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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洲韩氏墓田丙舍图卷(玉峰、王学浩画。)庚申 清 · 翁方纲
五言律诗 押青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五十五
我临钟傅帖,何感似兰亭
王子椒畦墨,香山石气青。
世家文物纪,诗话研田铭。
寒碧心耕在,秋灯照聚星(适得君家寒碧老人铭研。)
祝枝山饮酒诗草书卷辛卯 清 · 翁方纲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八
古人有不亡者存,自不可名谁与论。
杳茫冥默齐得丧,醉中强目为清真。
孰为仿佛可传处,草书后出追胚浑。
此公又落作者后,颠张秃素肯入门。
两年风埃勌京国,一舟回向寂灭言。
当其无物出万象,磅礴郁积轩乾坤。
世人信耳赏狂怪,如观醉舞惊翩翻。
孰知了然得自在,遍现随手起灭痕。
尝见小字逼钟傅,外枯中腴常返淳。
何如饱吃惠州饭,试借一一观归根。
岘山石幢拓本癸卯 清 · 翁方纲
 押元韵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二十六
岘山杜碑不可见,堕泪之石亦不存。
庆历以前七百载,寥寥此意留乾坤。
中间尚有题识否,江山空见岁月奔。
龙图学士左迁至王原叔。),为感废庙临荒村。
表修屋宇想登陟,因勒文字荐藻蘩。
宾从和诗刻诸石,如与从事中郎言。
召伯甘棠既勿剪,征南故事且复援。
万山之下岘之上,白日照曜临湘沅。
宜访斯碑为重建,覆以亭榭临以轩
仰睎羊公俯万世,旷看天宇倾一樽。
人生所感偶会合,岂唯登眺嗟寒暄。
丈夫磊磊动天地,名声不系寂与喧。
与人家国有实济,相对夙夜观本原。
叔子怀柔矢德信,真气已欲东吴吞。
暇尝置酒领宾客,已复吊古增郁烦。
石虽纪游石何与,山以人憩山弥尊。
熙丰转瞬宋南渡,中原北望伤精魂王龙图《复岘山》诸诗,后有皇祐嘉祐熙宁元丰元符绍圣崇宁淳熙诸题。「淳熙乙巳临川王厚之顺伯被命措置,邮传襄阳孟冬二日还辕,朐山高仲一、永嘉刘义山中山伯英饯别于岘首。天宇清肃,北望中原,慨然久之。」)
后来山河角尖缩,全局一覆于襄樊
信哉在德不在险,钜平死后恩逾敦。
异代游人那得识,但见霁景开晏温。
八觚翠石墨花满,千秋烟雨涕泪痕。
道辅书如大苏迹,拟装以配雪浪盆元符元年六月十日郡太守岑岩起饮饯前熙帅钟弱翁于此,吴周臣赵德麟魏道辅李方叔俱至。庚辰二月六日,吴周卿赵德麟赵君度谢公定魏道辅、魏承老同来。)
顺伯囊中有碑录,遗迹又为来者扪。
其馀客若星过罶,潭水日夜锵潺湲。
我得拓文不敢褫,重是贤达来更番。
嗟贤与否岂易识,史所不及匪目论。
粘之屋壁当登览,耳畔如叫湘山猿。
绍圣日记后帖 北宋 · 林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二、《宝真斋法书赞》卷一七
崇政文德呈利珣申:八月二日,已杏子河破土。
二十七日,连夜出甲,仓猝便行,王悯等不预知,亦不敢申禀。
上以星变多由边事,深患惠卿此举,众皆以为非;
恐且以破土,示有兴筑之名,诱致贼兵,未必便兴筑。
上曰:「更速戒约」。
因谕:「边兵且休妄动。
如杏子河未进筑,有何阙事」?
布遂言:「钟传又有卓啰之举,尤为未便。
陆行则无水草相云:有草而无水。),水则黄河不通舟,旋令钉桩橛挽舟而上,运致军储及板筑之具。
平夏趋镇戎四十里,而用车七千,日夜般运。
水行劳费,艰难百倍于此。
斫龙又是青唐之地,青唐未免有疾,臣未见其可。
俟贼兵不犯泾原,且令共谋南牟,会通泾原之路。
即此数路相应,边事有涯。
元丰三年至今十有七年,经营边事,未有如今日之形势。
鄜延轻于进筑,钟传又谋卓啰,一有败事,前功顿弃」。
李相公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五言排律 押寒韵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五十三
相室开三运,师臣总庶官。
紫薇长启曜,仙李旧能蟠。
天子尊伊陟,苍生倚谢安
鸿文标正始,嘉绩迈贞观。
位极平章府,名通泰乙坛。
君臣同德易,父子上公难。
韦笥传来久,虔刀佩去寒。
迓衡真穆穆,尚父自桓桓。
职衮将丝补,堤沙共抟。
山河排作绣,日月捧如丸。
麟扰黄扉外,鸾回䌽笔端。
引经千佛会,押字百花攒。
绶曳圭恒辑,金镕印岂刓。
招携开阁邸,吐哺罢堂餐。
九宇遮成障,三街望似磐。
明心垂宝鉴,密语傍金銮。
钟傅驱车小,萧何赐第宽。
年才臻恪,学已过甘盘
论语行将半,丹青写未完。
他年灵寿杖,会作应龙看。
奉呈益都相公生日二十韵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七言排律 押盐韵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八十四
黄扉晓辟日初暹,瑞霭忻从帝座觇。
五会星辰双阙现,一天雨露万家沾。
致君久已如公奭,荐士从教识杜淹
但典册书先国史,每因讲席领宫詹
班迎龙凤池边揖,名向琉璃碗内占。
平见台阶扬玉烛,惊传宫漏下铜签。
入朝每带萧何剑,上殿曾垂钟傅幨。
香草纫针堪补衮,空桑负鼎为调盐。
千盘鹤醮将安饰,十载孤裘未是廉。
例簿却程追寇准,租庸变法笑杨炎
分屏宛见三旌列,搢笏多为百辟瞻。
上秩礼同河岳贵,下贤意比地山谦。
文随泰始开林囿,乐奏升平度里阎。
徼外问安争启幰,车前白事不随帘。
金鳞在榜应传钵,宝轴盈箱尽赐缣。
撤到碧阑连雾捲,判来红押带花钳。
图形豹尾纵横接,篆迹螭头颠倒粘。
肘后箓凭篯氏授,海中筹共子房添。
年踰单豹才方壮,位进非熊志未厌。
莫道耆英才视杖,格天大业早能兼。
青云辞奉呈益都相公书事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六十六
皇帝践祚一十七,诏遣求贤重经术。
廷臣内外交荐扬,惟恐蒐罗有遗失。
堂堂公府推益都,泰阶早建元臣模。
星辰照地启遥瞩,仁寿格天开令符。
辟门撤牗进岩穴,每遇缝衣肯折节。
一时名士归杜淹,无数高文过张说
嗟予诎处东海滨,十年奔走忘冬春。
少为吴市吹篪客,老作安丘卖饼人。
何期闾里甫偃仰,北府南司递相奖。
蒯彻佯推东郭生,钟君误荐西亭长。
秋风飒飒九月寒,布衣草屩来长安
挟书欲上苦局促,怀刺未投空往还。
缦胡短后走落拓,时向天街问寥廓。
扫去知为丞相门,望中何处公孙
先生大度括九有,日布弘帱被广亩。
迎来田窦不下床,却为王符倒屣久。
凤咮龙鬣不易攀,置身疑在青云端。
虚怀只觉渤海浅,温语顿令寒谷暄。
逡巡瞻拜叹迟暮,折简重邀酌青酤。
釜熟能传钟傅铭,筵前许借萧何箸。
方圜湿燥左右排,就中铏鼎加盐梅。
佳鱼总向天厨出,美酒多从赐膳来。
殷勤厚意转相属,百福千祥慢教祝。
衔泽深于滟潋杯,馀光照向参差烛。
独怜布被甫覆踝,日扯黄绵裹寒者。
庭前隙地仅马旋,翻为儒生贳高厦。
只此闿惠非偶然,授餐适馆昭前贤。
杜陵果惬万间志,姬旦岂徒三握传。
况当子,念寒士,先料徵车给廪秭(时徵车到都者廪朝廷喻度支议给米)
水部分将主父钱,金门预受东方
圣君贤相遘一时,嗟予后至犹逢之。
谓予琐琐倘不信,请看今日青云辞。
刘九思建茶砚屏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四、《姑溪居士文集》卷一七、《姑溪题跋》卷二
番阳钟弱翁少有出尘意,中间辄峥嵘戎马间,以功名互表里,晚乃致位通显。
然无妻妾,所与俱者才一族子,似已不自得于半涂之失矣。
故每于世外人必从容展尽,若相气类者。
上饶刘思道以术名于世,尝得其建茶砚屏云:「昔尝相遇于京师,临分以之为别,其义不可忘也」。
遂命工成就之。
予方有所适,思道大江特见访于历阳,出以相示,因以记其所自来,亦以寻吾弱翁之旧也。
崇宁五年九月十二日
淮康军节度蔡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持节蔡州诸军事蔡州刺史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西河郡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四百户上柱国折公墓志铭政和元年二月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
夏人自元昊以后,服叛不常。
虽朝廷务为优容,然疆埸未尝弛备。
熙宁初,出师鄜延
方时公年十六七,已能从军斩获。
至四十馀年,无一日不在兵间。
每战必克,屡立奇功,恩威并行,诸将无复居其右。
故能被遇上主,秉旄仗钺,专制一路。
既去复来,迄终于位。
兵民怀之如父母,朝廷倚之如长城,信一时之豪也。
公讳可适,字遵正,其先与后魏道武俱起云中,世以材武长雄一方,遂为代北著姓。
后徙河西,有号太山公者,因其所居,人争附之。
李克用晋王,知太山公可付以事,收隶帐下。
凡力所不能制者,屡命统之。
而能辑睦招聚,横捍西北二虏。
封上柱国,以其地为府谷镇,又以为县,为节州,为节镇,更五代,皆许之相传袭。
其世次至御卿,入本朝,尤为太祖皇帝所信任,数下诏书奖慰,赐赉不赀。
是生郑国公从阮,生礼宾副使德源德源生讳惟让,赠左清道率府副率,则公之曾祖也。
祖讳继长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左千牛卫上将军
考讳克俊,文思副使、赠左领军卫上将军
公生数岁,尤羸弱,几不能胜衣,独千牛识之,曰:「奇儿也,后未易量」。
已而果耸拔绝类。
沈厚有智略,敏决而断,以功名为己任,驰射超轶,殆不习而能。
郭逵鄜延,见公而叹曰:「真将种也」!
遂荐之,试其艺于廷中,补披带班殿侍,就充鄜延路经略司准备差使
种谔出塞,遇敌于马户川,贼有以年易公者,公索与斗,即斩其首,获其所乘马。
进葭芦川,辄大俘获,遂有名行阵间。
朝廷既城绥德,夏人遣其亲信杨已良者,分画地界。
经略司命领军就收其要领,而以公从行。
公语其间,共反复屡折之,已良至不敢仰视。
立界堠,筑中山堡而归。
即以领军治绥德,而留公为之助。
新造之区,营置多目,地压贼境,所举非一朝一夕事。
凡巨细,公必参议而后定,至今不能改易。
领军捐馆舍,乃出仕为鸟波川堡把截。
旧用汉番捉生户更戍,然有力者家居而自便,贫乏者长上而无粮。
公曰:「弊难遽革,姑令居者月输以饷上者,两以为便」。
安南安抚司舟兵队将,勒所部过溪洞,肃然秋毫不敢犯。
以便亲,求为滋州永宁关
元丰五年鄜延进讨,辟副军,期为五队,将战三角岭,收复米脂城,获级为多。
间自安定堡摺运粮草以赴军前,贼邀我于蒲桃山,公独出击,败之。
东兵久不得食,数千人于卢堤门,或曰掩杀可有功,公曰:「饥不任役而苟为逃避者,非叛也」。
单马就诘,辄彀𩍐相向,公曰:「尔辈何为而至是?
得不为父母妻子念,而甘心于异域之鬼耶」?
遽回所向而喏,或至流涕,曰:「得公一言,遂再生矣」。
公各遣归所隶。
迁第一部将,从讨金扬白豹,战六掌平,下葭芦,入义合,皆先登斩级。
环州洪德塞主,权第二副将,破讹子野鸡塞。
先是平远塞番兵多逃匿,及已胜兵而未系籍,公钩索而籍之,得八百馀人骑。
自是无敢蔽隐,迁第三将。
破曲律六掌平,又破安州川,改第七将。
夏人将并兵入寇,公先得其守烽人姓名,乃绐为界外默烽首领,就以所得姓名,呼出而尽斩之。
烽不传,因卷甲倍道,大破尾丁硙,斩获万计。
回过杨沟,遽下令第三沟下营,皆曰:「日方午,到汉界犹三百里。
不即归,可无后虑耶」?
公笑而不答,复选兵临沟持满,又分劲骑据山西
贼果蹑吾后,与选兵遇,而山西骑乘之,腹背受敌,遂败之。
贼既衄,乃大举而来,公所提兵才八千,自启楼铺逢游骑,转战至马岭公度贼未能深入,乃取他路趋洪德,邀其归路,分遣二十骑屯肃达,入洪德川,公设伏以待。
伏发,贼前军乱,后兵为肃远所制,几匹马只轮不得返。
伪国母踰山而遁,众相蹂践,赴崖洞死者不可胜计。
辎重尽弃,虽帷帐首饰之类,我皆得之。
夏人之败,莫此为甚。
环庆路兵马都监时元祐六年也。
泾原第三将,擢知宁州,改岷州兼安抚,又改镇戎军
帅臣议不合,朝廷是公。
初到而未备也,亟屯罗山以觇我兵,以麾下兵大破之。
由是累前后实功,积官至皇城使成州防禦使,复知镇戎军
绍圣二年,以公知简州兼安抚。
时已未,诏促公行,须河未冻到官,将委公以事。
未几章楶泾原,请筑石石门峡好水川,而谓其地当镇戎之冲,非公不能佐己以成其事,乃请公镇戎,章再上而后可。
诏以熙河秦凤环庆三路兵会泾原之师,无虑三十万,而听命于
近时出师之盛,未有其比。
总管文振统制,而以公为前军而副之。
令曰:「追贼不得过一百里」。
又曰:「事或警急,势难禀议,听行而后报」。
前军伏路头重而求援于公,公即禀于文振文振曰好。
又恐一军不足以蓄其锐,再约文振发熙河兵。
熙河兵骄而贪功,主将不能制,即报曰:「已发二千矣」。
偶失道,尽赴坑谷死。
文振惧,为自全计,辄讳其好,而劾公以擅兴违节制。
得所劾,即下公吏。
奏到,宰相亦惧,具惜熙河之失,乃归罪于公,而请行军法。
上曰:「彼方治,俟案到未晚也」。
案上,而公追贼才四十里馀,又得报而后行,宰相恚曰:「诞也,请从京师遣官以治」。
上难之,争不已,即以审覆为名,实则再治也。
既而不移前治,犹卒降公十三官,而罢筑请,留公以收后效力,以公权第十三将,守荡羌寨。
贼兵出没葫芦川,公曰:「此志在平夏城也」。
日作乐享将士,使之不疑,夜出劲兵挠之。
凡十馀日,贼遁去。
时贼中号统军嵬名阿埋及监军昧勒都逋,皆西界用事桀黠首领也,朝廷密诏公图之。
邂逅以牧放为名,会境上,其意则瞰我乘间也。
公既知,即请出兵,以所部兵分两路,衔枚以趋,用夜半叩其巢穴,围匝。
二酋始大惊曰:「天兵何自而来」?
又问曰:「将之者谁」?
曰:「折安抚」。
曰:「我父也,幸免我死」。
公即以上恩慰谕,俘其家属族部凡三千馀人,皆许以不死。
簿所得,约十万馀计。
哲宗特御前受俘,百官称贺,即日遣中使赐公袍带兵器,及以内库白银衣币为藉,拜公西上閤门使洺州防禦使泾原路兵马钤辖
继以赏不称功,再迁东上閤门使
其所得地,即天都山也。
有诏,就委公经理。
公以接连一带苇川、南牟会,地适熙河秦凤,形胜相控制,皆贼牧养要害处。
若不乘利势据之,异时不能无患。
遂以苇为寨,南牟为州,诏以寨名临羌,州名南安,而以公知州事安抚使
在治七年,止以所得部族丁壮为用,人人皆效死力,以捍边面。
累迁引进客省使,正为和州防禦使,进明州观察使,为泾原路副使都总管
崇宁三年钟传将师泾原,以万人出巡,贼出平夏州,围镇戎,分兵掠山外。
不得归,公以轻骑寻朱龙胜界,随贼所向而先夺其险。
贼意初欲扼石佛峡以制官军,而纵兵大掠,闻公之出也,乃不复逞。
既而至银冶关,而公适顿兵瓦亭寨,遂一夕而遁。
适上以传奏不通,密以手诏问公,而命公访所在,仍许便宜从事
诏到,而贼已遁,公条上其略,上览奏嗟赏。
又请以本路兵直据灵州徐堡寨,以接声援,上召公入觐,将面议。
未行,而环庆请乘西贼无功而归、气沮疲乏之馀际尾击之。
诏以泾原之师,会于灵州川。
帅司委选万骑以往,然报到后时,公取捷径,由葫芦川广独孤澜漫抵岱岭,掠灵州川。
贼携老幼趋灵州
时已半夜,火明如昼,门不得闭,城内外大扰,往往堕濠堑相枕籍而死。
明日俘获甚众,牛马橐驼蔽川而下。
环庆失约,我军势孤,不可以留,命裨将当前,公以精骑为殿而还。
贼果见袭,公令少憩食而后行,分兵迎战。
贼又以数百骑捣我于两胁间,以邀中军
公亲率兵,出其不意,贼果不利,将依山自保。
官军掩其后,得脱者才数十骑,俘斩几千人,而首领居三分之一。
上即诏公入觐,既见,上慰谕甚数,乃以所请于公。
公曰:「知其一,不知其二。
得之虽易,守之则艰。
若不削其地,弱其势,藩篱完固,馈运可以相接,而后图之,未见其可」。
上曰:「卿之言是也」。
遂进公武安军节度观察留后,为步军都虞候,赐赉有加。
他日再力陈开垦广土,进筑要害之利,上皆嘉纳,俄促公还,以总其事。
寻有旨,萧关
既与议不同,而凡所报应,无不锄铻。
夏人知之,稍点集为备。
又申前议,而同令未可筑,公执不可,遣其辟客数辈强公,公曰:「国事也,帅臣将佐,义均一体。
苟情不通,则不无胶柱。
顷自冒矢石,是等事皆在所志。
其如势有先后,设不审计,则噬脐何及!
尤欲如帅司所议,未见其便」。
传度公不可回,乃从萧关之役,终快反覆,而诸将皆观望。
亟云:「贼且至,不可不击」。
帅司檄公曰:「不管不击」。
意将冒此以伸其灵武之请,径以他将统兵,兼昼夜出界。
贼觉,遽袭其后,所得不补其失。
沮,反劾公为专,辄故败我事,乃罢公管军,仍令条具以报。
公以所得节制状上之,朝廷悟,即还公旧物,而上益知公为可委寄也。
乃以公为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知渭州
公谓减泊口、磨移隘、朱龙、乌鸡、三岔、减井子,皆藩篱之要也,遂筑五寨以控之,自是边面虽阔远,而如在一堂之上矣。
又展西安州,增置定戎寨,广平贼,为怀德安兴定戎盐池,岁得盐七十万石。
从始事至成功,未尝调发,而民间不知其役,辄更叹骇曰:「是何神耶」!
两被手诏,褒谕有「更其无扰,用副予怀」之语。
在镇二年,拜淮康军节度使。
又二年,公以守边分事已就序,将求解罢少休与安逸,未及请,而转运使有以边面既开拓,粮饷不能无缺绝,请于平夏、通峡、镇戎西安四处分置五百万粮草仓场。
公以所费大,难之曰:「如不得已,止可用旧舍屋为用。
而平夏、通峡,相距无二十里,可省其一」。
俄有诏,罢转运使,又借帅司系籍车户为运,又欲以十万斛助熙河之计,而以泾原随军中驴橐驼致之。
公不从。
叠是数端,故造为可虑之谤以申公
于是召公还朝,除佑神观使
既而所造皆诬,上疑遂解,寻命公对,拊谕委曲。
公泣曰:「臣老,以守边无状,致烦物议,以惑上听。
赖陛下终始保全,万死何以报上」?
无一语自辨。
特赐钱叁百万,为京师居第之费。
俄以其子换文除少府监丞,少日请归省坟墓,有诏许其行。
明年诏还,复以公帅泾原
比入对,上尤敦勉,公力辞不可得,即以少府换贴直秘阁书写机宜文字
到镇四月,感疾,遂告老。
未报,而以十月二十九日薨,享年六十一,乃大观四年也。
没数日,御宝批所奏,不许公去位,赐灵宝丹二十粒,勉以自卫。
报到,上嗟怆不已,命本路走马承受问其家安葬之地及遗表陈乞恩例等。
公弟皇城使可通知岢岚军,应副葬事,即以政和元年二月七日葬公军之北安仁乡道生谷家会领军墓之西。
公夫人赵氏,继室王氏、梁氏,皆先公卒。
两男子:彦野,西染院使秦凤路第一副将
次彦朝请郎,乃直阁君也。
三女,左班殿直朱挺、李称,内殿崇班郭浩,其婿也。
孙男宗丞三班奉职
两孙女尚幼。
公平生不妄笑,望之若不可得而亲,而即之弥温。
好学乐善,喜读书,虽医药占卜,无不通贯。
论议衮衮,愈叩愈无穷。
忠义仁恕,不苟而自信,盖天得也。
为文长于叙事,作诗有唐人风格。
事亲孝,友爱兄弟,宗族间一以恩意周旋,惟恐失其欢。
丁内外艰,皆以边制不许终丧,而请之每至三四。
事间即请持馀服,亦报可。
安南班师,遂归营阡陇,蔬食庐于墓次。
永乐之变,太夫人初不知,公径归,先见其弟,乃相与宁觐。
仲父早世,继有六丧皆在殡,悉举以葬。
又官其从弟,嫁其二女。
虽显贵,奉养不少加,不昵声色,不饰厨传,以邀虚誉。
归乡里,与亲旧握手相尽。
出入才以四人肩舁,遇辈行间长者必下。
轻财好施,所得赐予,必先族人,随亲疏缓急,以次而均。
其尤不能自存者,分俸以给。
保德、阳沔有世遗产,诸父既离析,而推所得分及公,公悉均人诸分。
置别业于长安,以赒孤遗。
又置义庄岢岚,以赡近亲,而为洒扫之奉。
自始即戎,未尝妄戮一人。
接物遇下,一以诚意。
所与游淡以长,而所去必见思。
其罢镇戎而待命于原州也,昔为将而驻札,又尝摄州事,闻公之来,扶携出迎,不远数千里,至巷无居人。
夜则望公所舍,焚香膜拜。
其所履历之地,皆家画公像而生祠之,有每食必祷者。
公不事权贵,不为势利所夺,不自矜伐,有言必践。
利害或不同,虽在人主前,亦必展转开陈,期感悟。
奏报往来,情不达已。
灵武之议,钟传至,出政府私书示公,而以语撼公曰:「奈何舍节钺而就窜逐耶?
更不从,当以报政府」。
公曰:「所系甚大,非敢有所吝也」。
寻已言其密奏曰:「臣只知以忠义事陛下,今政府不知臣为,帅臣又务邀近功,坚持所见,臣迹不安,愿罢臣边任」。
上遣中使报公曰:「我自主张」。
夏人举国以城为练泉,诏公以一路兵破之。
公曰:「众寡不敌,难以奉诏」。
又促公曰:「若不行,当行军法」。
将佐亦勉公如诏旨,公曰:「我之首领不足惜,一有不虞,辱国为重」。
亦以是报上曰:「惟陛下幸察」。
寻诏公曰:「览卿所奏,诚如是言」。
又界外聚材植,将立保障,或诏公可引兵扑灭。
公密遣人焚其所聚,彼但见烟焰属天,而不知其所自。
尝与人同镇兵计荡已回军,而共事者方至,即推其功为
与同僚约为婚姻,未定而同僚死,公往哭之,呼出其子而定婚。
每行军,与士卒同甘苦。
虽深入贼境,露宿不开壕。
深达性命之理,视在官如传舍,于死生祸福略不少芥蒂。
语子弟及戒将士,必曰:「无贪赏生事,妄开边隙,重贻朝廷之忧」。
又尝语其子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况家世为之耶?
尔曹当以业加自勉,无以箕裘为累」。
有文集十卷,奏议三十卷,晚著《边议》十篇,未及上而终。
呜呼,天都又腹心之地也,据险隘而地宽平,水草丰美,粮饷屯聚,所以□□□敢中国抗,盖在于此。
元丰中,之仪在鄜延幕下,亲睹诏旨,观先帝所以规画必取之意,可谓深矣。
俄而辍者,当时不副上意,所在曾不知上与天通,留遗圣嗣,故公奉行天讨,不血刃而取之。
又复能随所控扼,且城且耕,使之略不得内向,而寖寻未归之地,进窥玉关,以还都护之旧矣。
以是求当日之中辍,难乃在今日也。
而公上成先志,增重国威,天人合符,君臣相济,照映今古,于是为盛。
铭曰:
天之降材,岂无所谓?
文若,以时而至。
乃圣乃神,有命承之
虽作则规,风虎龙云。
憬彼残羌,游魂未殄。
尚窃吾第,间辄鼻旴。
奋天之威,时哉折公。
推陷恢拓,所向必功。
天子曰咨,予肘予臂。
公曰忠臣,舍帝何恃?
高牙大纛,拊有全师。
孰去孰来,天子之知。
河西朔方,暨安西府
郡县可期,公胡弗顾?
轸帝之怀,汉蕃是悼。
维其不亡,勒铭有诏(《姑溪居士后集》卷二○。)
「埋」原作「理」,「昧勒都逋」原作「昧勤都通」,据《宋史·折可适传》改。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1172年6月2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
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
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
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
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
寺中零落,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
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
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
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
午间有旨王希吕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
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
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
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
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
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
乃知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
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
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
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陈述古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
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
斋罢,复登舟。
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
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
道遇安丰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
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
东坡元祐间,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
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
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
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
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
元振教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赵无咎并相候。
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
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
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
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
午时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
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
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
王仲贤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
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
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
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
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
季海大舟至,徙焉。
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
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
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
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
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
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
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
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
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
风顺,俄顷至尹山。
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
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
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
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
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
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
风横而逆,薄暮方至。
初,吴王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西施宴游之地也。
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
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
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
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
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
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
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
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
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
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
早至灵岩山下廨院。
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
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
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
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
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
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
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
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
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
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
方快心目,俄而大风。
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
风动地,几不能立。
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
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
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
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
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
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
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
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
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
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
又有中峰,不暇往。
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
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
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
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
池心有桥,可以徙倚。
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
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
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
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
二张,汉卿弟侄也。
人杰字唐卿
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
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
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
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
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
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
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
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
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
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
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
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
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
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
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
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
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
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
又其上有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
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白云庵
稍霁,遂归。
中道复雨,衣屦尽湿。
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
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
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
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
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
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
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
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
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
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
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
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
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
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
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
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舍,访乡人张氏。
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
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
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
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
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
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瀰耳。
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
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
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
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石湖,复挂帆而东。
及园,至能未来。
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
僧房有日观,稍佳。
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
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
薄晚,至能来。
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
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
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
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
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
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
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
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
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
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
太湖瀰漫,石湖仅如断港
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
小酌,禦风而下。
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
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
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
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
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
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
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
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
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
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
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
饭罢,命车登尧峰
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
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
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
蒋堂所居,既死葬焉。
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
寺有清辉轩、碧玉沼。
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
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
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
复至宝华饭。
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
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
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不见也。
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
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
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
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
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
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
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
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
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亿年之孙。)右儒林郎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温州瑞安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湖州长兴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
士美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
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
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
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
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
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
试剑石憨泉、点头石。
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
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
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崔仲由教授并相候。
皇甫暨陆皆同年也。
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
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
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
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
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常州
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
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
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
州学学正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一名,皆来谢。
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
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
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
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
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
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
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
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
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
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
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
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
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
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
主僧宗净等二人。
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
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
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
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
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
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
又六七里至双港口。
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
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
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
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
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
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
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
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
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
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
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
商贾辐凑,市井繁盛。
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
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
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
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
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
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韦察院,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
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
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
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
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
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
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
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
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
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
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
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
早间先移舟于此。
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
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
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
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
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
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
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
县官送别于五里外。
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
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
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
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
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
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
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
又二十里,饭木瓜徐家店
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
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
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
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钱敦之并相候。
叶节推自铁券来,饮之。
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
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
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
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
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知微司理右修职郎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光祖总干左儒林郎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
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
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
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
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
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
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
初食䱋鱼。
二鼓后归,雨作。
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
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
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
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
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
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
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
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
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
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仙坛,相传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
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
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
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
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
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
又有蜕龙岩
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
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
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
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
《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
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
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
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
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
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
行二十五里饭,晡时石门市
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
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
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
市为鄱阳西尉治所。
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
士人林瑑相候。
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
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
又二十里饭车陂
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
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
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
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
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
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
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
晚登舟,诸公来别。
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
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
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
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
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
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
辰时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
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
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
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
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
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
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
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
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
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
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
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
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
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
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
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
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
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
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
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
水益涨。
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
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
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
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
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
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
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
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
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
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
长老晓林,眉山人
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
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
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
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
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
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
江州瑞安宰镗继至。
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
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
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
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
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
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丰城县
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
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
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
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
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
罗子行自白沙来。
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
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
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
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
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
新淦右从事郎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
陈宅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
罗子行归白沙。
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
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
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武陵丞萧许、将仕郎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
萧惠十四诗,甚佳。
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
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
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
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
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来。
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
久无雨,禾有损者。
晚雨方作,风散之。
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
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
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
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
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
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
寻舣舟候春亭下。
太守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
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
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
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
客至纷然,不暇记。
奏弹钟傅绍圣四年七月庚申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九
风闻钟傅行下陕西泾原等路,令将军粮米舂成白米并一色小豆支与诸军,却减下斗数。
妄作,不遵条例。
尚书省勘会,曾降指挥陕西转运司,舂变净米,即不令减数支遣。
若留充出界斋粮,最为轻便。
上皇帝第三书 北宋 · 欧阳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欧阳修撰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三、《淮郡文献志》卷一七
某年某月某日,江西路崇仁县布衣臣欧阳澈谨昧死百拜上书献于皇帝陛下:臣闻事君之义,有言责者当尽其忠,有官守者当修其职。
臣布韦之贱,身在畎亩,无言责之辜,无官守之责,然惓惓不忘君父之义,愿尽忠竭节以报国恩者,臣窃见猾虏肆毒,害及天下,陛下北顾垂涕,颁诏起兵,词旨恳切,读之者莫不寒心,正宜忠臣义士感激自奋,捐躯报国之时,而州县之官,尚且酣畅自适,殊不以国家为念。
臣以是知有言责者,未必肯输忠而陈谋;
有官守者,未必能修职而效事。
布衣者若复缄默,则民之困苦无由闻于天听矣。
臣于是忘其上干鈇钺之诛,摘当世之利害,撰成万言书两封,条陈二十馀事,实可以保邦御俗,安边禦戎。
一以投州府,而适丁道涂之艰;
一欲投经制,而虑有浮沈之失。
臣思陛下深居九重之中,而臣身寄万里之外,虽有忠义之气,鲠谔之节,可以扶翼委靡之国势,可以抚绥愁叹之黎元,然奸谀者忌其进,权贵者嫉其直,则臣言何由闻于上哉。
孰若拂衣而别故乡,担簦而干帝里,并携三书投于阙下,则朝进而暮达矣,何苦规规求人之保奏哉?
臣于是赢粮重趼而来,愿以所陈干渎天听。
臣思其间,皆国家急务,不可后时,遂先投于安抚司,乞为速达朝廷。
伏愿陛下俯加容察,则天下幸甚。
臣闻之,昔者齐万年反,朝臣畏恐周处强直,乃使西征。
孙秀知其将死,谓之曰:「卿有老母,可以此辞」。
曰:「忠孝之道,安得两立」?
臣以是知王阳欲为孝子,则不能全于忠;
王尊欲为忠臣,则必不终于孝。
臣幼失所怙,老母垂白,今既割慈忍爱,齧臂而与慈母永诀,则孝道毋复全矣。
臣若复忌惮权臣,而不敢言人之所难,则是钓虚名耳,是犹畏死耳,非推赤心以报国也。
不若披肝沥胆,思尽底蕴,敷奏利害而无隐情,使陛下读之感动,则生民受赐不浅。
臣所以妄冒自前,复敢以十事撰成此书,上渎宸聪。
臣前后所进三书,言虽讦直,似失臣子之理,然法度可行而未行,纪纲可罢而未罢者,臣悉陈之矣。
陛下若恕其狂直,而少加睿断,则社稷可以复存,生民可以全活。
古语有之曰,「忠言逆耳而利于行,良药苦口而利于病」者,其斯之谓欤!
臣闻之《书》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故唐有天下,传世二十,所可称者三君,玄宗宪宗皆不克其终,惟太宗以文武之才,高出前古,驱策英雄,网罗俊彦,故能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
由汉以来,未之有也。
玄宗以功成治定,无有后艰,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不足为其乐,溺所爱而忘可戒,至于窜身失国而不悔。
宪宗晚节信用非人,怠于防微,不终其身而变生肘腋。
悲夫!
臣尝即是而知人君之忧勤恭俭,未足以为难,惟终始不变所守,至于持盈守成,反兢兢业业、日慎一日者为尤难。
臣窃闻陛下即位之初,减乘舆服御,放宫女,罢苑囿,焚玩好,务以恭俭为天下先,以至减冗官,澄滥赏,汰贪吏,除民害,修举法度,疏剔众弊,虽古先哲王未易过此。
臣固知去年春金贼悔过而效顺者,实以天人之心归乎陛下,故感格如此。
既而金贼复尔深入,践蹂侵侮,无所不至,于是天下惶恐,莫知所自。
毋乃积弊既久,边隙创开,而难于支持欤?
抑亦将帅非人,不能预为之防欤?
不然,则天意以此警陛下,使不变其初心欤?
三者必居一于此矣。
臣睹陛下流涕而祈于皇天,哀诏而告于众庶,夜分不寐,日进蔬食,则非不忧勤也,非不恭俭也,非不以生灵为念也,金贼尚尔者何耶?
臣远方贱士,妄意国家法度纲纪,必有未当天意者;
政事号令,必有未厌民望者;
百姓困苦,必有未闻于上者;
官吏贪暴,必有愈甚于前者。
故皇天以此警陛下,使明鉴而熟察之。
不然,何遽至于是也!
臣愿陛下奋乾刚,果睿断,钦修明圣之德,曲尽忧勤之心,饮食起居,颠沛造次,悉以天下为念。
法度废而未修者举之,使宜于民;
政事久而已弊者革之,使便于俗。
搜百姓之困苦而速除之,鉴官吏之贪暴而亟诛之。
如天之运,无所牵制,庶使上当天意,下合民情,则外患无足虑,而天下可从安矣。
臣睹陛下即位以来,立法颁诏非不善也,奈何州县之吏,尚袭前弊,不克奉行者多矣,可不哀哉!
且古之为臣者,视仪而动,听唱而应。
文王勤劳,则在位相率而为勤劳;
文王节俭,则在位相率而为节俭。
是则是效,皆得于观感之间而已。
况其诏令颁告,安得而不奉行耶?
且如陛下节俭之至,诚可为天下先矣,宜乎百官士庶莫不仰法于此。
今乃上自朝臣,下及众庶,侈靡之风过于前日。
故州县之官,有请三月之俸,不足以偿一会之费者;
士庶之家,有鬻二顷之田,不足以充一女之聘者。
胥吏之衣,僭于公卿;
倡优之饰,拟于妃后。
驺从与士子无间,伶人与良民混殽。
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一人耕之,聚而食者不啻十人,如是而欲天下不饥不寒可得乎?
饥寒既切于肌肤,欲其不为奸邪可得乎?
亡等僭上之风,陵弱暴寡之孽,莫不基于此。
贾谊所谓「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天子之后以缘其领,而庶人嬖妾缘其履」者,复见于今日,亦为陛下长太息者屡矣。
杨绾素性俭约,未尝问生事,禄廪分姻族,造之者清谭终日,而略不及名利,欲干以私者,必内愧止。
其始辅政,御史中丞崔宽城南别墅观堂第一,即遣人毁之。
京兆尹黎干出入驺驭百数,省损留十馀骑。
中书令郭子仪邠州行营,方大会,除书至,音乐散五之四。
它闻靡然自化者,不可胜纪。
呜呼!
特为唐名臣,躬行俭约,一旦辅政,尚能风化于当时,而使之畏惮莫敢僭侈;
矧夫一人之本,形天下之风者,实在于陛下,今也恭俭如此,天下臣子反僭侈而不从其化,则是欲使我宋天子不及唐一名臣耳
臣以是知为君者,能尽君道如尧之所以治民,为臣者反不能尽臣道若舜之所以事尧矣。
陛下万一不然臣言,试察在朝之臣,有俭约守节杨绾者耶?
朝廷既难其人,则州县之官不足道矣。
臣愚愿陛下忧勤日加而无已,恭俭有隆而无替,庶使四方万里日以变化,而不见其迹,则风俗无患乎不革也。
臣又乞金贼扫荡之后,明诏颁告天下,宜以俭约为尚。
应有官之家,及士庶胥吏倡优服饰费用,乞委所司立为定制,各有差等,不容僭侈。
有不遵令者,并依违制论,无似上皇时徒为虚文而不能必行,则贵贱有别,而混殽僭上者无有也。
盖今日风俗委靡之甚,若非绳之以法,则不能丕变天下之奢侈。
此臣所愿陈者一也。
臣又闻唐有天下,绝而复续者屡矣。
德宗愤积世之弊,悯王室之卑,南面之初,赫然有拨乱之志,而识度闇浅,资性猜忌,亲信多非其人,举措不由其道,故关外之寇未平,而京城之盗先起。
于是幽辱于奉天,播迁于山南,公卿拜于贼廷,锋镝集于黄屋。
尚赖陆贽尽心于内,李晟浑瑊输力于外,故能诛夷元凶,还奉宗社,不失旧物。
至于昭宗为人明隽,初亦有志于兴复,而外患已成,内无贤佐,尝亦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非其人,徒以益乱,故唐之宗社遂不复振。
臣以是知国家颠危之际,若得将相以为内外之助,则社稷尚可复保。
将相乏人,则虽有欲治之君,而无辅翼之臣,寖成其乱,遂至于不可支持矣。
方今边衅遽起,欲危社稷,殆有过于奉天之难。
乘舆虽未播迁,然生民涂地,祸患并作,几不可救。
陛下忧勤,轸念元元,可谓至矣,然臣窃念朝廷大臣,未必人人文足以附众,武足以胜敌,而可使之出将入相也。
臣何以知其然耶?
臣窃闻金贼退师之时,朝廷大臣有许其割三关租税之约,以秋半为期,当时可从从之,不可则知其至期无报,必为我患,盍预起天下精兵,以机而覆灭之?
不尔,亦盍预为之防也?
反怡怡自如,恬不为虑,朝夕敷奏讲论,不过互相诋毁,争权怙势,辩诗赋经义之得失,较王氏元祐之学术,设《春秋》之科,崇讲读之职,此皆太平之事,非国家之急务。
当时孰若思患预防,运筹决策,歼灭丑虏,以振国威,则无今日之祸矣。
逮其秋高马肥,金贼复入,乃始为备,则不若用智于未奔北之先。
臣即此知朝廷将相智不足以决疑,明不足以烛理,徒能脂韦苟简,旅进旅退,以保爵禄,可以为天下太平之臣,不知当务之为急也。
洎其变起,不识所谓絺章绘句者,可施于此耶?
高谈虚无者,能画安边之策耶?
学《春秋》侍读者,肯奋身而死国家之难耶?
臣知其必无有也。
臣愿陛下以德宗得人为戒,以昭宗失人为鉴,知其所以乱则我斯治矣,知其所以危则我斯安矣,知其所以亡则我斯存矣。
陛下过此以往,若能常以励兵讨贼为念,无忘今日之耻,无蹈覆车之辙,搜罗俊彦,延纳虎臣,兢兢业业,无敢荒宁,则天下豪杰皆为我用,将相岂难其人哉。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举之不以次,将相之才出矣。
伊尹耕于有莘,商汤聘之以为友;
太公钓于渭水,立之以为师。
汉用韩信而举军惊笑,蜀用魏延而群臣觖望。
陛下特求之未切尔,礼之未厚尔,慎无谓天下无其人也。
脱或今日朝廷之上,有曹参萧何陈平周勃王陵辈图治于内,有韩信张良周亚夫樊哙陆贾辈振威于外,则丑虏闻风而远遁,朝廷安枕而无虞,陛下可无北顾之忧矣。
虽然,万一得人如汉之盛,臣又恐陛下未能若高祖之用三杰也。
臣观谪李纲于散籍,遣聂昌北庭,则知陛下知求将相,而不知所以用之之术矣。
此臣愿陈者二也。
臣又闻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寡助之至,亲戚畔之;
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所谓道者
孙武谓人和为道是也。
孟子亦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黄石公亦曰:「得道者,失道者亡」。
臣观汤以亳,武王以镐,皆百里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从服者,得道故也。
况方今天下之大,四海之远,生齿之众,反为丑虏践蹂侵侮,不能顿却者,臣原其所自来矣。
盖失夫人和之道,无多助之至故也。
何以验之?
臣闻王师之出,三军多不同心,而丑虏反能死敌。
先锋一挫,则后殿解散而不前,故所战多不克,所攻多不破。
使其同心协力,犯难忘身,悉效金虏之死敌,则彼未必敢深入也。
虽然,三军之不同心者,失人和也。
人和所以失者,不能明赏罚也。
臣愿陛下王师凯旋之日,有功当封者亟封之,有劳可赏者厚赏之。
仍于将帅,摘其优、拔其颖者,仿唐之制为凌烟阁,命画史图形于其上,第其功之高下而次之,又命词臣赞美之。
仍乞陛下亲洒宸翰,重加褒美,恩泽其子弟,旌表其门闾,使光耀于世,以为荣观。
如是,则群臣皆知陛下明断,有功者见知而说,而又不吝爵赏以酬勋绩,异时或有驱策,则人人思竭节以报矣。
臣愚又欲乞陛下专委监司郡守,多方计会金谷于所部州县,出厚赏广募强勇果敢之人,以足军数,预备不虞。
缉修屯营,以安其居处;
出给衣粮,以禦其饥寒;
修车马、备器械、训练于无事之时,以防仓卒之变。
盖诸路屯军,名存实亡,较之祖宗之朝,十无其四五,今又起而禦戎,州县为之一空。
俟金贼诛夷,遣归所属,则死士散徙,又不知数矣。
臣故愿陛下以招军为先务。
况所有禁军,元系保护王室,为虏所败,其数亦差减,若不速募精兵以补所阙,则臣恐邻国得以窥其隙矣。
臣愚又欲乞陛下灭贼之后,遣将于西北之鄙,控扼虏人喉衿,仿唐旧制,开军府以捍冲要,因隙地而置营田
或易民田而为之,复募其土著之民强勇有力者,使之屯聚,携子孙而家焉,析其田而耕之。
每屯募兵百人,与田五十顷,又给粟食以为耕种之资。
所收之,悉令与之,仍不辍其每月度支钱。
每屯以一右职掌之,因农隙而使之讲武,则人无不奋力矣。
与其蹈蹂于虏人之足,孰若与吾民为耕食之地?
虏人知其为农,而不知其为兵,知其能耕,而不知其能战,则苟有变起,屯田之兵,必能家自为战,人自为敌,以护其营田,而力加强悍矣。
又乞依法屯兵以为边备,则丑虏必不能入寇也。
此臣所愿陈者三也。
臣又闻马者兵之强,而国之富,监牧所以蕃马也。
唐之初起,得突厥马二千匹,又得隋马三千于赤岸泽,徙之陇右。
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群牧,自贞观至麟德四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置八坊。
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
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议者谓汉唐以来,唐马最盛,天子又锐志武事,遂弱北蕃。
臣闻祖宗之朝,亦于秦凤诸处置坊以市马,其蕃养之法,抚御之方,亦尽善矣。
其后蔡京柄政,玩弄纲纪,徒崇尚安居休养之虚名,而罢废招军买马之急务,蠹耗国用,虑不能给,反以市马之货而易珍宝玩好之物。
故承平既久,士不知战,马不堪用,一旦边隙创开,无以支吾。
中国素号甲兵之盛,反不能却夷虏铁骑之勇,其祸实系于蔡京
三尺孺子之名者,亦切齿怨之,虽枭首暴骨以谢天下,灭族削迹以快人意,犹恐其不足也。
臣愚欲乞歼夷金贼,安抚黎元,即下诏委河北河东监司,选择近西北鄙田野平夷、可以兴作牧养之地,遵唐旧制,创为八坊。
每坊以右职两员为监牧,于邻近运漕茶货收敛盐酒课利,以充市马之资。
仰监牧官多方搜买西北良马,以多为贵。
盖马生其地,则习山川之险阻而可用。
仍乞重立赏罚,不许受人私托买马,应马才入境,即委守边吏具数申枢密院
又令诸坊季终申奏所买到马数,复以边吏所申之数验之,则知其马不耗散于人间矣。
或监牧收权贵之私,以驽骀之马而易之,则许自陈首。
又于其坊左右前后以官田易民田二百顷,为刍秣之地。
又依府兵之制,寓兵于农,而募民耕之。
如是,则马盛而兵不乏矣。
或民苦官田远而不愿售者,给时价偿之,无夺民田也。
仍乞以此意谕于民曰:「国家以所废田而养马,非夺民食也,特欲捍侵侮之虞,安社稷之计,使汝等全生乐业,无扰攘之患耳」。
则民心欣然而从,无复嗟怨矣。
监牧官岁令一换,使无怠心,赏遇之礼,优于他职。
功勤既著,蕃畜有加,则别议旌酬。
如是,则臣将见马盛于唐,西北蕃国无患乎不弱也。
此臣所愿陈者四也。
臣又闻唐太宗张蕴古,既而大悔,因诏死刑虽令即决,皆三覆奏。
久之,谓群臣曰:「死者不可复生。
决囚虽三覆奏,而顷刻之间何暇思虑?
自今宜二日五覆奏。
决日,尚食勿进酒肉,教坊太常教习
诸州死罪三覆奏,其日亦蔬食,务合礼彻乐减膳之意」。
臣以是知司狱者,民性命之所系,常刑虽不可废,恐弛民之禁而致乱。
然刑期于无刑,则用刑者亦宜以为尚,莅狱者亦当以鉴察为先。
虽罪至于死,尚当重审覆奏而虑其有失。
矧夫搆陷非辜,而必寘之死,则天气不和,地气郁结,明为人非,幽致神怒,毒流天下,贻祸邦家矣。
臣窃见比年莅狱之官,赃污不廉,受人之私,而诬杀良民者,不可胜数。
奸胥猾吏,从而挟势肆为虿毒者,又纷如也。
或受赂而欲脱死囚,则严拷连累之人而承之,洎其奏成,饮以毒药者有之。
或犯强盗伪印之类,狱吏即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教其牵执富民
固有讼一事,而罗织数百人入狱者有之,或挟仇雠而遭鞭笞者有之,或恃酒肆狠而暴虐者有之,或为人陷阱吏复赂而挤之者有之。
故一富人入狱,则狱吏所得多者数百千,少者亦不下四五十千。
富者重囚反轻,贫者轻囚反重。
其或词人才士,身在贫羸,不幸罹于宪网,藉手无金,难以求活,则虽挟伊、管之术,怀仪、秦之辩,亦无以伸其喙,不过坐待其毙而已。
呜呼,天下司狱,易地皆然。
听讼者本以理民之冤,为人搆祸,反受困辱,抽肠摆舌于呻吟之间,不至于死者幸免而已。
汉文帝专务以德化民,海内丰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史称其仁。
唐太宗以宽仁治天下,而于刑法尤慎,四年天下断死罪二十九人。
六年亲录囚徒,闵死罪三百九十人,纵之还家,期以明年秋即刑。
及期,囚皆诣朝堂无后者,太宗嘉其诚信,悉原之。
臣以是知王政本于仁恩,所以爱民厚俗,而使德泽流于无穷也。
今之狱吏暴虐太甚,一月之间,死者十数而未止。
比年以来,东南狱死者,不知其几千人也。
父子兄弟,生致离散,悉归怨于国家,以谓不能选贤莅官,故罹此祸。
夫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今日之难,岂不原于怨气所致欤!
臣愚欲乞陛下严降诏旨,革绝此弊,专委宪使,痛惩狱吏。
应州县莅狱之官,有受赃枉法而陷杀良民者,并乞处斩。
应狱吏挟私而阴杀人,或受赃一钱以上者,亦乞斩首。
民受其屈,而宪使不为按察者,许实封投状于观察使,仰附递以闻。
臣前书每路乞置观察使一人,盖自古致治之君,以德化而诱民,以刑法而绳吏,然后能收威柄而立治功。
况今衰乱之后,奸诈起,其风滋甚,若非严刑峻法以惩狱吏,则其弊未易顿革。
臣观陛下诏旨,则视民如伤,惟恐其失所,狱吏之弊,想未知耳。
伏愿陛下俯察臣言,恻然矜闵,大加惠爱,速与革绝。
庶使无辜之民,不死于狱卒之手,则天下幸甚。
臣观唐玄宗即位,励精政事,常自选太守县令,告戒以言,而良吏布州县,民获安乐。
二十年间,号称治平,衣食富足,人罕犯法。
是岁刑部所断天下死罪五十八人。
臣以此知狱吏所以诬杀良民者,守令奸赃,不能奉行君上之诏令也。
守令所以然者,吏部受赂,多以庸猥之人而为之故也。
然则欲革其害,实在陛下,若能效玄宗亲选守令以布州县,则民不罹此苦矣。
故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此臣所愿陈者五也。
臣又闻,唐太宗览明堂针灸图,见人之五脏近背,针灸失所,则其害致死。
叹曰:「夫箠者五刑之轻,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轻之刑,而或致死」。
遂诏罪人无得鞭背。
臣以是知明君贤主,以仁化天下,作为刑书者,俾民知所避而已。
不幸而犯于此,则无可奈何,又岂切切然挤民于死地哉!
今天下有犯至轻之刑,而不免于死者多矣。
试举其一二,陛下当以生灵为念,因类而推,则天下之幸也。
臣窃见天下租税不均,富者以兼并而致豪横,贫者以匮乏而受困苦,皆缘蔡京在朝,科率无度,而州县之官,又复因此而敛财于己,故庶民倾囊倒廪,不足以充官府之敛。
又复减价而鬻产,甚至敛穫才毕,执契行贷,富者掉臂而不顾,逮其为人督债,又复减租税而求售。
固有买一顷之田,不能承一十亩之税者。
以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故产去税存者,官租无由而赡。
有诉于官,乞为退割,则吏复受赂,不为施行。
纵或退割,未几再为富民计议,暗退还之。
洎其二税不输,官吏催捕,私为囚狱,劫其衣食。
茍不如欲,则羁系缧绁,艰苦万状。
或时丁溽暑,囚被腥秽,寖以成疾,于是死者相枕,不可以数计,皆臣目击之也。
有司虽知而恬不悯察,漕虽或行空文觉察,而终不能去其害。
呜呼,此乃产去税存而致然也,初未尝有犯于国宪也。
臣愚欲乞陛下选差台谏之臣,每路遣一人,巡历州县,暂借僧寺为均税司,许百姓陈诉。
产去税存者,悉为均摊得产户。
或有薄产而税多者,亦为量坐外馀者均之。
及天下富民,多寄税于有官之家,以免差役,亦乞立限,许自陈归正,限外不自陈而为人告首者,除充赏外,并没入官。
应有官之家,以品数量坐外,馀者并同编户法。
又臣前书所论营运钱,亦乞委均税司召集人户,依实指證,重为推排。
如后有科需,仰自推排籍日为始,庶几民无怨苦之声。
或吏受赂而均税不当者,亦许人陈诉,仍均税之后,有过割税租者,要到官亲入认状,庶免暗坐之弊。
如是,则租税均而输纳易,无辜而被囚者无有矣。
臣又尝忿天下之民,为蝼蚁之寇,鼠窃狗盗,即妄诉于官以为强劫。
或失火而焫其庐舍,则挟雠敌而讼人以为放火。
有司不复体察,即行根捉,巡捕官希觊爵赏,不究虚实,擒捕无辜,囚于狴犴。
又委狱吏痛加鞭笞,勒其必承,沿是而死于狱者多矣。
或以案成虑有后言,贪其赏而饮毒以杀者有之,或不与之食而饿死者有之。
故州县巡捕之官,杀良民而取爵禄者,恬不知耻。
至有监司郡守,因民陈诉而发摘者,又受巡捕官贿赂而罢议,此亦臣亲睹之也。
臣愚欲乞陛下督责宪使,常切觉察,巡捕官复循前轨,狱杀良民、妄冒功赏者,即与先斩后奏。
盖今日之弊,当以严致平,而不可以守之也。
臣所论二事,皆民间屈抑之大者,虽斩妄冒之人首领,未足以偿天下之愤。
安有仁君在上,而肯杀无辜之民耶?
尧舜禹汤忍为此耶?
群臣知此而不告,则不识待陛下作主耶?
此臣所愿陈者六也。
臣又闻汉高祖初定天下,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政,总览英雄,以诛秦、项。
任萧、曹之文,用、平之谋,聘陆、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
文武相配,兼收并蓄,所以长有社稷也。
臣窃闻比者朝廷得爪牙之将,领熊罴之士,扫荡边尘,捷音屡报于天阍。
臣于是喜而不寐。
然臣伏愿陛下明鉴高祖之用人,使文武相配,共图治功,则万世永赖。
臣愚欲乞国家优于武学,广收虎臣,其法与太学等。
无复似上皇时徒为文备,不求实效。
伏乞陛下明诏诸路,有知兵书,习武艺,善谋断筹画,通达古今,纵横辩论者,则许自陈,所属遣诣武学补试。
仍乞立法,各因其长而收之,无拘律也。
又乞依三舍之法而升黜之,月书季考,擢其才能者而官之。
臣将见号将军而称智囊者,多多益办矣。
臣又闻以蜗蚓之饵而垂海者,不足以得吞舟之鱼,则道足以挺儒林,德足以拔流俗,广闻强记,而耻为章句儒,雄才大略,而不就科目选者有之。
臣愚又欲乞国家设德望科,仰诸路有乡闾孝友、信义廉耻、通经史、有智谋者,许县荐之州,州试其所通之学,而荐于省。
每三年令一州举一人,仍乞重立法,禁绝权贵交结私举之弊,无似顷时举孝行之人,固有庐墓而生子者,亦有不从父母之命者,如是则徒以德望之科为仕路捷径,而人材无益于国家。
其有州县所荐至之人,伏乞陛下亲策于庭,问以古今,考以时务,试以才断,有卓然不群者,拔而用之,则有德有行多闻广见者,蔼然出矣。
臣又窃观豪杰之士,亦多结发憎俗,忍饥读书,若九经库,若五总龟,十吏泚笔而待,千言占口而成者有之。
然不羁之才,高世之俊,非其大科不足以搜罗天下英贤。
臣又欲乞依祖宗旧法,设贤良方正科,许有官君子及布衣之士同试,其黜陟自有成法。
陛下但举而行之,臣将见豪杰之士,于于然而来矣。
臣又尝议诗赋、经义,二者皆有弊。
彫篆相夸,组绘相侈,茍以誇世而取宠,不适于实用者,诗赋之弊也。
幼童而守一经,白首而后能言,说「尧典」二字而有十馀万言,荒唐虚无不务根本者,经义之弊也。
以臣观今日文章之弊而不足以得人,则孰若去经义而取诗赋!
盖自舍法之行,学者专守一经,而不该古今,务为黄老之虚词,不究经史之实录。
至于历世兴亡治乱,例以为祭终之刍狗,雨后之土龙,而略不经意。
其所以钓爵位而取荣耀者,不过盗窃古人绪馀,置齿牙间,操数寸之管,书盈尺之纸,较一日之长,以歆艳有司耳目而已。
故平昔无经笥之誉、一日有瓦注之巧者纷如也。
问之以前世兴亡,则茫然失措而面颈赤,甚至身班列,而朝廷旧章不能知者。
盖彼之所蕴既不厚,则为文章必不汪博。
所识既不广,则之事变必无特操。
故自革科以来,朝廷大臣抗节不回,忠言謇謇,赫然与秋霜烈日争严者几希;
词学兼茂,使后进仰之犹泰山北斗者几希;
奋不顾身,肯死国难者几希。
沾沾小人,奴颜婢膝,炙手权门以求速达者,满眼皆是。
自去年春,金贼入寇,朝廷之上,肯奋身而与国同难者,惟李纲聂昌两人而已,其次范讷辈而已。
至于耿南仲、吴李邦彦之流,徒能败我国事,智谋何足取哉?
比者贼再起,圣诏恳切,搜求忠义
臣以布韦之贱,不食国家寸禄,尚能怀忠感愤,欲效柏耆乞天子一节持入虏廷,掉舌下之,愿杀身以安社稷。
惜哉州府未能发奏,故使臣忠义之气,无由一吐。
至于以经义取高第而享爵禄者,反视国家之难,如越人视秦人肥瘠而不加喜戚于其中。
甚者差以运漕,尚且畏惮而不前,规规为全身计,况肯当锋镝以立忠耶?
臣以是知丑虏为害而未能风驱电扫者,虽本于脂韦辈不足以立大事,抑亦经义科非所以得豪杰之才故也。
臣观祖宗朝以诗赋而取士,则士无一经之专,贯综坟典,诸子百家之言,靡不周览,往古之存亡、用兵之得失、行事之成败,虽梦寐亦能记录。
况其酝藉瑰伟,则英风锐气无施不可。
镇抚国家,则有司马光寇准丁谓韩琦辈;
肃清边境,则有王韶钟传舒亶种谔辈。
决策运谋,则范仲淹章惇富弼吕惠卿之流是也;
抗章直谏,则唐介包拯董敦逸邹浩之流是也。
欧阳修宋郊兄弟,则功业之外职于修史者也;
杨亿王安石父子,则政事之馀长于经术者也。
石曼卿梅尧臣之徒,则诗高于天下;
黄庭坚苏轼,则文冠于古今。
得人之盛,未易缕数。
然其间文足以拔英躔而惊翰苑,足以奉王命而挫虏威,持鲠谔之节而敢言,奋忠直之志而犯难,章章不可掩者,亦不下数百辈。
求其所以致之者,特诗赋之科而已。
盖学诗赋者,可以兼经义而得之。
至其专于经义,则其所学必不广矣。
今之学者必曰:我能穷理尽性。
观祖宗时文章,理何尝不穷,性何尝不尽?
况此特可为画饼之虚名,而不可以为经邦之实用,则二者优劣较然明矣。
臣窃闻朝臣有好为虚无之言者曰:「唐以诗赋取士,而明皇幸蜀者,也」?
臣以是知其特欲明一己之私见,而外天下之公议,不过争权怙势,互相诋毁,不为社稷计也。
殊不知明皇再清内难,开元之初,几致太平,海内富庶,四夷咸宾,浸浸贞观之风者,盖以诗赋而得人耳。
迨其志欲既满,侈心乃,忠臣浸疏,谗谀并进,溺于游燕,耽于酒色。
李林甫杨国忠为辅佐,以安禄山哥舒翰为爪牙。
于心腹而不知,祸起于萧墙而罔觉。
一旦豺狼为患,尚且心醉,宜乎有播迁之难。
然则明皇幸蜀者,乃以其不能用刚正之人,而近谗谀之贼,故罹此祸,岂诗赋之罪哉!
臣知为此语者,特腐儒不通变耳,特背公而营私耳。
臣愚欲乞陛下速降诏旨,革经义科,许天下之士习诗赋以应选。
仍所问之策禁绝虚无,惟求古今成败可以为后世鉴者,及通于时务而有谋断者,则臣将见得人之盛,又复如祖宗之朝,而致治之美,高迈熙宁之初矣。
陛下若能奋发睿断,用臣之策,则武学足以得虎臣,德望足以搜遗逸,制科设而不世之才出矣,经义革而博学之士至矣。
朝廷乏人,臣未之也。
陛下今日纵为权臣诋毁而不用其策,然他时经义不足以得伟才,亦未免用臣计也。
与其追用于已事,孰若决行于未然,幸愿陛下裁之。
然科举之法,又有大不公者,臣亦为陛下缕陈之。
盖比年科举,多为富儿贵族于诏旨未下之日,预以金帛交结出身之官,又复赂监司,必差此官以赴本州考试。
固有得问目宗旨以归,募文士而预为之者;
有得成篇以归,俟入场而写之者;
有得一古字,三场通用为点记者;
有与主文故旧,以平昔所讲之题而问之者;
主文受其赂,自蕲决得,复赂才能之人而成其文,庶使不辱于选者。
甚至考官之来,有求见于道周旅邸者,有受燕于举子之家者,有携侠客而来、阴求赂贿者。
其所差弥封誊录之人,又多受豪强之赂,预录才能之士姓名与之,虑其轧己,于无人阴为之记。
或复寻而焫者有之,或投于井者有之,或节其文词使读之无叙者有之。
封誊录官,又徒备员而不觉察,故空号礼闱之严,有司以歌酒自适,殊不以考较为虑。
洎其及期,则除私取之外,不过收拾文理合己意者,足其额而已。
故前期十日,而其名已达于外者有之。
臣尝求中程式之文而读之,其间未必皆无病也,或昧于古今而以汉为唐者,或不通经旨而误引證者,或全录前辈时文者,或使故事而误其姓名者,或以神祖而为祖考者,缀缉不根之语而不答所问者,色色有之。
致有士人指考官受赂之污,擿举子谬之失,而讼于有司,则上下互相掩覆,不为体究。
故与其选者,人不以为荣。
或素不知经而识字有数者有之,或能诵时文而不知经史者有之,或尘垢龌龊而言语无味者有之,或屠沽博奕辈而误墨成蝇者有之。
此皆缘贿赂不公,考较无术故也。
呜呼,祖宗科举之法,本欲网罗俊彦,其弊至此,不识得若辈可与图治耶!
至于孤寒之士,栖迟于道艺之域,休息乎编籍之囿,博览强记,好古有素,谈经可以重席,下笔几于有神者,反以空囊败橐,无为先容,遂尔摈斥者,纷纷籍籍。
甚至有知其必不与选,不能与群辈较短量长,于是遁戢高卧,而不就试者有之。
此非科举之法不公也,有司受赂之弊也。
亦以经义多荒唐之语,而能为空文者,一人而兼数人故也。
故凡士人将就试,则预采时文脍炙人口者,以经意分排门类,每一门撰义数道,俟其入场,即以所问之题而合辞意相类者,依本誊录谓之迎题。
或预料有司所问之题,而撰成全篇,至有五篇皆备,略不措意者。
况比革科以来,每一义题,两学前后传写,不啻数十篇者有之。
其辞意不出乎此,有识之士,不欲袭蹈其迹,或穿凿而为曲说,后进无识者或全录而不更一字,有司亦不能悉究。
至于糊名一判,则滥进者悉皆与榜,乎经义不足以得人也。
若选以诗赋,则前弊皆可革。
盖诗赋不可预成,纵可料题而为之,亦不过得其事实而已,其声律逆顺非敢茍也。
如是,则彼方为己犹且不赡,何暇及他人哉?
臣愚欲乞陛下察臣所陈,垂悯孤寒之士,无负其稽古之勤,严降诏旨,痛惩此弊。
应今后科举,有考试官受赂挟势而私取人者,许士人陈诉,监司考覈得实者,悉同受枉法赃坐罪。
礼闱取士一切法度,乞行严察,无袭前弊。
如是,则孤寒者得以进身矣。
此臣所愿陈者七也。
臣窃观天下所以入于衰乱者,皆缘冗食之民众,而无补之费多,故国用乏而军储不给也。
臣愚欲乞陛下明断,一切冗食而无补者,悉行罢废,以充军馈,则养兵有粮,而无匮乏之患矣。
臣窃见上皇为奸臣误国,坏乱纲纪,渐次陵迟。
欲去前非,尚赖陛下振而起之,革而新之,则功业昭著,而规模宏远矣。
若规规于仍旧贯,而不能因革损益,则天下望于陛下,上皇急于禅位也!
盖上皇所以下罪己之诏,而禅大宝于陛下者,亦知其为奸臣误谋,法度隳废,无以支持,诚欲陛下为振其颓纲而已。
或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然后为孝者,又乃儒臣不知权变之言也。
方今法度,有不便于民,不利于国者,当一切更张之,正孟子所谓「如知其非义,斯速已矣,何待来年」是也。
臣所谓冗食而无补者,也?
臣观天下神霄宫,实国之大蠹,此亦蔡京王黼诱致奸党,共以妖术欺君罔上,故创此宫,脩饰华严,所费不赀。
四时祭醮,又蠹国用。
谓之宫者,不过挟势欺民,窥财养妇,饮酒茹荤,不修身捡,持崇道之势,而动欲与士大夫为等伍,肆为奸赃。
陷于宪网者有之,求其精虔祝寿者蔑如也。
谓之冗食而无补,其然乎!
况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天下之归者本一也,今立两君于宫中者,其意安在哉?
蔡京欲为王莽之篡,故阴令林灵素以妖言化上皇而为之,其意欲为分天下之谶也。
又况天子所都者大梁,四海九州莫不宾贡于此。
今遍满中外州县,皆立王宫,是亦蔡京欲兆各据有一方之谶也。
祖宗之朝,肯为此乎?
祖宗之臣,肯劝勉君父而为此乎?
然则今日所以乱者,未必不兆于此也。
臣愿陛下速降诏旨,悉与罢去,所有知宫道众,各令还元观,仍给还其宫与元住僧,改正寺额。
所有仪像乞移于玉皇殿配享,此亦臣虑陛下不欲毁去,恐伤父子之仁故也。
然上皇英断,能以理推,今日之难如此,欲安我宋二百年之社稷,则岂宜以一己而妨天下之大计哉!
此特土偶人耳,毁之无伤乎上皇之盛德,而足以成陛下之大功,则毁之亦无害也。
所有神霄宫,田多者五十顷,少者不下十顷,所养之众,不过十数人而已。
况不能与国家之缓急,徒使之敛财于己,以为私计。
臣愚欲乞陛下悉委守令拘收其田,立课召民承佃,所纳税租及宫中见存养之粮,悉充兵储。
又籍没天下宫中供器,亦可以为养军之用,实良策也。
臣又观天下应僧寺多田者,或至百顷,而养僧不逾百员者有之。
故凡诸路大禅刹多者,为奸猾之僧赂贿监司郡守,而求住持,酣酒嗜肉而不为焚修者有之,营私尅财而不养僧众者有之,狂殢优倡而不修戒行者有之。
故每住一刹,则敛国家之常住,以为亲戚之私藏者,比比皆是。
臣愚欲乞陛下诏诸路专委守令,应律寺则契勘见存僧行数目,禅刹则契勘逐年所养僧行数目,并与量数支给口食田外,馀者并没入官。
所有税租,即量坐之,其田亦募民耕,以所纳租为军储。
与其为猾僧计会之馀,则孰若为养兵供馈之费?
所有道观,亦乞依此法。
仍天下诸州国忌斋钱,欲乞罢之,国忌日令禅刹自备斋食,则计天下一岁之所省亦不轻矣。
愿陛下无犹豫也。
臣又闻禄者所以代其耕也,方今有官君子,养之既有常禄,其所任之,又或有职田之俸。
君人者一视而同仁,则均有之可也。
今又或有或无而不均,或多或寡而不一。
臣为陛下今日计,莫若下诏应有职田,悉皆罢支,所纳租米,乞充军储。
陛下能用臣三计,则仓廪实、府库充,招军虽众,无患乎乏粮矣。
此臣所愿陈者八也。
臣又闻君以兼听博照为德,臣以献可替否为忠,专己者孤,拒谏者塞,孤塞之政,亡国之风。
是故立敢谏之鼓,置诽谤之木,开言者之路,来天下之策,此尧舜禹汤所以也。
比干剖心箕子为奴,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此桀纣幽厉所以亡也。
台谏虽卑,实可与宰相等,何则?
风霜之任,弹纠不法,发擿有过,百僚震恐,莫敢为非义者,实有赖于此。
御史台为朝廷之纲纪,台谏正则朝廷理,朝廷理则天下理矣。
臣闻顷者蔡京专权,惧人议己之失,欲掩上皇之听,于是所举擢而进之者,多其死党,阿谀顺旨,共成奸恶,以茍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
谏官久虚而不除,台官取庸以充位。
故苛吏繇役,民失农桑之时;
狱官深刻,民受诬杀之辜。
守令奸赃,残民害民滋甚。
而朝廷大臣,方且愚弄纲纪,有同儿戏,阴怀叛逆,欲分天下而有之,无肯为上皇言者,浸淫日久,遂至大乱。
幸赖祖宗之灵,六贼奸计屡败,未至篡国而已。
呜呼,臣闻去年春金贼初起,边臣告急,奏章累至,蔡京父子匿而不达,乃收拾金宝,密自为备。
在朝大臣,亦皆作去计,略无一分捍禦之意。
直至虏寇渐逼,乃始奏闻,此臣得之于陈东书也。
臣始读之,不觉掩卷浩叹,国家负于大臣乃尔耶?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岂虚言哉!
既而忿气拂膺,恨不能仗剑悉剖诸大臣肝胆而食之,未足以快臣心也。
臣亦知其所自来矣,盖本于不能擢台谏之臣,使常言天下之得失,故至此耳。
寻后窃闻陛下优选忠谊之士,以任台谏之职,臣知黎民赤子之幸也。
于是洗心倾耳,以俟其言天下之大利害,试以观国家之得人,想望风采,为日久矣。
今得其言,不过纷纭细碎,未有大过人者,又岂太平而全无可言耶?
抑亦持禄保位而不肯言耶?
畏罪谪而不敢言耶?
为权臣抑塞而不得言耶?
太平而无可言,则干戈正此纷揉,蛮夷尚未宾从,政事风俗浸已不振,祖宗法度废而未举,四海俱无欢声,万民悉有忧色,天子未必皆善,大臣岂能无过,非可谓之太平也。
若欲保位持禄而不肯言,则未得位者当修其辞,既居其位者当死其官。
如其为身谋,盍亦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乎?
岂可以为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大计耶!
畏罪谪而不敢言,则明主不恶切直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折槛而呼,愿得从龙逄比干于地下游者果何人哉!
身在谏职,则白刃交于前,视死若生矣,岂宜畏罪谪而缄口耶!
权臣抑塞而不得言,则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置笏于地而求退者,能使上敛容而谢者其谁欤?
言路既塞,则高飞远举为赤松可也,不然,则婴逆鳞而斧钺之诛可也,何苦畏权臣不敢直谏哉?
台谏之臣知此而不言,则是负陛下也。
不识今日之所谓谏臣者,果有面折庭诤如王陵者乎?
有守节死义如汲黯者乎?
有刎血污车轮者欤?
有出行避骢马者欤?
臣知其必无有也。
盖天下之士多能载于空言,不能见于行事。
往往在布衣时则能忠言直谏,虽犯主之颜色而不辞;
及其之以谏诤之职,则保位持禄,殆有过于阿谀者矣。
呜呼,此辈何足算哉!
使臣见之,当唾其面而大辱之。
臣愿陛下优选直臣以任此职。
今朝廷之上,谪籍之,布衣之列,岂无其人耶?
陛下第明鉴而博采之。
又乞立法,应擢台谏官,虽宰相遴选,陛下必亲策于庭,试以十事:五事评往古之成败,于以观其所学;
五事问权臣之得失,于以审其敢言。
如是则可以得人矣。
若复以柔颜软语,妾妇相者为比,则臣将见大臣擅权,纲纪大坏,又甚于前日矣。
臣闻吕元膺出为同州刺史,及中谢,德宗问其得失,元膺论奏,词气激切。
上嘉之,宰相曰:「元膺有谠言直气,宜留在左右,使言得失,卿等以为如何」?
李藩、裴损贺曰:「陛下纳谏,超越百王,乃宗社无疆之休,请留元膺给事左右」。
臣以是知德宗所以能惩艾奉天之难而复治者,盖能广求谏诤之臣而已。
虽一人之直,尚不遗弃,必置之左右,而不使外任。
臣愚欲乞陛下每用谏臣,悉以古为法。
大臣朝见议政事,台谏官得随进与闻,仍许台官退而辩论可否以陈之。
三月而不进谏者罢之。
又乞陛下亲洒宸翰,榜于朝堂,昭告台谏,各宜以忠谊自立,应天下之利害、朝臣之善恶、政令之僻违、纪纲之当否,敷陈弹奏,不宜隐情。
庶使嵌岩遗逸之士,知朝廷有从谏如流之美,于是戚戚然动其心,峨峨然缨其冠,而来游于阙下,愿进其谋谟,以致君于尧舜,纳俗于成康矣。
此臣所愿陈者九也。
臣又闻上言之以为命,下禀之以为令。
故君命召不俟驾而行者,皆欲以尽臣子之礼,而无敢怠慢也。
呜呼,士之委身而为臣者,虽遣之赴汤火、冒矢石,亦犯难而竭节,况夫宣布诏令,以告于民,其用心不劳,而用力不竭者,其忍违上之命耶!
臣窃见比年以来,州县之官,施为不法,以受赂营私为良图,以奉诏恤民为馀事,朝夕所以念念,不过燕游而已,酒色而已,财帛而已,为子孙计而已,曷尝以理民为务哉!
至于国家颁诏,本欲使天下士庶悉体圣意,以布德化,奈何守令非人,略不奉行者有之。
甚至其言微有波及于州县之官,则匿而不示,遂使天子德意无由下达,故人心携贰,事罹艰苦,又归怨于上。
盖顽民悍俗,不知天子本有恤民之深意,而守令不能奉行,徒为残贼耳。
欺君罔上,莫此为甚。
臣观陛下即位以来,大之诏屡下,然州县官吏,前弊未革,亦不过排之屋壁,徒为文具而已,初未尝见其遵行也。
今夫《周官》正岁帅治官之属而观治象之法,徇于木铎,盖将以禁人,则宜使之皆知;
不使之皆知,及犯令而刑之,则是罔民矣。
然则先王号令,必使家喻而户晓之,故曰鼓舞万物者雷风乎,鼓舞万民者号令乎。
臣窃观方今诏旨之下,则所知者惟官吏而已。
或诏下逾年而民未及见者,何其风俗衰薄,不足以望古耶?
此非国家之罪,郡县无良吏致然也。
臣又观之,抗敕命者多矣,特上下相蔽,而无肯发擿耳。
臣愚欲乞陛下痛责守令,应诏书到日,即颁于庭,以示百姓,仍不问缓急,悉令于要闹之地,书壁晓谕。
庶使有目有趾者,皆得以仰观圣诏之恳切,而知天子有轸恤之勤,则人人思奋忠谊矣。
仍乞督责守令,应朝廷有改更常宪,禁绝民害,即令施行,无致稽缓。
或尚循袭旧风,有违御笔者,即与除名勒停。
如是,则诏旨无患乎不宣布,民情无由而不说服矣。
此臣所愿陈者十也。
臣所进三书,条陈当世利害三十馀事,实为切要。
然其间触权臣者有之,忤天听者有之,或结怨于富贵之门,或贻怒于台谏之官。
臣非不知李云以草茅之士,露布上书,遂至诛死,然臣区区不避于此,而敢抗直言者,实愿以身而安天下也。
臣初则欲乞朝廷以一介之使,遣臣奉咫尺之书,说虏主而使之内附。
臣当时若有此行,亦必烹于鼎镬。
既而此志不遂,今日敢以三书渎宸聪者,臣知天下大利害,皆备载于此,而无少遗,使其言得达于陛下,而万民受赐,则臣虽死于朝不辞也。
臣愿陛下明断,必用臣计,则非徒朝廷安,天下之民举安。
万一权臣嫉忌,指臣为狂生,则望陛下集朝臣而问之,试临御楼,呼行道之人问之,召京城耆老而问之,必臣之计为可行,而大臣之言为忌进也。
苏世长进谏至切,唐高祖色变,既而笑曰:「狂态耶」?
世长曰:「为臣私计则狂,为国计则忠」。
臣今日亦请以此语为陛下献。
陛下用臣之计而赐臣以死,则臣死有光辉,含笑入地无恨也。
若不用臣之计而免其罪,则臣非所愿,盖臣以寡之身,必死于他人之手矣。
史有之曰:「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臣虽微贱,能鲠峭而敢言,朝廷有直臣,则天下太平矣。
果辱陛下恕其狂妄,则臣尚有骨鲠之言,当进天聪,岂不能裨补国家万一!
幸陛下裁之。
臣无任瞻天望圣俯伏待罪之至,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言。
南乡子 其六 何彦道侍儿 宋 · 王之道
 押阳韵
翠袖熨沉香。
黛拂修蛾淡淡妆。
销得多情钟傅粉,何郎。
风动珠帘月半床。

素手捧瑶觞。
谁念苏州已断肠。
夜雨不随歌扇歇,浪浪。
归去无心赋海棠
责授连州别驾钟传除知信阳军元符三年三月二十二日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五、《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之一七(第三册第二四○六页)
先帝拔尔于众人之下,而置之三军之上,不思忠信,以报知遇,乃怀奸罔上,虚列战劳。
黜废弥年,适更大宥,尽还故秩,复使长民。
益自省循,以图报称。
承议郎、知信阳军
乞东南诸郡募兵以防寇盗奏康定元年十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宋名臣奏议》卷一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八、《群书会元截江网》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九、《右编》卷二六、《经世八编》卷二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天下大器也,非法制网罗不可以守矣;
生民重畜也,非智力控御不可以保矣。
是故先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唯恐失大器而丧重畜也。
臣伏见西戎僭叛,屡寇边境,本道不足以支,朝廷悉发京东京西淮南江南荆湖南北、两浙福建广南东西凡十一道兵以屯关中
十一道兵素寡弱,又罹此调发,故关中得之未足以充,而十一道之兵已尽矣。
朝廷独念京东河朔京西次关陕,此二道不可以无备,遂遣使阅乡民,俾习武以代军兵,东南九道则不之省,臣未谕也。
伏思朝廷用度,如军食、币帛、盐、泉货、金铜、铅银以至羽毛、胶漆、尽出此九道。
朝廷所以能安然理天下而不匮者,得此九道供亿使之然尔。
此九道者,朝廷所仰给也,固宜保守之。
今尽取其兵,是不加保守,一日乘虚盗起,梗其津要,则京师无故而坐困矣。
凡奸贼好窥觊者,无世不有。
今西鄙用兵,天下兵与将皆集于西方,力必不能及他道,则就无备而作焉。
以臣观此九道州军,或一豪杰率数十夫,伺州官朔望行香毕集,持锄䥳白梃,群呼奋击,可尽杀之,谁复禦者!
然后开府库,复劫取豪家物,散施召募,必应者如云,一日可得千计。
鼓行而前,处处无兵,又城垒不修,诸郡县镇所至必陷。
俟奏至朝廷,即时发兵,亦不减三两月方至,则其徒必及万数,何可破邪?
臣又虑陛下以谓巨寇必不能猝至,臣不敢远稽前古,略引隋唐以来东南为寇者以明之。
隋大业年中,刘元进馀杭,朱燮、管崇起吴,各拥数十万,寇江浙诸州。
朱粲谯郡,拥兵数十万。
寇宏起鄱阳萧铣罗县,各众数万,攻陷诸郡。
唐咸通年中,桂林戍卒五百人杀其将,以判官庞勋都头,剽掠湘、潭,后陷徐、宿等州。
乾符年中,海贼王、江贼彦章,各聚徒数万馀。
光化年中,鲁景仁连州,黄岫起桂阳,沈行收起邵阳,各拥兵万馀,攻本郡邑,杀戮守长。
其甚盛者,则江西钟傅广南刘隐湖南马商、福建王潮,皆割据焉。
臣谓东南九道,负山阻水,为寇者足以倔强,故自古为寇渊薮。
唯王者能镇抚之,则寇不能生于其间,不然则乱之必矣。
今九道大小一百三十馀郡,若每郡皆宿兵,固不可得也。
臣欲乞于九道中,择要害约十馀郡,如泗、扬、升、洪、吉、潭、荆、广、福、杭、越之类,按地里相去均者,于本处募兵,大郡五千,小郡三二千,以多补少,不过四五万人,以东南百三十郡之富,岂不能赡养哉?
训为精兵,勿复差役,每郡置二督护专领之,每道别置一都护经略之,九道又置一总管者居中以节制之。
如此,则欲为寇者知朝廷有备,岂不顾惮耶?
设有盗起,则发兵有所,济师有地,乘其未甚炽而扑灭之,不为难矣。
臣前所谓天下生民宜网罗而控制之者,以此道也。
臣伏念京东京西,虽置乡兵,而军兵绝寡,亦未见久安之理。
夫乡兵无营垒,散处村堡,又各持兵仗,其部伍上下。
终不得如军兵之肃也。
或因饥馑为奸桀倡之,安能使必不为盗?
又宜得军兵两相制禦。
山东自古尤多寇盗,隋大业年中韩进、甄宝起济北,张金称起清河窦建德格谦、孙宣雅渤海,孟襄、杜伏威起齐,逐郡各拥众十馀万人,劫掠诸郡。
唐乾符中王仙芝濮州,聚众亦十馀万,转攻河南十五郡,以至黄巢宛朐,拥众百万,陷覆两京,横行天下。
虽然,观其初起草莽,盖亦甚微,当时制禦失策,遂至滋蔓。
今亦乞择要害数郡,募兵立帅,如东南之制,则可无虞矣。
议者或谓财用不足,恐难成此。
夫以天下安全之业,尚患财窘而不能立久长之策,不幸小有寇聚,则如之何?
伏惟陛下以宗社为忧,以生民为念,裁制私欲,损节横费,则数万之众,不日可募,此无疆之基也。
李宪兰州城守追败西贼功状诏元丰七年二月庚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三
宪保守一路有劳,降敕奖谕,赐银、绢三千。
统领东上閤门使王文郁四方馆使荣州团练使皇城使康识东上閤门使嘉州刺史走马承受梁安礼迁三资,同总领兵将西京左藏库副使韩绪迁二资,閤门祗候马仲良管当公事李彀迁一资寄资。
诸将:第一等,西染院使王恩等八人各迁二资,减磨勘二年。
第二等,供奉官崔朝等六人各迁二资。
第三等,承奉郎王秉等五人及监司张太宁马申胡宗哲管勾文字使臣李宇各迁一资。
选人钟傅循二资。
内侍省高品准备差遣罗承宪换入内高品
馀以格推赏,阵亡诸军赙绢:军员三十匹,下至递铺二十匹。
施知院(代人)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七、《江湖长翁集》卷三八
光膺帝制,晋陟枢廷,上眷日隆,国威坐振。
惟真儒之进用,系寰宇之重轻。
与政弥年,未究经邦之蕴;
本兵要地,正须干国之贤。
宥密于庙堂,庸折冲于樽俎。
兹圣贤之聚会,耸夷夏之听闻。
伏惟驩庆。
恭以某官德禀两仪,学高千载。
心潜孔圣,得颜、孟之正传;
文掞汉廷,小渊、云之丽藻。
虽遍仪于华近,曾未究于经纶。
朝廷知弱翁之行能,久勤注想;
夷狄问晋公之名姓,盍副倚毗。
旋奉隆恩,入参大政
况上谋决帷幄之胜,而全国无疆埸之争。
傥非登进于儒宗,何以密裨于庙算?
天开千载一时之华旦,日腾两宫万岁之驩声。
可无除戎器,谨萃聚之时;
会当诵《车攻》,继周《雅》之咏。
惟公任此,视古过之。
亟正位于师臣,究惠畴之相业。
某之衰晚,志已彫零。
辱知最深,属望尤切。
窃厦屋之庇,仰厚德以依归;
听纶言之,激懦衷而踊跃。
属縻郡寄,阻簉客间。
托造化于钧衡,沐恩有地;
安閒之日月,抚己留年。
和千家诗六十首 其六十 钟弱翁 明 · 李江
七言绝句 押庚韵
破帽春风闲弄笛,梅花落处妙无声。
长官不到江村外,剩水残山眼独明(以上《亦山先生遗稿》卷四)
百字令 寿宝侍郎 清末民国初 · 奭良
 押词韵第四部
名门甲族,爱八砖花影,英英接武。
奏赋明光撄上第,意气峥嵘如虎。
鹦武洲前,雁门山外,露冕经行处。
秋风一霎,寄身仍近琼宇。

闻道暇日临池,豪端巧妙,雅意规钟傅
一自佣书纸贵,多少辇金窥户。
天际乌云,日中青李,点笔消残暑。
古金贞石,玉堂宣入仙谱。
易本论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六、《公是集》卷三八、《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易》曰:『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此何谓也」?
曰:「太极者,天地之先也。
未有清浊,未有刚柔,未有上下,未可以物名,故谓之太极也。
太极将判,则清者始上,浊者始下,上下絪缊,而未可以天地名,有其仪而已矣,此之太极生两仪也。
杂乎两仪之中,芒芴之间,是始有水火木金土之象,是始有一二三四五之数,是始有东西南北中之位,而未可以五行称,有其象而已矣,此之两仪生四象也。
一三五者阳,二四者阴。
阳之数九,阴之数六,因其九而三之,则得《乾》,因其六而两之,则得《坤》。
此之参天两地,此之乾》元用九,《坤》元用六。
且夫天者积阳也,地者积阴也,凡积之类老,老则能变矣。
故《乾》一变而得《震》,《坤》一变而得《巽》。
《乾》再变而得《坎》,《坤》再变而得《离》。
《乾》三变而得《艮》,《坤》三变而得《兑》。
此之《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之四象生八卦也」。
或曰:「子言则美矣,理则深矣,愿闻水之所以一,火之所以二,木之所以三,金之所以四,土之所以五。
其先后多少之序者,气耶,数耶」?
曰:「气也,亦数也。
两仪之气合而生冲和之气,生于子。
子者,黄钟也,其位北方,当十一月,而一阳生,故水数一也。
黄钟之气下生林钟,林钟者,未之气也,其位南方,当六月,而二阴生,故火数二也。
林钟之气上生太蔟,太蔟者寅之气,其位东方,当正月,而三阳生,故木数三也。
太蔟之气下生南吕,南吕者,酉之气也,其位西方,当八月,而四阴生,故金数四也。
南吕之气上生姑洗姑洗者,辰之气也,其位东南,当三月,而五阳生,故土数五也。
故因其先后之序而数之,则水一,火二,木三,金四,土五。
因其阴阳之位而数之,则亦水一,火二,木三,金四,土五,此自然也」。
曰:「子之言者,盖五象,而谓之四象,何也」?
曰:「土者,两仪之别也,先四象而生,后四象而用,四象赖之而有,故不名一象,而寄其位于东南也。
东南者,辰也」。
「胡不寄之西南而寄之东南」?
「土者非有正居也,顺取一位而已矣」。
曰:「黄钟者,冬至之气也,一岁则一至,十岁则十至,而子以能生四象,何也」?
曰:「是乃所以能生四象也。
天地之气,一而已矣。
其之北者则为寒,其之南者则为大热,其之东者则为大温,其之西者则为大凉。
谓之水,热谓之火,温谓之木,凉谓之金。
天用其精,地用其形,而人不知耳。
茍明其一岁一至,十岁十至,推而上之,至于千岁,千至万岁,万至又推而上之,至于未始有物。
气之至也有止乎?
又何怪不生四象哉」!
曰:「请问天有六阳,自子至巳。
地有六阴,自未至亥。
今黄钟生阳,则宜传之大吕,而反传之林钟,何也?
钟传之太蔟,则是矣。
太蔟传之南吕,又何耶?
此为复有一阳气乎?
固同物也」?
曰:「此自同物,而阴阳有尊卑,授受有顺逆耳。
阳尊阴卑,尊者专其位,卑者不敢专其位,必寄之于其冲,以求就阳也。
故黄钟下生林钟,而大吕之气应者,寄之大吕也。
太蔟下生南吕,而夹钟之气应者,寄之夹钟也。
姑洗下生应钟,而仲吕之气应者,寄之仲吕也。
蕤宾上生大吕,而林钟之气应者,寄之林钟也。
夷则上生夹钟,而南吕之气应者,寄之南吕也。
无射上生仲吕,而应钟之气应者,寄之应钟也。
此皆其冲也。
此之妻道、臣道、地道。
故妻从夫,臣从君,地从天,其义一也」。
曰:「请问乾坤生六子,而乾坤与六子并列,乾居西北,坤居西南,何也」?
曰:「八卦者,皆出四象。
四象生八卦,则八卦不得不并列也,其位有先后耳。
《乾》者天也,天道贵阳,阳者皆属天。
《坤》者地也,地道贵阴,阴者皆属地。
阳始于子,终于戌,置《乾》于子戌之间者,此阳之终始也。
阴始于未,终于酉,置《坤》于未酉之间者,此阴之终始也」。
曰:「何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曰:「衍者,积也。
天地之数始于一,积于十。
圣人参天两地而倚数,故衍天之参,则为三十。
衍地之两,则为二十。
所以参天两地,而不一天两地者,一不可用也。
故《乾》积三,《坤》积二,而不积一。
一者《乾》《坤》所不用,是以其用四十有九」。
「何谓《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
「皆老阳老阴也」。
「何为皆老阳老阴也」?
「《乾》无少阳,《坤》无少阴也」。
「然则老阳何以九,老阴何以六」?
曰:「《乾》积三以为九,故老阳九也。
《坤》积二以为六,故老阴六也」。
「少阳何以七,少阴何以八」?
曰:「老阳则生少阴,老阴则生少阳。
阴阳之相生,犹环之无端。
阳道作息,阴道作消。
七者,言益一于老阴也。
八者,言损一于老阳也」。
「《易》何以独用七八九六为占乎」?
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皆五行也。
五以上为道,五以下为器。
圣人用其道以画卦,用其器以推数。
土者,四时所不载也,故上则并于四象,下则遗而不用。
此圣人作《易》之本也」。
「何谓阳卦多阴,阴卦多阳」?
曰:「索《乾》者为阳,《震》也,《坎》也,《艮》也,皆《乾》之索也。
索《坤》者为阴,《巽》也,《离也》,《兑》也,皆《坤》之索也。
《乾》之索,皆一阳二阴,非多阴欤?
《坤》之索,皆一阴二阳,非多阳欤」?
「何谓阳卦奇,阴卦偶」?
曰:「《震》一也,《巽》二也,《坎》三也,《离》四也,《艮》五也,《兑》六也,是奇偶也。
阳必画五而后卦,阴必画四而后卦,是奇偶也」。
「何谓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
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
曰:「阳者君之象,阴者民之象。
阳者君子之事,阴者小人之事。
阳卦一阳而二阴,非一君而二民欤?
阴卦二阳而一阴,非二君而一民欤?
一君而二民,非君子欤?
二君则一民,非小人欤」?
「敢问二君而一民奈何」?
曰:「执德不一,斯二君也。
政出多门,斯二君也。
有国家天下而不能守,贤圣将因而兴,百姓各择主则归之,斯二君也。
此所谓小人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