初,有司更正贡士,令士不从学官者,州郡勿举。舅氏王源叔以书招公来太学,公答不可。曰:「焉有伯夷、孟轲、段干木之俦,而自致博士弟子乎」?其后此令亦废阁不用。公举进士,庆历六年三月御试,选为第一。会内兄翰林学士承旨王公尧臣时为编排官,以嫌自列。编排者,用考试官所定等第,受成事而甲乙之耳,诚无预于与夺,可无嫌也,王公固辞之。上不得已,以为第二,拜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事。吴正肃公育旧闻公之贤,倾迟之。及罢政事守蔡,得公欢甚,事无大小皆听公,州以清静。与公日赋诗饮酒为乐,蔡人传以为盛事。蔡州十县,五居高仰地,转运使符郡,变民诸谷,悉以粳糯充赋,皆市于旁县以输官,民益困急。会诏书问可以宽民力者,公上疏其弊,因言方今用不足,尽如古难,宜敕转运使,必不得已折变,毋变其所无与不可得,则民虽病不困,事颇施行。八年十一月,丁先公忧去官。皇祐三年二月服除,还为大理评事。召试学士院,擢太子中允、直集贤院。是时方议定大乐,天子使中贵人参其事。公谏以谓:「王事莫重于乐,今材学满朝,辩论有馀,足以增朝廷之光,而顾使若赵谈者居间,臣恐为袁盎笑也」。明年,同判登闻鼓院,改判吏部南曹,南曹兼考功事。于是夏丞相薨,将葬,故事考功当请谥太常,集百官议之。上以旧恩,特赐竦谥曰文正,不复关有司。公上奏,请收还诏书,更属有司,得以公议之。因陈:「竦备位将相,无正直声,陛下不当侵臣等官,而假人以宠」。书三上,上嘉公守正,为改谥曰文庄。八月,权判三司开拆司。后徙他部,亦未离南曹也。侬智高乱岭南,枢密副使狄青宣抚四路,而朝议不为置副,或曰使中官副之。公闻,遽上奏曰:「狄青起于行伍而列枢近,权兵而出,宜得正固干略之臣参共其事。今不置副,置副而用中人,皆不可」。秦州与羌人争古渭州,上以问左右,弃之存之孰利。公时从三司奏事,闻之,上奏独请弃之。以谓:「假令新城足以蔽秦州,长无羌人之虞,虽倾国守之可也。不然,地形便利,贼能乘之以扰边圉,虽倾国争之可也。今何所重轻,而糜国财、困民力、捐士卒之命,以贪咫尺之地,而有弃明信、规小利之名,使其有以窥中国,非计也」。时议者不同,竟留之。秦州坐是应接多事,财用匮竭矣。五年四月,迁权三司度支判官,始解南曹,赐绯衣银鱼。至和元年正月,张贵妃薨,追号温成皇后,有献议求为立忌日,礼官请对不许。公奏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犹不立忌,奈何以温成私昵之爱,而变古越礼,恐祖宗神灵,不乐于此」。上乃止。八月,同修起居注。居一月,召试超拜右正言、知制诰,赐紫金鱼袋,权同判吏部流内铨。初,陈丞相以公不附己,论议不能右公。唯天子察公忠直,数得公奏议,开纳无疑,故亟用公知制诰。陈丞相以修注未一月为言,上不听,曰:「此岂计官资日月邪」?公谢日,上又面谕曰:「外间事不便,有所闻,当一一语朕矣」。无几何,朝廷从礼院有所询问,礼生擅发印状以报,礼官莫知。知礼院事吴充谪罚礼生,而坐以出官。公奏以为朝廷久安,吏习因循,百司庶府,茍且已甚。稍激厉振职,未知如何而使充以此得罪,岂不伤事害政也!请追止前命。已而修起居注冯京复以言事夺职。公因奏事,上谓公曰:「吴充乃是振职,冯京意亦无他,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耳」。公奏言:「自古唯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则不然,上意慈仁好谏,而中书不务将顺圣德之美,排逐言者,乃是蔽君之明,止君之善,必且感动阴阳,有风雾日食地震之异」。居五日,地果震镇戎军,而都下雪,后累日昏霾,太阳色黄浊,略皆如公言。公又密劝上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以消伏灾变。上深纳之。时亲睦宅方筑神御殿,天寒休役。公建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公庙不可设于私家,所以明一统也。今神御若干,礼为可,则不宜以人劳辍作;若不中礼,则遂止之,何权罢也」?庙事遂寝。宦官石全彬缘葬温成皇后,赏劳除宫苑使、领利州观察使。全彬不厌,后三日,复换正除利州观察使。公封还词头,上言:「全彬闺闼之臣,如此姑息,有权势重于全彬者,何以待之」?事竟得止。二年,两制诸公多求补郡者。公上疏论邪臣正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常易进而难退,愿陛下参伍观之。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直质,无流心,论议不阿执政,有益当世者,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上悟,乃留欧阳修等不行。八月,假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契丹遣其臣马祐来迓。行自幽州,东北入古北口,更长兴、白隰山路,诘曲缭绕,或折而西南,行千馀里,乃出山,至柳河。公问祐曰:「自松亭直北趋柳河径易,不数日至中京,何不行此」?敌人本欲以山路迂回,使中国信其阻远,常秘讳之,不使汉使知。及得公问,惊谢曰:「实然。然自通好以来,置驿如此,不敢改也」。祐复问:「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食虎豹,人以为山神,此何名也」?公曰:「以某所闻,駮也。其状如白马,墨尾锯牙,音如鼓,盘桓迎日而驰」。为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祐释然相视,喜曰:「真是也」。前此者汉使往,或以轻肆不为敌人所重,又有畏懦,拘守约束,惴惴不敢蹉跌者。独公坦怀,意气自若,敌人畏服加礼焉。二年三月,王文安公迁参知政事,公自列亲嫌,求知扬州,诏许之。初,狄青自南伐归,为枢密使。京城小民闻青骤贵,相与推说,诵咏其材武。青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上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公忧之。会将赴扬州,辞行见上,因言:「陛下爱青,不如出之以全始终。今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青,无使负国家」。上颔之,曰:「可语中书」。公过见三丞相,谓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者尚存」。其以青事告之,丞相应对唯唯。公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朝廷皆知为青发也。至八月,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相国寺,坐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先是有彗星见,青去之夕,而彗没。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公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禦变之术。青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青邪」?公之建言,或以为过计,及后乃大服云。扬州雷塘,即汉江都之雷陂也。旧属民,自唐以来,耕种其中。往数十岁,官取蓄水以备漕运,旧田主二十六家皆夺业失职,官始议以他田偿之,竟无与也。然塘亦破决不修,漕运未尝赖此。发运使因以假扬州种稻,而旧田主二百馀口皆饥寒,县官莫省。及公至,持太和年契书诣府自讼,公即判还之。发运使犹以漕运事动朝廷靳留之,公用种稻事證明其无用,朝廷乃听公。杜公丞相衍致仕,居南都,闻之喜曰:「真良太守矣」。九月,恭谢天地,改元嘉祐,进公朝散大夫,封宣县开国男。天长富人陈乙杀人,捕得,赇县吏脱己,而以诬王甲。甲贫弱不能自明,遂受诬,囚至府。公察之,心知其冤,而囚畏吏,不敢言。公以委户曹杜诱,使精意鞫之。诱不能有所反,而狱益傅致證左,牢不可破。将论囚,公亲讯之。囚得公语言,知其能为己直也,乃敢告冤,果陈氏杀人,远近传以为神。明年四月,迁起居舍人、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公初治扬,前守政苛,吏民不安。公以宽简拊之,而民大和。及至郓,郓比易守,政事不治,市邑攘夺,公行不禁,讼或累月不决。公拨遣簿书,决平狱讼,不数日则已无事。乃更约束,明赏罚,下吏奔走承命。月馀,境内正清,盗贼屏息。使客行寿张道中,遗钱一囊,人不敢取,以告耆长,长为守视,顷之客还,取得之。又有暮遗物市中者,旦往取,故在其所。先是西路久旱,麦不登,郓州尤多蝗虫。公入境而雨至州,数日蝗自出境亡去,岁以有年。居郓五月,召还朝,纠察在京刑狱,充宗正司修玉牒官。四年正月,同权知贡举。是岁始更贡士令,奏名者才二百人。其罢黜者虽多,莫有不服者,至有为赋以颂得人。上例赐近臣墨字,公得「稽古」二字,时论荣之。杨佐判都水监,请凿京北孟阳河,盛冬兴役,死者数百人。又坏民庐舍,发掘丘墓百五十馀所,而河讫不成。百姓遮宰相自诉,执政乃收检计工役官匠属吏,囚呼冤不承,狱久不决。公奏理之曰:「佐始相度此河,使生者劳敝,死者暴露,百姓怨痛,谤议沸腾,皆佐为之。今置佐不问,而专罪馀人,不合人情」。求以佐为首。会有诏疏狱,一概解纵不问。是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众亦予其恬退之称。让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让端无穷,或四五让,至七八让,天子尝优容之。下至布衣福州陈烈等,初除吏亦让,赐之粟帛亦让。公以为此皆挟伪求名,要上迷众,其渐不可长。乃建言诸让官,或一让,或再让,或不得让,宜一以故事旧典为准,以防未乱。是岁天子将亲大祫于太庙,丞相欲加上尊号。公以礼部兼领名表,丞相请撰表辞。公止之曰:「陛下自宝元以来不受徽号,至今且二十年,天下之人咸知天子持盈好谦。今复加数字,既不足尽圣德,而前美并弃,诚亦可惜,愿加深思」。富丞相不怡,曰:「适已奏闻,乃是上意欲尔,不可止也」。公曰诺。退谓子弟曰:「吾备位近臣,当献可替否,宁得罪权门,岂可使主上受虚名而弃实美耶」?遂上疏曰:「陛下尊号,既已云『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尽善极美矣,复加『大仁』,不足增光,而曰『至治』,有若自矜。今百姓多困,仓廪不实,风俗未清,贤不肖混淆,狱讼繁多,盗贼群辈,水旱继有,四夷虽粗定,然本以重赂厚利羁縻之,非畏威慕义也,未可谓至治。然则让而不居,于圣德弥高矣。臣谓陛下永执至道,以当天心,必有一谦四益之报。增加数字,未必发扬光辉,而反累二十年昭升之美。又入今岁以来,颇有灾异,日食地震,雨雷大雪,飞蝗涌水,伤害广远。以理论之,陛下寅畏天命,正当深自抑损,岂可于此时加上尊号?昔伊尹戒商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诚望陛下求诸道而已」。章凡四上。天子得公奏,顾侍臣曰:「我意本谓当如此」。遂断章表不受。于是忤时相。初,郭后既以废薨,天子加恩,追复其号,而不许谥与祔庙,且二十馀年。至是礼官乃倡议,请依礼祔郭后于庙,朝议将许之。公疏争曰:「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盟;不反哭于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今一旦欲治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恐其未安于《春秋》也。《春秋》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而郭后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其未安于义也。且《传》曰:『不有废也,君何以兴』?废兴之间,固必有正不正之礼存焉。今欲扶所废以为正,必将抑所兴以为不正。古者不二嫡,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议已决矣,无为复纷纷以乱大礼,宜令诸儒极其论难」。有诏并张洞奏状重议。洞论景祐诏书,以谓追复郭后,是人主意,停止庙谥,则执政所为。公以议不同,不连章。已而丞相召太常趣定议,将以祫前升祔。公闻之,又上奏曰:「臣观洞之言,乃是曼辞饰说,茍蔽前失。以追复郭后则出于天子,以停止庙谥则出于大臣。共一诏书也,而论之异同。若不幸而此言传于后,且归过君父,亏损圣德,此其一也。且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废兴不两立,而人君无二嫡,备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洞既不以此为辞,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正礼,此其二也。愿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有诏是公,议者乃止。于是祫祭有日,礼官建白,请以孝章皇后以下四主享于别庙,不升合食。上重其事,有诏两制集议。公与胡宿等共上议曰:「案《春秋传》曰:『大祫,未毁庙之主皆升,合食于太祖』。国朝事宗庙,且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此皆祖宗制节,垂法以贻子孙者也,未易轻改。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传》曰『祭从先祖』,如其故便」。公以论列未尽,又特上奏曰:「九经所载祫祭制度,最明备者莫如《春秋公羊传》。自汉以下,皆引为證。所谓未毁庙者,岂有帝后之限哉?此乃国朝所以依缘循守,行之且百年者也。今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近之说,不务讲求本朝之故,而专倡异代难通之制,不务将顺主上广孝之心,而轻议宗庙久行之仪,欲摈隔四后,使亿万斯年,永不得合食于先帝,臣窃恨之。昔贡禹议罢园庙,匡衡议迁郊兆,群臣和之者非一,自以为周公、孔子复生,不可得变。元帝、成帝信之,然而通人未以为当。既而皆悔之,则无及矣。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举措数有后悔哉?此自陛下所当留圣思也」。初,上春秋高,朝议或有恐上劳拜起者,而礼官承旨,遂造此议。上微闻之,又得公章,谓近臣曰:「朕初谓礼当然,茍以拜起为烦,吾犹能之,何惮也」?遂手诏罢议。蜀人龙昌期者,著书传经,以诡僻炫众,至诋毁周公,杂用佛说。拥弟子十数人至都,文丞相荐诸朝,以所著书示两制。公与同列并奏昌期非圣不经,请下益州毁弃板本。事未行而昌期用荐赐五品服,帛百匹,中外疑骇。公拜疏曰:「臣按昌期之书,违古畔道,所谓言伪而辩,学非而博,是王制之不听而诛者也。陛下哀其衰老,未使服少正卯之刑,则幸矣,又何赏焉?昔孔子作《孝经》,非圣人者无法,而朝廷顾多昌期之毁周公,臣所不晓也。且陛下使臣等议之,臣等不敢不尽忠。今置臣等之言而不用,纵昌期之妄而不诛,乃反褒以命服,厚以重币,是非贸乱,沮劝颠倒,使迷国之计行于侧,而非圣人之俗倡于下,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伏乞追还诏书,毋使有识之士窥朝廷浅深」。词极切直,昌期亦惶惧不敢受赐。装卸营卒桑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案成,弃达市。公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公曰:「此岂可行耶」!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枢密使以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公不行。公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烦,故建纠察一司,證审真伪。自迩以来,每有大辟,倍加精慎。此则先帝不敢兼于庶狱庶慎,惟有司之任。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慎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卒、侵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又朝廷旧法,不许用例破条。今顾于刑狱极慎,人命至重之际,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喻也」。天子乃以公章下开封府,著为令。翰林学士韩绛上言:「国朝官制未立,如中书门下为宰相职号令,乃以近臣兼判两省,例已重。诸如此类,宜加裁定,正其名体,他官典领,一用旧例。百司常务,多关二府,请择重轻,移付于下。走吏章服与公卿不殊,宜著为等级。台阁省寺无所传录,可依仿《周礼》、《唐六典》,著为一书」。天子以为可行,召公与翰林胡宿受诏同详定。公以谓:「此帝王能事,朝廷大务,必将损益沿革,成一朝之制,不独空言而已。当得其人,乃能成事。前日朝廷欲正大乐,先定律吕,自景祐至今近三十年,而功不就。今之所为,又重于乐,自非周召管萧之才,恐虽三十年亦未可望也」。凡再辞,不许。既受命,公乃奏请,未置局,先条可改正裁损申明数事,送中书门下参详可否,然后删定。诏许焉。未及上,明年三月,韩再奏趣行之。公乃与胡公诣政事堂,略条一二事,咨丞相曰:「国家必欲兴修官制,勒成一经,为后世法,则宜先简别条贯,澄清流品,使事事有法。不然者,虚列官府,徒作空文,无用也。今且以数事言之。如枢密院,五代以来,始与中书对掌机务。名体不正,无甚于此。尚书二十四司,今为虚名,官冗员众,蠹财害政。即欲改正官制,则当罢枢密院,废三司省郎官不治事者,以前资散官处之,可乎?审刑院、审官院、群牧司、提举司、纠察司,骈衍于官,皆当省,还属尚书九卿,此裁损者也,可乎?唐制,谏官、史官随宰相入立仗下。唐制,中书出制敕,门下审之,而后尚书出告身。唐制,学士下领外职,舍人分判六曹,皆美政也。必欲申明官制,无先于此者,可乎?当开元时,官有定员,职有常守,故李林甫之为《六典》也易,然犹仅成一书耳,卒之不能行也。本朝随事建官,取便事而已,有司奉法守职可矣。茍不能尔,恐虽成书,犹且复废。宇文之《周官》,唐之《六典》是也」。丞相久之度不能行,曰:「然。此诚难事,业已行,姑徐徐为之」。居月馀,韩以中丞言事,出知蔡州。又数月,公帅长安,然胡公犹在朝,而朝廷亦不复问官制云。十月,上亲祫祭太庙,礼毕,公以加恩上骑都尉,进封开国子。初,翰林侍读学士吕溱自真定府召还,监司积与溱不平,捕溱亲吏,按验穷治,得溱尝借官曲作酒,及以私货往河东交易二罪。溱先谪知舒州,而后狱具。大理寺约法,溱乃未尝受推,法不当蔽罪。自溱事起,外议纷纷,言溱有死罪十。独天子素知溱薄过,不致于理,夺溱侍读,分司南京而已。公行制书,具道上所以待溱意,许溱自新。上恩如此,诏词理当尔,非有所左右也。而自中丞、知杂、谏官、御史,争上言溱罪大责轻,公制词不直。天子察公无过,以其章示公。既而言溱者终不息,上厌甚,不得已为不用赦,再削一官。他舍人命词,与公无异,言者乃止。御史吴中复尝荐文学郑叔熊于朝。故事,御史荐士,无特授官者。前数年,观文殿学士王公举正尝荐叔熊,既不行矣。已而执政以中复故,乃更追用举正前章,除叔熊以官。叔熊实以医自名,为中复治嬖妾有功,中复故称之。公刺讥中复,中复闻之,恨甚,又憾前诋欺不遂。而公洁廉无私,无可加诬者。公前议郭后庙,有语云:「上之废郭后,虑在宗庙社稷之际,不得不然耳」。中复即深文排诋,析言搆语,云此欲开导人主废后,是许敬宗之伦。中复既唱其端,随者翕然。执政诸公虽知其不直,然亦恶公数正言异己,欲因事挤之。以御史章上,将开陈其端绪,冀人主意动,则挻之矣。而上辄曰:「此岂可行」?敕封去之。每上辄然,至十馀章。后日有御史复上殿,上逆谓之曰:「是又将言刘某耶」?此御史实自欲言他事,皇惧甚,退更相告言。谏官、御史本亦承望上旨,虽数妄作,不能不反顾己患,既揣知上意,即噤齰不复言。当是时,非人主素知公,公几不免。公为人亮直正固,其处己明甚,循理蹈义,志之所充,乃形于言,不以纤毫异内外也。又以为德性茍充,则功名可遗,学问茍明,则文章不足事也。其以待人,亦推己意而同之。然世俗方以夸严无实为成名,虚誉崇饰为尚贤,内不能自知则高自期待,外以悦人则复以才能许人。士之浮薄慕名者喜乐之,与公异操,故与世多不合。其夫人尝谓公曰:「人以君为傲,宜有以接俗弭谤」。公曰:「吾何傲也哉?老者吾尊之,少者吾宾之,贵者吾严之,贱者吾安之,自谓宜矣。世俗之人,又欲其足之随之,谄之狎之,然则是乡原已,吾不为也」。是时执政为上兴太平,复行王化,取其文致与周汉等隆而已。士大夫知旨者,趋欢附和,咸得显仕。公乃介然独立,上下交忤,谤言益多,执政滋不悦。公在西垣七年,诏诰典重,褒贬有体,不可增损一字。为上尊号表,时凡五请一谢,不移时即具。又尝一日有诏,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宰相得旨,即日待进,公将上马,遂不解带,援笔书之,凡数千言,词意皆不同,吏誊白不暇。往反才食顷,执政皆惊视,以为所未尝见。吏有窃言曰:「公乃以此见忌耳」。故事,舍人迁翰林者,皆以久次。执政不欲公在内,每有阙,辄置不用。会永兴军阙守,公自请治之。执政喜公之去,疏奏,即除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府事。公谢曰:「臣本求永兴,不望侍读,不敢受」。诏不许。既行六日,学士阙,遂越用范镇,众人为公惘然。公之辞行,面陈用将之术,且言:「顷来边吏颇以饮食佣役得罪,即今武吏,多不愿临边。如孙沔、吕溱,贵重有功名,犹以此见废,设复有孟舒、魏尚之徒,臣固知议者之不能容。此乃冯唐所以疑汉文帝不能用颇、牧也。臣愿陛下容边臣,阔略细过,无督以微法」。又言:「马军都指挥使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近者御史中丞韩绛又以倾宰相,重摇人心。臣谓要令两善,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上皆然之,是后边将遂无以酒食坐者,茂实顷之亦出知曹州。公以十二月至雍部。先是关中比岁不登,百姓流移,长安尤甚。公开仓廪,赈乏绝,宽赋敛,止逋责,省徭役,缓期会,约束豪右,毋敢固粜。民苦大钱数变法疑惑,公使官吏俸钱,一皆中给,民因知官不复变法矣。事必当请者,请而行之,其馀则皆以便宜厝置。视事三日,大雪盈尺。雍人喜曰:「此公赐我」。数月,流民稍自归。明年大丰熟。是时,朝廷遣使均田,欲以等贫富,以致颂声。上因公之西,敕至部徐访利害以闻。于是孙琳主均河中府及耀州,召聚吏民,暴露田间。百姓相传县官且增赋税,所在斫伐桑柘,关中嚣然。公遽上言:「方今灾伤流移,恐未可以均田。愿且召还孙琳,别俟丰岁,以安民心」。初,琳以方田法步地,千步为方。以方度之,诚使其覈实无颇,然但为能知田亩高下耳。至于均税之法,以地肥瘠为差。其勤力从事,田亩修治者,则赋重自若;其惰窳不事事,而田亩荒瘠者,因获减赋。然此当以肥瘠言也。吏非廉明,用心不一,或不能尽知田事,或挟私与夺,上无由察也。故均田之害,人皆知之,独言事者乐其名。公所以求待丰岁者,恶斥言之耳。琳之度田,起自万泉、龙门。此两邑皆山田,崎岖二三百里间。人以谓审如琳法,非旬岁不可周遍也。琳皆不出一月而奏毕功,论者惊笑其谩。会公奏至,中书犹信琳言,以公为不晓,用琳章报公,敕榜告民毋得残桑柘而已。顷之,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百户。七年四月,迁礼部郎中。九月,大飨明堂,进封彭城郡开国侯。公与欧阳公永叔相厚,及欧阳参知政事,尝为丞相韩公言公所为,不如谤者之言也。久之,韩公谢曰:「虽失之东隅,可以收之桑榆乎」?欧阳曰:「公能如是,大善」。将还公为翰林学士,会上不豫,事且寝。八年四月,英宗皇帝即位,进吏部郎中。公治长安,豪猾敛手,良民得职。大姓范伟积产数巨万,冒武功县令范祚为其祖。伟所取信者,持祚为令时黄敕耳。伟家不徭役者五十年,更西事调发,下户困蔽,而伟自若。盗相祚墓,以己祖母合葬之,谩云祚继室也。雷简夫以处士登用,能为文辞,伟赂简夫,使为墓碑,以信其伪。伟因此出入公卿间,持府县短长。数犯法,至徒流,辄以赎去。长安人皆知伟罔冒,畏伟不敢言。吏受赇者,辄为伟蔽匿。公因事发之,穷治,伟伏罪,长安中欢呼称神明。会大赦,未断而公去雍,伟因谋反变前状,自后连五狱,證逮四五百人,展转二年。朝廷以委御史,乃不得变,而伟亦以更大赦,杖之而已,长安人恨之。公在雍三年,治声四出,巴蜀人皆愿得公为守,引领冀望,或相与至界上,问使客刘公何时来。是年,公以疾自请。八月,召赴阙,勾当三班院,徙判太常寺、兼礼仪事。上初即位,有疾,皇太后尝临朝。上疾愈,乃归政。适有小人言二宫不欢,谏者或讦而过直。公以谓当以义理从容感讽,不可以口舌争也。是时方进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公因陈前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何谓孝友?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左右属听者,无不嗟喜动色,即日传其语于外。既退,王翰林谓公曰:「公直言至此乎」?慈寿闻之,亦大喜。治平元年四月,公得惊眩疾,数月不朝告,且满百日,公求便郡养疾。上谓执政曰:「刘某器识才学,朝廷未见其比者,虽病,固当留」。乃复赐告。尝一日讲毕,上谓学士诸公曰:「曾见刘某否,病今何如?可往省之」。于是,王、范两学士来见公,道上语。会内苑橙实初熟,上使中贵人以五十枚赐公,面问公起居,所以慰抚甚厚。公拜表谢,而病亦少间,因自陈家贫,复求补外,上怆然许之。九月,除知卫州,换汝州。郡久废不治,公召曹吏谓曰:「吾以病来此,汝无以吾病故,习前态。谩欺分毫,黥罚汝」。吏人素闻威名,战栗不敢犯。已而更以吏事委属僚,时时更改判画,举大纲而已。其所以赈饥穷,省徭役,诛锄黠恶,方略如旧。吏皆窃言:「公病犹尔,况不病耶」!二年十一月上郊,进封开国公。三年四月,迁右谏议大夫。公谢曰:「臣久病茍禄,已无愧耻,诚不敢复望迁秩,重招讥议」。诏不许。公前后拜官,未尝辄让,唯初拜侍读及除谏议辞之。其诚心以谓所不宜处,则不欲茍受之,非以邀名也。居无何,召还阙。公自陈病笃,不能朝,愿罢学士,治南台。许焉。十一月,改集贤院学士、权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四年正月,今上嗣位,改给事中。明年四月八日,薨于位,享年五十。所著《春秋传》十五卷、《春秋权衡》十七卷、《春秋说例》二卷、《春秋文权》二卷、《春秋意林》五卷、《弟子记》五卷、《七经小传》五卷,皆成书。《易外传》二十卷、《元滋》九篇、《通古》五卷、《古风》五卷,皆未就。文集若干卷。公学问广博,无书不通,自浮屠老子,以及山经、地志、阴阳、卜筮、医药、天文,略皆究知大略,求其意义合于圣人者。而世人所谓善者,亦不废也。尝与吕溱济叔同在礼部,夜视填星,指曰:「此于法当得土,不然乃得女」。居数日,使者来,因言宫中两夫人皆当就馆,吕相视笑。数月,果生两公主。又尝斋太乙宫,与内弟王钦臣夜语曰:「岁星往来虚危间,危甚明盛,以吾观之,当有兴于齐者」。岁馀,英宗以齐州防禦使入继大统,遂登大位云。在长安时,得三代时钟鼎器皿数十,皆有篆刻铭识,文字奇古。公按读之,因以考知前代制度,用匜敦簠簋,与前世学者所说不同。其所言齐黄同冕,亦书传所不载也。公珍惜之,尝曰:「我死,子孙以此烝尝我」。及病累年,尝使子弟诵书其侧,时阅古器以自适。尝叹曰:「我所著书,皆圣人微旨,而不及尽有成,岂非天哉」!公与人交,不求其备,得一善则称道之。其推进者甚众,而与江休复邻几最善。尝曰:「邻几和而不流,柔而不犯,当求之古人,阮籍、陶潜之伦也」。荐之于朝。邻几所以骤用修起居注,公有力焉。又尝称贾直孺,人或讥贾者,公曰:「贾何必全美,居今之世,而劲直有守,不阿贵位,此其足以过人远矣」。凡公论交如此。及邻几死,哭之恸曰:「唯君知我」。时欧阳永叔为志墓石,公为书之,以致意焉。梅尧臣圣俞与公亲且旧,既卒,其家不能自存,公哀之,未有以助也。圣俞尝欲书程丞相神道碑,病不果,公为成之。程氏喜饷白金五百两,公不发封,尽以赙梅氏。公平生未尝轻为人书铭,特此二事,以经营二友云。公两娶武威伦氏,皆侍御史赠某官程之女。前夫人先公十七年卒。继以女妹,累封河南郡君。子男四人。长定国,郊社掌座,早死。次奉世,进士及第,大理寺丞。次当时,大理评事。少子安上,太常寺太祝。女子三人,长嫁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尚幼。公于宗族,赒给甚厚,家事未尝问有无。岁时朝廷行礼,得以推恩,辄以旁逮疏族。先人有田在苏州,公未尝取一粒,皆以畀内外亲属。及其终,家无馀财。公既殁,朝廷推恩,以两子孙望、旦皆为将作监主簿,又除族子安世试将作监主簿。安世父敦,坐法堕官,公常怜之,雅意欲官其子。故诸孤以安世名闻,所以成公意也。某年少公四岁,及某能读书,则公学问成立矣。故某所学所闻,资取于公,而公志之所存,某窃预焉。公于某友爱天至,尝曰:「唯得兄弟,可以忘我病」。公不幸至于大故,哀痛感慕,无心以处,岂复能详记其徽美耶!日月有期,将以来岁某月,从祔于先公。诚冀自托于大贤君子,垂名无疆,而惧他人闻见之不详,且世俗之多诸恶,不敢尽也。故自抑推割,而纂述其大概,唯执事悯怜而赐纂述焉。谨状。
论求治不可太急(熙宁二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七、《范忠宣公奏议》卷上、《国朝诸臣奏议》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臣伏见陛下即位已来,切于求治,思欲革去旧弊,速致太平。此固圣明之君,盛德之举也。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才不可以急求,积弊不可以顿革。道不驯致,则有揠苗之患;事欲速成,则有不达之忧。人急求则人佞进而巧伪生,弊顿革则人情扰而怨愤作。所以景帝削七国而晁错受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大兴。宋襄公急于求霸,以致丧师;唐文宗切于除奸,而训、注祸作。此皆前世之明效,而后王之龟鉴也。故帝王之图治,必在显仁藏用,自下升高。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德以积累而大。通其变而使民不倦,神其化而使民不知,无象无为,而天下自安矣。故传称尧之德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称舜曰「夫何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称文王则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是皆圣人之治,以无为而成也。又称孔子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又曰:「无适也,无莫也,义不与比」。《洪范》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则圣人之心,毋固毋必,无适无莫,不作偏党好恶,而邪正自辨、万事无惑也。故水止则方能鉴物,心清则可以理事。自古人君,有以才略自任,果于兴作,欲其事功速就,必为憸佞所乘。迎合之人,则以才能被宠;忠直之论,皆以沮排见疑。以沮排被疑,则不暇察其忠;以合意为才,则无以觉其佞。自然善恶无辨,赏罚不明,人情怨怒而不知,祸乱已成而莫见,以至国家颠危者多矣,此果于兴作之害也。孔子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此有以见小人承顺之言可惧也。陛下聪明仁孝,脩己笃恭,自有尧、舜之资,可以垂衣而治,不须急务于近效。乃杂五霸之为,岂唯徒劳睿思,寔恐以小妨大。伏望陛下清心简事,尊德委贤,以知人安民为大方,以富国强兵为末务,覆之如天,容之如地,四海被不言之化,生民跻仁寿之域,与三王并美,唐虞比隆,使后世歌颂无穷,在陛下留神而已。
上神宗皇帝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五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一、《崇古文诀》卷二三、《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二七、《永乐大典》卷七五○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文章类选》卷一五、《文编》卷一三、《右编》卷三三、《文章辨体》卷七九、《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熙宁四年二月□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臣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买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翻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虏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釐。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槁,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夫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必然之理,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茍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子夏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唯商鞅变法,不顾人言,虽能骤致富强,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徇,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而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此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而今岁之人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则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图,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已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子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藉,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及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追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斐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玚、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试取其《传》而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凡有擘画利害,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工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茍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佃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又欲官卖所在坊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宣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而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另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柰何复欲取庸。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别出科名哉!万一不幸,后世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讟,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今民无以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欤?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止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食自足,无操瓢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则必亦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顷在陕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尝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买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者,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之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戏。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劝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倖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徇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夫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道德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德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必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收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消兵而庞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豗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豗羸而无害。及其已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导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者,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而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德宗初即位,擢崔祐甫为相。祐甫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翕然,天下想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且大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虽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羽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复虑此,况其他乎,世常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施之晚岁,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嘉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斯可见。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倖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釐。其间一事聱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言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进。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怵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而巧佞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已振监司之体,各怀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弊,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观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而养猫所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所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一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欤?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茍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李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祸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常有忘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羹,同如济水。孙宝有言:「周公上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两不相损」。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王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歛衽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知觉。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臣非敢历诋新政,苟为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刊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算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安敢有词。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而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也?臣天赋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已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领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可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怀不能已,卒吐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学士院试春秋定天下之邪正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为《谷梁》者曰:「成天下之事业,定天下之邪正,莫善于《春秋」》。请因其说而极言之。夫《春秋》者,礼之见于事业者也。孔子论三代之盛,必归于礼之大成,而其衰,必本于礼之渐废。君臣、父子、上下,莫不由礼而定其位。至以为有礼则生,无礼则死。故孔子自少至老,未尝一日不学礼而不治其他。以之出入周旋,乱臣强君莫能加焉。知天下莫之能用也,退而治其纪纲条目,以遗后世之君子。则又以为不得亲见于行事,有其具而无其施设措置之方,于是因鲁史记为《春秋》,一断于礼。凡《春秋》之所褒者,礼之所与也,其所贬者,礼之所否也。《记》曰:礼者,所以别嫌、明疑、定犹豫也。而《春秋》一取断焉。故凡天下之邪正,君子之所疑而不能决者,皆至于《春秋》而定。非定于《春秋》,定于礼也。故太史公曰:「《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为人君父而不知《春秋》者,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子而不知《春秋》者,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夫礼义之失,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其意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是以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夫邪正之不同也,不啻若黑白。使天下凡为君子者皆如颜渊,凡为小人者皆如桀蹠,虽微《春秋》,天下其孰疑之?天下之所疑者,邪正之间也。其情则邪,而其迹若正者有之矣。其情以为正,而不知其义以陷于邪者有之矣。此《春秋》之所以丁宁反覆于其间也。宋襄公,疑于仁者也。晋荀息,疑于忠者也。襄公不修德,而疲弊其民以求诸侯,此其心岂汤武之心也哉?而独至于战,则曰「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非有仁者之素,而欲一旦窃取其名以欺后世,茍《春秋》不为正之,则世之为仁者,相率而为伪也。故其书曰:「冬十一月乙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春秋》之书战,未有若此其详也。君子以为其败固宜,而无有隐讳不忍之辞焉。荀息之事君也,君存不能正其过,没又成其邪志而死焉。荀息而为忠,则凡忠于盗贼、死于私䁥者皆忠也,而可乎?故其书曰:「及其大夫荀息」。不然,则荀息,孔父之徒也,而可名哉!
儒者可与守成论(以下二首俱程试)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五、《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名世文宗》卷二六、《渊鉴类函》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圣人之于天下也,无意于取也。譬之江海,百谷赴焉;譬之麟凤,鸟兽萃焉。虽欲辞之,岂可得哉?禹治洪水,排万世之患,使沟壑之地,疏为桑麻,鱼鳖之民,化为衣冠。契为司徒,而五教行,弃为后稷,而烝民粒,世济其德。至于汤武拯涂炭之民,而置之于仁寿之域,故天下相率而朝之。此三圣人者,盖推之而不可去,逃之而不能免者也。于是益修其政,明其教,因其民不易其俗。以是得之,以是守之,传数十世,而民不叛。岂有二道哉!周室既衰,诸侯并起力征争夺者,天下皆是也。德既无以相过,则智胜而已矣;智既无以相倾,则力夺而已矣。至秦之乱,则天下荡然,无复知有仁义矣。汉高帝以三尺剑,起布衣,五年而并天下。虽稍辅以仁义,然所用之人,常先于智勇,所行之策,常主于权谋。是以战必胜,攻必取。天下既平,思所以享其成功,而安于无事,以为子孙无穷之计,而武夫谋臣,举非其人,莫与为者。故陆贾讥之曰:「陛下以马上得之,岂可以马上治之」!叔孙通亦曰:「儒者难以进取,可与守成」。于是酌古今之宜,兴礼乐之中,取其简而易知,近而易行者,以为朝觐会同冠昏丧祭一代之法。虽足以传数百年,上下相安,然终不若三代圣人取守一道源深而流长也。夫武夫谋臣,譬之药石,可以伐病,而不可以养生。儒者譬之五谷,可以养生,而不可以伐病。宋襄公争诸侯,不擒二毛,不鼓不成列,以败于泓,身夷而国蹙。此以五谷伐病者也。秦始皇焚诗书,杀豪杰,东城临洮,北筑辽水,民不得休息,传之二世,宗庙芜灭。此以药石养生者也。善夫贾生之论曰:「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夫世俗不察,直以攻守为二道。故具论三代以来所以取守之术,使知禹、汤、文、武之威德亦儒者之极功,而陆贾、叔孙通之流,盖儒术之粗也。
宋襄公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九、《唐宋名贤确论》卷二、《文编》卷二九、《古今人物论》卷三、《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鲁僖公二十二年「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苏子曰:《春秋》书战,未有若此之严而尽也。宋公,天子之上公。宋,先代之后,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非列国诸侯之所敢敌也。而曰「及楚人战于泓」。楚,夷狄之国,人微者之称。以天子之上公,而当夷狄之微者,至于败绩,宋公之罪,盖可见矣。而《公羊传》以为文王之战不过此,学者疑焉。故不可以不辩。宋襄公非独行仁义而不终者也。以不仁之资,盗仁者之名尔。齐宣有牵牛而过堂下者,曰:「牛何之」?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夫舍一牛,于德未有所损益者,而孟子与之以王。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三代之所共也。而宋襄公执鄫子用于次睢之社,君子杀一牛犹不忍,而宋公戕一国君若犬豕然,此而忍为之,天下孰有不忍者耶?泓之役,身败国衄,乃欲以不重伤、不禽二毛欺诸侯。人能紾其兄之臂以取食,而能忍饥于壶餐者,天下知其不情也。襄公能忍于鄫子,而不忍于重伤二毛,此岂可谓其情也哉?桓文之师,存亡继绝,犹不齿于仲尼之门,况用人于夷鬼以求霸,而谓王者之师可乎?使鄫子有罪而讨之,虽声于诸侯而戮于社,天下不以为过。若以喜怒兴师,则秦穆公获晋侯,且犹释之,而况敢用诸淫昏之鬼乎?以愚观之,宋襄公,王莽之流。襄公以诸侯为可以名得,王莽以天下为可以文取也。其得丧小大不同,其不能欺天下则同也。其不鼓不成列,不能损襄公之虐;其抱孺子而泣,不能盖王莽之篡。使莽无成则宋襄公。使襄公之得志,亦一莽也。古人有言:「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襄公行王者之事,犹足以当桓公之师,一战之馀,救死扶伤不暇。此独妄庸耳。齐桓、晋文得管仲、子犯而兴,襄公有一子鱼不能用,岂可同日而语哉。自古失道之君,如是者多矣,死而论定,未有如宋襄公之欺于后世者也。
乐毅论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历代名贤确论》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自知其可以王而王者,三王也。自知其不可以王而霸者,五霸也。或者之论曰:「图王不成,其弊犹可以霸」。呜呼,使齐桓、晋文而行汤、武之事,将求亡之不暇,虽欲霸,可得乎?夫王道者,不可以小用也。大用则王,小用则亡。昔者徐偃王、宋襄公尝行仁义矣,然终以亡其身、丧其国者,何哉?其所施者,未足以充其所求也。故夫有可以得天下之道,而无取天下之心,乃可与言王矣。范蠡、留侯,虽非汤、武之佐,然亦可谓刚毅果敢,卓然不惑,而能有所必为者也。观吴王困于姑苏之上,而求哀请命于勾践,勾践欲赦之,彼范蠡者独以为不可,援桴进兵,卒刎其颈。项籍之解而东,高帝亦欲罢兵归国,留侯谏曰:「此天亡也,急击勿失」。此二人者,以为区区之仁义,不足以易吾之大计也。嗟夫,乐毅战国之雄,未知大道,而窃尝闻之,则足以亡其身而已矣。论者以为燕惠王不肖,用反间,以骑劫代将,卒走乐生。此其所以无成者,出于不幸,而非用兵之罪。然当时使昭王尚在,反间不得行,乐毅终亦必败。何者?燕之并齐,非秦、楚、三晋之利。今以百万之师,攻两城之残寇,而数岁不决,师老于外,此必有乘其虚者矣。诸侯乘之于内,齐击之于外。当此时,虽太公、穰苴不能无败。然乐毅以百倍之众,数岁而不能下两城者,非其智力不足,盖欲以仁义服齐之民,故不忍急攻而至于此也。夫以齐人苦湣王之暴,乐毅茍退而休兵,治其政令,宽其赋役,反其田里,安其老幼,使齐人无复斗志,则田单者独谁与战哉!柰何以百万之师,相持而不决,此固所以使齐人得徐而为之谋也。当战国时,兵相吞者,岂独在我,以燕、齐之众压其城,而急攻之,可灭此而后食,其谁曰不可。呜呼,欲王则王,不王则审所处,无使两失焉而为天下笑也。
问定何以无正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四、《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对:始终授受之际,《春秋》之所甚谨也。无事而书首时,事在二月而书王二月,事在三月而书王三月者,例也。至于公之始年,虽有二月、三月之书,而又特书正月。隐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庄元年:「春王正月。二月,夫人孙于齐」。所以揭天子之正朔,而正诸侯之始也。《公羊传》曰:「缘民臣之心,不可一日无君。缘始终之义,一年不二君。不可旷年无君」。故诸侯皆踰年即位而书正月。定公元年书曰:「王三月,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先儒疑焉,而未得其当也。尝试论之。《春秋》十有二公,其得终始之正而备即位之礼者四,文公、成公、襄公、哀公也。摄而立,不得备即位之礼者一,隐公也。先君不以其道终,而己不得备即位之礼者六,桓公、庄公、闵公、僖公、宣公、昭公也。先君不以其道终而又在外者二,庄公、定公也。在外踰年而后至者一,定公也。且夫先君虽在外不以其道终,然未尝有踰年而后至者,则是二百四十二年未尝一日无君,而定公之元年鲁之统绝者自正月至于六月而后续也。正月者,正其君也。昭公未至,定公未立,季氏当国,而天子之正朔将谁正耶?此定之所以无正月也。《公羊传》曰:「正月者,正即位也。定无正月者,即位后也。定、哀多微辞」。而何休以为昭公出奔,国当绝,定公不得继体奉正,故讳为微词。呜呼,昭公绝而定公又不得立,是鲁遂无君矣。《谷梁》以为昭无正终,故定无正始。观庄公元年书正,则不言而知其妄矣。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