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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枣亭记 明 · 郭正域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黄鹤楼集卷中
旧志载武昌黄鹄故有枣数株,千余年不实,一日结实大如瓜。太守以小吏往,窃食之,即日仙去,后人遂亭焉。呜呼!枣为小吏出耶?吏以枣仙何耶?枣何物、吏何缘耶?颛顼时,闇河有紫桂成林,其实如枣,食之,后天而老。周穆王时,西王母进阴岐黑枣与甜雪、素莲、冰桃、碧藕,尹喜共老子西游,省太真,食玉文之枣,实如瓶。西王母𡸰螗山细枣献汉武,万年一实,笮之膏,可燃灯河中。苏氏女食无核枣,不食五谷,五十如处女,宁即此枣乎?亭去黄鹤楼仅百余步。楼下黄鹄矶,人言有吕仙卖桃迹,岭上之枣即矶前之桃耶?夫鹄之于鹤为一类,则楼当以矶得名,是黄鹤,黄鹄讹也。而黄鹤故事,或曰王子安,或曰费祎,今人乃尽归之吕仙。夫鹤楼以崔诗显,崔开元人,而吕仙以鳞德得道,崔诗有“昔人”之称。又鹄山下有费祎洞,则跨鹤客为费祎无疑。而山下又有吕公矶,或曰禹功矶,讹也。今时谈仙迹,惟吕公最著,而吕仙石亭创自元人,碑文出宋名望手,载史丞既秃满夫人事,甚奇。又复有题诗吕字之说,则归之吕仙,不为无据。岂江汉之区,山水灵异,而此矶、此楼、此亭、此桃、此枣,真因时为往来而博弄耶?讵知乘黄鹤而去者,不复乘鹤而来乎?又讵知卖桃者非即种桃者乎?亭废且百余年,万历戊子,土人复以请于诸司,即故址石亭前重建一亭,凡八楹,周以绮疏。大江自南来,千里而折,凭栏而望,万瓦皆伏,令人有超八瀛而啖灵苗之想。亭四围故多老枣,前一株修鳞古干,半荣半枯,以为仙灵所种。呜呼!宁复有实大如瓜者乎?是皆宇宙神奇事,不可使磨灭也。是为记。
[注]:作于明神宗万历十六年(1588)。
《黄鹄山志》
《黄鹄山志》
黄鹤楼赋① 明 · 任家相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黄鹤楼集卷中
维黄鹄之迤逦兮,蟠鄂渚而饮江②。郁兹楼之杰构兮,表荆郢之名邦③。奠崇墉以为基兮,跨层榭以为房④;造太紫以为宇兮,架虹蜺以为梁⑤。栾栌矗叠,甍牖奕张,藻井旖旎,罘罳高骧⑥。控压三楚,延眺八荒⑦。缅文伟之蜕化,伟荀瑰之仙寮⑧。咸鹤轩以蜚举,胥游憩而逍遥⑨。胡沽客之谲诳,市辛酿而招邀⑩。繄岩叟兮铁笛,弄明月兮落梅⑾。火枣传而实繁,金桃迸而石开⑿。洵仙真之灵迹,历千古之劫灰⒀。其上则亭名石镜,阁号奇章⒁。仙祠攸跻,遗像相羊⒂。台余涌月之字,岩镌静春之藏⒃。树参差而峍兀,石隐嶙以磅磄⒄。烟霞出入于窔奥,禽鹿驯扰于朝阳⒅。其下则头陀故寺,简栖妙碣⒆。龟趺漫漶而既湮,鸿藻联翩而犹揭⒇。漭岷峡之巨浸,导洞庭之洪波21。吞云梦之八九,束汉沔之陂陀22。滮滮磕磕,澶澶𣸏𣸏23。粘天浴日,孕蛟蕃鼍24。挂高帆兮摇曳,棹大艑兮峨𡶅25。佩感交甫之遘,璧归穆满之遗26。眷蘅皋而揽缬,睇鲛馆以(下缺十四行,凡二百二十四字)27仪之叹音。彼孙吴夏口之筑,景宗曲水之城28。怅霸图之安在,恍陵谷之互更29。至若证响循声,获羽衣之黄鸟30;睎光望气,剖鱼腹之青铜31。屡骇闻而佹见,志齐谐而难穷32。盖岳阳僻处于巴丘,制不殊乎伧父33;仲宣缥缈于荆南,迹犹同乎寓公34。孰若兹楼之敞烺宏丽,名都称雄35,依林峦而非寂,邻嚣尘而不讧也36。且其经营丹艧兮,人巧备极37。帡幪护呵兮,神工是职38。在世皇之末造兮,阳九偶值39。倏豫章之良材兮,天吴漼㳁40。班倕兮运斤,离朱兮削墨41。拓故宇之栋隆,藉废宫以雕饬42。遂不日而奄成,掩灵光之赫赩43。占氛察祲,玄览独舒于南戒44;言时纪事,人文永夸于绝代45。匪土木之视侈,同守邦之重器46。晴云烟景,崔颢岂尽其品题47;粉壁新图,李白何由而捶碎48。聊含毫而缀彩,摭寓目之梗概49。
【校注】
(1)《黄鹤楼集》题下原注:“万历甲午俞文宗试诸广文拟作。”万历甲午,为万历二十二年(1594)。俞文宗,未详。明代称提学为文宗。李日华《官制备考》: “提学,称大文宗,大宗师。”也泛指试官。明时两京俱置提学,以御史充之,又以按察使、副使、佥事为各省之提督学道,巡察学政。广文,明代称儒学教官为广文。作者时任婺源教谕。
(2)黄鹄:指黄鹄山。迤 :曲折连绵。江淹《哀千里赋》:“崭岩生岸,迤 成迹。”
(3)郁:盛。表:卓立,特出。
(4)奠:定。崇墉:《文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崇墉冈连以岭属,朱阙岩岩而双立。”张铣注:“崇,高;墉,墙也。”层榭:《楚辞·招魂》: “层台累榭,临高山些。”洪兴祖补注:“《说文》曰:台,观四方而高者。榭,台有屋也。”
(5)太紫:太微星与紫微星之宫。《文选·班固〈西都赋〉》:“据坤灵之正位,仿太紫之圆方。”刘良注:“谓学太微、紫微星宫,以为规矩。”宇:屋檐。
(6)栾栌:柱首承托栋梁之木,曲木为栾,直木为栌。《文选·左思〈魏都赋〉》:“栾栌叠施。”李善注:“然栾栌一也,有曲直之殊耳。”甍牖:屋脊和窗。奕张:高张,盛张。《尔雅·释诂》:“奕,大也。”《广雅·释训》:“奕奕,盛也。”藻井:《文选·张衡〈西京赋〉》:“蒂倒茄于藻井。”薛综注:“藻井,当栋中交木方为之,如井干也。”即绘有文彩状如井干形的天花板。罘罳:交疏透孔的窗棂。程大昌《雍录》:“罘罳者,镂木为之,其中疏通,可以透明,或为方空,或为连锁,其状扶疏,故曰罘罳。”高骧:犹高举。《文选·左思〈西都赋〉》:“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
(7)控压:控制。白居易《论孙璹张奉国状》:“控压陇蜀”。延眺:远望。《新唐书·韦弘机传》:“天子乃登洛北绝岸,延眺良久,叹其美。”八荒:八方极远之地。贾谊《过秦论》:“(秦孝公)有席捲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8)缅:追想,远怀。文伟:即费祎。蜕化:谓蜕去凡骨,羽化登仙。孟郊《终南山下作》:“因思蜕骨人,化作飞桂仙。”荀瑰:瑰,一作“环”,字叔玮,一作叔伟,又作叔祎,传其游黄鹤楼遇仙,随仙驾鹤而去。仙寮:犹仙屋,仙居。
(9)咸:皆,都。轩:车驾。“鹤轩”,犹言驾鹤。蜚举:即飞举。蜚,通“飞”。胥:皆,都。
(10)沽客:原作“估客”,误,径改。沽客,沽酒之客。《论语·乡党》: “沽酒、市脯,不食。”陆德明释文:“沽,买也。”谲诳:怪诞不经。市:买。辛酿:谓辛氏之酒。此二句指辛氏沽酒,道士造饮的传说。
(11)繄:助词,表语气。岩叟:指吕洞宾,岩为其名。落梅:即笛中曲《落梅花》。
(12)火枣:仙枣,指黄鹤楼仙枣亭的传说。金桃句:相传吕仙尝鬻桃于黄鹄山下石壁旁,桃食之甚甘,可治腹疾,而人多为妻子购之,鲜遗其父母者,吕仙怒而举桃掷之,痕留石上。《武昌府志·古迹》:“仙桃迹在黄鹄矶上,有三桃迹。”
(13)洵:亦作“恂”,诚然,的确。仙真:仙人,真人,谓得道成仙之人。劫灰:《三辅黄图》卷四:“(汉)武帝初穿池得黑土。帝问东方朔,东方朔曰: ‘西域胡人知。’乃问胡人,胡人曰:‘劫烧之余灰也。’”佛教本指世界毁灭时劫火的馀灰,后遂指乱世之馀。李贺《秦王饮酒》:“劫灰飞尽古今平。” 此谓黄鹤楼古迹历千载沧桑而至今尚存。
(14)奇章:奇章阁,与石镜亭相邻,在黄鹄山顶,黄鹤楼后。相传为唐牛僧孺宴饮之处。牛于敬宗朝,进封奇章郡公,随即出为武昌节度使,镇江夏五年。
(15)攸跻:攸,居所 ; 跻,升,登。《诗·小雅·斯干》:“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朱熹集传:“跻,升也。…… 盖其堂之美如此,而君子之所升以听事也。”相羊:即徜徉,漫游、徘徊之意。《楚辞·离骚》:“聊逍遥以相羊。”王逸注:“逍遥,相羊,皆游也。”也作“相佯”。《后汉书·张衡传》引《思玄赋》:“会帝轩之未归兮,怅相佯而延伫。” 李贤注:“相佯,犹徘回也。”
(16)涌月:台名。在黄鹤楼旁,奇章亭附近。明时仅存一石,杂草莽间,上刻“涌月台”三字,书法遒美,几至剥蚀。台名“涌月”,取杜甫《旅夜书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句意。静春:疑为阁名,旧志未载。
(17)峍兀:高耸突出之貌,亦作“硉兀”。兀,原作“杌”,径改。隐嶙:原作“隐磷”,径改。高峻貌。《文选·潘岳〈西征赋〉》:“裁坡岮以隐嶙。” 李善注:“隐嶙,绝起貌。”磅磄:同“磅唐”。广大之貌。《文选·马融〈长笛赋〉》:“骈田磅唐。”李善注:“磅唐,广大盘礴也。”
(18)窔奥:原作“窔 ”,误,径改。幽深之处。《淮南子·道应》:“此犹光乎日月而载列星,阴阴之所行,四时之所生,其比夫不名之地,犹窔奥也。” 驯扰:顺服。《文选·祢衡〈鹦鹉赋〉》:“矧禽鸟之微物,能驯扰以安处。” 李善注:“驯,顺也。《汉书音义》应劭曰:‘扰,驯也。’”朝阳:《诗·大雅·卷阿》:“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朱熹集传:“山之东曰朝阳。”
(19)简栖:王巾之字。王巾(?—505),字简栖,南朝梁琅玡临沂(今属山东)人。仕齐官至郢州从事、征南记室。曾作《头陀寺碑》,文词巧丽,为世所重。妙碣即指此碑。
(20)龟趺:刻作龟形的碑座。漫漶:模糊不可辨别。苏轼《风翔八观·东湖》:“图书已漫漶,犹复访侨郯。”湮:埋没。鸿藻:雄伟的文辞。《文选·班固〈东都赋〉》:“铺鸿藻,信景铄。”联翩:形容连续不断。陆机《文赋》:“浮藻联翩,若翰鸟缨缴而坠曾云之峻。” 揭:显。
(21)漭:《文选·宋玉〈高唐赋〉》:“涉漭漭,驰苹苹。”李善注:“漭漭:水广远貌。”岷峡:岷江之峡。郑震《郢州南楼》:“浪涛江汉出岷峡,洞庭云梦天共流。”巨浸:大水。《庄子·逍遥游》:“大浸稽天而不溺。”
(22)汉沔:指汉水。汉水上游亦称沔水。《书·禹贡》:“浮于潜,逾于沔。”孔安国传:“汉上曰沔。”陂陀:倾斜而下,也作“陂陀”“陂陁”。
(23)滮滮:水流貌。《文选·左思〈吴都赋〉》:“滮滮涆涆。” 刘良注:“皆水流貌。”磕磕:水声。《文选·左思〈吴都赋〉》:“濞焉汹汹,隐焉磕磕。”李善注:“皆水声也。”澶澶:水漫流貌。《集韵·翰韵》:“澶,漫也,纵也。” :沾湿,湿润。同“𣸏”。《说文·水部》:“𣸏,渐湿也。”
(24)蕃:生息,繁殖。《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鼍:一名鼍龙,俗称猪婆龙,或称扬子鳄。
(25)棹:划水行船曰棹。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或命巾车,或棹孤舟。”原误作“掉”,径改。艑:一种大船。《一切经音义》卷一:“吴船曰艑,晋船曰舶,长二十丈,载六七百人是也。”峨𡶅: 原作“岢”,误,径改。《字汇·山部》:“ 峨,山貌。”此为高耸之意。
(26)遘:遇。《文选·曹植〈洛神赋〉》:“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李善注引《神仙传》:“切仙一出游于江滨,逢郑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与之。交甫行数步,空怀无佩,女亦不见。”穆满:周穆王。名满,昭王之子。《艺文类聚·宝玉部下》:“《穆天子传》曰: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璧以见之。”又,梁吴筠《檄江神责周穆王璧》曰:“昔穆王南巡,自郢徂闽,遗我文璧。”遗,给予,赠予。
(27)蘅皋:长香草之泽。《文选·曹植〈洛神赋〉》:“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李善注:“蘅,杜蘅也 ; 皋,泽也。”揽缬:当作“揽撷”,犹挹取。鲛馆:鲛人所居之馆。张华《博物志》:“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郭璞《江赋》:“渊客筑室于岩底,鲛人构馆于悬流。”
(28)孙吴夏口:见白居易《行次夏口先寄李大夫》诗下注。景宗句:《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七云:“曹公城,在(江夏)县东北二里。梁武帝起义,遣将曹景宗所筑。”“景宗曲水之城”,即指曹公城。曹景宗,字子野,梁武帝时官郢州刺史。《梁书》《南史》均有传。又《太平寰宇记》:“梁邵陵王纶为(武昌)太守,雅好宾客,乐诗酒,尝慕王右军兰亭流觞曲水之兴,故效之(指修曲水池)。”此不称“曹公城”,而称“曲水之城”,盖将曹景宗与萧纶事混为一谈。
(29)恍:忽然。刘伶《酒德颂》:“兀然而醉,恍尔而醒。”陵谷:《诗·小雅·十月之交》:“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后以喻世事之变化。《后汉书·杨赐传》:“冠履倒易,陵谷代处。……殆哉之危,莫过于今。”
(30)证:征,验。“证响循声”,谓顺其声响而求之。羽衣:指仙道之人。黄鸟:指黄鹤,而非《山海经》所载轩辕之山或巫山之黄鸟。本集《黄鹤楼杂记》引《述异传》云:“荀叔伟,名瑰,事母孝,妙道术,游黄鹤楼,望西南有物,飘然而来,乃一羽衣虹裳驾鹤而至者。鹤止户侧,仙者就席,宾主款对。已而辞去,跨鹤腾空,眇然烟灭。”
(31)睎:望。青铜:古以青铜铸镜,故称镜为青铜。唐罗隐《伤华发》: “青铜不自见,只拟老他人。”本集《黄鹤楼杂记》:“元相国稹(原作祯,误)之镇江夏也,尝秋夕登黄鹤,遥望汉江之滨,有光若残星,乃令人棹(原作擢,误)小舟至江,所询渔者,云适获一鲤。其人携鲤而来,登楼,命剖之,腹中得古镜二,如钱大,面背相合,背隐起双龙,鳞鬣髯爪悉具。既磨莹,愈有光耀。公宝之,常置巾箱中。相国终,镜亦亡去。”
(32)佹:同“诡”,奇异。齐谐:《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
(33)岳阳:指岳阳楼。巴丘:汉时属下隽县,三国吴改为丘陵县,自晋以后因之。今湖南岳阳。伧父:谓粗陋,鄙贱。
(34)仲宣:三国魏王粲字。曾依荆州刘表,不得志,登楼作赋以抒忧。后世遂称王粲所登之楼为仲宣楼。荆南:指荆州。《文选·陆机〈辨亡论〉》: “吴武烈皇帝,慷慨下国,电发荆南。”张铣注:“坚起兵于荆州,故云荆南也。” 寓公:本指仕宦之寄居他乡者,此喻仲宣楼如寓公所居,殊无体制。
(35)烺:明貌。
(36)嚣尘:指闹市。讧:《增韵》:“讧,乱也。”
(37)经营:建造。《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丹艧:《书·梓材》:“唯其涂丹艧。”孔颖达疏:“艧是彩色之名,有青色者,有朱色者。”
(38)帡幪:帷幄,帐幕。在旁曰帡,在上曰幪。此处喻环绕、屏障。护呵:谓守护。李商隐《骊山有感》:“骊岫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玉莲房。”
(39)世皇:指明世宗。末造:犹末世,末期。“世皇之末造”,指世宗嘉靖末年。阳九:指灾年和厄运。偶:遇,与“值”同义。綦毋潜《春泛若耶溪》: “幽意无断绝,此去随所偶。”黄鹤楼于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曾遭火焚。“阳九偶值”,即指此。
(40)倏:疾速。豫章:木名。樟类。《左传》哀公十六年:“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杜预注:“豫章,大木。”天吴:水神。《山海经·海外东经》:“朝阳之谷,神曰天吴,是为水伯。……其为兽也,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皆青黄。” 漼㳁:水流貌。《广韵·贿韵》:“漼,水深貌。”《集韵·职韵》:“㳁,湢㳁,水流貌。”据本集《黄鹤楼杂记》,黄鹤遭火焚后,至穆宗隆庆四年(1570), “父老请治楼而难其材。适有二楠漂江中,人牵挽之不可得。闻于官,郡守吴公令设祭江浒,木自浮至”,遂用以营治鹤楼。故云“天吴漼㳁”。
(41)班倕:《后汉书·崔骃传》引《慰志赋》:“应规矩之淑质兮,过班倕而裁之。”李贤注:“公输班,鲁人也。倕,舜时为共工之官。皆巧人也。” 喻指巧匠。斤:斧。离朱:《庄子·骈拇》:“青黄黼黻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孟子·离娄》作“离娄”。汉赵岐注:“离娄者,古之明目者,盖以为黄帝之时人也。……离朱,即离娄也,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 墨:绳墨。木工用来校正曲直的墨斗线。据本集《黄鹤楼杂记》,隆庆四年(1570)至江中获二楠木后,即开始重建。“匠人某者,偃卧楼址,精思三日夜,而始运斤成焉”。
(42)宇:屋宇。栋隆:《易·大过》:“栋隆之吉,不桡乎下也。” 孔颖达疏:“下得其拯,犹若所居屋栋隆起,不必下桡。”指屋梁高大厚实。藉:借。饬:整治。
(43)奄:犹尽。掩:尽,遍。灵光:神异之光。赫赩:犹赫赫,红光辉耀之貌。原作“赫 ”,误,径改。
(44)氛祲:皆预示不祥的凶气。《国语·楚语》:“台不过望氛祥。”杜预注:“凶气为氛,吉气为祥。”《左传》昭公十五年:“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 玄览:《老子》:“涤除玄览,能无疵。”河上公注:“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南戒:即南界,犹南方。戒,通“界”。《新唐书·天文志一》:“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
(45)人文:《易·贲》:“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颖达疏:“言圣人观察人文,则诗书礼乐之谓,当法此教而化成天下也。”此谓黄鹤楼为礼仪文化之冠。绝代:久远的年代。郭璞《尔雅序》:“总绝代之离词,辨同实而殊号者也。”
(46)匪:通“非”。谓黄鹤楼之成,其意不在夸示土木之奢华。重器:宝器。《礼记·少仪》:“不訾重器。”郑玄注:“重,犹宝也。”指黄鹤楼。
(47)晴云二句:指崔颢所作《黄鹤楼》诗。
(48)粉壁二句:李白《醉后答丁十八以诗讥余捶碎黄鹤楼》诗云:“神明太守再雕饰,新图粉壁还芬菲。”
(49)聊:且。缀彩:指作文。摭:拾取。寓目:观看,过目。繁钦《与魏文帝笺》:“寓目阶庭,与听斯调。”指登楼所见。梗概:大略,大概。张衡《东京赋》:“不能究其精详,故粗为宾言其梗概如此。”
本赋作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为集中写作年代最晚的一篇,也是集中残缺最严重的一篇(多达十四行,凡二百二十四字)。赋中,作者大力铺排黄鹤楼的壮丽景色、历史故事、陈迹以及种种美妙动人的神话传说,结尾部分叙及黄鹤楼嘉靖末遭灾被焚,隆庆中重建之事,以及本赋的写作动机。据《湖广武昌府志》载,黄鹤楼于万历十七年遭受过一次火灾,然本赋并未言及,盖未酿成大灾之故。
太卜袁纲善卜所言立验有术士崇俨夜无故被杀不知头首使纲筮之竟不知贼处御史弹纲情有向背而不言付法(太卜一条) 唐 · 张鷟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四
枫天枣地。观倚伏于无形。方智圆神。察幽明于未兆。百年鼠卜。尚辨吉凶。五德鸡占。犹知祸福。长安季主。不以荣辱存心。蜀郡严平。不以衣冠介虑。袁纲雅望四兆。妙达二臣。荣参九筮之班。艺审千蓍之诀。东方朔之暗射。指掌可知。淳于智之精通。毫釐无失。均赵达之回箸。要妙如神。比吴泰之求棋。纵横必中。有蛇衔笔。立定徽祥。有蚁开封。行看润泽。遗豹冠于猎所。逆见繇辞。悬马鞭于树间。预知贫富。如斯术数。实繁有徒。崇俨薄解医方。微知小伎。遭费祎之刺客。遂陨轻姿。遇袁盎之雠人。俄顷重至。莫知贼首。须察真踪。纲为研寻。竟无的状。将为隐避。爰被奏弹。理须直守正途。不可偏居小节。何也。龟称圣智。不能免宋元之钻。龙号神明。不能脱夏豢之网。郭璞洞林之妙。竟被严诛。京房易传之微。终从大戮。知有所不察。神有所不通。既处重刑。恐亏平典。
冬日登黄鹤楼集唐八首 其七 清 · 边连宝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诗歌·清代
河上仙翁去不回(崔署),人间空自造楼台(罗邺)。
那知尘里无穷事(刘得仁),且尽生前有限杯(杜甫)。
李白虽然成异物(曹松),费祎终是负仙才(罗隐)。
细推物理须行乐(杜甫),惟我多情独自来(白居易)。
咏史(下) 其三 司马宣王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虞韵
蒋琬费祎亦如虎,孙权天险据江湖。
曹年石马来何暮,也畏平沙八阵图(自注:卤城、渭南,畏诸葛如畏虎。亮死,其所留以遗后之人,亦终足以禁其窥伺。终身握兵,南不敢窥孙权,西不敢窥蜀,其所籍以为盗窃之资者,惟斩公孙渊而已。张掖石马七,西晋七主之祥也,诸葛亮死于青龙二年,明年石马出张掖。盖亮不死,司马懿无能成之理也。)。
咏史(下) 其一 费祎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支韵
渭南营里夜眠迟,汉寿屯中醉里棋。
亡蜀似缘才太给,不关越次用陈祇(自注:诸葛亮以伊吕之才,夙兴夜寐,费祎自知不及,乃不废博弈杯觞,以杀其身,矜故也。越次用陈祇,使与黄皓为奸,以亡其国,盖惑于柢之多艺,谓与己同而不之察也。)。
咏史(下) 其二 费祎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言绝句 押先韵
木牛流汗上青天,汉火明知不可然。
谁识连峰攒剑戟,正虞天啬孔明年(自注:褒斜、剑阁,在孔明时良为害;在蒋琬、费祎、姜维时,国之宝也。孔明教养之后,苟得平原广野无粮运之劳,不可禦也。)。
谢曾安抚从龙特荐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七、《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三、《翰苑新书》续集卷三○
伏蒙钧慈露章特荐者。窃以仪曹论秀,旧累殊知;帅阃举能,今叨亚选。负留连之藻鉴,辱根柢于朽株。施重人轻,感深言浅。伏念某不堪位置,何足控抟。少而耻有道之贱贫,冒焉干禄;壮欲行所知之学问,愚不适时。今难望不龟之封,聊尔监无蟹之郡。由贰摄长,无儋石之储晏然;粗廉且平,信蛮貊之邦行矣。初无词藻,何有声名。周公欺我哉,还贽仅收于三士;韩愈亦人耳,愿忠岂后于百官。滥吹其间,循涯而惧。兹盖伏遇某官爽邦良弼,命世元臣,暂勤分竹于武安,共徯听麻于文德。晓行夜醉,已开南岳之云;暮捲朝飞,又作西山之雨。虽自湖入海,是亦东归之兆;然望魁与台,亟还北落之枢。庶不战可屈于人兵,见用儒无敌于天下。一庄荒甚,亦思向花木之阳;半刺芬然,讵意入蘋蘩之荐。维昔武侯之一表,实同《说命》之三篇。首焉推向宠之淑均,继则举费祎之忠实。今以二难并之美,并于一不肖之身,自视欿然,公言过矣。然士固伸于知己,则德岂待于成身。诸侯荐人,与之诸侯,久无是事;国士遇我,报以国士,当厉乃心。某敢不刬磢钝顽,鞭磨庸惰?号门生而不知恩者非人也,讵敢弭忘;视匹夫不获其所者若推之,更祈终惠。其为感槩,罔既铺棻。
登黄鹤楼记 晚清 · 越南阮有立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清代
黄鹤楼,武昌第一名胜也,在城西门黄鹤山觜。相传仙人骑鹤过此山,遂得名,楼因之。自唐已有此楼,桑海无考。咸丰中,东南贼炽,武昌三陷,毁于燹。其重修之则自去年始。辛未夏,余偕同事晦叔、直之,袁伴送廉叔登陟。楼高百尺余,六角三层,窗襦玲珑,阁道强飞。自下仰瞻,如历云梯;自上俯瞰,重叠而复。问之,云此旧式也。楼上安费文伟骑鹤吹笛像,中安吕洞宾,瓢剑在焉。楼后有亭,塑睡仙像,或云卢生,或云吕洞宾。按志云,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而卢生事在邯郸观,不知如何亦在此助胜?神仙渺渺,令人茫然。凭栏四望,其在东北者为马家湖,源从大江,绕城背来,汇而为湖,银涛平铺,一望无际。其在西南者为鹦鹉洲,江水泱泱,宿莽苍苍,连毗一色,延袤无极。对楼隔江稍北,临流远照者,晴川阁也。雉堞参差,依山压津者,汉阳城也。辰夏泽初杀,长江飓风,汉水峡束,入江弥漫,江广汉水,断岸几千尺,杳焉难辨。独隔江七十里,大别小别,岿然隐然,摇摇无定中,忽得游目之止极,造设亦奇矣。诗云江汉浮浮,传云江汉以为池。今望之,武昌汉口如舟,四外皆水,洵若浮于水者,然岂独粤东地形如舟?为海外狡逞者所羡慕哉。夫自禹绩决排,至今二千二百八十余年,中间苍姬疆理江汉,媲美禹功,厥后人事与气化推移,互相终始。目南冈悲郭璞,寻南楼怀庾公。崔诗在上头,祢赋悬日月。顾瞻江夏陶公战绩,粤瞻赤壁三国鏖兵处。古往今来,事故杂遗,低佃陈迹,总在若无若有之间。今从江山可识中泽然以思,城郭人民,昔人所慨,而红日白云之咏神仙,亦非多事也。苏东坡变不变二语,俯仰宇宙,当作如是观。楼后有胡公祠,胡公当年与城为命,一兵一财,皆费心计。复武昌、援邻村,其倡楚军有大功,没后得专祠。祠爽垲俨雅,丰碑崇崇。其楼数百步,北岸汉口下街洋廛数百,屋两层插玻璃窗,夹津烟火舟,新大街往来如织,从楼上望约百里。嗟乎!若胡公其人,江山增色,而海外异类,整居繁会,又点染江山一异观。清淑之区,有关轻重乎否耶?二者皆斯楼向未有也,故并表而附之。六月下浣记。
[注]:作于清穆宗同治十年(1871)。
《燕轺笔录》
《燕轺笔录》
代回陈制干哙启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九一、《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三○
青天转粟之难,渐欲归鸡豚之社;绿水红莲之丽,鼎来见鸿雁之宾。与汝为邻,于余同业。何幸万里似人之喜,然非九垓若士之期。伏惟某官学行醇明,词章炳蔚。顷尝识老人大父之处,已知异吾党小子之狂。八韵之惊试官,果妙年而中鹄;三仕而为令尹,宜即日以飞凫。顾从岭表之炎,来依剑外之冷。孔明用蜀,府中实委之费祎;严武镇川,幕下固谋之杜甫。所谓有为之亦若,安知来者之不如。某戍雪无庸,漕冰欲解。十乘久违于文子,至于它邦;尺书如见于孟公,为之惊坐。
对围棋判(安北副都护连帅爱与人弈棋闻寇至不辍御史以逗绕纠察) 唐 · 毕迁乔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八
连帅职当边徼。任切爪牙。不留意于军容。乃忘情于奴戏。虽费祎不辍。未可因循。而陶侃既捐。何劳健羡。一枰之上。空闻怀阵之心。百战之前。不见临戎之节。御史乘骢按罪。执简弹违。白以偫凶。实由连帅。此而可舍。法安用哉。寘以逗挠。雅符彝宪。
益昌次费伯矩赠行韵 其四 南宋 · 洪咨夔
七言绝句 押删韵
幕下精神清似水,门前责望重于山。
君家文伟规摹在,事业全归静定间。
游黄鹤楼记1615 明 · 张维枢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
从臬司署后有山屹峙,名曰蛇山,高三十余丈。署中叠石两层,蹑级而登,堂庑爽旷,可供觞宴。由堂背振衣再陟,见汉水如带,宫邸如云,烟火数万家如星罗,是为揽胜亭。由亭左折,道观颇壮丽,监司及诸僚佐藉祝厘焉。每晨夕,远方香客乞灵,击鼓撞钟,喧若潮沸,是为武当行宫。由宫西行,睥睨间则汉沔之雉堞,鹦鹉之汀洲,晴川、龟山之罗供,俨如列眉。巳观高表巃嵷,重檐翼舒,可时云物而验灾祥,省谣俗而称明德,是为黄鹤楼。由楼下行数十武,厅榭枕江,有崔左司“白云”诗与唐、宋、元及我朝诸公之题咏碑记在。再行数武,空亭八面,类清凉界。循亭递进百余步,居蛇山之巅,庙祀纯阳仙人,鳞甍碧瓦,香烟不断。崖畔老枣数株,枯槎古干,当是千余年物。相传山上多枣不实,一日结实大如瓜,太守命小吏往视,小吏啖之仙去,遂亭焉。郭美命宗伯歌行有“安得累累扑满地,饱食江城百万家”之句,是为楼东之仙枣亭。夫黄鹤由酤者显,载在稗官,亭所为祀吕翁也。乃览《图经》与唐阎伯理之《记》,又云费祎登仙常驾黄鹤返憩此山。何也?城郭废兴,浮云去来,龟拱蛇列,水涌壑奔,即楼凡几更而始重修于刘汪两公,伯玉中丞之楼碑可考也。费耶?吕耶?枣耶?鹤耶?亭耶?楼耶?仙耶?人耶?崔之白云耶?太白之凤凰台耶?从有无窍妙中都可浑然齐视。乙卯秋仲,余逐队监试之役,甫撤棘围,即陪刘左丞陶宇、王右丞柱明、马学宪荆阳,邀高大参启塘为鹤楼游。是日天高气清,凉风薄体,俱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兴。相与开窗四望,觉烟波淡澄,虹霞点缀,若绣若碧,若紫若朱,幽草晚花,亏蔽石壁。渔舟钓艇,晚泊水涯,而七泽三湘、夏口大别诸胜,似束于鄂汉间,为兹楼所压而扼其吭,斯谓玄岳之门户,斯谓帝乡。马公把余臂言曰:“揽胜亭利内观,仙枣、清凉二亭利外观,若乃内外无碍,可披襟而当快哉之雄风也,则斯楼为最”。王公又向刘、高二公指曰:“揽胜亭山顶,父老相传为伪汉疑冢,往其遗种尚有向空遥拜者。予惟天下之平久矣,当皇祖以六师下伪汉,定楚宫阙地,胙昭王出镇,宁一日而忘三户,且斯楼并晴川楼夹构鄂沔,岂无远意?夫固谓鄂重地,非有崇冈外障,所恃沔为辅耳。今楚宫无恙,鼎器几欹,汉水啮城,晴川就圯,果昔日分王而外戌沔之意乎?矧皇祖不沼疑冢而搜剿其种类,此恩与祝网何异?今日四民所得,耕读渔钓,游啸斯楼,而吾党亦获乘此清暇登高临水,当雄风之远来也,非祖宗宽大之泽而休养涵煦之久且深,宁及此”?刘公曰:“吾闻能出世者能经世,前事将坠者后事之任,先忧后乐,乃范希文岳阳楼语也,吾党交志焉,其可乎”?遂书为《游黄鹤楼记》。
[注]:作于明神宗万历四十三年(1615)。
《明文海》
《明文海》
题崇庆刺史常君殉节录 清 · 顾宗泰
初秋夜坐孤镫光,烈风雷雨来虚堂。
正襟披诵殉节录,忠义郁勃淩清霜。
呜呼常君一儒士,杀身成仁不畏死。
志行卓立由平生,仓卒赴难非偶尔。
钟英山岳生东辽,博涉经史当垂髫。
谈诗击剑兼习射,酒酣英气干青霄。
一缕精诚见心术,填溢衷肠皆热血。
题篇曾泣费敬侯,读史常怀周遇吉。
纵谭成败意气豪,抚膺太息苍天高。
捧檄西充多惠政,三军给饷驰驱劳。
朝廷考最迁州牧,感激酬恩志益笃。
逆酋反覆恣披猖,仓黄转掠木果木。
常君一怒发冲冠,慷慨应敌凭雕鞍。
提刀见贼击且骂,厉声震野风号寒。
精灵奋发排海岱,荧惑欃枪三舍退。
彼众我寡势不支,可怜被创身首碎。
战袍铁裂血模糊,此日伤心大丈夫。
万民感动尽泣下,名留竹帛千秋俱。
天家旌忠立祠庙,忠魂常与日星耀。
蜀江遗烈长如生,青史垂芳许凭吊。
皇朝文鉴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一、《玉堂类稿》卷一○、《皇朝文鉴》卷首、《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七二、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八、同治《庐陵县志》卷五○、《南宋文范》卷四八、《江右文钞》卷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文之盛衰主乎气,辞之工拙存乎理。昔者帝王之世,人有所养而教无异习。故其气之盛也,如水载物,小大无不浮;其理之明也,如烛照物,幽隐无不通。国家一有殊功异德卓绝之迹,则公卿大夫下至于士民,皆能正列其义,绂饰而彰大之,载于《书》,咏于《诗》,略可考已。后世家异政,人殊俗。刚大之不充,而委靡之习胜;道德之不明,而非僻之说入。作之弗振也,索之易穷也。譬之荡舟于陆,终日驰驱无以致远;抟土为像,丹青其外而中奚取焉?此岂独学者之罪哉?上之教容有未至焉尔。时不否则不泰,道不晦则不显。天启艺祖,生知文武,取五代破碎之天下而混一之,崇雅黜浮,汲汲乎以垂世立教为事。列圣相承,治出于一。援毫者知尊周、孔,游谈者羞称杨、墨。是以二百年间英豪踵武,其大者固已羽翼六经,藻饰治具,而小者犹足以吟咏情性,自名一家。盖建隆、雍熙之间其文伟,咸平、景德之际其文博,天圣、明道之辞古,熙宁、元祐之辞达。虽体制互异,源流间出,而气全理正,其归则同。嗟乎!此非唐之文也,非汉之文也,实我宋之文也,不其盛哉!皇帝陛下天纵将圣如夫子,焕乎文章如帝尧。万几馀暇,犹玩意于众作,谓篇帙繁夥,难于遍览,思择有补治道者表而出之。乃诏著作郎吕祖谦发三馆四库之所藏,裒绅故家之所录,断自中兴以前,汇次来上。古赋诗骚则欲主文而谲谏,典策诏诰则欲温厚而有体。奏疏表章取其谅直而忠爱者,箴铭赞颂取其精悫而详明者。以至碑记论序书启杂著,大率事辞称者为先,事胜辞则次之;文质备者为先,质胜文则次之。复谓律赋经义,国家取士之源,亦加采掇,略存一代之制。定为一百五十卷。规模先后,多本圣心。承诏于淳熙四年之仲冬,奏御于六年之正月,赐名《皇朝文鉴》,而命臣为之序。臣待罪翰墨,才识驽下,固无以推原作者,阐绎隆指,抑尝窃读《大雅》之诗,而知祖宗所以化成天下者矣。《棫朴》,官人也;《旱麓》,受祖也。辞虽不同,而俱以「遐不作人」为言。盖鱼跃于渊,气使之也;追琢其章,理贯之也。况夫云汉昭于上,岂弟施于下,济济多士,其有不观感而化者乎?是则祖宗启之,陛下继焉。乐文王之寿考,申太王、王季之福禄,人才将至于不可胜用,岂止乎能文而已?臣虽不肖,尚当执笔以颂作成之效云。臣谨序。
上真宗答诏五事 北宋 · 陈彭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五、《东都事略》卷四四、《宋史》卷二八七《陈彭年传》、《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三四九页
臣准诏在朝文武百官举行转对,在外群臣各许上章奏事者,此陛下思纳昌言以安庶汇之意也。臣虽至愚,切期塞诏,伏惟明睿少赐裁察。今之践明庭献封事者,多述民间之常务,殊非邦国之远图,臣之所言,则异于是。臣闻重华之世,伯禹叙其九功;太甲之朝,伊尹陈其一德;武王受命,访《洪范》之九畴;成王嗣兴,制《周官》之六典。咸同古道,以资化源。伏惟陛下嗣二圣之丕基,御千龄之大统,群臣进用,百姓阜安,诚当焕发洪猷,彰明盛德,增修制度,创立宪章,变霸俗于累朝,复王风于往古,使九夷荷其惠泽,万世仰其声名之日也。夫事有虽小而可以建大功,理有虽近而可以为远计者,臣请言之,其事有五:一曰置谏官,二曰择法吏,三曰简格令,四曰省官员,五曰行公举。此五者实经世之要道,致治之坦涂也。夫置谏诤之官,开献替之路,尧、舜、汤、武所共然也,何者?以正直之臣,忠信之士,参立左右,专奉箴规,有事必言,有阙必谏,足以达四方之壅蔽,资圣主之聪明。今虽有谏官,且无言责,或出居外任,或兼领馀司,常钳口以自安,少危言而替否,是同虚器,何补圣猷?臣请依《六典》员数,置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并选孤立无党,忠直不欺,言行相符,名实相称者为之,俱以才授,不以叙迁。使其常立朝廷,专居谏署,入观朝政,出听舆词。或作事失中,或出令未当,或迁举无状,或狱讼有冤,小则上章,大则廷诤。然后陛下察其所言,可者从之,否者罢之。岁终,以言事之多少,为课最之高卑,忠谠尽规者甄升,依阿固位者惩责。自然人皆竭节,政必无邪,臣下不敢偷安,朝廷得以震肃矣。又人命所系,在于法官,官或非才,人必无告。古者按大狱,议大刑,虽本于法律,亦辅以经义。故释之、定国之为廷尉,则无冤人;张汤、赵禹之列九卿,乃名酷吏。今国家重文学之选,轻刑法之司,故其属僚未得尽善。用忠恕之道,则为旷官;徇深刻之文,乃名奉法。唯格律而是守,岂经义之能详?若是,则囹圄何由空虚,鈇锧何由偃息?臣请今后廷尉官属,咸委所司慎加铨择,不拘资叙,唯擢才能。使其理一成之刑,务于平允,用三宥之法,志在哀矜。无以爱憎舞文,无以高下希旨,自然民知耻格,时洽和平。又法令者,国家之权衡,生民之衔辔,贵于简易,恶乎滋章,久用则民知适从,数变则人无所措。近者陛下知制敕之频降,惧条科之太繁,旋奉圣谟,特令删定。既经历之者皆是名臣,则措置之间固皆合理。而诏书颁下,方及踰年,后敕施行,又将累百,或删去者重为条贯,或已有者更示申明,无益宪章,徒繁简牍。且理遵画一,则吏无以欺民,令或频更,则人得以弄法,损益之际,岂不明哉。古人有言:「利不十,不变法」。诚为此也。况先朝求理之心,陛下继明之志,诏令一出,夷夏同欢,纵少有于阙文,亦无妨于大体,岂烦改作,以致多门。臣请今后有上封言事请变格法者,非有大益,无改旧章,庶使号令愈明,刑辟渐措。又理世之端,审官为本,审官之道,用贤为先,不在具员,但期得俊。故曰:「官不必备,惟其人」。又曰:「省事不如省官」。今国家州郡至广,官员太多,无益公方,空蠹国用,使有才者莫尽其力,不肖者得容其奸。请以臣所亲经,證其利害。臣前任苏州通判日,知州乔维岳疾病,独臣与判官崔端共事;次任寿州通判日,知州乔维岳丧亡,支使甘鸿渐差出,独臣与推官陆文伟同官。此时区分狱讼,行遣文书,皆得及期,亦无阙事。即今苏州知州、通判外,有职事官三员,寿州知州、通判外,有职事官四员。官既众,事益烦,增将吏之衙参,添簿书之拥滞。又臣本州洵阳县计主户一千一百,有官三员,汉阴县计主户六百,有官二员,率皆人户彫疏,路岐荒僻,词讼绝少,租赋甚微,徒使安闲,固无勤绩。臣每见支郡推官、军监判官,并名初等职事。然有名虽支郡,而事倍藩方,额是军监,而务多州府,或当要路,或在边陲,其间支郡则有推官而阙判官,军监则有判官而无通判。监当钱谷,详断刑名,凡所责成,莫非繁剧,然其请受少于判司,劳逸不均,贤愚共见。臣请特选明干朝臣,与诸路转运使相度管内州县,有公事简少,官属过多处,并量减省,以所减之俸,依司理、司法参军例,添给初等职事。则冗长之处既已减员,要用之官又各加俸,自然官无虚设,人皆竭诚,创此新规,益光至理。又为邦之道,莫切于求贤,求贤之方,莫先于公举。然堤防不峻,则滥进之路兴;宪网稍严,则明扬之典废。期臻多士,在振宏纲。臣请依唐朝故事,新授常参官朝谢日,并进状举官自代,各随所长,具言其状。或以文学,或以吏能,或以强明,或以清白,务在摭实,不许饰词。傥所谙知,无避亲党。既经御览,即付宰司,俟至年终,具名条奏。在外者委诸路转运,在京者委本司官长,更审其能,以验所举。如荐扬既数,采听非虚,即与量才,各加进用。其后或不修操行,故黩彝章,则举主依法科刑,以惩缪举。或政绩殊异、课最有加,则举主随事旌酬,以褒进善。赏罚既信,清浊自明。盖采群议则人无以私,有常规则众皆知劝,清原正本,其在于兹。臣又伏见唐太宗常召公卿咨询理体,群臣多拘近俗,莫有远谋,独魏玄成请行王道。文皇既从其议,果致太平,中华则外户不扃,四夷则重译来贡,艰难屡作,而缔搆益新。岂非盛德在人,馀庆及后所致欤?以陛下之德,跨越古先,诚宜鄙晋、魏而不谈,小高、光而独出,行清净神明之化,恢仁义慈俭之风,然后舞干戚以为甲兵,画衣冠以为刑辟,建明堂而朝万国,登岱宗而礼百神,则天下之民无声而应,海外之俗不召而来矣。
狂夫 唐 · 杜甫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
万里桥(诸葛亮送费祎聘吴,祎叹曰:“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因名)西一(一作新)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
风含翠筱娟娟静(一作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厚禄故人书断绝,恒饥稚子色凄凉。
欲填沟壑唯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
重修黄鹤楼记(1495左右) 明 · 沈钟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黄鹤楼集卷中
武昌拟江汉西南上游,楚宗藩奠厂中,镇抚总巡,屏翰诸司,环布厥左右;城堞雉连,廛市鳞次;使轺商舶,川汇林立,实岿然一大都会,他莫之有抗焉。厥有黄鹄山迤逦从东来,横亘城面,头则直拄江浒,仅尺咫许。粤昔用是枕山而楼,楼高十许寻丈,檐栋榱桷,棂牖阑楯,缥缈烟云间,信若所谓“只有天在上”然者。往往游观者蹑数十阶而登之,一纵目间,凡夫穹壤之崇庳,岩峦之窈窕,波涛之汹涌,草树乌鸢之隐见出没,厥景象可纳数百千里,尚漫蔑所底止。欻忽心旷神怡,自不知置身于无何有之乡也。旧有黄鹤,尝来巢厥巅,楼因以黄鹤名。汉神仙费文伟流乘而去不复返,具见于唐诗人崔颢所题,谅非诬者。后吕仙洞宾亦屡过是,吹铁笛于月夜中,声与天籁相铿戛,时为之构亭楼左,迄今谈仙家者竞传为故事。二三千载犹一日,兹楼之名,断断乎不朽矣!夫何历岁滋久,风雨摧剥,势将就压,间有欲修之者,顾以岁艰多虞寝止;比自去年秋岁,偶告登逮。今年春否倾泰复,民物渐至熙洽,古燕杜公以大中贵适奉玺书而来,莅镇于兹。偶见兹楼摧剥就压之势,仰而叹曰:“兹藩藉兹楼以壮观,今而萎薾陈迹,如壮观何?修之是诚在我”。爰以是意商诸相与同事群公,群公以为得我心之所同然。怂恿再四,越翼日,亟捐己资,并节公帑、羡余,诹日云吉,市材鸠工,并手偕作。且公在禁近时,素以诵习诗书为事,于是乎仿佛《诗》戒“勿亟”、《书》“勤朴斫,涂丹雘”遗意,殚智毕虑而为之,仅两匝月而功告成。一时兹楼光采炫耀,荡摩天日,回视曩时,改观不啻倍蓰,而所谓壮观者,复奚俟于言哉!一日,猥以予休老林下,略事铅椠,特枉即衡庐,属记诸,盍将以告后之人以似以续云耳,固非以矜能伐功为也。予重违雅眷,竟悉厥大要,词屡费而意实恳,至若夫改创二仙亭,增肖诸佛像,甃石阑,置钟鼓,又余力所不及,不暇悉厥所以而诊缕云。
[注]:作于明孝宗弘治八年(1495)左右。
《明刻黄鹤楼集校注》
《明刻黄鹤楼集校注》
黄鹤楼杂记 明 · 未详
出处:黄鹤楼集卷中
《通志》云,楼在黄鹄山,一名黄鹤山,自南朝已著,因山得名。
世传仙人王子安乘黄鹤过此;
又云费文伟登仙驾黄鹤返憩于此;
或引梁任昉《记》所谓驾黄鹤之宾乃荀叔伟,非文伟也①。
又《报恩录》载:江夏郡辛氏沽酒为业,有一先生魁伟蓝缕入座,谓辛氏曰:“有好酒饮吾否”②?
辛饮以巨杯。
明日复来,辛不待索而与之,如此半载,辛无倦意。
一日谓辛曰:“多负酒债,无钱酬汝”。
取篮中橘皮画鹤于壁,谓:“客来饮酒,但令拍手歌之,其鹤必舞。
将此酬酒债”。
后客至,如其言,鹤果翩跹而舞,回旋宛尔,浪浪音律③。
为橘皮所画,色黄,故人谓之黄鹤,莫不异之,欲观者辄遗之金。
十年间,家富巨万。
一日,先生至曰:“向饮酒所答薄否”?
辛谢曰:“赖先生画鹤,今至百倍,如少留,当举家供备以谢先生”。
先生笑曰:“吾岂为此”。
取笛吹数弄,须臾,白云自空飞来,先生跨所画鹤,乘空而去。
辛氏于飞升处建楼焉。
又广汉张敬夫辨黄鹤楼以山而得名也④。
唐图经何自而为怪说,谓费文伟仙去,驾鹤憩于此,阎伯理《记》中乃实其事⑤;
或又引梁任昉《记》,谓驾鹤之宾乃荀叔伟,非文伟。
此皆因黄鹤之名而妄为之说。
楼旁有石照亭,不知何妄男子题诗窗间,遽相传曰:“此吕洞宾所书”。
而苏子瞻亦载冯当世之说,有“羽衣著屐”之诗⑥。
呜呼!
宁有是理哉!
大都世俗之好怪也。
按古字“鹄”与“鹤”通用,如“鹄不日浴而白”“黄鹄之一举兮”之类,皆鹤也⑦。
故黄鹄山即黄鹤山,楼因以名,所从来远矣!
虽神仙之说固多窈冥,然天地之大,何所不有,存而不论可也,而遽谓之乌有,无亦信理之过乎⑧!
《述异传》云:荀叔玮名环,事母孝,妙道术。
游黄鹤楼,望西南有物飘然而来,乃一羽衣虹裳,驾鹤而至者。
鹤止户侧、仙者就席,宾主款对,已而辞去,跨鹤腾空,眇然烟灭⑨。
楼后度吕仙亭而上,有石镜亭,谓岩际石出,日照烱然,故名⑩。
世传郡太守与倅弈,忽一人至,云:“太守弈败”⑾。
已而果然。
随于楼前吹笛,声甚凄楚,太守迹之,遂失所在,惟见题一诗于亭,末书“吕”字⑿。
又有奇章亭,为牛僧孺宴处⒀;
有压云亭,为元世祖尝驻跸处⒁。
二亭今废,一石有“涌月台”三字,书法遒美,杂草莽间,几至剥蚀,吊古者惜之。
楼下有十盘亭,旧刻云:“东有亭,西有庵,路十盘而上”。
故名。
宋庆历间建,监茶柳应辰,蔡余庆记⒂。
今亭与刻皆废。
夏口西南因矶为墉,枕流而峙,曰黄鹄矶。
矶上今为观音阁,云即古头陀寺,然简栖寺碑称,南则大川浩汗,北则层峰削成,西眺城邑,东望平皋,而不及兹楼,岂楼制犹在其后邪⒃?
吕仙亭一在楼后,一在山下,皆以祠洞宾。
《志》称山下石壁上有吕仙像,又传仙翁曾于此鬻桃,桃食之甚甘,可已腹疾;
而人多为妻子市,鲜遗其父母者,仙举桃掷之,痕留石上宛然⒄。
仙枣亭在武当宫后,是鹄山之巅,亦传有吕仙迹,见旧记中。
《南迁录》云:江夏吕公洞前,有军巡夜,见三人衣冠甚古,遗黄金数片,携以归,光发,人争取之。
讼于官,金遂化为石,藏军资库。
东坡鹤楼诗,全用此事⒅。
崔司封题鹤楼诗,李白见之,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⒆。
乃去而作《金陵凤皇台》诗。
然说者犹谓崔诗前二联不类律体。
李诗无论凤凰台之作,当为劲敌,即《鹦鹉洲》诗,格律清绝,未易轩轾。
今集中有《望黄鹤楼》古诗,其他赠送诸作及此楼者独多,一时推服之语,岂真阁笔乎⒇!
“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人以为非太白语,乃一禅僧用白前服崔诗事,缀二语于上,成一偈云;
傍一僧亦举前二语而续之曰:“有意气时消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又一僧云:“酒逢知己,艺压当行”。
皆借用耳。
然太白集实有“我已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踢翻鹦鹉洲”等语。
何物浮屠,乃尔舞文21。
元相国稹之镇江夏也,尝秋夕登黄鹤,遥望汉江之滨,有光若残星22。
乃令人擢小舟至江所,询渔者,云:“适获一鲤”。
其人携鲤而来。
登楼,命剖之,腹中得古镜二,如钱大,面背相合,背隐起双龙,鳞鬣髯爪悉具,既磨莹,愈有光耀。
公宝之,常置巾箱中,相国终,镜亦亡去。
王钦若父仲华侍其祖郁官鄂,母李将免娠,一夕水大涨,迁黄鹤楼居焉,钦若遂生23。
元威顺王墓当楼前,为小塔,用胡礼也24。
雄据胜地,樵牧不及,凭栏抚景,憾不刬却25!
黎状元淳,少有特操,俗传楼中故多祟,诸生偕公省试登楼,戏谓之曰:“若能于此宿,请为若醵饮”26。
公欣然留宿,至夜半,有物伺之,公起危坐,若有惊避,相讶呼“状元”者云,又谓有置具于公前而去者,信然是公大魁之兆,不特花底呼姓名者矣27!
楼旧制下隆而上锐,望之如笋立,甚耸秀。
嘉靖丙寅春,忽毁于火28。
先是,癸亥秋,大雷火入楼中,残其脊,云有妖,故击之,人亦讹言楼中夜闻人声,或为楼当毁祥云29。
今规制宏丽,稍加于旧矣。
隆庆庚午,父老请治楼,而难其材30。
适有二楠漂江中,人牵挽之不可得,闻于官,郡守吴公令设祭江浒,木自浮至,遂任,未几折除国诸名材益之,匠人某者偃卧楼址,精思三日夜,而始运斤成焉31。
鹦鹉洲以祢衡显,顾江水渺漫,往不恒见,谶云:“州出郡中,当有高第”。
灞陵桥亦然32。
今水落沙明,州蟺蜿如偃月,灞陵桥时露故址,好事者间携酒游其上,大为鹤楼增胜33。
【校注】
(1)任昉(460—508):南朝梁博昌(今山东寿光)人,字彦升,仕宋、齐、梁三代。梁武帝时为黄门侍郎,出为义兴、新安太守。擅长表、奏等各体散文,时有“任笔沈诗”之称。有《述异记》二卷,似出后人依托。
(2)蓝缕:亦作“褴缕”。《左传》宣公十二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杜预注:“蓝缕,敝衣。”孔颖达疏:“《方言》云:楚谓凡人贫,衣破丑敝为蓝缕。服虔云:言其缕破蓝蓝然。”
(3)浪浪:形容音律节奏流畅。
(4)广汉:县名,汉置,属广汉郡。今属四川省。张敬夫:即张栻,宋代广汉人,居衡阳,世称南轩先生。孝宗时,历知抚州、严州,累官吏部侍郎兼侍讲。复出知袁州、静江府。后任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卒年四十八。
(5)图经:泛指图书文籍。
(6)“羽衣著屐”诗:指苏轼《李公择求黄鹤诗因纪旧所闻于冯当世者》诗,中有“羽衣著屐响空山”之句。
(7)鹄不日浴二句:《庄子·天运》云:“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楚辞·贾谊〈惜誓〉》:“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
(8)窈冥:深远、奥妙。《淮南子·览冥》:“得失之度,深微窈冥,难以知论,不可以辩说也。”
(9)款对:亲切会晤。
(10)吕仙亭:《武昌府志》卷一“古迹”:“吕仙亭,即仙枣亭遗址,明景泰四年重建。”石镜亭:《武昌府志》同上:“石镜亭在黄鹤楼西,临崖,旧有石如镜,宋贺铸后人为亭以表之。今亭废石亡。”烱然:明亮貌。
(11)倅:古时地方佐贰副官叫丞、倅。
(12)迹:追踪。
(13)牛僧孺(779—847):唐代鹑觚(今甘肃灵台)人,字思黯。贞元元年(785)进士。宪宗时累官御史中丞。穆宗时任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敬宗时,出为武昌军节度使,封奇章郡公。与李宗闵、杨嗣复结为朋党,排斥异己,权震天下,时人称为“牛李”。新、旧《唐书》有传。
(14)压云亭:《武昌府志》卷一“古迹”云“压云亭,在黄鹄山,元世祖尝驻此,至正间建”。元世祖(1215—1294):蒙古汗国成吉思汗之孙,名忽必烈。1260 年继其兄蒙哥即大汗位,建号中统,定都燕京(后改称大都,即今北京)。至元八年(1272),定国号为元。至元十六年灭宋。在位三十五年。驻跸:帝王出巡,中途暂停,谓之驻跸。跸,原作跸,径改。指帝王车驾。左思《吴都赋》:“于是弭节顿辔,齐镳驻跸。”
(15)庆历:北宋仁宗赵祯年号(1041—1048)。监茶:宋代有提举茶盐之官,监茶为其属官。柳应辰、蔡余庆:生平不详。
(16)头陀寺:王巾《头陀寺碑文》云“头陀寺者,沙门释慧宗之所立也。南则大川浩汗,云霞之所沃荡;北则层峰削成,日月之所回薄;西眺城邑,百雉纡余;东望平臬,千里超忽,信楚都之胜地也”。简栖:王巾字。《舆地纪胜》:“鄂州;头陀寺在清远门外黄鹄山上,宋大明五年建。自南齐王巾作寺碑,遂为古今名刹。”
(17)市:买。鲜:少。
(18)东坡鹤楼诗:见注(5)。
(19)崔司封:即崔颢。颢曾任司勋员外郎。司封乃司勋之误。
(20)阁:同“搁”。
(21)浮屠:《后汉书·楚王英传》云“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李贤注:“浮屠,佛也,西域天竺国有佛道焉。”此指僧人。
(22)元相国稹:稹原作“祯”,径改。元稹(779—831),字微之,唐代河南人。长庆中,曾知制诰,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和中,拜武昌军节度使,卒。元稹获镜事载柳公权《小说旧闻录》;《三水小牍》题作“元稹烹鲤得镜”。
(23)王钦若(962—1025):宋代新喻(今江西新余)人,字定国。官至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封冀国公。钦若生于黄鹤楼之说,见《宋史》本传。
(24)威顺王:《元史·宽彻普化传》云:“宽彻普化,世祖云孙,镇南王脱欢子也。泰定三年,封威顺王,镇武昌,赐金印。”
(25)刬却:铲掉。《战国策·齐策一》:“刬而类,破吾家。”
(26)黎状元淳:即黎淳,字太朴,明代华容人。天顺元年(1457)进士第一。成化中,官左庶子。后以南京礼部尚书致仕。醵:《礼记·礼器》云“《周礼》其犹醵与”。郑玄注:“合钱饮酒为醵。”
(27)大魁:即状元。陆游《老学庵笔记》九:“四方举人集京都,当入见,而宋公(宋郊)姓名偶为众人之首,……然其后卒为大魁。”
(28)嘉靖丙寅:嘉靖四十五年(1566)。
(29)癸亥:嘉靖四十二年(1563)。祥:征兆,吉凶之兆。
(30)隆庆庚午:明穆宗隆庆四年(1570)。
(31)吴公:不详。任:采用。
(32)灞陵桥:故址在鹦鹉洲中。
(33)蟺蜿:屈曲盘旋。《说文》:“蟺,宛蟺也。”《文选》嵇康《琴赋》:“ 汩澎湃,蜿蟺相纠。”注:“蜿蟺,展转也。”
杂记大多据稗官小记,或析黄鹤之名,或究楼名之由,或载巷闾传闻,或述史事旧说。虽为稗官之类,然叙事记人,多栩栩如生,新人耳目,可资参考。
招黄鹤楼赋① 其二 明 · 萧溥
出处:黄鹤楼集卷中
复申辞以招之曰:黄鹤仙人兮早归来,吾楚胜迹兮渠楼为魁48。
中兴普淖兮䆉稏含胎,民生浸苏兮若吹寒灰49。
贞百度兮上有法台,神明太守兮吏畏民怀50。
政通人和兮议鼎建51。
云甍雾琐兮丹融碧溷,会计停审兮斟酌株寸52。
举废固存兮,良有关乎治论53。
文杏为楹兮桂为梁,祓以桃茢兮涂以椒芳54。
时一宴会兮俦滥觞,神交气求兮偕徜徉55。
仙税驾兮白云乡,鹤弄影兮明月光56。
汝当擅东南之美兮,永郑重于吾邦57。
按:【校注】
(1)疑题衍一“楼”字。
(2)岁:即太岁,古星名。舍:居。犹言位于。游兆:即柔兆,天干中丙的别称。《尔雅·释天》:“太岁在丙曰柔兆。”辰:指日月交会之所。即夏历一年十二个月的月朔时,太阳所在的位置。《左传》昭公七年:“日月之会,是谓辰。”大梁:十二星次之一。日月一年十二会,故有十二次,各有专名。《尔雅·释天》:“大梁,昴也。”《礼记·月令》郑玄注:“季春者,日月会于大梁而斗建辰之辰。即夏历三月。庚申:记日干支。未渠央:即未遽央,指未匆促完结。渠,通“遽”,促;央,尽,完结。《诗·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郑玄笺:“夜未央,犹言夜未渠央也。”
(3)梵宫:即梵宇。本指梵天的宫殿,此指佛寺。闾里:指平民所居。
(4)欻:忽然。《玉篇》:“欻,忽也。”烜:火。《周礼·秋官》有司烜氏,因以烜为火。旁周:旁、周,皆遍、广之义。划:裂物声。苏轼《后赤壁赋》:“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匝耳:犹遍耳,充耳。
(5)岿:高耸独立之貌。喻黄鹤楼被焚之状。归墟:指大海最深处。《列子·汤问》:“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唯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蓬壶:即蓬莱仙山。因形如壶器,故称。曜灵:《楚辞·天问》: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王逸注:“曜灵,日也。”浑函:即浑涵。广远无际,笼罩万物。殆:几乎。旸谷:传说中日出之处。《书·尧典》:“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孔安国传:“日出于谷而天下明,故称旸谷。”《淮南子·天文》:“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也作“汤谷”。
(6)邈:远。清微之都:清微,道家称三清之一,指天。《酉阳杂俎·玉格》: “四人天外曰三清:大赤、禹余、清微也。”此指天府。攸居:居住之所。通明:传说中天上玉帝宫殿名。苏轼《次韵乐著作天庆观醮诗》:“无因上到通明殿,只许微闻玉佩音。”盱:张目。目不及盱,谓不能张目直视。郁罗:盖即大罗。道家称最高之天为大罗天。《酉阳杂俎·玉格》:“三清上曰大罗。”朱熹《读道书》:“郁罗耸空上,青冥风露凄。”《真诰》:“云阙竖空上,琼台耸郁罗。” 玉京:指天宫。《魏书·释老志》:“上处玉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云笈七签·天地部》:“《玉京山经》曰:‘玉京山冠于八方诸大罗天。其山自然生七宝之树,一株乃弥覆一天,八树弥覆八方大罗天矣。’” 红云:《翼圣记》:“玉帝所居,常有红云拥之。”奥区:深处。刘协《文心雕龙·宗经》:“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
(7)化人句:《列子·周穆王》:“周穆王时,西极之国有化人来,…… 居之几何,谒王同游。王执化人之祛,腾而上者,中天乃止。暨及化人之宫。化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出云雨之上,而不知下据,望之若屯云焉。耳目所观听,鼻口所纳尝,皆非人间之有。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王俯而视之,其宫榭若累块积苏焉。王自以居数十年不思其国也。化人复谒王同游,所及之处,仰不见日月,俯不见河海。光影所照,王目眩不能得视;音响所来,王耳乱不能得听。百骸六藏,悸而不凝,意迷精丧,请化人求还。”此即所谓“化人之游”。化人,张湛注:“化幻人也。”《翻译名义集·寺塔坛幢》:“周穆王时,文殊、目连来化,穆王从之。即《列子》所谓化人者是也。”谓神佛变形为人,以化度众生者。妙,远。高朗,犹高明,高敞明亮,指天。块苏,即累块积苏,土块和草堆,此指大地。此二句意谓,黄鹤楼大火景象,如随化人远游于天之高朗处,下视所见,令人目眩耳乱,意迷精丧。
(8)蜃气:滨海地区,常出现由折光所形成的城廓楼宇等幻象,古人常误以为蜃所吐之气而成,俗称海市蜃楼。《史记·天官书》:“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光景:景象,指由折光所形成的幻象。
(9)七泽:泛指楚地诸湖泊。司马相如《子虚赋》:“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胜概:美景,佳景。
(10)绵邈:长远,久远。顾:岂,难道。
(11)占角:犹占星,观星象以占吉凶。角,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感孚:盖谓感天命之信。《尔雅·释诂》:“孚,信也。”太史:官名。掌天文历法。明则专以天文占候之事归钦天监。
(12)啸梁:韩愈《原鬼》:“有啸于梁,从而烛之,无见也,斯鬼乎?”呻呓:《列子·周穆王》:“眠中啽呓呻呼。”殷敬顺释文:“啽呓呻吟,并寐语也。”诘曲:谓声音难以听懂。嗔恚:愤怒,怨恨。
(13)癸亥:记年干支。指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据本集《黄鹤楼杂记》,黄鹤楼于嘉靖丙寅(1566)焚于火,“先是,癸亥秋,大雷火入楼中,残其脊,云有妖,故击之,人亦讹言楼中夜闻人声,或为楼当毁祥云”。“往者” 以下云云,谓此。
(14)鬼有二句:见《左传》昭公七年。厉,害,灾。
(15)石不二句:《左传》昭公八年:“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凭焉。’”杜预注:“谓有精神凭依石而言。”
(16)周釐王:周之第十六代王,名胡齐,在位五年。
(17)翘:启发。
(18) 龋然:笑貌。《后汉书·梁冀传》:“(冀妻孙)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作……龋齿笑。”李贤注:“《风俗通》曰:……龋齿笑者,若齿痛不忻忻。”
(19)粤:助词,与“曰”通。《尔雅·释诂》:“粤,曰也。”《史记·周本记》:“奥詹洛伊,毋远天室。”文伟:即仙人费文伟。
(20)弭节而容与:《楚辞·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分,望崦嵫而勿迫。” 王逸注:“弭,按。按节,徐步也。”《文选·司马相如〈子虚赋〉》:“于是楚王乃弭节徘徊,翱翔容与。”容与,安逸自得貌。 灵岩:指黄鹄山。
(21)繄:助词,表语气。《广韵·齐韵》:“繄,辞也。”《左传》隐公元年:“尔有母遗,繄我独无。”杜预注:“繁,语助。”吕岩:即吕洞宾。优游:悠闲自得。
(22)榴皮:石榴之皮,其汁如墨,可作书画之用。《志雅堂杂抄》:“凡碾工描玉,用石榴皮汁,则见水不脱。”《群芳谱》:“凡使榴皮,根叶无犯铁器,不计乾湿,皆以水浆浸一夜,取出用之,水如墨汁。”苏轼诗序云:“回先生过湖州东林沈氏,饮醉,以石榴皮书其家东老庵之壁。”回先生,吕洞宾别号。写真:画像。《颜氏家训·杂艺》:“武烈太子偏能写真,坐上宾客,随宜点染,即成数人,以问童孺,皆知姓名矣。”按《江夏县志》云:“洞宾仙迹有二,一在县西南黄鹄矶,石壁上有遗像;一在县东北二里紫荆山西,石壁上有卧迹,今山北石刻洞宾仙迹四字尚存。”依然崖壁:指黄鹄矶石壁上之洞宾遗像。
(23)林樾:林阴。《玉篇·木部》:“楚谓两树交阴之下曰樾。”黄鹄山黄鹤楼东有仙枣亭,相传亭前有枣数株,忽结实如瓜,太守令小吏往视,小吏窃啖之,遂仙去。后人因建仙枣亭。“种枣如瓜”即指此。后相传吕岩尝过此,遂改名吕仙亭。
(24)灵巫:犹言神灵。律格:即格律。相传吕洞宾尝夜半吹笛黄鹤楼,并题诗于壁云:“黄鹤楼中吹笛时,白萍红蓼满江湄。衷情欲诉无人会,只有清风明月知。”诗即指此。
(25)谅:的确,确实。《诗·小雅·何人斯》:“谅不我知。”郑玄笺:“谅,信也。”
(26)地灵人杰:王勃《滕王阁序》:“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灵,灵秀。物外:世外。“超物外”,超脱于世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