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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诏言和议决不可成奏乾道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六
臣闻主圣臣直,非主圣则臣何敢直?
邦有道,危言危行,非邦有道,则言安敢危?
八月一日伏准省劄,七月三十日,三省同奉圣旨:「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江浙水涝,有害秋成。
朕自八月一日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
可令侍从、台谏、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
臣伏读圣训,见陛下畏天忧民、闻过思治之切也。
夫谓「政事不修,灾异数见」,是畏天之切也;
谓「江浙水涝,有害秋成」,是忧民之切也;
令臣等疏陈阙失,是闻过之切也;
又及当今急务,是思治之切也。
臣幸蒙大问,敢不上体陛下恳恻之意而索言之。
臣闻《春秋》书雨雪水火皆谓之大,何也?
雨雪常也,以大然后为害;
水火常也,以大然后为灾。
今江浙水涝,远及襄、汉,与《春秋》大水何异?
推原厥咎,岂无所自哉?
臣尝考汉董仲舒刘向鲍宣谷永之疏,皆归于宦官、女宠、小人、夷狄之盛。
此四者,在廷之士类能言之,臣不暇远引,以渎天听。
然圣明在上,必无此等,借曰有之,安得不致阴沴?
臣愿陛下监钟离意之奏,如商汤之自责;
览仍叔之语,如周宣之侧身以恭禦厥罚可也。
谨案《食货志》,禹有九年之水,而国无捐瘠。
墨子·七患》亦云「禹有七年之水,而民不冻饥」,何也?
备先具也。
今数路水潦,曾不逾时,而谷已翔踊,民已流殍,国之无备甚矣!
臣愿亟诏遭水州军多方赈恤,使民被实惠,无至流移,亦救灾忧民之先务也。
臣闻「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说诗者谓衮指君也。
君职有阙,仲山甫能弥缝而补之,则补君职之阙者大臣之事。
今陛下不以责大臣,而令臣等疏陈阙失,是欲闻过之切也。
臣尝学《诗》,至《小雅·六月》论阙详矣,其大略云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
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太息也。
臣愿陛下监《鹿鸣》和乐之缺而待遇臣下尽诚,监《四牡》君臣之缺而进退大臣以礼,监《皇华》忠信之缺而遴择使臣,监《常棣》兄弟之缺而敦睦大伦,监《伐木》朋友之缺而肇修人纪,监《天保》福禄之缺而寅畏天命,监《采薇》征伐之缺而精选将帅,监《出车》功力之缺而爱惜名器,监《杕杜》师众之缺而总覈军实,监《鱼丽》法度之缺而谨守成宪,监《南陔》孝友之缺而训厉风俗,监《白华》廉耻之缺而旌表孝廉,监《华》蓄积之缺而损节浮靡。
陛下所谓缺失者,尚有大于此者乎?
当今急务,莫急于备边。
北有金人之患,西有川蜀之虑。
金人之患,宜诏两淮宣谕严为守备,如赵充国图先○之策;
川蜀之虑,宜择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以迮之。
臣闻道路之言,皆谓今之大臣有威望素为吴璘信服者,无出张浚,宜起长沙或镇荆襄,以遥制川蜀。
臣闻沈介前在成都,为吴璘靳侮,五十四州之人岌岌然,有是乎?
借曰有之,陛下亦安得高枕而卧也。
臣窃闻虏人恐喝我求索无厌,臣谓今日和议有可为痛哭者十,臣请为陛下极言之。
今日之患,兵费太广,养兵之外又增岁币,民力益屈,何以堪之,可为痛哭者一也。
海、泗、唐、邓之人不下数十百万,一旦与之,是陛下无故驱数十百万生灵置之死地,可为痛哭者二也。
海、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
彼得海泗,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绝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
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
大江不守,则江浙决不可安,可为痛哭者三也。
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陛下拯溺救焚,如赤子之望慈父母也。
一与虏和,则中原绝望,后悔无及,可为痛哭者四也。
自顷秦桧用事,力主和议,生民膏血竭于虏廷之供亿,朝廷威势屈于邻国之诡谋,民愁盗起,齐述一变,杀数万人,郡国二十四,同时大水。
今和议虽未必成,民皆曰:「又将竭吾膏血,瘠中国以肥虏矣」。
归正人嗷嗷然曰:「又将如秦桧时执我北还,以膏虏人之鈇锧矣」。
两淮之人嗷嗷然曰:「又将如前日疲于虏,使之往来而奔命不暇矣」。
可为痛哭者五也。
秦桧力排不附和议之士九十馀人,贤士大夫,国之元老,相踵引去。
末年遣张常先、汪君锡网罗张浚胡寅等三十七人,欲窜海岛。
赖上天悔祸,即陨命,而三十七人者幸脱虎口。
赵鼎王庶李光郑刚中、曾开、李弥逊、常同、魏矼、高登、吴元美、杨煇、吴师古等,或死岭海,或死罪籍,冤愤之气彻天。
今日和议万一或成,则不附时议之士复蹈前日之祸必矣。
此可为痛哭者六也。
绍兴戊午,和议既成,建遣路允迪二三大臣南京等州交割归地,一旦叛盟,劫执允迪等,遂下亲征之诏,虏复请和。
其反复如此,犹不悟,卒有逆亮之变,惊动辇毂,行朝居民一空。
覆辙不远,陛下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也。
此可为痛哭者七也。
顷者虏人移书尽取归正之人,一切还之。
江西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人,几至谋变。
今虏必复如前日尽索归正人,与之则必反侧生变,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
夫反侧生变则萧墙之祸深,虏决不肯但已则必别启衅端,卒有逆亮之谋,陛下何以待之?
此可为痛哭者八也。
当国二十年,空竭国力,海内乾耗,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
自此复和,蠹国害民,殆有甚焉者矣。
此可为痛哭者九也。
真宗皇帝时宰李文靖公沆贤相也,尝谓王旦云:「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北虏讲和。
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如是者国常亡。
若与虏和,中国自此必多事矣」。
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十馀年间,祥瑞天书、土木之役不息,东封西祀,海内乾耗,始悔不用李文靖之言。
夫祖宗全盛之时,尚以和议为不可。
况今日国势委靡如此,而复唱此议,使上下解体,士气惰怯,溺于怀安之酖毒。
国之老成,如张浚张阐王大宝王十朋金安节黄中陈良翰相蹑黜逐,《诗》云:「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韩愈云:「言老成人重于典刑也」。
是可轻乎?
此可为痛哭者十也。
陛下乾刚独断,如太祖皇帝
臣愿坚守和不可成之诏,力行其志,自彊不息,则寇虏何足患哉!
天变水灾亦当消缩,不劳圣虑矣。
臣又闻真宗皇帝咸平元年正月甲申,彗出营室北,避殿减膳,彗十有四日而灭。
真宗皇帝所以致彗灭之速,其应天之实,盖在于心之精微,而不止于避殿减膳而已也。
陛下圣训谓「避殿减膳,思所以应天之实」,臣愿以咸平应天之实,事事而思之,恳恳而行之,则民心悦而天意解矣。
二月二日席上赋乙亥江夏作。时推官陈扶将之荆南法曹万遘彦亨罢官归鄱阳,余亦抱疾。此诗偶亡去,庚辰十月邂逅同席客,复得之,因附卷末)1100年10月 北宋 · 贺铸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湖北省武汉市
仲宣何遽向荆州谢惠连须更(四库本作臾)少留。
二日旧传挑菜节,一樽聊解负薪忧。
向人草树有佳色,带郭江山皆胜游。
载酒赋诗从此始,它年耆老话风流。
上皇帝乞斩汤思退等书隆兴二年十一月 南宋 · 张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续资治通鉴》卷一三九
逆亮授首之后,朝廷擢用张浚都督江淮,虏人不敢犯塞。
盖由张浚备禦有方,是以寝敌人之谋,故陛下无北顾之忧矣。
汤思退首唱和议,之望、尹穑附之,极力挤排,遂致张浚罢去,边备废弛,堕虏人计中,天下为之寒心,而思退辇方以为得计。
今虏人长驱,直至淮甸,皆思退等三人怀奸误国,岂可置而不问哉?
臣请言其罪之大者:思退身居首相,不为国谋,和议未定,遽令归戍,继以唐、邓、海、泗与之。
及陛下命思退督护诸将,而思退初以母老为辞,继虽请行,实则欺罔,迁延岁月,拒命不从。
且之望谋附思退,欲以和议为功,衔命出疆,虏人弗纳。
既而还朝,妄谮张浚措置乖缪。
既罢去,之望得为宣谕,忠勇如邵宏渊者,文致其罪,卒摈去之,使将校离心。
即朝廷一旦缓急,无可赖者。
之望既到淮上,略无措置,且将张浚守禦之备,妄意更毁,自以措置有方为言,乃以参政召还。
思退规避督视,欲以之望代己。
之望至,与思退交骂朝堂,继以泣涕。
使之望为宣谕日果能措置有备,自当奋然请行,何至如此,为天下笑?
则前日肆为欺罔之言可知。
尹穑专附大臣,为之鹰犬。
张浚之忠,诚为国天下所知,独不顾公议,妄肆挤排,使怨恨而死,忠臣义士为之扼腕。
凡大臣之所不悦者皆逐之,相为表里,以遂奸谋。
此三人之罪,皆可斩也。
思退误国至此,偃然求夫欲身处至安,今又加以秘殿之隆名,真祠之厚禄,则典刑不明,赏罚不当。
臣愿陛下先正三贼之罪,以明示天下,仍窜其党洪适晁公武,而用陈康伯胡铨为腹心,召金安节虞允文王大宝陈俊卿王十朋陈良翰黄中龚茂良刘夙张栻查籥,协谋同心,以济大计。
按:《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一四,清影钞本。
宋故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致仕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忠肃金公安节家传 南宋 · 金文刚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三、《新安文献志》卷七三、弘治《休宁志》卷二六、道光《休宁县志》卷二○
先公讳安节字彦亨
其先京兆人,唐末徙休宁,遂为县人。
曾祖讳仁用,妣苏氏。
祖讳应辰,妣洪氏。
父讳裕,赠通议大夫
妣朱氏,赠太淑人
先公生而颖悟,日记千言,识趣不凡,容止庄肃
家贫,刻意务学,太淑人躬纺绩以给资用。
少长,游校舍,声誉益振,操行益厉,贯通经史,尤精于《易》,学者多宗之。
尝著《易解》以遗后人。
葛司成胜仲自礼部乡邑,一见,期以远到。
以沈公晦榜登第,时宣和六年也。
初任洪州新建簿,秩满,范丞相宗尹引为删定官
绍兴初,法令散佚,方命修次,同僚以先公通练博洽,凡一切文法,悉以委之。
书成,会广中得旧本,与所修若合符节。
宣义郎
旧例,改秩多即迁,而先公独滞故官。
谢祖信寺丞,见宰相曰:「金删定改官在众人之前,以不事请谒,无为言者,祖信不敢先之」。
五年,召见,奏对称旨,太上皇曰:「金安节秀才,若加涵养,有用之才也」。
司农丞
或问公知召命否,今侍郎张致远中司时所荐,合往谢之,公曰:「彼为朝廷荐人,岂私我哉」!
竟不往,渡江之初,首论:「军兴以来国用岁广,言利者日益繁,然皆琐碎掊克,无益于国。
古者取民不过租赋,自汉而下,其法益密,其取益细,至于今,不可以有加矣。
傥欲增之,是直为国歛怨。
为今之计,独有推行营田之制以省边地转输,命郡邑守令禁游惰、招流亡,兴潴泽陂池之利以备水旱,使民务本力农以广播植。
庶几田野辟而谷粟多,缓急有以供公上之求而无咨怨,是为长久之策」。
又论:「人臣事君,所当先者国事,不可以自营;
所当勉者职业,不可以自安。
况今国步未平,四郊多垒正臣子忘身尽瘁、共济艰难之日,苟惟利禄是图而不耻节义之不立,宴安是怀而不忧政事之不修,将何所赖哉?
臣愿陛下诏股肱耳目之司,其趋向,考其勤惰。
有能忧国忘家、服勤无怠者,不惜显擢;
其或怀私偷安、无益于治者,亟加汰黜。
庶几群臣竭诚尽力,仰副陛下忧勤图治之意」。
言皆剀切。
六年,迁仓部郎官。
明年五月,驾幸金陵,而先公留不预行。
朝廷别除郎符,遂乞解职,时以国子监丞处之。
以亲老辞归。
是月,复召赴行在所,既对称旨,除监察御史
建言:「四方知朝廷之有人,而无敢不服者,以虑无遗算,动无过举故也,倘或谋谟不臧,举措失当,使众庶至于窃议,强悍得以轻视,非以示四方也。
陛下临御以来,推诚用人,视古无愧,而栋干或挠,莫克胜任,皆由自用。
夫区区之智而无以揆天下之事,是以察理不明,定计不审,屡举而屡不当也。
夫国家建辅弼之臣,置诸左右,非苟取充位而已。
今天下多事,正驰骛不定之时,臣愚欲望陛下断自宸衷,众建大臣而使均任其责,庶几分职率属而不至于专权,同寅协恭而不至于备位。
可否相济,谋无不获,动皆适当,克成厥勋,以彰朝廷之有人,而折冲于万里之外矣」。
又论:「胜敌莫先于自治。
欲自治,则选将以训兵,择吏以安民,恤费以丰财,诚当世之急务。
夫兵所以骄,以将非其人,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也。
欲选将,则当戒姑息而取其能抚御者。
民所以困,以吏非其人,依势作威,倚法以削也。
欲择吏,则当黜贪暴而取其有惠爱者。
至于恤费则禁浮靡,除冗蠹,公私之费,无所不当恤也,然后蓄力养威,待时而动,战必胜,攻必克矣,何敌之足虑哉」!
又奏:「法行于世,不能无弊,惟知其弊而救之,则弊者可使复治;
苟坐视而弗恤,则其害愈甚,治不可冀也。
今天下皆知官冗之为患,而岁遇大礼,复推恩数百人。
近因臣僚请奏,遂诏侍从讨论,盖知其弊而求所以救之之术也。
迄今累月,未闻有所施行,得非大臣不肯任怨如议者之所言,故虽知之而终不可行乎?
夫咈百姓以从己之欲,于天下实无所利,则其人足以歛怨,而其怨不可以不恤。
若据天下之公议,而去其所同患,恐非所以致怨,虽有无知而不悦者,亦不足恤矣。
臣愿陛下申命从臣,亟加讨论。
宰执侍从以及庶官,皆为之限,通前后奏补以至致仕遗表恩泽,各不得过几员数。
如此,庶几少合人情。
虽未能尽去官冗之弊,亦可以少损矣」。
一时公卿大夫,虽有不乐,而识者韪之。
两月,迁殿中侍御史
时此职久虚,既拜命,帝谓曰:「此朕亲擢,以卿忠亮备见奏文,可宜安职」。
秦丞相再用,方得君,权势薰灼,无敢忤拂。
进其兄梓知台州
先公连章论其侥冒,谓「始以校尉而换文学,继以文学而直赴殿试,自改官以至后来差除,皆非其所当得。
依恃权门,惟意所欲,岂复知朝廷有公道,󲦤绅有公议乎」?
上虽曲意勉从,自是大忤权相。
丁太淑人忧,居丧尽哀,三年不入私室,乡闾称其孝。
服阕,主管台州崇道观
秦氏势益盛,中外侧目。
先公既与不合,不复通问。
或谓少宜下气,彼能为人患。
先公曰:「得失穷通有命,又安可失其素守」?
凡三奉祠,皆援赦以请。
俸入不继,处之自若,故摈弃者十有八年
权相死,天子厉精庶事,凡前时直言被抑者,相继召用。
阅月,起知严州
两降旨趣行。
至,则以五事奏上。
如平民间租税折价、蠲私逋利息过取、均船户差拨之令、限军兵借请之制,与夫裁削钱监官吏冗费,奏上,悉蒙采纳。
诸县科买之例,羡馀之献,一切罢去。
在郡一年,俸馀之积,并不纳宅,寄藏于库,登附版籍,至今父老皆能言之。
除浙西提点刑狱
被命出决淹狱,每行,得讼牒数百,闭阁秉烛,平心阅之,多得其情,民以不冤,一路肃然。
先公久处閒废,起为守宪,例册上供甚厚,并却之,虽厨传什器、帷帐篮舆之属,一无留者,曰:「此有司之物,于私家何用」。
有旨召见,除大理少卿
首论:「狱情之不能无失者,以奸猾之吏附势徇利,有以蔽之也。
附势则观望而权豪胜,徇利则贪墨而贿赂行。
伯州犁之上下其手,以势也;
羊舌鲋之黩货无厌,以利也;
而况于胥徒乎?
故治狱莫先于治吏,吏奸治而聪明可悉,忠爱可致。
欲望圣断,申饬守臣,虔奉诏条,狱必亲虑,率僚属以正,驳胥吏以严,其奸猾,首斥去之。
俾观望意绝,贿赂不行,断狱得情,人无冤滥,以仰副陛下哀矜之意」。
时获伪造盐引者,中书必欲置之死,公力争之,以为造成已十馀年,盐官之合追逮者多显贵,亡殁几半,且案问自首无死法,因得减等。
两浙转运使遣其属王悦道仁和王绩狱,不以实,遂付大理
先公以勘者不实,当究问。
悦道,即医师王继先之子也,有宠于权贵,屡因人丐免。
先公必欲正其罪。
又论:「刑者所以弼教,非言治者所当先也。
舜命稷播百谷,契敷五教,而后命皋陶明刑以弼之,可谓得本末先后之序矣。
郡守县令,民之师帅,今乃独以簿书钱谷为急,至于风俗之淳漓,民情之美恶,皆无与于己事;
部刺观风者亦徒以其供输及期、文书如式,不为其下所讼则已,化民成俗之方,未尝过而问焉,民未臻于耻格宜也。
乞明饬监司、守令,不必专用法令。
苟有可赞教化者,无大小必行,庶几先民未犯而格之」。
寻以圄空,有诏奖谕。
二十九年四月,徙宗正卿
是年冬,命接伴金国贺正旦使。
时经国恤,犹系黑带,至淮中流,北使施宜生迟疑不肯进。
先公令告之,曰:「以日易月,乃太后遗诏,皇帝孝慕,以未卒哭,尚素服,在臣等亦当然」。
宜生曰:「前者使至北,我朝以其告哀谢,不欲用乐。
宜生以贺使来,奈何不以吉礼见待」?
先公又答之曰:「前次哀谢使虽在服制中,为趋上国,不敢系黑带;
安节等在本朝界内,义得有所伸,不当援此为比」。
往反数四,其语始塞。
明年春,再充送伴。
楚州,北副使耶律翼傔徒登岸,欲解骑巡检王松马,不敢与,遂曳以见翼,翼怒,辄笞
先公遣人语翼,设或等有过,只合牒送本所断遣,岂得肆行鞭挞?
词色颇厉。
乃舍之。
时先公官朝散大夫,朝廷恐因是生事,致起衅端,坐降两官,而移其事对境。
枢密叶义问使北,金主说当时耶律翼夺马事,曰:「若翼以公文索马不得,犹为可诿,辄自取致竞,又行妄箠王松,其曲在我,已鞭翼二百令自效。
金某非其罪,还日,可详奏知」。
至七月,先公复原官。
至是,回翔卿寺者凡四年。
有言其独立无援者,帝曰:「朕亦知之,已有所处」。
八月,迁礼部侍郎
谢日,帝面谕曰:「卿久合作从官」。
明年,迁侍讲
九月,迁给事中
上谕大臣曰:「朕熟知其人老成,且极正当,必不沽激以求虚名」。
岁当宗祀,其夏已闻渊圣之丧,乃奏言:「宗庙皆当以大臣摄事」。
时议者不然之。
殿院杜莘老言事不合,乞出,除遂宁府,先公封还之。
上使宰臣宣谕以莘老所言不实,先公奏曰:「台谏所言因内侍,恐亏政体」。
久之,圣意亦解。
边报颇急,军务繁兴,先公首以进取、招纳、备守三策进,谓:「去岁海陵兴师,侵犯淮甸,兵威方炽,遽尔北还,虽可为庆,而未可恃也。
盖天道善应,其所倾覆,常因乎人。
今中原之地皆吾土也,有机会可取,如之何不取?
中原之民皆吾民也,有机会可招,如之何不招?
然观自昔英雄之君,削平祸乱,未尝不先固根本而后征讨,以致宁一者。
汉祖关中光武河内是也。
由是言之,备守者,进取招纳之本也。
备守既固,以之进取,则兵势益壮,而易以成功;
以之招纳,则人知所恃而乐于从命,不可不蚤图也。
自古备边之道,代有不同,莫如我太祖皇帝渊谋睿略,最为尽善。
盖其要惟在于择人而久任,故操术甚简而收功甚博。
军市之租,并赐诸将,不问出入,故无拘制而不乏于用。
以之养士,则足以得死力;
以之用间,则足以得敌情。
其任之久者,或至三十四年,少者犹不减十馀年,故皆得以尽其才。
当是时,削平僭伪,命将出师,殆无虚岁,迄于天下大定,不知有疆埸之忧。
淮甸之地,控制边隅,今犹昔也,如欲为备禦之计,愿诏大臣遴选智谋勇果、有志功名之士,毋间文武,毋拘品秩,付以一州,责其自守。
凡土地之所出,财赋之所入,悉以与之,俾得自用,虽上供之数,一无问焉。
如治陴隍,缮器械,犒士卒,募间谍之类,皆得便宜从事
其事关国体者,然后以闻,朝廷为裁其可否而施行之,仍谕以久任之意,使咸知未遽更代,则必悉其心力,不为苟且之计矣」。
刘豫为金所执,先公上言:「邻国之情,难以遥度,当申严守禦,以固吾疆陲;
多遣间谍,以招彼携贰;
通好之使未可遽遣,顺动之计更宜缓图。
使民心不摇,军听无惑,养威持重,徐观其变,然后起而图之,则定计审而临机速,举无遗策矣」。
杨存中淮南西路采访事宜,欲废庐州并管下四县以附舒州,徙和州东关,改和州历阳县,而合肥历阳二县并升军额,各差兵将屯戍。
先公上言:「朝廷欲并省移易州县之意,大要不过有三:一曰专据形势要害以禦侮,二曰参酌远近道里以便民,三曰减罢官吏浮费以足用。
今据存中等所申,欲以庐州一郡四县之地附益舒州,则是舍形势而就僻陋,如备禦何?
欲举庐州一郡四县之人供输帅府,则是舍近便而趋艰远,如绥抚何?
两淮经兵火之后,城郭室庐焚毁,户口牛畜散亡,见虽招集,犹未复业。
帅司欲行措置,茫如捕风。
今遽移郡置堡,创建官府,岂无骚动?
谓之省费得乎?
即此三者,无一可行。
然参酌事宜,权衡轻重,缓急先后,当有次第。
为今之策,莫若以戍兵为首,屯田次之,修筑城堡以控要害又次之。
盖州郡无兵不可为守,百姓无兵不能安业
如庐之合肥,和之濡须,皆昔人控扼孔道。
魏明帝尝云:『先帝东置合肥,南守襄阳西固祁山,贼来辄破于三城之下』。
孙权濡须坞,累攻不克,守将甘宁等,亦能以寡制众,盖形势之险,攻守百倍。
岂有昔人得之可以成功,我今有之而反自弃之?
非良策也。
欲望朝廷特于沿江量遣将卒一二万人分屯二州,使壁垒相望,足为沿淮一带声势,然后广开屯田,使兵民杂耕,仍修筑东西关之险以备固守。
况濡须、巢湖之水上接店埠,下抵江口,可通漕运,则二州之戍兵与其就食沿江,初无少异,而卷舒之间,成效相远矣」。
隆兴初,金布色忠义遗三省枢密院书论和议,画定四事:其一,叔侄通书之式;
二,割唐、邓、海、泗之地;
三,岁币金银绢之数;
四,叛亡俘获之人。
有旨,令侍从台谏于后省集议。
先公条奏:「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在于速和,而北朝亦未尝不欲和也。
近北使之来,书词虽嫚,而卒章情状略可见矣。
然又惧我测其来意,而有轻之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
傥若直情径行,而不示以开纳之意,则边备未固,国力方匮,亟与之战,能无殆乎?
若因其咫尺之书,遽为之屈,安知不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
不与则废前功,与之其何以为国?
为今之计,北朝欲和,理难拒绝,当权时之宜,与之通好,以休兵息民。
但讲好之后,益当选将练兵,蓄威养锐,大修军政,以为后图」。
且谓:「既许通好,则使命不得不通。
但我所欲者,削去旧礼;
彼虽肯从,犹有未尽。
世称侄国,国号不加『大』字,及用『再拜』二字,考之祖宗与大辽书问仪式,亦有不同,皆合议定,令得允当。
海、泗、唐、邓为两淮襄汉屏蔽,恐绝中原士民归向。
必不得已,于岁币少增其数,以厌其贪求。
但修奉陵寝,迎护梓宫,当在所先,宜于国书中首及二事。
然陵寝地居河南,今欲其以地归我,未必肯从。
谓宜议定还境地,每因遣使入国,恭往陵寝朝谒」。
是时,廷臣各有建议,而主说不一。
至十二月,汤相思退奏请遣王之望龙大渊等通问,发行在所
明年正月,金复书,大略言:「四州系本朝内地,不当言议外,其馀事非帅府所当可否」。
上不欲报,而汤相固请答之。
进呈,上以书词示弱,却不用。
继而布色忠义以未如所欲为词,遂与志分兵南下,自清河渡淮,守将魏胜战死。
上闻有金师,乃命汤相都督江淮兵马,仍诏荆襄、川陕严为边备。
汤不行,而台臣奏乞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劾其罪,庶和议决成。
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用中等七十二人伏阙上书,乞斩三奸臣,而用胡铨金安节虞允文龚茂良等协谋同心,以定大计。
时有白劄子,欲车驾幸金陵
有旨合议同奏,先公奏曰:「窃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
今将图维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
两淮师旅之后,藩篱未立,自昔所以壮根本而固形势者,一切未备;
宗庙宫室、官舍城壁、仓廪营垒,皆非仓卒所能办集。
民思拯救,如在焚溺。
宜颁诏令,以建康临安犹唐之东西都
今虽暂还临安,自此当往来巡幸。
仍诏有司按求吴、晋以来城垒旧迹,以次营造,以俟驻跸,庶可慰远迩之望,成宏济之功」。
时淫雨为沴,有伤蚕麦,诏从臣陈弭灾之术。
先公奏曰:「阴阳之气,行乎天地之间,惨舒为寒燠,湿燥为雨旸,气均则和,气偏则冷。
虽云天运有数,实与人事相符。
圣人居泰则裁成辅相,以保其和,遇灾则恐惧修省,以求其应,用能导迎善气,变灾为祥。
至于卿士之列,郡邑之间,刑罚失中,赋役不平;
贪夫侵蟊,以伤民财;
暴吏肆虐,以戕民命。
有一于此,皆致灾之由也。
在内令风宪之臣弹劾,在外令廉察之官按发,俾官曹清肃,民无冤滥,则和气可召而灾害不生矣」。
是时,边境宁谧,上下恬熙,上图治甚切,乃赐臣下笔札,令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
遂奏:「圣王之治天下,若天地覆载,日月照临,一视同仁,初无偏系。
而小智苟得,惟务殖私,不顾公议,妄有干请。
傥遂其欲,实蠹大猷。
仁宗皇帝辟公正之路,杜邪枉之门,特诏禁绝内降,仰中书枢密院并所承受官司毋得施行,敢以货赂结托贵近者,令谏官、御史劾奏。
陛下躬揽权纲,靡容侵挠,而贵近循习,未尽革心,尚事侥求,乞从中出。
若不严行抑绝,虑启倖门。
欲望特降指挥,溥加戒敕。
敢有违戾,并置严科,庶知警惧」。
又言:「聚人曰财,理财曰义。
义者,天下之制也。
以义为主而斟酌损益,使得其宜,则人情允惬,事皆可行。
比者献计之臣以边境未宁,旅费广,多以财赋为言,或欲收天下田,或欲收诸郡公使,或欲罢宫庙差遣,或欲贷豪户缗钱,以至括道宫佛祠赡给之馀,减见任待阙寄禄之俸。
苟细者或伤国体,太甚者或咈人情,徒为纷纷而终于不可行矣,果何补于邦计哉!
臣闻仁祖宝元二年贾昌朝上书,乞取景德以来,迄于景祐凡百用度,靡有钜细,校其出入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有不急皆罢省之。
诏以枢密直学士张若谷、右谏议大夫任中师右司韩琦三司详所奏,定夺裁省以闻。
言:『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
请令三司取从前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
今多事之时,减省之计,实为先务。
欲望圣明稽宝元诏旨,命官详校。
凡百浮费,无问钜细,一切罢去。
庶几蠹弊悉除,邦计寖阜,仰副陛下崇俭国本之意」。
时朝廷集议奏上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先公奏曰:「臣之事君,子之事父,所以崇报推美之心,岂有穷已。
然自尧舜三代以来,能尽事君、事亲之道为天下万世臣子之法者,一本于礼而已。
礼之所有,不敢以不尽;
礼之所无,虽毫发不敢有加焉。
谨按:三皇称皇,五帝称帝。
既已兼三皇五帝为之名,而天下之父则曰太上皇帝,尊之至也。
唐明皇不考于义,乃以皇帝为循常之称,遂加以开元圣文神武之号。
违礼悖义,先儒固已非之。
神宗皇帝始毅然不受,遂为万世法。
自是累朝遵奉,以为故事,子孙所宜世守而勿失也。
臣愿陛下事亲之孝,无一不合于礼,而太上皇之盛德全美,益昭著于天下。
惟圣慈裁鉴之」。
隆兴初,臣寮奏乞将改秩关升荐章权行寝罢,朝廷集议施行。
先公言:「法弊则废法,法不弊而人自弊之,则其责在人。
本朝自太祖以来,患州县幕职、丞、簿、尉之官缪滥者多,故内自翰林学士,外至监司长史,皆许荐举升改。
中间惟岁月久近,员数多寡,时有损益,而荐举之制则未尝废。
今若患其奔竞而寝罢之,何异因噎而废食?
甚不可也。
欲救斯弊,莫若必行连坐之法。
然犯人事觉,举主临时陈首,欲以徼幸免罪。
是立法虽严而行法太恕,此致弊之大者。
宜遵用旧制,不许自首,量其轻重,削秩停任。
仍按大中祥符诏: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具奏闻,当行责罚。
庶几并革不举之弊,而无变古之讥矣」。
时有诏起杨存中江淮荆襄宣抚使,遂奏云:「比者陛下视师江浒,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
况欲尽护群雄,兼领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
国家安危,在兹一举。
夫欲成天下之大功,当有以服豪杰之心,慰远迩之望
存中已施之效,不待臣等具陈。
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政,实仁圣始终之遇,人臣莫大之幸也。
今复授以此任,事权益重,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恐非所以全之也」。
上曰:「若不肯书诏,当具谁可为者」?
刘宝王权叙用,先公复奏云:「此二人得罪之由,并以久持兵柄,积有大戾。
则贪惏刻剥,黩乱军政;
则庸懦丧师,几至误国。
顷以臣僚论列,罪状显著,太上皇帝节旄,投之散地;
则贷命除名,永不收叙。
中外闻之,莫不欣快。
今陛下初登大宝,正当大明赏罚,激励将士,乃首以贪黩刻剥、丧师误国之人寘之军伍,示以复用,臣不知两淮将士闻之,何以激励,且谓朝廷初政威令如此,岂不相视解体,甚失陛下修政治兵、图复境土之意也」。
孝宗皇帝临御之初,首诏讲读官宿学士院,燕见咨访甚悉。
时先公启陈,皆切治体,如严用例之弊,革内降之恩,去浮冗之费,曾任三衙管军大将总领钤辖者,使各举将才,限一月奏闻;
堂除差遣,宜省归吏部许长吏辟除;
益清中书之务,非统兵战守官,不得援请真俸;
其荫补武官,宜各依本色,毋令求奏文资,妨右武之义;
臣僚得致仕遗表恩降,不宜许奏异姓,使得与高赀为市。
平生素疾倖冒,职或遇之,未尝少置。
又尝进言广荐举,严赏罚。
文臣转行,奉直朝议,不许用赏磨勘
武臣自承宣节度使太尉开府,不许越次超迁,及作一官转行。
至于久任将帅以谨边防,推行营田以省转输,务本力农以广播植,凡见之施行者,皆所建明也。
李唐卿始因禁中作过,降充祗应内品,虽大赦,永不收叙,仍不得充入内省
指挥,并与叙复元官,除落过名,不理遗阙。
先公执奏:「李唐卿昔之被罪如此其严,今之蒙恩如此其渥,未详其故。
成王之告君陈,有曰:『商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
予曰宥,尔惟勿宥。
惟厥中』。
夫中者,无过不及之名,非但施诸行法、宥过而已。
欲望睿断,将李唐卿元犯指挥更赐详酌施行」。
又论王继先罪恶积稔,不应用赦恩从便;
成彦忠以遥郡刺史,不应以日前恩赏并转两官;
李珂系潜邸旧人,曩以上书补官,资格甚卑,不应骤除编修,恐亏大体。
凡权势显贵有申请不合条令者,必论奏无所避。
上尝对大臣称其诚实。
一日,因奏事罢,上面劳曰:「近日都不见卿缴驳。
有所见,但缴进,朕无不听」。
上初在建邸,龙大渊曾觌为内知客,遭遇恩宠。
后即位,授大渊枢密副都承旨曾觌带御器械
刘公度时为谏议大夫,累疏论大渊等凭恃恩遇,变乱是非,且云:「毋使亵御干预枢筦」。
大渊知閤门事知閤门
台谏相继论列,奏入不出,圣意未回,宰相逆知先公必以为言,乃因乡人之在朝列者私以语之曰:「傥书行此,或暂在告,即有政府之除」。
先公首却不纳,亟论奏,谓:「舜称尧,有曰稽于众,舍己从人。
夫尧以如神之智,其臣莫及,犹不恃乎己而乐从乎人,况进退臣工,岂系细事,何必咈谏诤之忠言,戢天下之公议乎?
臣于大渊功过初不详知,但见󲦤绅士民莫不指目,又闻台谏相继有言。
大渊罢都承旨带御器械,并以閤门处之。
论职事则舍剧而就閒,论班次则皆超迁矣,反因纷纷擢寘此地,议者谓陛下自即位以来,凡台谏有所弹奏,虽两府叶义问大将成闵,以至侍从要官,欲罢则罢,欲贬则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
独于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尧稽于众,舍己从人之义也。
臣等若奉明诏,则臣等负中外之谤;
大臣若不开陈,则大臣负中外之责;
陛下若不俯从,则恐中外纷纷未止也」。
上怒,谓金某扇动群议,命宰臣宣示御札,谕以在太上时,小事不敢如此。
乃抗章自劾,益以职守所在,思效其愚,伏望圣度兼容,或未忍遽加诛戮,即乞重行窜责,以明邦宪,以警官常。
两得旨,无罪可待。
越日,乃降出给舍缴章。
有旨:「给舍未知功过,台谏只是防微,罢剧就閒,已允公议,尚兹缴回,可特依」。
张魏公趋朝,语于众曰:「金给事真金石底人,不可干以私」。
力荐先公可为执政
时以论列曾、龙事正忤上意,不果迁。
未几,拜兵部侍郎
先公久欲去位,至是或以为非迁,劝其决去,曰:「若尔乃躁也,事君之义,不当如是」。
越数月,乃丐祠。
凡四上,皆降诏不允。
执政者亦为之言,乃以敷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
胡澹庵铨后省,亟行缴奏:「臣闻《书》曰:『图任旧人共政』。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某太上之旧人,而陛下之老成也。
臣尝两奉圣训,决不令其去位。
臣窃喜抃,谓陛下纳谏之诚,远追尧舜
贪贤之美,不减汤武。
臣退而书之,以为万世美谈。
玉音在耳,忽除某职名宫观,臣实未喻。
陛下直以某年当致仕,遂听其请。
汉张苍七十馀不当为柱下史唐张柬之八十不当为宰相
况国朝富弼文彦博皆八十馀,尚不听其去。
某齿发未凋,筋力尚健,究心职事,愈于丁年,忧国之心,不在众后,岂可遽令引去。
陛下留之经筵,亦何不可?
如臣等辈,不及某远甚,某引去,臣辈胡颜?
伏望圣慈追寝成命」。
上从所奏。
继而先公又伸前请,上曰:「前日以卿请不已,姑勉从耳。
后有缴留,雅合朕意,台谏亦来留卿,卿其安职」!
隆兴二年正月,除吏部侍郎、兼权尚书
识鉴精明,流品一清。
首论曹用例之弊,谓:「圣制以道立法,颁之有司,考验稽决,悉有定制。
但推行之际,或有未合条令,难以拘文,则当为之申明。
事体相类,可援为比,则宜许之用例。
所谓例者,非有所增损而为是赘文也,推原法意而使归于全备耳。
阅时寖久,类例猥多,居官者不能尽察,为吏者得以为市,宜其滋弊,不可胜言。
比年以来,吏员众多,而阙不足以处之,虽朝廷除授,不能不使之待次,而士夫亦资之,无敢𡙇望,以员多阙少,其势固然也。
或遇迁改事故,则后来皆得次第之任,虽躁进者不容越次以争先,恬静者亦不忧及期而见夺。
故既得一阙,则安心以待之。
近或不然,每遇迁改事故,别差人冲替,使未尝待次者遽得见阙,而先授者却令改替,仕进者始不安其分矣。
圣明深知其故,特降指挥,应在外堂除者,若待阙人内事故阙,并不许著人承填。
盖以玉音示下,使不得容私于其间也。
臣愚欲乞应在外堂除去处,如见任及待次入别省差遣者,亦依事故阙,令已授人次第之任。
庶几授受之际,悉归至公,人无觊觎,各安其分」。
四月,除吏部尚书
时议者欲铸铁钱,与铜钱并使。
乃奏云:「铁钱之议,本为铜宝之乏而设。
今廉按之司,监掌之吏,不得其人,竭胆水之利而求羡以规赏,剥铜户之直而侵渔以规利,所得铜宝,颇亏旧额。
是铜之乏,乃官吏之弊,非钱法之弊也。
官吏有弊而未革,钱法无弊而欲更,乃谋铸铁以为钱,是岂理财之良策。
说者乃谓祖宗朝常用铜铁中半矣,殊不知因唐末五代之乱,无所取铜,或铸以铁,故国初因之,莫遑遽革。
厥后知民间不便,乃令专用铜钱。
则铜铁中半,非得已而不已也。
今欲铸铁钱,施之沿边沿海,将以救铜钱出塞越海之弊,诚恐铜钱蓄于有力之家,秘于窖藏之室,未易尽收。
此虽益重其法,以禁其往,彼必倍增其直以募其来。
是驱铜钱以富塞外之人,而使吾民忍穷宿怨以铁钱也。
岂有拂民之情,夺民之利,以资奸豪而不失其心者乎」?
凡所论奏,忠诚激切,不惜尽言。
自是,请谢事益力,章屡上,不允,且颁诏俾安厥职。
抗章七上,辞情恳至,不可遂留。
诏以敷文阁学士转一官致仕,赐对衣、金带、鞍马。
时去郊祀不远,特许奏荐不降等恩泽,与其侄承受
及陛辞之日,上曰:「卿且暂归,旦夕复召卿」。
目送久之。
见其官服止系带,复命之回,从容问劳曰:「卿尚未佩鱼,特以金带赐卿」。
去都之日,自从官而下,送者数百人,皆相与叹羡,以为中兴以来,全名高节,鲜有其比。
道傍观者如堵,皆言:「可惜此老子去」。
其为时所重如此。
上复谓宰相曰:「某丐去,可讽谕之,旦晚当再召」。
先公既归,未几,太学生许衍等百馀人伏阙上书,乞召,及从官台谏以为请者相继不绝。
在法:致仕尚请俸给之半。
公独一无所取,生理萧然,所入不继,仅有伯祖通奉义拨之田以给家食。
退居凡七载,恬静自处,无异于韦布时。
暇日,则杖屦自随,涉近郊,徜徉于葆真山下,超然自适。
每对客曰:「臣之事君,当致其身。
今既谢事,则此身方为我有」。
家居不事杯酌。
或亲故厚善者过访,清谈尽日,以贫自乐,出处不渝。
至乾道七年正月二十有一日,以疾终于正寝,了然不昧,如悟道者
此皆平时学力所到。
享年七十有七,官至中奉大夫
遗表闻,赠通奉大夫
休宁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少保谥曰忠肃
淑人张氏,后先公八月奄弃,累赠和国夫人
子二人:长辅,文林郎四川总所干办公事
次侃,朝请大夫通判扬州
女二人:长适宣教郎择善,次适迪功郎汪潢。
孙四人:簴,朝请大夫通判瑞州
篪,承直郎泉司检踏官
䉨,通直郎吉州太和县丞
简,文林郎广东市舶监官
乾道八年春,奉遗命,与夫人张氏合葬于县南葆真山祖茔之左。
葬之日,家无赢资,遂鬻所赐金带以奉襄事。
先公天性乐易,襟度坦夷,凡所论事,根本教化,尤为得体。
与兄相友爱,略无间言。
比郊恩,奏兄之子㒜。
所居屋庐,仅蔽风雨。
诵书,多至夜分。
年虽高,而益精明。
或问其故,先公曰:「平生不喜言禅,又不善导引,但少思独宿耳」。
与人交,开心见诚,喜愠不形于色,被容接者,深以为荣。
人或负己,亦不与较。
所居杂委巷中,尝有显者戒谒,久无应门,徐自屏间受刺而出,就其仆使传茗器。
其人退而悦服。
西蜀人士有过者云:「吾乡至以比司马公」。
里有或为过举者,必曰:「金夫子无乃闻之」?
辄缩朒不敢为。
后进尊其德行,为立生祠于县庠。
其正色立朝,不事诡随,职守所在,必有建明。
至于君德之阙遗,时事之得失,人所不敢言者,必尽言无隐。
尝曰:「自昔士大夫始进,多务迎合,稍如意则患得患失,不复能副前言,以此为人主厌弃,未有委富贵、洁去就而见轻于时者也」。
盖其持论素定,故自小官则号恬退,曾不以富贵易其所守。
每于榻前论事,则忠直鲠亮,毅然有不可夺者。
其在琐闼,封驳尤多。
尝面荐晁公武龚茂良可为台谏,率皆称职;
又荐汪龙溪藻、程显学迈可备论思之列,后皆为时名臣;
又荐汪龙学勃可备亲民,程龙图大昌可备文学
凡荐引人才,主公议,阴为奖拔,未尝示恩于人,以故人多不知。
始摄郎曹,为当轴者所抑;
及居副端,有疏其短者,却之不受。
晦庵朱文公有书答汪伯虞云:「尚书金公,先友也。
顷岁尝获晋拜于临安,俯仰十有七载。
三复来诲,若复得望见其衣冠而闻其謦欬者,起敬起慕」。
甚矣!
其为当世所推重如此。
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奏议十卷,表疏一帙,《周易解》仅存。
惜乎馀散落诸父家,未能裒集归一。
又恐历时浸远,后之子孙不知先公遗事,遂泯没而无闻,谨叙录其始末,以为《家传》
建州建宁府绍兴三十二年 南宋 · 张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九二、嘉靖《建宁府志》卷一、康熙《建宁府志》卷四二、雍正《福建通志》卷七一
绍兴六年,今上皇帝始封建国公
三十年,复自普安郡王进封建王
又二年,立为皇太子,遂即皇帝位
仰惟太上皇帝忧勤万几,三十有六载,简自圣衷,传位皇帝。
父子尧舜,亘古所无,而建实分茅赐履之地。
于是父老欢欣鼓舞,合词言曰:「吾州虽鄙,然辱为皇帝藩国者再,非特一时之幸,实万世无疆之休。
是宜有所旌异,以别于他郡」。
乃以免解进士游克成等状请于朝,诏下本州讨论,而敷文阁待制知州军事臣陈正同历叙祖宗以来故实以闻。
皇帝可其奏,遂以给事中金安节等议,升为建宁府
正同率府之官吏与其士庶,西向再拜受赐,大书立额于府治之门。
远迩民大和会,歌颂之声不绝乎道。
于乎盛哉!
谨按图经,建为古闽越地,汉建安中分东侯官立建安郡唐武德四年始置建州
其后或改为郡,或复为州。
本朝端拱元年,升为建宁军节度
惟州东一里有山曰白鹤,先是,望气者云此山有王气,遂发工断之。
朝凿暮合,至是始验云。
皇帝即位前一月,以故岁少歉,新谷未成,民少艰食,群不逞因之四起剽掠,邦人懔懔,意必有曩时大盗之变。
然不十日,州遣吏喻以祸福,皆听命散去。
一月,大旱阅四十日始雨,农已绝望,而苗之稿者愈秀发坚好,遂大有年。
贡士于礼部,比他州为最,而奏名者率不登十人,今岁乃三十有一人。
得非地既发祥,天亦降瑞,故民心大革,士风复振,皆皇帝盛德之所感与,此岂偶然也耶!
虽然,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当独私其藩国。
高帝之沛,文帝之代,过之辄留,复其租,惓惓之心久而不替,则此邦侈皇帝之赐亦宜矣。
高帝歌《大风》,文帝之击匈奴,功成事定,传之万代,以为美谈。
而皇帝神圣英武,视夷狄为不足平,其功烈将与二帝并驱而争先,潜德升闻,自此始,其可不记其本末,以诏永久为邦人之荣耀乎!
于是乎记。
髦田忠烈庙记德祐元年八月 宋末元初 · 吕沆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四、《竹坡类稿》卷二
恭惟昭忠,挺生古歙。
少而颖异,长也英杰。
当隋之季,群雄盗窃。
独振义旅,保有江浙。
从众称王,归唐尽节。
加畀六郡,封公于越。
典卫留宫,勋劳备竭。
既而神归云郎,民不忘其伟烈。
庙而祀之,代兴弗绝。
吁嗟乎,法施于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禦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惟王其允协欤!
作庙乐土,诒福一方,此政和中封英济之真王
弥干戈之惨,昭风马之祥,此宣和中锡显灵之告章。
隆兴,加信顺,则以取凶残,驱疾疫,威灵屡著,懿绩役彰。
至乾道,进广惠,则以抱劲节,著阴功,历年滋久,载德弥芳。
封及八字,数已殊常。
继更四朝,犹未央。
或易昭应、昭忠之美号,茂扬神志;
或易广仁、武神之徽称,大阐神光。
恩纶烨烨,圣谟洋洋。
吁嗟夫,剖符锡爵,受山河之誓,存以著其号,亡以显其灵,惟王其克当欤!
虽然,王之庙食,遍于乡邑,郡邑之祠,率有记述。
乌聊山,则天复二年,巡驿官汪台符记三迁三饰;
绩溪县,则太平兴国五年光禄丞朱斌记其宅存石。
其在婺源,则嘉祐中,程侯迪因叹祠宇甚完,斯文独缺,即属记于祁门主簿许升卿,毋没前人之新葺。
其在休宁,则绍兴中吴侯崇仁深叹庙貌不逮古壤力营,亟请记于寓公严守金安节,一变前日之陋习。
至若郡西髦田之庙,雄跨龙蛇之迹,形胜威灵,自古在昔,独无记以纪之,莫可考其岁月之建立。
况大风雨震凌,栋宇蠹蚀,倘不及古扶持,并思记载,又曷克有传于他日?
某适来归,退藏深密,乙亥长至,交亲责及,慨欲为段造之图,辄亦援从臾之笔。
乡闾闻风,罔不致力。
乃撤甃嚣,乃新规式,或易位置,乃端门阙。
大殿穹窿,如翚斯飞;
修爽廊垲,如跋斯翼。
向之局促今广阔,向之近曲今正直。
雅称衮龙铁马之尊,愈地轴天关之的。
万目具瞻,一忱欢怿,真可垂无穷而施罔极。
吁嗟乎,新庙奕奕,斯所谓孔曼且硕,万民是若,宁不为升歌是颂,以相享祀之不忒欤!
是役也,实王之灵,仍师夔复属某曰:「幸为疏文结良缘,讵可无述,位补阙政」?
因念先君左史曩尝聚徒于颖,某方垂髫,随侍受训,往来祠下,归依惟谨。
神之相之,脱身穷窘。
先君既历际逢,之乌府,立螭坳,某亦服劳,侥叨稽匠监班
俯仰今昔七十稔,然相传清白,期不负神,时遭艰厄,神亦加轸。
兹获遂之情,收桑榆之景,赖神以生,敢不惟命。
和墨濡毫,秋中月正,对月清光,䌷绎彝鼎。
神兮无方,托之而准。
文庙建,永绍乡井。
西城吕沆记。
戴勋知閤门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仰惟陛下龙飞御天,潜藩旧人,际千龄之会,无不有攀附之幸。
矧如者,服劳五年,职为内知,圣心记存,擢而用之,诚未为过。
然初除带御器械,臣僚以员数已足,恐其滥额,以启倖门,尝具缴奏。
奉使方归,自言閤门舍人,今既故除,即合解罢,乞祠禄,而遽以知閤处之,则为过矣。
八月中,臣寮之奏欲少俟他日有阙以颁成命,得旨:「依已降指挥」。
则是除目已定。
又曰:「候有阙日供职」。
则陛下所以处之者,可谓详尽矣。
今乃猥以员数已足,欲从朝廷乞一外祠,而遂得知閤,虽曰不要君,臣不信也。
窃见寿皇即位之初,龙大渊曾觌在潜邸尤久,亦止除御带
至次年春间,大渊枢密院副都承旨御带俱为知閤
金安节周必大相与缴论甚切,且谓二人攀附虽旧,过此以往,事君之日甚长,傥其谨畏有加,何患身不富贵?
奉圣旨罢剧就閒,宜允众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
大渊别与差遣依旧带御器械
一时君臣之间如此其盛,然犹其进不已,恃宠弄权,寖预政事,贻害甚多。
太上皇初年,谯熙载姜特立径除知閤,无有论者,公议深以为惜。
然犹是太子春坊,又非内知之比。
本是士人,素被眷知,使事甫毕,且当退静,以俟君命,不应遽有此举。
上则以御带为未足,下则欲乞外祠,以徼取其所欲,如控囊然。
若遽以知閤处之,则陛下之官非惟不足以厉世摩钝,亦不足以慰满左右之意,臣实忧之。
欲望睿慈深察愚忠,追寝新命。
谯令雍既以持服未可仕宦,则当用八月十九日圣旨,候有阙日供职。
或恐圣意念其未有职守,即乞如吴炎蔡必胜例权差,候有阙日拨填,庶得允当。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忠文耆德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五、《攻愧集》卷九三
嘉泰四年十月庚寅朔,故左丞相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益国周公年七十有九,薨于吉州之里第。
十二月丙申,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
至嘉定元年,公之子纶告于朝曰:「先臣备位首相,既葬而隧,碑未立,敢泣以请」。
天子曰:「嘻,此四朝之宗臣也」。
谥以「文忠」,御书「忠文耆德之碑」以赐,且诏臣钥为之文。
臣钥不佞,文忠公知奖之深,屏居四明,先已撰公隧道之碑矣。
圣恩起于告老之馀,待罪翰苑,欲引前碑以辞。
纶又曰:「昔欧阳公修已铭程文简公琳之墓,复以敕命为之碑。
故事甚切,愿毋辞」。
臣既共二史馆,敢不敬承明旨,以答孝子之请,以扬公之休光,用诏后世?
公讳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世家郑州之管城
曾祖衎,朝奉郎,妣郭氏。
祖诜,左朝散大夫,妣潘氏、李氏、张氏。
利建左宣教郎太学博士,妣王氏。
公既贵,三世俱累赠太师、秦国公,妣俱赠秦国夫人
宣和中,祖通判吉州,因家焉。
公幼而孤,十三又遭内艰。
天资高亮,记问绝人。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徽州司户参军,改监行在和剂局门。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
高宗见奏篇,曰:「他日可掌制」。
秘书省正字次年左宣教郎、兼权国史院编修官
明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旧见卿文,可进近作」。
编类圣政所详定官,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
尝论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事,上曰:「初止谓卿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此其被眷注之始也。
应诏条上十事,皆切时病。
其一严铨试之法,又奏群臣六参,除朔望过宫外,勿改旧制,至今行之。
事有未便者不惮极论,上亟奖叹。
公亦曰:「陛下有纳谏之资,故臣辈各思自竭」。
龙大渊曾觌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公安节同奏:「大渊副都承旨带御器械,俱为知閤
若以攀附旧恩,尚有可诿。
正以󲦤绅指目,台谏有言,外议方喧,而除命遽加,非舍己从人之义」。
有旨:「罢剧就閒,已允公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
既而再除,公曰:「前已反汗,今复申命,岂复但已」!
格除目不下。
越三日,不获命,以迁奉请祠,两任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
陛对,留为秘书少监,兼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
上改告词首尾,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意,亲制赞书
臣观汉社稷臣乃在周勃汲黯霍光之徒,儒者公孙弘辈皆持禄保位,故宣帝以为俗儒不达时宜。
使宣帝求真儒用之,何至杂霸哉」!
上曰:「卿学术精深,记问该博,所蕴可以自见。
当日夕与卿论文」。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尊号,公谓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用「嗣皇」为未安。
按建炎以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议遂定。
七年奏四事:重侍从储将相,增台谏以广耳目,郎官专以旌外庸,监司郡守皆当久任,上称以为要务。
权兵部侍郎,上云:「学士院湫隘」。
公奏:「宫城不容增广。
陛下欲卑宫室,臣等居此亦过矣。
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不在栋宇之丽也」。
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
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有旨公与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选德殿,出御札引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之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知,使各极陈其当否。
公退而条陈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未尽;
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未至,又指陈大将郡守数易之弊。
且言《贞观政要》四十篇,既先之以魏徵论为君之道,又著不克终之戒于篇末,盖是时惟为善谏。
愿思太宗广谏诤之德,使嘉言日闻,治道日兴。
上嘉纳。
又奏:「谏官虚位,愿蚤择正人。
先朝参用古制,卑其品而厚其礼,责其尽言,使奸邪望风畏戢,销患未形。
如近岁张松韩玉等,使台谏无所顾忌,蚤为力言,岂至劳民费财,始勤英断」?
上曰:「朕自此知戒矣」。
又奏曰:「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
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者,必至败事。
若疑儒者不足用,而专用才臣,今既累年,其效可睹。
唐太宗之臣即隋之臣,艺祖之臣即五代之臣,非前愚而后智,顾人主用之如何耳」。
又论:「臣寮务为新说,欲徼奇功。
王安石尧舜之道告君,实行管商之术,指司马光苏轼辈为流俗,尤当察之」。
江湖亢旱,上称龚茂良措置有理。
公请出缗钱二十万代民租,乃不乏事。
非不知县官急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费可省乎?
上曰:「卿议论殊善,使朕闻所未闻」。
侍讲,又奏:「近奉诏,以仆射名官非古,欲更其名。
周之太宰,卿也。
小宰中大夫也。
中间所改非是」。
上曰:「止欲为左、右丞相,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可削」。
公遂奏前古沿革而退。
八年,兼中书舍人,固辞,且言:「外制之设,正欲谨于出令。
凡有未当,欲其缴奏,非专责以词翰也」。
卒因缴奏而遂免兼。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以为不可,陛下欣然听纳,曾未周岁,复有此除。
贵戚预政,公私两失。
臣未敢具草」。
权给事中莫济亦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
九年,除知建宁府,再辞,不许。
中道引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天下愈高之。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
罢,召为敷文阁待制侍讲
六月,兼权兵部侍郎
八月,兼直学士院
上尝称公持重,不迎合,无附丽。
兵部侍郎侍讲
进太上尊号诏草,上曰:「此文难于言,而温纯典雅,无一字可议」。
公奏:「初上光尧之号,臣已预议。
庚寅之诏,亦出臣手」。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所草耶」?
太子詹事
尝论:「用人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中人惟上所御。
为官择人,则引中人为君子,为人择官,则引中才为小人」。
又奏:「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馀年之天下,属在圣躬,可不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正以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尝奏:「闻金星近前星,武士击毬,太子亦预,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公曰:「太子,人子也。
陛下命以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升兼侍读,郊祀禋礼,执绥备顾问,除吏部侍郎
奏:「朝廷守至公之道,有司持一定之法,行以无私,孰不心服」?
四年,除翰林学士,奏:「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以其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或有补于治道。
得人固多,最可慕者,陆贽欧阳修也」。
五年,为御试详定官,得旨撰《选德殿记》及《皇朝文鉴序》,上尤称之,赐御书白居易《七德舞》,墨犹湿也。
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尝论:「本朝专以仁立国,而又以禁暴安人为本」。
上曰:「兵势似弱」。
公曰:「仁故似弱,实非弱也。
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耳」。
公曰:「本朝似周,兵虽强,兴衰竟如何」。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再执绥草赦,明著古礼,以示来世。
礼成,献诗,又进动天之戒。
上曰:「动天诚当以德,惟知道乃可语此」。
公曰:「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此岂聪明作为所能为哉」!
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论六部长贰判「依」字改为「从」。
上谓公视草劳甚,公奏:「臣素无汗马之劳,致此爵位,宣力文字之间,未为劳也」。
上曰:「翰墨之功,岂小补哉!
若大述作,固当烦卿」。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
上曰:「卿遇事殊不依违,宰执自当和而不同」。
公曰:「韩琦欧阳修殿上日有所争,退则欢然,最为可法。
大臣自应互相可否。
秦桧用事,执政至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
陛下惟恐臣下不言,人臣乃欲自是乎」?
尝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其故,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二十年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
今已数倍,民安得不困?
此特其一耳」。
上为之怅然。
进呈湖北月桩钱数,公曰:「固出于不得已,亦须平时有以存恤。
去岁荒旱,若非先事赈救,禁戢苛暴,何以免流殍之苦?
舒州汪革始谋不善,若如前代失军民之心,则灾唱乱,必致蜂起,亦安肯束身自归于司败
所贵得民,正为是耳。
此非仓猝所能成也」。
上深以为然。
有恃长乐之援,求为郎者。
上俾谕给舍缴奏,公谓:「不可,谕意不从则失礼,从之则坏法,命下,臣等自当执奏」。
上曰:「卿等肯任怨如此」。
公曰:「当与而不与则有怨,不当与而不与,何怨之云」?
上叹曰:「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九月知枢密院事,上曰:「三省本未可辍,卿每见难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可谓敏矣」。
上尝叹养兵费邦赋之八,公奏:「自古未有五十年屯兵不解。
古者讲和则罢兵,今既有岁币,而兵不敢撤,所以倍费」。
上眷公益深,尝奏事退,御笔:「卿临事明敏而有决,朕每嘉之」。
又称公「通练军政,深副擢用之意」。
公谢曰:「臣本以文墨受知,岂晓武事?
误蒙任使,不敢不勉」。
十一年,御笔欲移兴元义胜军襄阳,此军皆契丹渤海汉儿慕义来归者。
上以金、商山险,非用骑之地,闻其营砦遗火,因迁之。
公奏:「路经金、洋,当先计人马之数,使郭杲襄阳豫办。
更令彭杲具以此意深察众情」。
六月,拜枢密使
上曰:「卿在西府光前绝后,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为也」。
先是,金主避暑寿安,过上京,北牒以道远,权止贺正生辰使一年。
宣谕:「卿尝料未必遣使,今果不来,可谓庙谟矣」。
十二年,金州谋帅,公欲合侍从管军荐举。
上曰:「军帅当自上除授」。
公曰:「舜用九官,皆咨四岳。
与其私荐,不若明扬。
若能考实,孰敢妄举」?
因论边报异同,上奖谕云:「事无巨细,卿皆究心。
昨密问一事,条上数端,深谋远虑,朕所不及也」。
上谓王蔺论事颇偏,公奏:「虽稍过,然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尽言而不顾身,之左右岂可无此等人?
况以献纳为职,若上下相蒙,非国之福也」。
御笔尝谓大石契丹欲加兵于金,又谕结约夏国,又有忽鲁窃据上京之报。
公奏:「但当严备,随机应之」。
未几,上谕公所传皆妄,真有先见之明矣。
十四年二月乙亥,面谕:「卿在枢筦,事皆经心,更旬日拜相,后人难继也」。
丁亥,拜右丞相,寻兼提举国史会要所、敕令所。
上谕以委任之意,公奏:「自古鲜有无事时,今赖陛下勤政,内外晏然,殆将二纪。
此正可惧之时,当思经远之计」。
又奏:「舜、禹君臣相戒,唐太宗不存形迹,臣等过失,望随事戒敕,免积罪戾。
臣有所见,不敢废弼直之义。
日有论奏,动系天下休戚。
比至给舍缴駮,台谏论列,已为后时。
不若致审于初」。
又奏:「人才不失之虚夸,则失之缄默凡冗。
宜求笃实为国者」。
因旱,求退甚力。
请依庆历中例降秩,皆不许。
遂奏实惠及民,莫若宽减夏税,施德当自近始。
上方笃意救荒,其所以赞宽仁之政,不可胜纪。
封事多言宰执同异,公奏:「要当各尽所见,岂可尚同?
既是协心体国,苟有未然,虽面诘何害?
若人才邪正,政事得失,安危所系,自应反覆论难,止欲归于是耳。
陛下复祖宗密白之制,使三省覆奏而后行,正欲上下相维,非止奉行文书也」。
高宗升遐,始末稽考制度,奏置山陵五使,赞成圣孝,哀礼两备。
会贺生辰使至,上在丧次,议令馆伴使谕遣。
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行人远来,而朝无一辞,于理未安」。
遂口占数语,使归报焉。
正旦使将至,或请易淡黄袍御殿受书,然后素幄见使者
公力陈不可,止以缟素引见,使者果心服。
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典礼,初欲开资善堂,公奏:「天禧故实,恐不宜于今。
不若取西晋宣猷堂为议事堂」。
十五年正月戊戌,公请上特御延和殿,宰执奏事毕,始过议事堂
思陵发引,公奏:「永熙故典,吕端一相犹摄太傅亲往,而欲用显仁旧例,非是」。
遂再拜请行,乃以公摄太傅
上虑使人坚欲上寿,公奏:「必无争执」。
上欲先令侍从、台谏集议,公曰:「国之重事谋之帷幄,有不必众者」。
上尤称奖:「卿能如此,国之幸也」。
仲冬之初,奏乞骸骨,忽宣谕:「以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少留」。
公奏:「圣体康宁,止是孝思稍过,岂应倦勤」?
上曰:「礼莫严于事宗庙,而孟飨多以病而分诣;
孝莫重于执丧,而不得日至德寿,欲不退休,得乎?
朕以此委卿」。
公泣而退。
十二月壬申,密赐绍兴传位亲札。
辛卯,留身,议定二月壬戌之吉。
又命公草诏,专以奉几筵,侍东朝为意。
十六年正月己亥,拜左丞相
壬子,因奏事,始谕二府旬日当内禅,又令公独呈诏,兼提举玉牒及监修日历。
二月辛酉朔,降传位诏。
翼日,上吉服御紫宸殿,公奏:「陛下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圣朝,中外同庆
臣等辅政无状,自此无由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
哽噎几不能言。
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
光宗首问当世急务,公奏用人求言二事。
寻即降诏,公积阶至特进,爵自管城县开国男荥阳郡
封济、许二国公
三月,拜少保益国公
公以三孤之官不应以覃霈而得,力辞不可。
又乞回授至于四五,不得已而始受之。
奏以朔望之次日朝重华宫
五月,求去方力,而谏省有言,请益切。
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
言者不已,殿中助之,遂以少保醴泉观使而归。
孝宗赐金器劳问。
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
二年,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
罢倍税牙契钱二十万缗,郡事皆亲理之。
三年四月复元职。
七月,坐所举官以贿败,降荥阳郡
四年八月,复旧封。
,易镇隆兴,力求奉祠
主上登极,求言于旧弼。
公奏圣孝、敬天、崇俭、久任四事,皆切于世用。
遣閤门官少傅告,控免至再,始许貤恩。
庆元元年,于是公年七十矣,三表引年,遂以少傅致仕。
嘉泰元年,布衣上书及公姓名,台评降一官。
明年乃复。
遗奏既闻,上为震悼,辍朝二日,赠太师,赙银绢各千,累食邑一万五千六百户,食实封五千八百户。
娶王氏,监察御史葆之女,封益国夫人
先一年薨。
一子,即纶也,朝请大夫、新知筠州军州事。
孙颢,宣义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
孙女五人:长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尚幼。
呜呼!
天之生公,固授之以间气。
公之出仕,亦可谓千载之遇矣。
自决科以至考终,五十有三年,始以文字受知高宗孝宗,以至位极人臣。
晚辅光宗之初政,退被主上之休宠。
孝宗在位二十有八年公实相为终始。
其中以十年出入翰苑,时方承平,极铺张扬厉之美。
以十年辅政,秉钧尽辅,赞弥缝之妙。
两以逆折奸锋,深忤上意。
事定言验,得眷愈隆。
致身元宰,出处为时重轻,几无纤瑕微颣之可指。
文章则追配作者,论议则究极古今。
风度如张九龄,谋谟如崔祐甫
宋广平之守文,杜如晦之善断,公几兼之。
乃所愿则尤切切于陆宣公欧阳文忠,此非臣之私言也。
平日著述,为书十馀种,总为二百卷,行于世。
校之前碑,撮取其名节国事而略其馀,谨再拜特书,以对扬休命。
铭曰:
巍巍孝宗,天锡勇智。
二十八年,是为盛际。
猗欤益公,善始以终。
始进以文,终察其忠。
再折奸萌,逆鳞以批。
事定言验,表表忠规。
献纳论思,知无不为。
弥缝辅赞,百工惟熙。
三圣相授,同守一道。
公实佐之,家有宸藻。
忧边思职,具存宏模。
临机辄断,华夷谧如。
告老既休,著书自若。
拳拳斯文,以惠后学。
天不憖遗,殄瘁兴悲。
既铭公墓,又勒丰碑。
生荣死哀,身美君显。
是为宗臣,后庆其衍。
纯诚厚德元老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六、《攻愧集》卷九三
高宗皇帝孝宗君德日就,将属以社稷,妙选天下学行端粹之士以辅导之。
绍兴二十有九年太师会稽郡王史浩国子博士奏事殿中,高宗一见契合,属目送之,谕大臣曰:「,今日有用之才也」。
秘书省秘书郎
粤五日,兼普安郡王府教授
受知高宗,被遇孝宗,实昉于此。
明年孝宗封建王,迁司封员外郎,兼直讲
明年,为宗正少卿
三十二年五月,立皇太子,擢起居郎,兼左庶子
六月孝宗受内禅,迁中书舍人,兼侍读
十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
八月参知政事
明年正月,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未几罢政,再典巨藩。
淳熙四年春,召为侍读
五年三月,复拜右丞相
十一月罢,仍侍经筵
八年告归,得请,一再召见,恩赉罙渥,每以「老先生」呼之。
孝宗移御重华宫,以宴处清閒,思见旧学,太上皇为攽诏谕赐御札。
明年,遣干办御药院舜卿抚问趣行,命守臣以礼津发。
既入觐,孝宗顾公曰:「卿辅朕初潜,亲遇朕建朱邸,升储宫,登大宝,两居相位,三入经帏,逮今三十馀年,君臣相得,殆非他人比也」。
五年四月五日,公薨于里第之正寝。
讣闻,孝宗、上皇震悼,赙赠有加。
有旨以公身居极品,又为寿皇潜藩旧学,赠恤之典宜从优异,可特追封。
自馀赙葬恩数并如陈康伯例。
今皇帝登极,赐谥文惠,亲洒宸翰,书「纯诚厚德元老之碑」以赐焉,且命臣钥为之文。
臣以末学待罪北门,乃得对扬明命,敷述盛美以诏不朽,臣虽甚陋,何敢辞!
窃伏思自古君臣以遇合为难,而笃眷不替,善始以终,殆千载而不一遇也。
孝宗艺祖统系之远,承高庙付托之重时,公以所学纠正赞弼,自其缉熙光明,推而至于事亲以孝,事天以诚,兵不轻用,刑不妄施,人才盛多,夷夏乂肃。
孝宗继志述事之功,承颜顺色之爱,刑于四海,光于万世,而又惠顾帝师,日笃日亲,胙我太师福庆流衍,光大显休,追媲典谟。
孝宗奄弃慈极,公先六旬以遗表闻。
呜呼,岂偶然哉!
公讳字直翁,世为庆元之鄞人。
曾祖简,祖诏,父师仲,俱赠太师冀国公
曾祖妣叶氏,祖妣徐氏,妣洪氏,俱赠冀国夫人
曾祖蚤卒,母叶夫人有遗腹,指天自誓,愿得子以续史氏之祧,是生公
祖教之甚严,以八行荐于朝。
积德垂祐,寖大其家。
仲子才,绍兴二十三年签书枢密院事
公又继登揆路,衣冠盛事莫尚焉。
公性颖异,记诵绝人。
少孤,自力于学,贯穿经史,理致超诣,措词持论出人意表。
年四十始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绍兴府馀姚县
寻为温州州学教授
郡守张九成有重名,待以国士,诸生推崇之。
中书舍人吴秉信荐除太学正,迁博士,改宣教郎
自此六年,以至相位,近世未有也。
公智虑深长,临机辄断。
平居若不胜衣,而剸裁勇决,毅然不可回。
推究经旨,多先儒所未发。
引经处事,动中要领。
完颜亮南牧,边廷用兵,建王抗疏请为前驱,誓不与贼俱生。
公方以疾移告,闻之,亟往问:「孰为大王计
误矣。
国步方艰,父子岂可须臾离?
使唐肃宗能随明皇幸蜀,安得有灵武事」?
建王大悔,立俾公草奏,请扈跸以供子职,辞意恳到。
高宗闻议出于公,叹曰:「真王府官也」。
庙堂方议以建王督师,由是不果,遂从视师之行,而内禅之意决矣。
高宗将过德寿宫,公议嗣皇当乘马扶辇。
高宗谕公曰:「执鞚前导,不足为法」。
公对曰:「臣于肃宗何取?
父行而子随,万世不易之道也」。
孝宗竟用公议。
高宗数遣使邀还,出皇城门而止。
参大政,召宴禁中。
公奏:「臣顷在翰苑,虽暮夜宣召,可也。
今居政地,非有中使,不敢前。
若恃恩奔命,非大臣体」。
孝宗深然之。
尝问当今施设何先,公曰:「莫如保边境,收人才」。
前言辛次膺张焘人望所属,即日召还。
又荐周葵、任占、胡铨张戒王十朋等,以次收用。
公平时咨问天下人物,有所闻,密疏其实,且识言者,录为一编,皆于此乎取。
又得金安节王大宝周必大等三十五人,各书所长以闻,并为时用。
尝对德寿宫高宗曰:「皇帝诚孝,卿辅导之效居多。
今又得卿佐之,朕心亦安」。
又曰:「卿为皇帝亲臣,凡有规正,不可回忌。
赖卿悉力调护」。
公既推谢,次日又因奏事言之。
上封事者,多乞减任子。
公请岁一试,且损其额。
试者必习所业以应诏,既不伤恩,足以激厉。
孝宗顾左相陈康伯,议合。
公因奏凡有所陈,皆先与丞相议而后言。
自是臣僚奏请,更改政令,必先以示公,然后施行。
尝因谏击鞠事,张焘共政,退而曰:「相公爱君至矣」。
又尝语人曰:「参政今之贤辅,不可妄议。
向来柄臣得君,多以威严胁人,史则不然,事多迎刃而解,志于宽厚。
上前别白是非甚明,宰相器也」。
康伯乞罢政,孝宗批问恩礼已尽,当与何职,意盖属公也。
公即奏康伯前朝老臣,不可不留以为重。
若其请未已,必得德寿圣谕,可安其意。
是日高宗赐以御笔,康伯乃安职。
寻密诏公曰:「朕粗勤庶政,然军务民事未得其要。
若矿金璞玉,方以卿为良工,其毋怠焉」。
公既相,益思所以报上者。
首言前宰相赵鼎参政李光之无罪,大将岳飞之久冤,宜复其官爵,录其子孙。
凡坐废者,次第昭雪,悉从之。
时外建都督府,归正人及谍者日众。
公虽忧之,而深察其能否,故拔皇甫倜于境外,官胡昉于书生,皆赖其用。
有滕忠信等八人,还自山东,自言已结集万五千人,可为内应。
公诘问再三,皆无其实,语塞汗下而退。
初已借閤门宣赞舍人,遂令赴督府
张浚亦以其无證,仅补承信郎而已。
燕人刘蕴古该通古今,谈辩如流。
一日濠州奏募到北方游手仅万人,欲以营田
蕴古力请以抗敌,时欲许之。
公独谓此必奸人,姑欲藉以反其国耳。
因诘之曰:「樊哙欲以十万横行匈奴季布犹以为可斩,君得万人,何以成功」?
蕴古错愕不知所对,曰:「此皆无家,必不为朝廷留,不如乘其未定而用之」。
公曰:「其家不来,宜无固志,不知君家何在」?
蕴古曰:「老幼皆在幽燕」。
自知失言,战灼久之。
后因刺探事宜,私遣仆归燕,仆以告,遂伏诛。
吴璘以兵取德顺,捷至,方议行赏。
公奏:「诸葛亮出师必攻陈仓,即今之凤翔,得之则可窥长安
高祖汉中,正此道也。
姜维舍此而多出陇西狄道临洮,得之无益。
今乃蹈覆辙,臣恐遂失蜀矣。
宜勉谕其归」。
登命公即选德殿庐作诏令,彻戍班师,专保蜀口,以俟大举。
斯须而就,词旨明畅。
孝宗阅之,曰:「他人必不能道朕意,奇才也」。
既而吴拱王彦奏敌已扼归路,方募人往报,亦势迫,间道以归。
袁孚右正言,公曰:「初政而遽去谏官,何耶」?
孝宗曰:「妄言德寿宫有私酤」。
公曰:「陛下事亲可谓曲尽,然宫中左右皆阉官,有何知识?
若非言路时以正论折其萌,则将有甚此者」。
上怒少霁。
又奏:「谏官无故而罢,天下必以为疑。
若暴其罪,恐启两宫之间。
愿少须之,使其引去」。
寻除直秘阁、知温州,自是益无纤芥之隙。
张浚屡奏欲取山东,公曰:「宿师于外,守备先虚。
我能出兵山东,以牵制川陕,彼独不知警动两淮荆襄以解山东之急耶?
惟当固守要害,为不可胜之
必俟两淮无致敌之虑,然后可前。
若乃顺诸将之锐气,收无用之空城,寇去则论赏于朝,寇至则仅保山寨,顾何益乎」?
继而大将李显忠邵宏渊奏乞进兵,公又奏:「二将辄乞战,岂督府之命令不行耶」?
继请入觐,乞即日降诏幸建康
孝宗以问公,公陈三说,谓:「若下诏亲征,则无故招致敌兵寇边,何以应之?
若巡边犒师,则德寿去年一出,州县供亿重费之外,朝廷自用缗钱千四百万,今何以继?
若曰移跸,欲奉德寿以行,则未有行宫。
若陛下自行,万一敌人有一骑冲突,则都城骚动,何以处之」?
孝宗感悟,曰:「都督先往临边,俟有功绪,朕亦不惮一行」。
言:「陛下当以马上成功,岂可怀安以失事机」?
公执不可,退又以诘公,公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而图侥倖?
主上承二百年基业之托,汉高祖起于亭长败亡之馀,乌可比也」!
寻复论辩于殿上,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
公曰:「中原决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
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而为内应」。
公曰:「胜、广能以锄耰棘矜亡秦,彼必待我兵至,非豪杰矣。
若有豪杰而不能起,则是彼犹有法制维持之,未可以遽取也。
今不审思,将贻后悔」。
又上疏力谏曰:「靖康之祸,臣子孰不痛心疾首,思欲蹀血北廷,以雪大耻?
恭想宸衷寝膳不忘。
然迩安则可以服远,若大臣未附、百姓不信而遽为此举,安保其必胜?
老臣,虑宜及此,而溺于幕下新进之谋,眩于北人诳惑之语,是以有请耳。
德寿岂无报敌之心?
时张、韩、刘、岳各拥大兵,皆西北勇士燕蓟良马,犹不能进。
今欲以显忠之轻率,宏渊之寡谋而取全胜,可乎?
惟当练士卒,备器械,固边圉,蓄财赋,宽民力,十年而后用之,则进有辟国复雠之功,退无劳师费财之患。
此臣区区素志,实天下之至计也」。
督府乏用,欲取之民,公曰:「未施德于民,遽重征之,恐外贼未必至,民贫将自为盗」。
康伯与公相顾,同奏曰:「必欲取于民,臣等皆当丐退」。
上为之给虚告五百道以庚费。
又奏归正人当优待之,公以为不可。
康伯俱曰:「彼以善心至,安可拒乎」?
公又两入奏,其一曰:「敌日为奸谋以挠我,纵流民以困我,而沿边方以招徕为功,数年之后,蚕食既多,国用益乏,彼将反有怨悔之心,可不远虑乎?
固不可绝其内向之意,其有至者,当谕之,使安土以俟恢复。
彼且无所归怨,而敌亦知国之有人,岂应先为自蹙之」?
其二曰:「弃实而务名,舍近而谋远,见利而忘害,愿弃名取实,以集大勋。
先近后远,以安边鄙。
见利思害,以杜乱萌」。
言甚切至。
又与言:「平时愿执鞭而不可得,幸同事任,而数日议论不同,不惟为社稷生灵,亦为相公
相公养成名望,一旦失利,岂不有损威重」?
曰:「公言良是,但老矣」。
公曰:「杜预辈有平吴之功,而晋归功于羊祜
立规模,而竟其功。
相公若先立规模,后使人藉是有成,亦相公之功也,何必身自为之」?
因内引,奏曰:「史浩意不可回,恐失机会,乞出英断」。
既而省中忽得宏渊出兵知禀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
公语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得预闻,则焉用相哉」!
由是求去不已。
孝宗曰:「何苦至是」?
公对曰:「道德元老,无如陈康伯
忠义慷慨,无如张浚
臣与之议论俱不合,诸将出兵而臣不知,近习积憾而臣不去,尚何待乎」?
因又言:「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之忧。
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终不得复望中原。
臣即日去国,遂远清光。
然惓惓之忠,不容缄默」。
言讫,拜辞而退,遂以观文殿大学士绍兴府
公力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归。
未及月而宿州失利,丧士马甚众,军资器械不可,人心沮丧。
上降诏罪己,而亦自劾去位矣。
初,措置万弩营及他所建请,公应之如响。
或问之,公曰:「事力未备,故止其进兵。
若边防捍禦,安可不从」?
公既去,其所奏请多不以时报,亦悔之。
呜呼!
公本欲修政固圉,裕民练兵,虽不求近功,而规模甚远。
议者不察,以为独无意于事功,惟知之者乃信其非苟为异也。
公卜居东湖之麓,徜徉山水胜绝之地,以奉亲欢。
岁时贺表外,不以一字至行在所
后除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以亲老辞。
月馀,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
孝宗见公,首曰:「卿前所奏陈如龟兆数计,无一不验」。
从容赐坐,访以治道。
公以求治太速,听言太杂为对。
至镇,为民兴利除害,不可缕举,越人至今德之。
检校少傅,领保宁军节度使
会洪夫人属疾思归,力丐祠,不允,乃许谒告迎侍。
未几罹内艰。
公性至孝,平日奉母甚周,孝宗素知之。
在王府时,得上方珍馔,必以分遗。
登位之后,间问动静,以正旦赐酒肴使为寿,特于洪夫人生朝拜公为相。
又尝以御笔径赐之曰:「丞相今日正谢赐酒果,为太夫人之庆」。
其归自帅阃,旌旄行前,公拥版舆于后,人子之荣极矣。
至是悲毁骨立,忍哀举葬,纤悉周备,世所难及。
前即吉数日,除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魏王同镇,崇信军节度
入对,赐宴内庭,劳问加优。
后三日,除开府仪同三司
公自言:「臣何功德,叨此眷宠」?
孝宗指心而言曰:「于此甚有功。
朕学力坚固,心术明正,皆卿之力也」。
初过越,老稚迎拜拥道,有垂泣者。
方滋为帅,谓公曰:「公去此时,有缗钱十六万,米斛四万,漕司取充羡馀,遂为岁例,奈何」?
公奏除之。
至闽,甃山路七百馀里,葬旅榇以千万,辟官舍以益贡闱。
每事立规,四方传以为式。
建、剑四州多不举子,臧获则取于福与漳、泉间。
公置田为庄,贫妇孕育月有所给。
既使生齿益繁,又免诱略之害。
淳熙元年秋丐祠,提举洞霄宫
后三年,孝宗执政,久不见史浩,无他否?
遂除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颇闻有尼之者。
至两降亲批,三遣金字牌,又取尚书省移文封以付公,不得已而后起。
都城,闻辅臣谪英州,及见奏曰:「陛下未尝以大臣投岭南,实国家忠厚之意。
此门恐不可开」。
孝宗唯唯。
他日语近臣曰:「史浩厚德人,盖深知前日事也」。
进读《三朝宝训》及《真宗正说》事关治体及当法祖宗者,必委曲援引,开广上心。
尝宴澄碧殿,酒数行,步至清激观机泉,宣劝无算。
至二鼓,孝宗携手登桥,又赐三爵,命宿玉堂。
参半,引双莲烛以送,且曰:「此游不可无纪」。
是夕公进古诗三十韵,孝宗和答之。
陈襄故事,荐石斗文等五人,皆赴阙。
既再相,孝宗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丞相久矣」。
执政入谢德寿宫高宗曰:「卿再入相,天下之幸也」。
公以士夫留滞旅寓者凡八百人,各随其分处之,为之一清。
初相时,蜀帅以缗钱献。
公谓宜以俭德风天下,请以赐蜀郡,复二税。
是年,绍兴所献复倍此,孝宗曰:「却之必有散失,姑令封桩,如何」?
公对曰:「郡方困于和买丁钱,愿以代输其半」。
孝宗欣然从之。
是年,金历以八月晦九月朔,或言会庆节使人将先一日入境,请治历官
公曰:「天道难测,未知孰是。
而遽治历官,是自彰其失也。
但当谕接伴使,若使人渡江,则当语以『晦朔尚可议,皇帝生辰则不可改』。
先一日,乃是艺祖忌,后若欲行庆礼,当如旧期」。
孝宗以为当,后皆如公之言。
车驾既幸太学,公因请幸秘书省三衙皆与坐,乃奏:「閤门舍人方以比馆职,亦当列于西庑,崇儒矫弊,皆有深意」。
孝宗谓:「公视文武如一,为得大体」。
十月,诸军以多阙额,又有逃亡,请得自招捕,许之。
而并缘强取,被掠者或至断指以求免,都下汹汹。
公飞奏尽释所捕,又禽为首者送棘寺
宰辅及枢密都承旨议罪,欲取兵民各一人枭首以徇。
公谓未得其平,兵士可斩,百姓陆庆童当坐流罪。
上怒,不以为然。
公曰:「陛下恐军人有语,而百姓为可欺耶?
岂不闻等死,死国可乎?
此岂是军人语」?
上愈怒,曰:「是比朕为秦二世也」。
同列相顾失色。
公徐进曰:「如时日害丧,予及汝偕亡,岂二世事」?
闻者缩颈,而公不为动。
议罪既如初,遂日求去位。
少傅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侍读
后有言庆童之冤者,孝宗曰:「史浩盖尝力争,坐此求去,至今悔之」。
赐第城中,出御制《长春花》诗酬和至再,以示眷留之意。
又荐薛叔似而下十五人,叔似召用,馀以次收擢。
佑圣观,故建邸也。
孝宗尝自北宫临幸,语曰:「去此十七年,今得与卿为丰沛故人之饮,可谓盛事。
甘盘无此乐也」。
公屡求归,时陈俊卿奉祠
八年二月,除判建康府
公奏:「俊卿年未及七十而去,臣以七十有六而往,岂不愧见吏民耶」?
孝宗尝自拟馆职策,极言取士用人之弊,大要谓国朝过于忠厚,以示公。
公读毕奏曰:「太祖不忍杀一不辜,以得天下。
累朝仁德,至仁宗而大备。
夫忠厚岂有过耶?
曰『一于忠厚」』。
孝宗曰:「非卿不能为此言」。
五月始许归,除少师
留至八月,陛辞犹进八事。
十年,请老,除太保致仕。
公尝历永、卫、鲁三国,公于是进封于魏,仍如曾公亮例入谢。
明年先降旨,候至国门,百官郊迎。
见毕,对御赐宴,用文彦博故事。
道中具辞再三,奉俞音乃绝江。
公晚治第西湖之左,裒两朝所赐御书,建阁以奉之,因奏闻。
孝宗书「明良会之阁」以赐,公谢不敢当。
孝宗曰:「古人愿为良臣,卿辅朕之久,日闻忠言,深悟朕心,尚何慊乎」?
敕后苑造扁榜,命中使驰赐之。
上尝以「旧学」二字即政事堂赐公,同列咸曰:「自古际遇莫盛于此」。
请镵诸石,为省中荣观。
公又谢不敢。
既归,以名其堂。
岁遇诞日,锡以金器者十四年。
年八十,又加器宝,两宫使命相望。
高宗再举庆典,诏公随班上寿,进太傅,赐玉带金鱼,踰月乃东。
上皇御极,进太师
降诏求言,首及故老,公上封事数千言,皆当世要务。
重华之召,引辞甚切。
孝宗诰曰:「今与卿皆閒人,当衣褐见,何必求免耶」?
诏乘肩舆入隔门,仍命孙定之扶掖。
京官,朝退,次诣重华
孝宗从容谓公曰:「与卿复得相见,既无嫌疑,足可为度暑,毋亟言归」。
因奏:「陛下躬行三年之丧,复见尧舜三代之盛」。
孝宗曰:「此皆卿平昔所以语朕者,今日得以行之。
正如滕文公尽哀戚之情,而吊者大悦,实自然友反命之一言」。
盖公平时专以忠孝二者发明圣学,谓「父子天伦虽自有至性,亦宜先意承志,曲尽诚心」。
后又屡奏:「欲报莫大之恩,惟应尊事不倦,使慈孝两尽,为万古父子之懿范,垂之子孙,永永无极」。
孝宗不忘此言。
再对,奏:「陛下召臣,非徒使沾被宠光,亦恐有一得之愚,少裨继明之治,敢为四说以献。
曰立天下之大本,平天下之隐难,收天下之人望,伸天下之直气」。
谓教皇子,备夷狄,举人才,受尽言也。
太上垂听,慰奖再三。
既归之次年,长子弥大以疾不起,公起居寖衰。
后感疾,危甚,呼诸子及孙,曰:「吾受国厚恩,欲报无所。
汝等惟当世竭忠节,以图尺寸」。
命左右取手藁遗表曰:「吾且死,其以是进」。
遂瞑。
享年八十有九。
娶贝氏,追封魏国夫人,先三十九年卒。
子四人:弥大,故通奉大夫,充敷文阁待制,新知宁国军府事,赠银青光禄大夫
弥正,朝奉大夫,复直秘阁主管华州云台观
弥远,朝奉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弥坚,通直郎两浙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弥大、弥远皆登进士第,弥正、弥坚亦累举春官,人以是服公之教子也。
女五人:长适朝请郎、新权发遣永州军州事陆杞,次适从事郎、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丰谦,次适朝请郎、前通判湖州军州事李友直,次适迪功郎、新荆湖北路提举茶盐司干办公事夏鼎,次适承议郎签书宁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王橚。
孙十二人:宗之,通直郎添差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
宜之宣教郎知临安府富阳县
定之,宣议郎、新知婺州兰溪县;
守之,承事郎,前监平江府粮料院
安之,迪功郎温州瑞安县主簿
实之修职郎、监绍兴府和旨酒库;
宣之、宪之、寯之、宽之、崇之、宾之。
孙女十五人:长适奉议郎、新知建康府上元县方叔恭,次适通直郎、新知明州鄞县吴朴,次适宣教郎、前知湖州武康县丞秦钜,次适宣义郎、新监临安府仁和县临平镇胡纲,次适修职郎、新秀州华亭县支盐官王友元,馀未行。
曾孙八人:唐卿虞卿文卿夏卿商卿周卿汉卿显卿
曾孙女十人,皆幼。
其年十二月庚申葬公于鄞县翔凤乡吉祥安乐山,合魏国之兆。
公盛德绝人,备福无比,盖尝窃窥其大者,性本至孝,有不可解于心,故为士时惟见其事亲事长,笃朋友乡党之义。
及出而事君,则尽其忠,谋国则竭其虑,接物则极其宽,临事则务于恕
匹夫孺子不失其欢心,而义有不可,不以死生祸福少变。
率自孝道发之,君臣道合,吻然无间。
盖近古人主躬行通丧,自孝宗始,而公又以此事之,其能不胶漆而固,岂无所自哉!
孝宗尝谓公曰:「卿所荐用人,其间有负卿者,亦知之乎」?
公顿首曰:「此臣所以报陛下也。
臣所荐,未尝以语人,亦不受其私谢,故人人自以为得上意。
荐贤者,臣之责,用贤者,君之恩也」。
尝拟知湖州陈之茂进职知平江孝宗之茂尝毁公,曰:「卿岂以德报怨耶」?
对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报之,是有心也」。
莫济詹事王十朋行状,诋毁尤甚。
公荐内制孝宗曰:「非议卿者乎」?
公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
盖公之宽厚类此。
人虽有不悦,然无物可以忤意,古人所谓澄之不清,淆之不浊,雷霆破柱而神色不动者,犹未足道也。
公既极贵,处乡曲一如布衣时。
每以事亲为未足,又推本史氏积德累行之原,自为之文,时节诵于家庙,上以报祖考之施,下以励子孙之习。
其用意笃矣。
事物之来,不问剧易,虽至难甚冗,或连日夜废寝食,而精神酬应,益有馀裕。
考其克勤小物,凡事精密,园馆器用动出新意,其在富贵中望之如神人,而谦虚退然,若无与者,野服萧散,皆不足以累其中。
此如万斛之舟,容物有馀,不见其多,而经济之业,则用之犹未尽也。
而又居权之日少,安佚之日长,故举世无怨无恶,惟以钜公大度推之,生荣死哀,无可憾者。
公属文多立就,虽老,表章犹自为之。
有文集五十卷,外集二十卷,《论语口义》、《尚书讲义》、《周礼天官地官讲义》传于世。
馀皆公之细也,不胜书。
铭曰:
于皇高宗天开中兴
巩宋基业,思永继承。
艺祖七世,有孙神武。
是用付托,缵宋之绪。
高宗曰「嘻,帝命不易。
我仪图之,谨厥辅翼」。
孝宗武文,实惟承之。
雍太师,实维成之
帝咨臣弼,一本于学。
缉熙光明,德修罔觉。
两辅予政,毋轻黩兵。
毋过取民,毋滥用刑。
言如蓍龟,靡有差忒。
旁招多士,宁我王国。
天地清夷,中外晏然。
继志述事,二十八年
两宫燕娱,天寿平格。
三奉玉卮,四登宝册。
召对德寿,嘉帝之孝。
又曰太师,辅翼之效。
帝谓圣父,教诲之功。
臣亦归美,媚于高宗
天用昌之,耆艾康宁。
帝用休之,福禄宠荣。
孝宗乘云,太师骑箕。
君臣始终,虽恨莫追。
有赫景命,汤孙是纂。
顾瞻遗烈,于以追远。
锡之篆碑,孝宗有臣。
报我天子,诏尔后人。
傅观文殿大学士致仕益国公太师文忠周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七、《攻愧集》卷九四
孝宗皇帝在位二十八年,厉精求治,久而不倦,圣德日新,光绍祖宗。
宰相凡十有五人,明良会遇,可谓盛矣。
求其相为终始,全德备福,亦未有如益国周文忠公者。
始,公亲见龙飞,御名之立,已尝预议。
中间再以力排权倖,沮其枋用,忤旨去国,略不少贬。
士大夫之过计者,谓公不复用矣。
圣明洞照,愈加褒擢,遂至元宰,任天下之重,周旋密勿,终赞与子之决。
孝宗之实睿实聪,公之明敏肃给,真千载之遇。
而又事光宗于春宫,夹辅初政,功成身退。
挂衣冠,犹被主上宠光者十年。
呜呼,其可谓圣朝之宗臣矣。
公薨之二年,嗣子纶以书抵四明楼钥曰:「先公既葬而隧碑未立」。
公之知,晚而益深,又尝待罪太史氏,俾为之辞,且示以今参知政事李公壁所作行状。
不佞,谨摭其大槩,洎平日见闻之实而书之。
讳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县人
曾祖衎,朝奉郎
祖诜,左朝散大夫
利建,以上舍魁登第,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
以公贵,三世俱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郭氏,祖妣潘氏、李氏、张氏,妣王氏,俱赠秦国夫人
宣和中,祖为吉州通判,因家焉。
外祖给事中靓知平江府
靖康元年,公生于郡治。
幼孤,归信州外家,从汳人陈持学。
太夫人躬督诵书,率至夜分。
十三而太夫人卒。
公记诵绝人,徒手入举场,有问者应如响。
文又工致,遂名荐书。
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徽州司户参军,改监行在和剂局门,以邻火罢。
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循左修职郎建康府府学教授
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
高宗称奏篇,谓他日可掌制
秘书省正字,循左文林郎
三十一年,改左宣教郎、兼权国史院编修官
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
六月孝宗即位
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
上曰:「朕旧见卿文,有近作进来」。
此眷注之始也。
侍立讲筵,奏:「劝讲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从容访问,以裨圣聪,究治体」。
编类圣政所详定官,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
尝论边事,上以蜀为忧,对曰:「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
许以事定宽其力。
又奏比岁史官不备,故记注多阙。
欲先自六月十一日修纂,前未备者并修之。
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事,上曰:「初谓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
公奏:「前宰执侍从依赦复职,亦有不合人望,当缴奏者」。
上曰:「固然。
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
应诏条上十事,皆切中时病。
其一严铨试之法。
又奏群臣六参,除朔望过宫外,勿改旧制,至今行之。
安穆皇后追册祔飨,公奏神主谒诸室前殿,则不以钦宗服而废祖宗之乐;
别庙奉安,则乞备而不作。
金人来邀旧礼,诏从臣指陈定论。
公率同列奏:「向者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
今而遽许之,必谓我怯,将有难塞之请。
使者之行,当再用邻国之礼。
彼或有辞,则告以通好于用兵之后,以何名而屈,以何名而受耶」?
事有当駮者,皆极论其不可。
上亟加奖叹,公亦言:「陛下有纳谏之资,故臣辈各思自竭」。
龙大渊曾觌知閤门事,公同给事中金安节奏:「大渊副都承旨带御器械,俱以閤门处之,实迁也。
若以攀附旧恩,尚有可诿,正以󲦤绅指目,台谏有言,外议方喧而除命遽加,陛下于将相要官或罢或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独此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舍己从人之义也」。
有旨:「罢剧就閒,已允公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
已而二相宣示御札,谓:「给舍为人鼓惑,议论群起,小事岂应如此」?
公等奏言:「昧于事体,专徇流俗,轻渎天威,居家俟罪,再乞重赐窜责」。
俱不允。
入谢,上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
旬日,二相又道上意,已再除两知閤,且云:「后省想亦无他」。
公曰:「前已反汗,今复申命,岂敢但已」!
格除目不下。
右揆以闻,越三日不获命,以信州迁奉请祠,两任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权发遣南剑州,未赴。
六年,改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
陛对,论帅臣有名而无其实,将副具官而非其人。
又论杂举中外文武之才,以备选用。
益县之俸,而责其廉。
捕盗官候六考行赏。
执政奏拟秘书少监,上可之,仍令兼直学士院
会草晁公武扬州不允诏,御笔改定,公引故事乞罢,不许。
国史院编修官
初,郑闻草公制,上改首尾词,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敢因训词推广圣意。
臣观汉社稷臣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少文霍光之不学。
至于儒者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辈实为之,故宣帝嫉之,以为俗儒不达时宜,盖有激而云尔。
使宣帝求真儒用之,何至杂霸哉!
陛下以汉为监,则士风趋向归于正矣」。
上曰:「卿学术精深,记问该博」。
又尝曰:「平昔所蕴,可以自见矣。
自此当日夕与卿论文」。
实录院检讨官
加上德寿尊号,公谓:「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例用『嗣皇』为未安。
按建炎以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
议遂定。
赵丞相雄中书舍人奉使,贺金主生日,宗室伯骕为介。
御札生辰使兼赍国书一封,理会受书。
公立具草,有云:「尊卑分定,或校等威;
叔侄情亲,岂嫌坐起」?
后四日对秘殿,上曰:「朕未尝谕国书之意,而卿能道朕心中事,可谓大才」。
赐坐久之,欲退而不记来路。
上指示之,命内侍导而出。
七年,奏四事:重侍从储将相
增台谏以广耳目;
郎官专以旌外庸;
监司郡守皆当久任。
上称其为要务。
皇太子临安尹,公既草制,因奏恐别无被受,欲依诏书体式降付东宫
权兵部侍郎
上云:「学士院湫隘」。
公奏:「宫城不容增广,陛下欲卑宫室,臣等居此亦过矣。
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不在宇之丽也」。
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有旨,公与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选德殿
袖出御札,引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之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知,各极陈其当否。
公退而条陈:「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未尽;
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未至」。
又指陈大将郡守数易之弊,且言:「《贞观政要》四十篇,既先之以魏徵论为君之道,又著不克终之戒于编末,盖是时惟为善谏。
愿思太宗广谏诤之德,使嘉言日闻,治道日兴」。
上嘉纳,且曰:「方图力革二弊」。
又奏:「谏官虚位,愿早择正人。
先朝参用古制,卑其品而厚其礼,责其尽言,使奸邪望风畏戢,消患未形。
如近岁张松韩玉等,使台谏无所顾忌,早为力言,岂至劳民费财,始勤英断?
虽天纵浚哲,安能尽见」?
上曰:「如人奕棋,当局多误,惟旁观乃见之。
朕自此知戒矣」。
又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
凡轻于任事而速于求售者,他日必至败事,不可不察。
若疑儒者不足用,而专谓才臣能趣辨,今既累年,其效可睹。
唐太宗之臣即隋之臣,艺祖之臣即五代之臣,非前愚而后智,顾人主用之如何耳」。
又论:「臣寮务为新说,欲徼奇功。
王安石以尧、舜之道告人主,实行管、商之术。
司马光苏轼辈为流俗,尤当深察之」。
上曰:「苏轼却是流俗,可谓颠倒」。
尝奏江湖大旱,上称龚茂良措置有理,公请:「出南库缗钱二十万代民租,乃不乏事。
非不知大农急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费可省乎」?
上曰:「卿议论殊善,使朕闻所未闻」。
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
侍讲,上以雨雪愆亢,欲加精祷。
公奏:「《洪范》『肃时雨若』,此殆言路旷官之證。
台端一日不可阙,今乃五旬不除」。
上言未有人,公奏:「百执事何至乏才?
御史台,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
苟未欲轻用人,亦可举行此制」。
上惊曰:「朕不知此」。
遂宣谕宰相具上。
又奏:「近奉诏,以仆射名官非古,欲更其名。
周之太宰,卿也;
小宰中大夫也。
中间所改,亦未可用」。
上曰:「太宰吏部尚书尔。
止欲为左、右丞相,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可削」。
公遂历奏前古沿革而退。
八年,权中书舍人
公奏:「西浙为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
户部既理财,朝廷又理财,争肆渔取,致以隐漏为名,增无实之税」。
上曰:「此漕臣之缪」。
公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
因辞西掖,且言:「外制之设,正欲谨于出令,凡有未当,欲其缴奏,非专责以词翰也」。
上曰:「正有望于卿」。
因奏:「闽漕陈岘议变盐法,恐扰民难行」。
又奏曹耜除府推事,上曰:「知其人才,欲与寺丞」。
公曰:「臣即有文字」。
上意不悦,退而缴词头:「愿别择俊寮,协赞元良」。
严州,公亦免兼矣。
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以为不可,陛下欣然听纳。
尝云『兹事诚误』,旋即改命。
曾未周岁,复有此除,贵戚预政,公私两失。
若谓西府间以武臣,愿择大将有威望者畀之。
臣非欲专任文吏也。
且当是时,之奇亦曾论奏,今乃与同升,恐亦未当遽受也。
臣未敢具草」。
权给事中莫济再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
又趣公出门,匹马便面,翩然径行。
九年,除知建宁府,再辞,不允。
中道引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天下愈高之。
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
罢,召还,除敷文阁待制侍讲
六月,兼权兵部侍郎
尝论改官举削到部放散之制,后虽润色,然自公发之。
八月,兼直学士院
上称公持重,不迎合,无附丽。
兵部侍郎,仍兼侍讲
进太上尊号诏草,上曰:「此文难于言,而温纯典雅,无一字可议」。
公奏:「向者初上光尧之号,臣已预议。
庚寅之诏,亦出臣手」。
上愕然曰:「前诏亦卿所草耶」?
太子詹事,上论史事,公奏:「李焘于史学如嗜饮食,《长编》考證异同,罕见其比」。
尝论:「用人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中人惟上所御。
为官择人,则引中人为君子;
若为人择官,则引中才为小人。
今不及数月,已望迁擢,后将无官可迁
愿力革此风,爱惜名器」。
又奏兵将官刻削等事,上曰:「今不如此」。
且言:「王友直极廉,安有刻下」?
公曰:「昨殿司羡馀二十万缗,此何从而得」?
上曰:「朕已不受」。
公曰:「虽则不受,当思其所自来」。
上曰:「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之,可相关防,不致妄费」。
公则曰:「此尤非也。
主将而下须令各得欢心,今因小利更相猜察,情既不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
又奏:「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
太祖二百馀年之天下属在圣躬,可不自爱」?
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虞乎?
正以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
又奏:「金星近前星」。
上曰:「止是略近」。
公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
武士击毬,太子,臣甚危之」。
上曰:「卿可语太子」。
公曰:「太子,人子也。
陛下命以驱驰,臣安敢劝以违命?
陛下勿命之可也」。
升兼侍读
大礼执绥,备顾问,除吏部侍郎
奏:「朝廷守至公之道,有司持一定之法,行以无私,孰不心服?
近乃有任怨之
法行以公,人自无怨」。
上曰:「朕每谕大臣弥缝人情,无有是处」。
四年,除翰林学士
奏:「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以其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或有补于治道。
得人固多,最可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
若乃进则有隐,退则不密,挤人而利己,扬己以取名,安能逃日月之照哉」!
上曰:「学士宴见无时,至为亲近」。
五年,为御试详定官,屡乞去。
上问文士可代者。
吕祖谦能文,公谓翰苑须用有学问者。
祖谦涵养既久,习知典故,史院甚得其力,不但文字之工也。
得旨撰《选德殿记》,又命书之。
内直宣对,别令中使引至碑下。
传旨:「记文词采赡蔚,召卿观览」。
既见,上又有博美之称。
归至玉堂,御书白居易《七德舞》赐之,墨犹湿也。
后进呈《皇朝文鉴序》,上曰:「卿之文在廷莫及,真匠手也」。
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
尝论本朝专以仁立国,兵非不用,而以禁暴安人为本。
上曰:「兵势似弱」。
公曰:「仁故似弱,实非弱也。
社稷灵长,职此之由」。
上曰:「所以并无祸乱」。
公曰:「本朝似周,彼秦兵虽彊,兴衰竟如何」?
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
公奏:「祀祀天,以祖宗配,此前朝已行之制。
世俗止《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
由是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
公再执绥草赦,引周汉故事,有曰:「俶经路寝,有皇祐之彝仪;
遍秩群神,有绍兴之近制。
盖明著古礼,以示来世也」。
礼成献诗,又进动天之诫。
上曰:「动天诚当以德,惟知道,乃可语此」。
公曰:「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此岂聪明作为所能为哉」!
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
六部长贰判「依」字,遂改为「从」。
尝奏:「祖宗涵养善类,名卿才大夫相望。
自章、蔡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谄以植党与,卒致播迁之祸。
中兴一洗前弊,得人为多。
秦桧以患失之心,忌刻之资,引庸人以充侍从,对毕辄纳副封。
既出其门,无所不有。
人才衰落,贻患至今。
论思之职,上规人主,次及大臣,下及四方,安可纳副封耶?
愿博求文武之英,布列中外」。
上曰:「如曾开辈,今岂易得」?
又及:「舜之无为,非皆无所为也,特不为期会之屑屑耳」。
又言:「自古上自人君,下至士庶,鲜有不为左右前后之人所牵制者」。
上谓公视草劳甚,公奏:「臣素无汗马之劳,致此爵位,正使宣力文字之间,未为劳也」。
上曰:「翰墨之功,岂小补哉!
若大述作,固当烦卿」。
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
上曰:「近见卿遇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自当和而不同」。
公曰:「韩琦欧阳修殿上日有所争,退则欢然无间,最为可法」。
后又尝曰:「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今乃肯各述所见」。
公奏:「大臣自应互相可否,秦桧用事,执政至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
臣尝以绍兴初圣语示同列,勉其协济。
况陛下虚心无我,惟恐臣下不言,人臣乃欲自是乎?
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缘蔽欺」?
八月,以久旱,御笔付三省求直言。
初,回奏虑所在因是皆有赈济之请,公言:「上明目达聪,而吾侪不能将顺,独不愧于心乎?
万一上自行之,或以此奏示外,岂不获罪公议」?
相亟从之。
又奏:「圣明在上,星变旱灾殆繇臣等所致」。
上曰:「若封事及大臣,朕须留中」。
公曰:「付出何害?
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
昌化有箭谷得米,相以上再三。
及此议宣示外廷,公曰:「天若为瑞,必无水旱。
乾道间有以九华山竹米为瑞而得罪者。
且宣和有此,岂是休徵」?
遂已。
有乞改常平不以赦原之法,公奏:「绍兴中孔括申请,遂与谋叛等同科。
乞令削去,祗从海行法,遇两赦或非次赦听原」。
公尝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其故,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二十年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今乃数倍,支移折变之数日有所增,齐民安得不困?
此特其一尔」。
上为之怅然。
进呈湖北月桩钱数,公曰:「固出于不得已,亦须平时有以存恤。
去岁旱荒,若非陛下先事赈救,禁戢苛暴,何以免流殍之苦?
舒州汪革始谋不善,若如前代失军民之心,则灾唱乱,必致蜂起,彼亦安肯束身自归于司败
所贵得民,正为是耳。
此非仓猝所能成,其来有渐矣」。
上大以为然。
上尝谓枢密非古官,公奏:「在唐止司传导,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
神宗亦有意废并,圣谕可谓尽善。
但二百年官制难以骤改,不若且令二府互领,更加熟虑」。
有恃长乐之援求为郎者,上俾谕给舍
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
不从则失体,从之则坏法。
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
上曰:「卿等肯如此任怨」。
公曰:「当与而不与,则有怨,不当与而不与,何怨之云」?
上叹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
上尝言《唐鉴》一书兴衰治乱之理甚明,公奏:「祖禹著书,皆可备乙夜之览,篇篇即是谏疏」。
九月,除知枢密院事
上曰:「卿才堪其任,三省本未可辍。
卿每见难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可谓敏矣」。
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可时与之接,以观其才。
公因奏:「雷世贤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
臣谓不然。
庐、和则当其冲,滁沮山林,可自守而不可以禦敌」。
楚州旧屯军八千,雷世方乞止差镇江军五千人。
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韩世忠实屯重兵。
今无故减戍,他时或增,必致敌疑。
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同戍,诚为两便」。
十年,奏:「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
上曰:「日脚之气,有之」。
公言:「此日官相宽之词,然有备乃能无患」。
上尝叹养兵费邦赋之八,公奏:「自古未有五十年屯兵不解。
古者讲和则罢兵,今既有岁币而兵不敢彻,所以倍费」。
文州蕃部劫杀二汉人,吴挺止申照会。
公请:「督其根治,使知朝廷事必留意,不敢忽略。
日有万几,不察于微,弊不胜救」。
上曰:「自昔多因不防其微,驯致祸败」。
温州军士喧悖宪司,欲先定汪义端刻削之罪,仍正纪律。
公奏:「此风不可长,恐兵愈骄」。
郭杲请移江陵万二千人,与其孥永屯襄阳,公言:「止当以兵之半分戍」。
襄阳为要地,而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争辩甚力,乃许万人,且令骑兵尽行。
上眷公益深,尝奏事退,特命中使赐御笔:「卿临事明敏而有决,朕每嘉之」。
宣谕:「金主避暑寿安,所徙器用倍多,且分诸子出镇。
或谓欲至东都间议过上京」。
公奏当豫为之备甚详。
上称公:「通练军政,深副朕擢用之意」。
公谢曰:「臣本以文墨受知,岂能晓畅武事?
误蒙任使,不敢不勉。
彼方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
所当精择边将,镇之以静」。
上曰:「朕尝戒臣下以公心,人自无」。
公曰:「所以私者,欲收人情,其来无穷。
得者寡,不得者众。
若不裁以公道,恐誉者不若毁者之多。
以陛下圣明,臣等智虑所不及则有之,何敢有所欺也」。
十一年,奏:「广中盐法既更,州县空乏,事势可忧。
詹仪之胡庭直皆贤而才短,故锐于革弊而不能计其后」。
已而果然。
公言:「赵汝愚福州百废具举,孜孜国事,殆不多得。
王希吕缓急可当一面,彼小廉曲谨,虽无瑕可指,却恐误事」。
上曰:「如赵雄汝愚希吕,皆帅才也」。
义胜军契丹渤海汉儿慕义来归,屯于兴元,御笔以金、商山险,欲移襄阳用骑之地。
其营砦遭火,因以迁之。
公奏:「路经金、洋,当先计人马之数,使郭杲襄阳豫办,方可议迁。
更令彭杲具以此意深察众情」。
故事 其三 孝宗皇帝抑侥倖 南宋 · 孙梦观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一三、《雪窗集》卷二
乾道九年八月,上曰:「侥倖之门,盖在上者多自启之,故人生觊觎心(出《孝宗圣政》。)」。
臣窃惟三代而下,有国家者未尝无汤之官刑,而不足以儆有位;
未尝无周之八柄,而不足以驭群臣。
是非法之罪也。
不自败其法于上,则今之法犹古之法也。
天下之人,道义之念常轻,而功利之念常重;
静退之习常少,而躁竞之习常多。
此下有脱误。
而后足以用吾,固无是理也。
不遇多欲之主,则自鬻之书,自不可得而上;
不遇规利之君,则鸿都之钱,自不可得而入;
不遇侧门用事之世,则斜封墨敕之官,自不可得而求。
曲为之防,事为之制,其责盖在上而不在下也。
孝宗皇帝所谓侥倖之门,在上者自启之,大哉圣谟,真万世之龟鉴也!
且亲邸门客乞理选限之请,虽赵雄以为不可,向非孝宗谓朕每守法,不敢放开,则友悌诸王之爱,孰得而议之?
禁庭官属未一年而迁转之事,虽金安节以为不可,向非孝宗诏其回授,以示侥倖之不可数,则依凭城社之人,孰得而正之?
一代之治,光明俊伟,职此之由也。
陛下圣略如神,陶钧独运,天下咸曰今日之孝宗也。
或者犹谓内批圣旨稍侵相权,曲径旁蹊敢干宸听,停废之人或无故而起家,微贱之吏或无故而持笔。
一佳郡之阙,曷尝不欲择良牧,而议者则曰雁门可以货得也;
军职之授,曷尝不欲得贤将,而议者又曰节度可以贿取也。
贤否不免于混淆,资格将至于紊乱。
孝宗之时,果何如也?
臣愿陛下主一无适,以义夺情。
谨天子之徽言,爱明主之嚬笑,心君志帅,自作主张,深念孝宗之圣训,以正内朝之本。
官正,而远近莫敢不一于正矣。
臣不胜惓惓。
金安节辞免敷文阁学士不允诏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盘洲文集》卷一三
疏广盛东门之饯,观者皆贤;
孔戣怀北陌之游,去之何果?
卓然夙望,踵此高踪。
卿道不诡随,言皆至当,乌台谔谔,宁抑厌而退藏;
青琐昂昂,实刚方之素缊。
良金既已百鍊,乔木耸其千寻。
忽轻禁橐之荣,遂起安车之兴。
念羽仪之逌赖,况筋力之未衰,屡揽忱封,勉从雅志。
虽无人乎子思之侧,长者不留;
抑使亲闻伯夷之风,顽夫丕变。
用跻内阁之职,俾对昕朝而归。
优任子之常科,尽贪贤之异礼。
尚劳冲挹,曷副眷私!
陈康伯辞免长男伟节除直秘阁次男安节同进士出身不允诏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九、《盘洲文集》卷一四
夫寓直道山,有登瀛之美;
列名科籍,如折桂之荣。
要路由此权舆,士林之所歆艳。
卿柱石之老,邦家之光,肯力疾以造朝,见竭忠而忧国。
顾无优礼,可示婘怀!
既给扶获,上于禁墀,故疏宠用,沾于子舍。
盖祖宗尝行之事,在简牍具存其文。
荐览来章,力辞异数,当勉承于恩意,勿固执于撝情。
金安节辞免吏部尚书侍读不允诏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盘洲文集》卷一三
安节:省所奏辞免除权吏部尚书侍读恩命事,具悉。
朕惟六官之长,莫非民誉;
三铨之柄,尤在得人。
以卿笃实刚方,飏声中外,再仪禁路,迨今累年。
石画嘉谟,据公守正。
琐闼之望,如乌台时。
松柏后凋,在廷寡二。
小天典选,见谓清平
申命于兹,作我常伯
露门进读,班列益尊。
奚为执谦,尚格成涣。
所请宜不允。
吏部尚书金安节乞致仕不允诏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盘洲文集》卷一三
朕读《诗》至于「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书》至于「尚猷询兹黄发」,未尝不辍卷三叹。
盖养老乞言,古昔之令典,而限年致事,仕进之常规也。
礼经之制,乃为录录凡材戒之在得者设,若不得谢,岂虚文哉!
卿年高德劭,名声四驰,魁垒尊朝,徒得君重。
今百僚楹然,绅佩相映,顾不能容庬眉一老以表仪班列耶?
舍朕而去,人谓斯何?
金安节大理少卿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一○、《海陵集》卷一四
刑所以弼五教之敷,狱所以司万民之命。
要其效,则如皋陶之淑问期于无刑;
得其情,则虽子路之片言可以折狱。
念此久矣,非古之所谓贤大理者,孰能副朕意哉!
尔鲠亮廉明,夙有清操。
顷尝执御史之简,立仗下,纠非法,朕固已识其人矣。
久去轩陛,安于山林。
比分左符,复揽辔于畿右。
廷尉之任,汝诚其人。
夫吏端则刑清,法立则民悫。
益慎乃辟,往哉惟钦。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