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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上皇帝书景定四年七月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九、《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七月吉日,具位臣文天祥谨昧死百拜,献书于皇帝陛下。
臣畎亩末学,天赋朴忠,遭逢圣明,早尘亲擢。
己未之夏,陛下延策多士,记忆微臣,俾佐京兆尹幕。
时臣不敢拜恩,乞行进士门谢,旨令赴阙。
其冬实来行礼,适值寇难方殷,江上胜负未决,而全、永、衡且破。
于时京师之势,危如缀旒,上下皇皇,传诵迁幸。
臣得之目击,忱恐六师以一朝而动,京社之事关系不细。
采之公论,则谓寇祸起于憸壬之聚歛,而憸壬用事则主于董宋臣
至于迁幸一事,宋臣张皇处分,尤骇观听。
事势至此,死且无日,臣忠愤激发,叩阍上疏,乞以宋臣尸诸市曹,以谢生灵荼毒之苦。
指陈触忤,自分诛斥,出关待罪,不报,亟归山林,侧听圣裁。
臣章虽不付出施行,而竟亦不坐臣以罪;
非惟免于罪而已,改命洪幕,从欲与祠,又宠绥之。
臣尝以为区区父母之身,既委而徇国矣,陛下赦而不诛,臣之再有此身,是陛下赐之也,感激奋发,常恨未有一日答天地之造。
误辱收召,畀以馆职,曾未几时,进之以著庭,宠之以郎省。
臣之取数于明时者,益以过多。
共惟圣德日新,朝无阙事,臣得从事铅椠,悉意科条,以无忘「靖共尔位」之训,忱幸忱
兹者倏读报状,宋臣复授内省职事,臣惊叹累日,不遑宁处。
继传御批荐畀兼职,且使之主管景献太子府。
臣备员讲授,实维斯邸,此人者乃为之提纲。
当其覆出,臣自揆以义,且无面目以立朝,况可与之联事乎!
请命以去,臣之分也。
然臣端居深念,托故而去,谓之洁身可也。
陛下未尝拒言者,言而当于可,陛下未尝不行;
臣不言而去,则于事陛下之道为有未尽,是用不敢爱于言。
伏惟陛下鉴臣之衷,而幸听焉。
臣伏读国史,窃见孝宗皇帝所以待贽御者,终始之际,恩威甚明。
臣尝以为自古人主,宽仁莫如孝宗,英断亦莫如孝宗
曾觌龙大渊辈用事,周必大言之,龚茂良言之,刘度言之,郑鉴袁枢言之。
言者日以盛,而孝宗假以恩宠,未尝为之少衰。
孝宗岂咈谏者哉?
圣心宽仁,未忍骤有所加也。
比其招权弄势,日益翕赫,小心谨畏之态昵昵于前者,迄不能掩其阴私倾险之迹,或以见疏死,或以坐罪废。
英断如此,岂以宽仁而遂失之姑息哉!
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圣子神孙,一守是法。
共惟皇帝陛下以聪明操制万几,以神武经纬六合,四十年间,凡经几大祸乱,几大惊危,天纲地纮,重新整顿,功业逐日以新,声名随风而流。
尚论圣德,三代以下之英主,未能或之先也。
神明之下,侍御仆从罔匪正人,旦夕承弼厥辟,固其所也。
惟是宋臣凶鸷惨毒,不可向迩。
陛下曩以其小有才而假借之。
小人不足大受,倚恃权势,无所不至。
戊午己未间,天下指目,共欲甘心,臣冒死先为陛下言之。
陛下于此时犹有徘徊顾惜之意,未即加罪也;
而缙绅学校交疏其恶,伏阙投匦殆无虚日,陛下始豁然大悟,夺其太阿,屏置畿郡。
中外鼓舞,歌诵盛德。
臣妄谓陛下之宽仁全似孝宗,陛下之英断亦全似孝宗
汉家自有制度,固应如是。
诗云:「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虽然,陛下禀天地冲和之全气,接王忠厚之上传,宽仁英断虽并行而不相悖,二者分数,宽仁较多,是以如此人者,遂得以生全于覆载之内。
寻医之旨未几,朝请之命复下,今者又使之内居要地,日觐宸光。
惟至圣为能宽裕有容,有如此者。
然臣尝闻之,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仁则无私,无私故能好能恶,圣人岂专以博爱为仁哉?
汉唐宦官之祸,其后至于滥觞而不可救,推原其初,则起于时君一念之不忍。
是故古人之防微杜渐,不敢忽也。
《语》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宋臣前此误国之罪,陛下既赦之而勿问矣,臣何敢追尤往事,上渎圣聪?
独为方来计,则嫠纬之忧,不能忘情焉。
夫以陛下圣明在上,孤雏腐鼠亦何敢昼舞夜号,少作喘息。
其人心性残忍,群不肖所宗,窃恐复用之后,势燄肆张,植根既深,传种益广,末流之祸,莫知所届。
近者陛下亲制十四规,丕哉圣谟,为万世计甚悉;
有如此事,独可以为小故,无与于贻谋,而阔略之哉?
宋臣之为人,臣实疏远,亦安能以尽知之?
惟是天下之恶名萃诸其身,京国闾巷,无小无大,辄以「董阎罗」呼之。
陛下之左右,使令亦众矣,此名不归之他人,而惟此一人是归,则岂不召而自至也哉?
陛下毋以其退然谨愿而谓其未必怙威生事也,毋以其甘言卑词而谓人言为已甚也。
千金之家,强奴悍仆恣横闾里,至其服役于主人之前,固亦未尝不小廉曲谨而可信也。
此事虽小,可以喻大。
陛下傥察及此,则亦何爱于此一人,而閟惜英断,以重违天下之心哉!
伏望陛下稍抑圣情,俯从公议,纵未忍论其平生之恶以寘之罪,亦宜收回成命,别选纯谨者而改畀之。
失一兵,得一兵,于国家事夫亦何损?
于以厌人心之公,于以示来世之法,于以防天下之祸于未然,令闻令望,施于无疆,臣子之愿,莫大于此。
臣实何人,辄上封章以仰及于万乘之所亲信,蚍蜉撼木,自速齑粉,可谓愚甚。
然臣方备位中朝,使其以厚禄糊口,坐取迁擢,岂不得计?
而臣子所以事君,正义谓何?
世道升降之大几,国家利害之大故,奈何坐而视之,噤不发一语?
上负天子,下负所学,贻无穷羞。
此臣所以不敢强颜以留,亦不敢诡辞以去,忘其婴鳞不测之危,以冀陛下万一听而信之。
臣言得行,宗社之利也,臣之荣也。
如臣之积忱未足以仰动天听,坐受斧钺,九陨无悔。
谨杜门席藁,以听威命之下。
臣无任望阙瞻天激切屏营之至,不备。
臣昧死百拜。
植斋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北涧集》卷四
山居玉立万竹,当疾雷破山,群蛰斯奋时,稚子濈濈见头角,不浃月骎骎拂云亭
在深处日,婆娑其下。
客有傅氏某适至,拊而作曰:「能自植者也。
余以植名斋,盍借竹以识余所植」。
则谓之曰:植,立也。
致力于植,则必有所立,确乎不摇。
若颓澜砥柱,行富贵,行患难,绰绰见于事。
修身齐家,虚心劲节,皆事也。
身修矣,有类乎猗猗介特,不衡不倚,不言而信,不令而行。
曰齐家,林林而群,矗矗不乱,正家而天下定矣。
虚心若可以受道,道集虚。
虚者心斋也。
劲节则寒暑不移,有常操也。
安节之亨,承上道也。
具是四德也,王马曹拔庶类而君之,指以谓人曰,何可一日无此君?
天下后世,至今莫能易。
虽然,始植而立,求无愧此君矣,未见不倚不挠于晚节末路不自免庶类俱靡者。
善乎诗人之为言也:「不羞老圃秋容澹,且看寒花晚节香」。
当与孔子所谓「戒之在得」同一关纽。
微此君,孰与论夫植?
姚景春 宋末元初 · 牟巘
五言律诗 押元韵
昔在仙都世,人称善士门。
丘山叹华屋,风雨长孤根。
鹤瘦空馀影,鸿冥更断魂。
植斋书万卷,喜有外孙存。
与江右留提刑端劄(二)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五八、《复斋集》卷一二
某少禀,比因人脩帅阃开藩庆,必已尘省揽,不敢复有黩犯,缘情谊有不容己者,不能嘿嘿。
某甥郑绍孙为西南道税郑刑部自明之子也,自明为淳熙直臣,其子三岁而孤,失学不能自振。
入官二纪,不敢望寸进,家贫但苟薄禄以活妻孥而已。
其人性粗率,却颇自守家法,不敢非为。
但才短语拙,非上官矜存之,未有不获谴者。
久不得其书,不知近日能尽职否。
昨宝谟郎中开府,时某因循不及以书道其姓名,今适值大纛重来,此天假其逢,苟不为禀闻,有负幽明,不胜大惧。
望欲少赐抚念,以劝为善,其人亦不能以姓名自彻崇听。
僭为一言,俯伏流汗。
魏国太夫人聂氏行述嘉泰元年四月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三
先妣夫人姓聂氏,其先自建邺徙居泉州晋江县,遂为泉州著姓。
曾祖威,故任修武郎
祖崇,故任成忠郎
父裕,累赠武显大夫
自高曾以来,皆以善人长者称于州里。
至武显公,尤好施喜儒,所与游多一时名胜。
宜人刘氏,生三男四女,夫人其长也。
幼而颖悟,事亲至孝,武显公与刘夫人深爱之,常曰:「此儿喜愠不形,言笑不妄,他日福艾未易量也」。
武显公性明严,诸子有过,辄终日不怿,或加以笞朴,惟夫人从旁出一语,即色定意解。
及笄,归于先公。
先公家素贫,有女弟未嫁,夫人即尽斥奁中装略无靳色。
事姑冀国夫人,时其饮食寒温,先意承志。
冀国寝疾,躬自煮药,药必先尝。
冀国薨,夫人哀毁特甚,奉几筵如事生。
治家不严而整,随事巨细处之,皆有先绳度。
公得以尽心朝廷而不恤其私者,夫人内助之力也。
夫人亦谦顺,每事必咨禀而后行。
诸子自幼至长,饮食衣服常不使有馀,曰:「吾非吝此,但欲汝曹稍识辛苦,庶异日可以保家耳。
且天地间物若虚费耗,必有天谴,吾见亲戚间以纵侈败者多矣,汝曹戒之」。
族属孤贫者,夫人必曲意拊恤。
先公未为侍从时,俸禄所馀无几,夫人铢积寸累,自隆兴初元至今,凡嫁内外族女三十五人,裙襦纤悉,皆夫人亲为经画。
族中待夫人而炊者数十人,邻里有匮急,至捐簪珥解衣,推食周之,惟恐不及。
又喜为药饵以济病者,尝自都城归,方暑,行嵢峡山路,有一兵忽坠于崖谷,夫人亟命左右多方救援,遂获全活。
素有知人之鉴,先公或见宾客,夫人多是屏间听其议论,退而能谈其人贤否,若虞忠肃公史文惠公方为馆职学官,今观文殿大学士左相余公方改官注县令,今资政殿大学士元枢郑公方举进士,夫人皆以公辅期之。
林简肃公之贤,欲妻以女弟,有乡人通判广州者,亟请婚,舅家既许之矣,夫人适见之曰:「此人若时果将熟,必不能久」。
未两月,夫人之言果验,竟以归简肃公
先公每迁官,夫人率豫梦神人以告,常从容言爵禄不宜太盛,恐致灾疾,先公忻然曰:「是吾心也」。
故年六十四,即累疏请老。
绍熙四年,守迎侍夫人官龙溪,夫人每戒以勤于治郡,少宴集。
又言州县财赋分毫皆取诸百姓,惟撙节用度,庶可以宽民力。
每见治狱讼,若有所矜贷,则喜溢颜开。
庆元四年,守奉安之舆临川,阅岁夫人念归,以五年夏还里。
日南至,子孙奉觞庆寿八十,夫人举酒甚欢。
初夫人幼年有疣如豆,生脑间,至是忽㿉为疽,守亟丐归侍养,上恩赐可。
六年,夫人疾忽加进,医治祷祠竟不痊愈,病革,召诸子孙,人人训饬之。
先公尝欲官伯父之孙垓,会薨不果,夫人顾谓守曰:「汝其成先志」。
又历记族中贫女未适人者,悉加周助。
仍命立义庄以赡族人。
九月二十五日薨于正寝,享年八十有一。
夫人天性端静,诚实不欺,言行有常,外和内刚。
家君常夙兴以待旦,盛服危坐,终日未尝见其墯容。
每念国恩深厚,常勉诸子竭忠以报。
抚爱庶子,不异己生。
其待兄弟诸妹,恩意犹笃,外家繇夫人得官者八人。
绍熙五年,守该遇圣主龙飞,当遣亲族奉表诣阙称贺,以夫人命,奏次舅氏之子溥。
夫人自奉甚约,所衣不过绨纻,一衣阅数十年不敝。
从先公起艰难,位宰辅,其服用丰约皆有常度,未尝少变。
先公累殿方面,所至供张幕帟之属,夫人常戒家人爱护。
及去郡之日,语先公呼主吏视元籍,尽付公帑,尝有老兵误留一纱幮,夫人立命归之。
先公每私宴,未尝燃官烛,夫人常举以励子孙。
其谨身苦节,自少至老如一日。
子孙仕于四方,夫人必戒以职务之暇,无废学,洁己奉公,无坠家声。
寔等所至获免吏议,悉繇慈训,洪恩未报,大祸奄至,永怀愿复,昊天罔极,恨不获即从夫人于九原。
夫人自先公登朝,由安人四迁为淑人
先公执政,迁永嘉同安郡夫人
入相,迁和国、福国夫人。
少保,进益国夫人
雍国、唐国夫人。
少傅少师及两遇郊祀,夫人皆当进封,则深以满盈为戒,再三抑而不奏,凡辞避大国者又四焉。
以寔等累遇大礼,四封益国太夫人,该庆寿、登极恩,又两封雍国太夫人
庆元六年明堂,迁魏国太夫人
五子:长曰寔,朝请大夫、新提举福建路市舶
次曰守,奉直大夫、新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
次曰定,承事郎,早卒;
次曰宓,奉议郎、新主管南外睦宗院
次曰宣,宣教郎
四女,长适进士黄洧,次适秘书省著作郎郑鉴,再适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罗点,次适朝奉郎通判福州梁亿,皆先卒;
次适迪功郎、新福州古田主簿龚日孜。
孙男六人,曰垕,承奉郎、监临安府楼店务
曰址,承事郎、监泉州南安县盐税,先卒;
曰塾,承务郎
曰坦,宣义郎
曰圭,承务郎
曰增,承务郎
孙女七人,长适文林郎、新知汀州武平县赵善绰,次适迪功郎建宁府瓯宁县李󲦤,次适迪功郎、新隆兴府南昌县主簿郑爚,次适迪功郎、新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林致祥,馀在室。
曾孙男曰𤧃、曰珽,皆将仕郎
曾孙女四人,尚幼。
日月有期,将以六月六日甲申迁夫人柩于龙没山妙寂院,以嘉泰二年六月十二日甲申祔于正献公之茔。
诸孤相与追记夫人行实,请铭于当世立言之君子,以传不朽。
嘉泰元年四月癸未,孤哀子寔等泣血谨述。
乞以元官奉祠并免谢辞劄子淳熙十六年五月九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历官表奏》卷九
臣已具奏辞免加职典藩,见在城外恭候威命,尚有诚悃,须至奏陈。
臣乃者备位辅臣,适缘幸会,值陛下俶临大宝,叨冒覃转,进位亚保
臣固尝恳辞六七,曲蒙圣训丁宁,必令祇受。
臣亦检照累朝典故,惟此非常异恩,宰司无回授之例。
虽已承命,每不自安。
今既得请罢政,乞还此官,于理无歉,欲望圣慈祇令以旧秩奉祠,庶安愚分。
所有谢辞一节,缘臣罪戾至多,深恐言者攻击未已,必疑臣朝辞之日妄有陈述,仰惑圣听,臣将无以自明,愈重其罪,伏乞并赐处分施行。
取进止。
与庙堂乞追录芮烨行谊仍官其一子劄子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周文忠公奏议》卷一二
某等窃惟褒廉逊,抑躁竞,国家方以是风晓在位,士大夫稍知劝矣。
其有行谊雅为众推,不幸位未称德,赍志以没,又能表而出之以示不忘,则于垂劝不既大矣乎!
伏见故国子祭酒芮烨德配前修,文高当世,恂恂自守,初未尝与物竞,及当官而行,则秉谊据正,有不可夺之志。
故相秦桧时,尝因赋诗为宵人所诬,捕逮系狱,流窜远地,怡然累岁,略不自明
太上嘉之,召为学官馆职,旋擢台察
已而出使东广,节操弥励,凡旧例供馈积至数千缗,潜输公帑。
归过曲江,班犒郡县吏乏月给者。
和不违众,清不近名,太率类此。
圣上简知,自司业祭酒,经明行修,多士敬服。
玉音尝谕宰臣,令寘侍从,会移疾,优进书殿,奉祠而去。
两学生员祖道者千计,观瞻莫不太息。
祭酒四品,序位在太常宗正秘书少列之上,使稍为子孙计,未必引去。
去财累日,止用本官休致得恩泽一名,今其三子二为白丁,深可矜悯。
初除司业乾道五年八月,家于湖州,一夕可至。
是时官已朝奉郎,供职满岁则六年冬祀,法当任子,固欲避免,踰数月乃起,比遇郊禋不及者两旬。
澹于荣利,近世罕见其比。
欲望朝廷特与敷奏,追录众美,还官一子,使天下知圣朝尊贤励俗、奖善律贪不问存没,书之史册,不亦美乎!
郑校书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省斋文稿》卷二五
兹审万言对策,仰契宸心;
四部雠书,旋膺除目。
英贤得路,馆阁生光。
窃观炎汉之兴,无若孝文之盛。
既首除诽谤妖言之罪,又亲策贤良极谏之人。
下情日通,上德时茂。
贾山其言多激切,善乎指事之词;
梁傅所陈略施行,美矣移风之效。
惟今愿治,与昔同功。
某官端劲有隐岩之风,博稽传通德之业。
身方游于太学,人皆许以诤臣。
司徒知音于程试之间,天子独见器于对扬之顷。
奏篇甫上,纸价骤增。
帝罢统军之麻,何惭祖烈;
我识尚书之履,行绍家声。
曾是登瀛,宁非假道?
某与观盛事,猥辱华笺。
佩谦德之过优,激懦衷而增愧。
芮氏家藏集序1202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平园续稿》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夫子曰:「有德必有言」。
谓其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也。
今于吴兴芮公见之。
公讳烨,字仲蒙一字国器,孝弟忠信,博习修洁。
登第后每有慷慨忧时之志,乡里前辈刘一止、沈玠诸贤皆敬爱之。
绍兴末高宗将内禅,殿中侍御史蜀名士张震以名闻,高宗曰:「是能古文者」。
即日擢监察御史
已而出入中外,为孝宗深知,许以侍从
两朝眷遇盖如此。
不幸自司成移疾而终,年才五十八。
予在从班,与六曹长贰、给舍相与悼叹,共为奏云:「伏见故国子祭酒芮烨德配前修,文高当世。
恂恂自守,未尝与物竞。
及当官而行,则秉谊持正,有不可夺之志。
故相秦桧时,乡人沈长卿作《牡丹诗》,有讦以为谤讪者,引为證,廷尉捕治,力辨其非。
长卿不任笞掠,亲书诬伏。
狱吏以示曰:『长卿诬伏则可,岂敢诬證』?
吏别摘仁和时所作诗,有『今作红尘奔走人』之句,坐以怨望及应言上不言上,远窜武冈,略不自明
道宏开,收寘台省
已而出使广东,节操弥励,凡旧例供馈积至数千缗,潜输公帑。
归过曲江,班犒郡县吏乏月给者。
和不违众,清不近名,不流不倚,大率类此。
陛下自司业升之祭酒,知其经明行修,刚柔兼济,谕宰臣云:『侍从阙,亟用之』。
请祠,优进右文殿修撰
两学生员祖道千计,观者太息。
初除司业乾道五年八月,家居一昔可至。
是时官已员郎,供职满岁,则六年冬祀,法当任子,逡巡踰时乃起,遇郊不及者两旬。
又按祭酒四品,序位太常宗正秘书少列之上。
疾未革,少留累日必迁,不然休致遗奏亦官二子。
前缓于来,后果于去,为子孙计者肯如是乎?
愿录众美,还其恩数,使天下知圣朝尊贤励俗,不间存亡。
书之史册,足劝廉逊,非创与也」?
众皆称善,惟公同年生给事中者难之。
众欲自上奏,或曰:「银台异论,如格诏何」?
众惘然而止。
其后上念公不已,用其弟煇为八座,公之诸子遂有入官者,此非天乎?
始予为学官馆职史官御史,皆未暖席,公辄继至。
正字也,公有吕虔赠刀之梦。
暨闻公讣,予复梦作文祭公,觉而记其四句,曲尽公德,云「君子所恃,而亦不比;
小人所畏,而亦不忌」,此亦神交也。
今公子邵武太守立言、上高宰及等裒公《易传》一卷,诗四卷,奏议二卷,表、启、书、劄、论、策、记、序、杂著、长短句共七卷,属予为序。
惟公博通诸经,尤长于《易》。
《坎》之象曰:「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人多以治己、治人为说。
公独曰:「《坎》惟素习,则在险不失其常;
险至方习,亦复何及?
初九独云习坎,他爻曰坎而已。
虽然,习当出险,乃复入于坎窞者,为阴柔少才设也」。
其论《离》卦九三曰:「日中必昃,人生必死。
当如曾参易箦,子路结缨,怡然死生之际。
嗟则惑,惑则凶矣」。
即二者考公平生,所谓「非苟知之,亦允蹈之」者欤!
至于他文正大而辞达,诗篇醇粹而味永,皆有德之言也。
予故首陈两朝圣鉴,次列侍臣公论,然后记予与公亲厚本末,如元城刘忠定公丞相忠肃公集,过于详云。
嘉泰三年正月
循斋说1193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省斋文稿》卷二○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友人胡季怀之子柯,字伯信,名斋曰循,求予一言。
予告之曰:循者,顺也,若无甚难者。
董仲舒在汉儒中号为知道,其论君子自明于天性凡数节,然后至于乐循理,则循之为义不既大矣乎?
及其至也,颜子叹夫子之圣亦不过曰「循循然善诱人」。
伯信能因董生之言而求夫子之道,思过半矣。
绍熙四年月日。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胡忠简公神道碑绍熙三年1180年5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澹庵文集》附录、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应天顺人之举也,义士犹或非之,孔孟奚取焉?
为万世计也。
绍兴和戎,高皇有不得已者矣,两宫未归,母后春秋已高,故与大臣决策从权。
中外议论虽汹汹,顾无敢直陈于上前者,独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上书数百言,援大义而伸之,大略谓:王伦诱致金使,欲刘豫我;
秦桧腹心大臣,导陛下为石晋
孙近傅会,遂参政事
愿竿三人头,羁留金使,兴问罪之师。
时八年十一月也。
辛亥有旨:书凶悖劫持,其削籍流昭州,仍降诏布告中外。
是日,惶恐待罪。
明日,又请收责命,不许,则乞从末减。
十二月王伦亦再上章自劾,而六曹长贰、给舍、台谏自晏景初而下多有救解者,乃改监广州都盐仓。
明年正月宰执复奏:书专诋臣等,前和议未谐,不敢固请以疑群心,今议已定,宜稍甄叙。
乙酉,遂改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十一年六月之官。
十二年七月谏议大夫罗汝楫劾公益倡前说,用欺群听,复除其名,勒停编管新州
十八年十一月郡守张棣奏公与客唱酬,毁谤怨望,移吉阳军
时大臣专国柄,小人观望迎合,必欲置公死地,赖天子独保全之。
二十五年秦丞相薨,乃得归。
某窃惟人臣犯颜逆耳,上撄人主之怒,下为权臣切齿,或诛或斥,何可胜数?
未有九重特申诏谕,两府矫情屡请,禁近引谊救止,曾不四旬,谪命三改,如朝廷此举之盛者。
当是时,一胡编修名震天下,勇者服,怯者奋。
朝士陈刚中以言饯行,至云:「屈膝请和,庙堂无策;
张胆论事,枢庭有人。
贬令安远,之死靡憾」。
乡人王廷圭尝赋「奸谀胆落」之诗,窜徙夜郎,反以为荣。
下至武夫悍卒,遐方裔士,莫不传诵其书,乐道其姓氏,争愿识面,虽北庭亦因是知中国之不可轻。
盖天理所存,自公达之;
人心所愤,自公发之。
扶世垂教,非圣朝之伯夷耶!
孔孟如在,其大书特书也必矣。
胡氏本金陵人,五季徙庐陵
公字邦衡
曾祖连,妣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孺人张氏。
父载,有气节,一试有司不中,即弃去,赠大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幼不群,强记博览,年二十试大学,文不加点。
建炎二年廷对行在所,考官初以冠多士,或畏其切直,置第五,授左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
未上,隆祐太后避狄上赣,狄师随之。
公以发运司檄摄本州幕官,率乡丁佐官军捍止,第赏循承直郎,就权判官
丁父忧
服除,与兄铸从乡先生萧楚讲《春秋》学,无仕进意。
绍兴五年张忠献公都督诸路军马,辟湖北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以亲嫌,易河南提点刑狱司,俱未行,召赴都堂审察
七年,兵部尚书吕祉贤良方正荐,四月赐对,改左通直郎,留为枢属。
后二年福州,才一年踰峤。
又六年过海,守驱公使步往,又谕送吏侵公。
公不为动,吏无所肆其毒。
既抵珠崖,著书怡然,不以死生介意。
士执经从学,多可观,预贡者相继赴南宫
其后公还朝,复请五至省者许勿限年推恩,自是海岛颇有仕宦者
阅七年,始量移衡州
又数年,乃许自便。
三十二年,寿皇即位,复左奉议郎、知饶州
十二月入对,乞修德结民心,练兵观敌衅。
上曰:「久闻卿直谅」。
吏部尚左郎官
隆兴元年正月,迁秘书少监
四月,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编修官
论记注不应进稿,前后殿皆当侍立,遇直前毋白阁门,毋隔班次,又请移都金陵
督府北伐克宿州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败归,劝上毋以小衄自沮。
七年,旱蝗星变,求直言。
公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王故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
其论纳谏曰:「今廷臣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反谓台谏论事为卖直,此德宗疑姜公辅之语也,驯致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者」。
上曰:「非卿不闻此」。
金人再求和,公曰:「彼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诡计款我,愿绝口不言和字」。
上叹其忠直。
侍郎王之望侍御史尹穑皆主和,排张忠献公,公廷责之,闻者称快。
权中书舍人,特升同修国史
公虽与忠献善,及其子栻赐金紫,则谓不当如待勋臣子,缴奏之。
太上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奏:「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今乃一之,将如太上皇帝何」?
上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
十一月,诏以和戎利病、遣使可否、礼文后先、土疆取予大要询禁近。
或劝公从众,公奋曰:「古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乃上奏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
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
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
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
执政读之失色,会中贵人推金字牌赏越旧制,公索成法将论之。
俄与宗正少卿何辅两易其官,公未出省,吏白新舍人至,公叱曰:「命汝取成法,何迟也」?
吏惧,探怀出之。
公亟具奏,乃缄印上马去。
上寻悟中伤之由。
请外,弗听,独以侍讲夜对。
上曰:「金急欲和,其势甚䠞」。
公乞力任张浚,恢复可必,因再求去。
上曰:「卿直谅,四海所知,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
二年二月,兼权国子祭酒
六月,除权兵部侍郎
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阙政急务。
公以赈恤为先务,议和为缺失。
于是太学生七十七人同上书,乞再相陈康伯,用胡某为腹心。
进兼侍读
金人议国书未合,或请末节不必较。
公曰:「富弼以死争献纳二字,今欲君父卑辞下敌国,愧多矣」。
上韪其言。
十一月,以边事改卜郊,公言不可者十。
又大臣主和益坚,公争之力。
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命下即趣行。
时金寇深入,号八十万淮东郡县望风退避,高邮陈敏拒之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驻师江阴不肯援,公檄出师。
宝先尝取密诏为自安计,公劾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更相援。
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
惧,与犄角退金兵。
时大雪河冻,公亲斸冰济舟师,人以用命。
初,公与尹穑同出使,使浙东,置家于京。
公使江淮,盖受敌之地,携孥北行,实安众心。
言者乃并指为罪,闰十一月,与俱罢。
久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乾道五年冬,上语谏臣单时,思得节谊之士。
奏公中兴初率乡兵遏金事。
上雅知公,陈、虞二丞相复荐之,遂除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未赴。
六年春,改泉州,趣令奏事。
上曰:「每思卿直谅,今朕恢复之志已决」。
公曰:「陛下尝欲移跸金陵,何为中辍」?
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需耳」。
留为在京宫观侍讲
闰五月,除权工部侍郎,论前修史功,进官一等。
十一月,真拜侍郎
公言:「初元经筵七人,老臣独在,愿乞身归田里」。
上曰:「卿忠孝,神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同载大梁」。
或忌公敢言,摘细故杂他朝士并撼公,冀不得独留。
公自以年踰七十,遂求致仕。
诏除宝文阁待制、在外宫观七年三月也。
未数日,特留提举祐神观,侍讲如故。
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
未几,受诏举堪任刑狱钱谷及智略吏能各二人。
言者又谓公所举非其人,贬秩二等。
公知不容,力求退,进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特许陛辞。
公奏:「愿陛下任贤斥邪,理财训兵,逮鳏恤孤,必报国仇,必归陵寝,必复故疆」。
上曰:「朕志也」。
又问:「卿今何归」?
公曰:「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今归庐陵,将成此书」。
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
公既归,上趣所进书,遂上《易》、《春秋》、二《礼》解,诏藏秘书省,寻复原官。
淳熙二年上思公不置,谕大臣令进职。
初拟稍迁,上特升十等,遂为龙图阁学士,前此未有也。
太上庆七十,独公以前朝龙飞甲科迁朝奉郎
祠满,又纳禄。
上令因任,近臣有言:「秦桧臣僚被贬斥者后皆还其所历岁月,惟胡某为议郎将四十年,未尝自列」。
诏特予四官,遂转朝散大夫
三年冬,三纳禄,优诏不允。
四年秋,秩满,特命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五年夏,上以公连岁纳禄,举大梁同载之言谕大臣使留公,仍进端明殿学士
六年冬,三省复奏公祠满。
上曰:「虽老不衰。
昨去国,欲他日从朕中原。
朕尝壮其言,可召归,处以经筵」。
公引疾力辞,因陈时病五事,且曰:「刘珙张栻将死,其言甚忠。
李椿郑鉴之去国,论议皆有补。
陛下盍念之,顾何以老臣为」?
上知公不能来,七年春,超转朝议大夫,再食兴国宫禄。
公称疾笃,四月加资政殿学士致仕。
五月庚辰薨,遗表犹欲为厉鬼杀贼。
通议大夫,官其后三人。
享年七十有九。
初封庐陵县开国男,加至本郡开国侯食邑三百户积至一千五百户,实封百户
是年冬十月丙午,葬于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茔之右,以子升朝,遇郊恩赠通奉大夫
娶刘氏,中散大夫湖南提点刑狱事敏材女,先公卒,赠淑人
五男:泳,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官;
澥,今为奉议郎,前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能世其家;
浃,承务郎
瀳,承奉郎
冲,未命夭。
五女:适从事郎、道州司法参军严万金,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通直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王宗孟将仕郎王蒇。
孙男十六人:槻,承事郎、奏辟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矩,文林郎、监泉州市舶务
杙,承奉郎
桯、杋、榗、梴、枅、机、棿、槚、枃、桦、檖、𣟄、椅。
女七人。
惟公忘身为国,首倡正议,人已知敬畏;
又平居持论鲠挺,视权贵有不善,趋向有不正,辄奋髯欲扼其吭,略无顾避,士大夫以是疑公特立独行,不可得而亲。
其实笃厚恭宽,孜孜乐善,常欲以学道爱人之实施诸有政。
既不大用于朝,尝三拜二千石,复未及布宣于外,故公之刚虽表表愈显,而其仁心则罕知者。
苏文忠公作《刚说》,谓夫子以刚毅巧言辨仁不仁,深辟大刚则折之说。
由公视之,其信而有證哉!
公性孝友,在海南闻母丧恸绝,水浆不入口,一夕须发尽白。
当任子,先禄兄之子。
岁时会聚宗族,恩意周备,收恤贫弱,不计家之有无。
与朋友交,情文两尽。
田父野老、儿牧夫亦接以礼,得其欢心。
奉身俭约,非宾祭食不重味。
间被君赐,可辞则辞,不可辞则以赒人。
先畴外寸地无所增,识者叹服。
公聪明既绝人,又能坚忍勤苦,圣经贤传昼夜绎思,古文奇字悉力研究;
为文章,雄深雅健,清新藻丽,下笔辄数百言。
尤刻意《诗》、《骚》,用事深远,措词奇崛。
后生投贽,率次韵以酬,多至百韵数十篇,愈出愈工。
字画端劲,兼通篆隶,碑版一出,人争传玩。
邃于礼学,能躬行之,冠婚丧祭必遵古训,释老异端一切屏弃。
亲旧庆吊,寒暑不辍,自壮至老,始终如一。
新兴名室曰「澹」,晚号澹庵老人,遂以名其集,总一百卷。
又著《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
自公之殁,其子以门人今秘书监杨公万里所状行实来求铭。
自少知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已复递宿玉堂,凡公文行皆亲薰而炙之,铭其敢辞?
独念公官品虽未应谥,而名节如此,顾在隐德丘园之下耶?
幸从执政之后,当任斯责,暨尸宰事,始奉明谥公「忠简」,而郡庠又以公配祠六一先生,然后哀荣两备,铭公有辞矣。
铭曰:
河入中国,地卑而倾。
屹立砥柱,其势乃分。
江会三峡,湍束于隘。
截然滟滪,其流乃杀。
天方骄金,帝维念亲。
事之至难,有君无臣。
龂龂满朝,其澜孰障?
言言胡公,正论独抗。
鼎镬刀锯,视之犹无。
岭海崎岖,不曰途。
相欲杀公,彼憸趋和。
天子仁圣,公卒无祸。
仪王朝,素志弗移。
不会于梁,则系乎
富贵寿考,百年之顷。
孤忠大节,千古惟永。
懦夫以立,清哉伯夷
孔孟亟称,公乎得师。
祠在学校,传在国史。
刻诗新阡,与宋无止。
跋著作刘公奏藁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五○
某少时,读著作刘公所对馆职策,未尝不拊卷叹息。
今又从公之孙建阳令尹得公奏藁读之,其轮对则斥近倖盗权,以为阴侵阳之应,其上讨论事又申言之,至谓「流荡戏狎,常始于燕游之无度;
人兽杂乱,常出于御幸之无节」。
呜呼,其亦可谓激切也已!
使遭前代讳言之时,其召谴贾祸当如何耶?
而我阜陵优容奖纳,曾无纤介忤意,主圣臣直,讵弗信夫!
乾道淳熙间,中外既已大治,独近习有窥嚬笑、卖福威者,一时端士正人指陈阙失,必以是为先。
相国陈正献公参政龚公、朱文公张宣公郑自明魏元履数君子与著作公,前后若出一口,卒之佞幸小人消缩摧沮,不能大为奸慝。
阜陵英威圣断所致,然亦朝多君子,正论日闻之力也。
呜呼盛哉!
丞相太保魏国正献陈公墓志铭1188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六、《诚斋集》卷一二三、《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皇天祐宋,俾万亿年作民主,自祖宗暨于中兴,必畀以杰魁文武之佐,负大公至正之望,为一世善类之宗。
故其人未用而天下望之,既用而天下悦之,既去而天下惜之。
其进其退,君子小人视之为己用舍,四海生灵视之为己戚休,中国四夷视之为国轻重。
仁宗时,则有若杜、韩、富、范;
哲宗时,则有若司马文正
高宗及我圣上时,则有若广汉张公、莆田陈公。
磊磊堂堂,后先相望,伟如也。
初,绍兴庚辰辛巳间,虏情猘甚,国势臬兀,天下之望在张公,而廷臣莫敢以闻。
首请用张公以大慰民望、卒安宗社者,陈公也。
是时万姓三军称张公为都督,而陈公为小都督,其系人望如此。
至如乞斩大珰张去为,尼外戚钱端礼之相,逐倖臣龙大渊曾觌,议复奏审之法,及极言近习弄权、债帅纳贿等弊,皆根柢天下治乱,天下称诵其卓诡绝特之举者,皆陈公云。
《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
淳熙十有三年秋七月二十有二日,民之无禄,少师观文殿大学士魏国陈公以薨闻。
天子震悼,对辅臣惊叹久之,为辍视朝,又再辍视朝。
太保谥曰正献,令官治葬。
十五年七月二日,葬于莆田县保丰里龙汲山。
朝奉郎,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公熹状其行,其子守以请铭于太史氏,而庐陵杨万里实执笔待罪厥官,铭其可辞?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颍川人
永嘉之乱,太尉广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
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居莆田
自沂公以降,以好施闻。
公生而庄敬,不妄笑言,七八岁知学。
冀公薨,执丧如成人。
少长益自厉,绍兴八年举于礼部,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试文曰:「公辅器也」。
寘首选,有不可者,屈居第二。
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
秩满,改宣义郎
故事,当入馆学,时相秦桧察公不附己,以为南外宗教授
终更造朝,道中一日忽心悸,亟驰归,冀国夫人已即世,乃以是日属疾云。
服除,员外通判南剑州
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
非公事未尝诣执政
今天子为普安郡高宗宰相择可辅导者,争欲植所善。
高宗不可,命择馆职静厚者,乃以公对。
著作佐郎,兼普安郡王府教授,寻迁著作郎
在邸二年,讲说常傅经以规。
司勋、礼部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
韩仲通以狱无辜媚秦桧党尽逐,仲通独全,刘宝总戎掊克,并按抵罪。
宰相汤思退秉政,国言籍籍,会无云而雷,公言:「思退文艺有馀,器识不足,无以堪重任」。
诏罢思退
金虏自燕徙汴,谋入寇,中外震恐。
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掊克交结得幸,士皆怨咨。
三十一年春正月望,大雷雹,已而雨雪。
公引《春秋》书雷雪相距八日,其变有渐,今一日并见,此夷狄陵中国,臣下窃威权之象。
遂弹存中,天子为罢存中而夺之兵。
时虏衅已形,公言宜蚤择大帅,尽护诸军,而在廷莫有堪其选者。
旧臣唯张忠献在,困于谗,谪居湖湘,中外翕然归之。
上心益疑,公上疏曰:「窃惟今日事势危迫,军民士夫皆曰张浚忠义文武,且习军事,可当阃寄。
臣素不识,亦闻其人意广才疏,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其败事亦不少。
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廷臣未有过之者。
窃闻谮者言其阴有异志,若付以权,恐渐难制。
浚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
若其有此,人将去之,谁复与之?
臣愿陛下察其谗诬,略加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
大悟
宦官张去为阴沮战议,且请避狄,公请斩之。
上愕然曰:「卿仁者之勇」。
明日,除权兵部侍郎
后数月,竟用张公守建康
边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据要害,然战议犹未决。
公言:「今守禦略备,士气亦振。
北虏若来,持以重兵,捣以间道,上策也。
严备禦,开屯田,中策也。
受其甘言,敛兵增币,无策矣」。
虏兵寻渡淮,公受诏经理浙西,我是以有胶西之捷。
公劝上进幸建康,上然其计。
未发而虏自乱杀亮,新酋遣使求成,朝廷议所答。
或曰归疆者实利,正名者虚名,多附其说。
公亟言曰:「今日正名之日也」。
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必也清心寡欲,屏远便佞,用志专,见理明,则邪正分,功业就」。
七月,迁中书舍人,寻以其职充江淮东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事。
时上初即位,慨然有雪雠耻之志,方属张忠献公以阃外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沉静有谋,故有是命。
公与张公协谋效力,大饬边备。
十一月,召给札条时弊,公陈十事,曰定规模,振纪纲,励风俗,明赏罚,重名器,遵祖宗之法,杜邪枉之门,裁任子之恩,限改秩之数,蠲无名之赋。
其杜邪枉之说曰:「比来左右近习名闻于外,士夫以身附炎,将帅以赂易官」。
隆兴改元都督府建,除礼部侍郎参赞军事。
张公初谋大举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观衅,俟万全而动,从之。
会虏盛兵聚粮边邑,诸将谓秋高必来,不若先之
张公以为然,乃表出师。
是时六月,师兴,出虏不意。
幕府盱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连下虹、灵壁二县,禽其大将周仁、萧琦,缚至麾下,将乘胜长驱。
公曰:「盛暑兴帅,深入敌国,皆兵家所忌,宜亟还」。
张公亟檄显忠班师,而显忠等已进破宿州
虏亦大发河南之兵以来,显忠身鏖战城下,自朝及昃,杀伤过当,虏气熸焉。
中兴以来,王师之捷,鲜有此举。
会夜雨,不相知而惊,虏溃而北,我师溃而南,而流言以为我师大失利,虏且乘胜而至,主和议者又侈其说以摇众。
公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
讨其实,所亡失财数千人。
张公檄公亟入奏,公见上具道其事,且曰:「胜负兵家之常,愿勿以小衄沮大计」。
上曰:「朕任魏公不改」。
张公抗章待罪,公亦请从坐。
上不得已,诏皆贬秩二等。
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
谏官尹穑阴附思退,议罢张公都督,复以宣抚使扬州
公上疏曰:「今使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谏沮之,如此则人情解体。
方为贼饵之不暇,且近画两淮备禦之计,惟保险清野,可挫贼锋,陛下既许之矣,今议者之言乃如此。
尽室以往,有死无避,然负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
议者但知恶而欲杀之,乃不复为宗社计。
愿诏中外,相与协济,使得以毕力自效」。
上感悟,即召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
然不数月,竟为思退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而公亦累请罢。
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
公固请祠,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太学生数百人伏阙下拜疏,请起公。
上劳之再三,公引欧阳脩、司马光之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说肆行,实基靖康之乱。
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弃,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
吏部侍郎,寻兼侍读同修国史
尝言:「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愿陛下治心修身,立政用人,专以仁宗为法,此今日之要也。
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怨,此今日之敝也。
人才国家之命脉,气节又人才之命脉。
祖宗盛时作成涵养,名公巨人争以气节相高。
蔡京秦桧用事,摧丧略尽,今日之戒也」。
于是上有意大用公矣。
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之士相与上疏斥之,皆为端礼所逐。
工部侍郎王弗阴附之,公抗疏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
及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公又极言;
「本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
上首肯久之。
端礼由是深忌公。
公力求去,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建康府
公既去,而端礼亦卒不相。
二年,召为吏部尚书
时上犹未能屏鞠戏,又将畋白石,公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敬穆司马相如之言以为戒。
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
十二月,诏馆虏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首荐名士陈良翰林栗刘朔
龙大渊曾觌以旧恩怙宠,士夫颇出其门,言者往往获罪。
及公馆客,大渊为介,公见外不交一言,大渊造门不答。
中书舍人洪迈来见,语公曰:「人言某当除某官」。
公曰:「何自得之」?
以渊、告,公具以语质于上前曰:「臣不知平日除目两人实与闻乎,抑密伺圣意而窃弄国权也」。
上曰:「朕何尝谋及此辈」?
即黜二人。
知枢密院事虞允文入谢德寿宫高宗语之曰:「卿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
公以两淮荆襄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边经久之计,不过屯田积粟、增陴隍、训卒练兵而已。
然今日任人太拘,而边郡尤病。
谓宜广求人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李汉超马仁瑀辈者。
分之以兵,使自为守,饶之以财,使自为用」。
虏使来庭,公以故事押宴。
使者致私觌,其牍不名,公却之,使者乃书名。
虏移书边吏,求归亡命,上顾辅臣议所答,公曰:「俘虏归叛亡否,此载书也」。
镇江军帅戚方掊克,军士嗟怨,言者及之。
公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
上曰:「朕亦闻之。
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誉阿者,以警其馀」。
即诏罪而以内侍陈瑶、李宗回大理,究其贿状。
虏使来贺会庆节上寿,适郊礼,散斋不用乐,公请令傧者以礼谕之。
上亲郊,霖以宰相叶颙魏杞策免,公亦请罪。
越数日,除参知政事
言于上曰:「执政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
至于细务,宜归有司,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急务」。
从臣梁克家莫济求外补,公言二人皆贤,其去可惜,盖有惎间者。
于是劾洪迈奸险诡佞,不宜在人主左右,黜之。
七月宰相蒋芾以忧去,公独当国,寻兼知枢密院事
请中出恩泽者,许得寝之。
上曰:「卿能尔,朕何忧」?
每劝上亲忠直,纳谏争,抑侥侥,肃纪纲,讲军政,宽民力,用人随才,无求其备。
异时将帅不见执政,莫别能否,公日召三数人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识之。
首减闽盐,罢江西籴及广西折配米盐,蠲诸道积逋以大万万计。
上于公言听谏从,于是政颇归中书矣。
龙大渊死,上念曾觌,欲召之。
公曰:「自陛下出此两人,中外咏歌圣德,今复召,愿罢臣」。
遂止。
殿帅王琪奉诏行视淮城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命召之。
公与同列请其所自,上曰:「王琪称其才」。
公曰:「将佐职也,何与教官」?
上曰:「可召问之」。
公退责,皇恐不知所对。
扬州传诏增城,今既竣事,公请于上,上曰:「无之」。
公曰:「此矫制也」。
退至殿庐,召诘之,叩头汗下。
公亟奏曰:「诏边臣增城,此大利害,大纪纲,大号令也,而得诈为之。
令甲曰,诈为制者杀」。
于是诏削秩,罢之。
先是,密命下诸军,朝廷多不与闻,公与同列请自今百司受诏处事,并闻朝廷而奏审焉。
至是复以为言,从之,寻收前命。
上谕执政曰:「禁中欲取一饮食,亦奏审乎」?
公言:「祖宗成宪著在令甲,且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可不知,每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也。
今命下复收,中外惶惑,且将并旧法而废之矣。
意者非陛下意也,将无小人因此阴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乎」?
翼日面奏,上曰:「朕岂以小人之言疑卿等耶」?
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对,语切忤旨,诏除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公力争之曰:「当与大藩」。
上乃以江西
乾道四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
尤抑奔竞,奖廉退,或才可用而伐阅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
有忽被召对除用,而不知所自者。
如名儒朱熹,公三荐之,不知也。
每接朝士及牧守来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
给舍勉之曰:「朝廷政令,公等意有未安,勿惮举职」。
又以两淮备禦未设,民无固志,请于扬、和二州各屯三万人,仍书民数,率三男子者家一人为民兵,要使大兵分屯要害,以扼腹背,民兵各守其城,以相犄角。
虞允文宣抚四川,公荐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枢密使
至是,拜公左相允文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
允文建议遣使北虏,以陵寝为请,公面陈未可,复手疏,以为恐慕虚名而受实害,事得小缓。
曾觌秩满,公预请以为浙东总管,上曰:「意似不欲」。
公曰:「属者陛下去甚盛,或谓必复来,今果然。
愿捐私恩,伸公议」。
又诏进官,公曰:「无名」。
会遣使贺北虏正,乃请以为介,还以故事迁其官。
枢密承旨张说欲为亲戚求官,惮公不敢言。
会公予告,请于他相,得之,公卒不与,吏部尚书汪应辰李垕应制,有旨召试,权中书舍人林机独试,非故事。
公奏元祐中谢悰亦独试。
谏官施元之意沮汪应辰,不为也。
公因极论其奸,遂罢二人。
明年允文复申前议,上以手札谋于公,公上疏力争之,继力请去。
观文殿大学士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
辞行,犹劝上以泛使未宜轻遣。
竟遣之,不获其要领云。
曾觌亦召还,遂建节旄,历使相,以跻保傅,士大夫莫敢言者。
公至福州,政宽而严于治盗。
明年定海水贼倪郎侵轶闽广,海道骚然。
公召统领官郑庆授以方略,庆颇逗留,以风为解。
公植旗于庭,视其所乡,庆惧,昼夜穷追,遂悉禽之。
上嘉其功,特迁银青光禄大夫
闽盐故事,官自鬻之,转运判官陈岘议改为钞。
公移书执政,以为法行三十年,州县稍无横敛,百姓亦各安业,此不为不利矣。
今欲改之,不可。
竟改之,已而果不行。
明年,力请投闲,遂以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归里第。
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民习其政,不劳而治。
会有诏尽发本道戈船及选卒,公奏留其半。
州大旱,且火,且星陨,且地震,公悉以闻,上赐笏带药物。
三年,太上皇帝圣寿七十,庆赐宇内,公以绍兴从官,特转金紫光禄大夫
四年,累告老,上迟回累日,乃除特进提举洞霄宫
五年五月,起判隆兴府,改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且诏入奏。
既至,都人聚观咨嗟,喜公之将复用也。
见于垂拱殿,上为改容加敬,命坐赐茶,宣问款至。
公因从容言曰:「择将当由公选。
臣闻诸将多以贿得之,军政大坏矣」。
上曰:「前日郑鉴亦云」。
,公婿,故及之。
公曰:「以小臣论事,陛下和颜听纳,中外仰服。
然诸将交结,用不以材而以货,则下不服」。
上曰:「然」。
又曰:「陛下用人当辨邪正,当由朝廷。
曾觌王抃招权纳贿,荐进人才,而皆以中出行之。
口语籍籍,恩归此辈,谤萃陛下」。
上曰:「小者或勉徇之,大者此辈何敢预」?
公曰:「此辈未必敢明荐也,或伺知圣意而传于外耳。
禁中一事外间必闻,皆此曹也。
愿严戒敕」。
上遣中使赐金器犀带茗香。
明日辞行,因奏曰:「臣去国九年,重入脩门,见都下谷贱人安,惟是士大夫风俗大变耳」。
上曰:「何也」?
公曰:「曩者士夫私趋者十一二,尚畏人知,今则公趋之者十七八,不畏人知矣。
人才进退由于私门,大非朝廷美事」。
上曰:「不敢。
时有请,朕多抑之,继今不复从矣」。
公曰:「陛下之言虽如此,其如外间欢传,某由某荐,某出某门,此曹声生势长,台谏侍从多出其门,朝廷亦唯命是听,孰敢为陛下言者?
将帅贿交又特甚者,不惟士夫言之,吏卒亦能言之,独陛下以为无有耳。
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纪纲,废有司之法令,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德,臣实痛之。
愿陛下勿忘臣此四言者」。
上曰:「卿到建康,见兵将如此者以闻」。
公去建康十五年,父老喜公之来,所至相聚以百数,焚香迎拜。
公为政平易宽简,悉罢无名之赋。
府有军屯,异时多为民害,公为出令,犯者以军法论,诸军肃然。
行宫管钥,宦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
时节按行殿中,则宦者置酒西向坐,而留守为客,甚或邀饮其家。
公悉罢之。
建康淮南一水间,每边头利害,知无不言。
北境有盗百馀焚掠淮阴,公请严禁吾民越疆盗马者,增濒淮县兵之戍者,不受自北来归者。
先是,上念诸军有孥众而廪不赡者,出缗钱畀三总领司,各十万,俾市易,岁取子钱之五以优给焉。
有司旁缘,尽笼商贾之利,阴夺关市之征。
公请罢之,而岁捐券三十万于一司,给孥众者半,犒大蒐者半。
时上前下文书于外,多不用符玺,谓之白劄子,率用亵御特送,而廷劳同王人。
至是枢密承旨王抃遣所亲以白劄来,吏白近比,公不奉诏,因上疏曰:「号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所同也。
间有军国几事,或禁中细札,亦必用玺书行之,此所以示信而防伪也。
今乃直以白劄谕指,隃度事宜于数百里外,异时缓急,或钱谷所出,或师旅有兴,或边防是经,系乎国家大利害者,能保其无伪乎」?
上手札愧谢。
公寻上章复告老,答诏不允,除公少保,益封。
公固辞,上手札尉谕再三,乃受。
江东旱甚,上诏公预讲荒政,公请贷米斛三十万、谷二十万,公州县振粜,而又继以发常平,除田租之逋,罢淮东之籴,蠲米商之征。
从之,惟所贷谷米才得十七分之一云云。
公设施有政,米舟四集,民无流徙。
八年正月,复告老,累诏不允,而公请益坚。
二月,除醴泉观使进封申国公
九年正月,公年七十,元日即谢醴泉之廪,复申前请,凡五表,上又手答却其章
是岁亲郊,召公侍祠,公固辞,又三表及手疏告老。
上不得已,诏以少傅致其仕,进封福国公
有司以法当给全俸,公按富文忠公故事,独受少傅之禄,馀悉上还。
十一年十月七日,上以公生朝遣使赐手诏、金器、药香。
十二年,又诏公侍祠圜丘,且来岁增上太上尊号,且庆寿陪班。
上谕宰臣曰:「陈丞相久不相见,宜趣其来」。
复手札书其末曰「付陈少傅」,而不名。
公竟固辞。
庆典告成,册拜少师,进对魏国公
及属疾且革,夜半手书一纸示诸子:「勿祈恩泽,勿祷浮屠,勿立碑请谥」。
遗表惟以「用忠良、复境土」为请。
诘朝,整冠定气,安卧而薨,得年七十有四。
公忠孝天至,尤好礼,终日无惰容。
虽疾,见子孙必衣冠。
遇人无少长,以一诚实,一言终身可复。
平居言若不出诸口,而在朝危言正色,辨邪正,斥权要,无所顾避。
然心平气和,无近名意。
处国事顾大体,务持重。
中书尤爱名器,抑侥倖,故小人多不乐。
上屡称其忠诚为贤相云。
公性宽洪,无私喜怒,泛然若无所亲疏,而好贤之心实笃。
雅善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敷文阁学士李公焘,尝曰:「吾待罪宰相,无过举者,二公之力」。
治郡尚风教,民有骨肉讼者,譬以义理,争者感泣。
自奉甚约,食日一肉,而一衣或二十年。
禄赐多以分人,抚爱宗族恩意甚备,内外缌功必素服终丧。
在官不受馈问。
建康部使者及诸大将,故事有月饷,公不欲异众,别储之以周士之贫者。
将去,尚馀万缗,悉归之官。
公于外物澹然,独喜观书,病犹不释。
其学一以圣贤为法,于释老未尝问。
尝有诗曰:「吾蹈孔孟,未暇师粲可」。
有文集二十卷。
曾祖讳仁,祖讳贵,父讳诜,皆以公贵赠太师,沂、昌、冀三国公
曾祖妣黄氏,祖妣李氏,妣黄氏、卓氏,赠徐、昌、越、冀四国夫人
配聂氏,封唐国夫人
子男五人:寔,朝奉郎通判泉州事;
守,承议郎权发遣漳州事;
定,承奉郎,蚤卒;
宓、宿,皆承事郎
女四人:长适进士黄洧,次适故著作佐郎郑鉴,再适太常少卿罗点,次适奉议郎通判漳州梁亿,馀幼。
孙男四人:承务郎
址、坦,承奉郎
塾,未官。
女六人。
铭曰:
宋十一叶,有赫有嶪。
振天之纲,乾道惟皇。
惟皇惟肖,肖我高庙
肖我祖宗,追而与同。
庆历元祐绍兴乾道,宋之圣时,郅隆四之。
摅国宿愤,信威狁。
六月之师,周宣之奇。
大丑仁琦,麋之以归。
自此疋马,詟不南下。
谟明何人?
猗张与陈。
谈者仰目,曰大小都督
大勋骎骎,卒坏于成。
张公既丧,久艰厥相。
皇相陈公,奋熙载庸。
正臣表治,万物吐气。
劝皇德心,烛理自明
皇德一正,万国以定。
一时群材,驩为公来。
若凤斯翙,万羽斯会。
色夷气温,皇知爱君。
君有难启,事有难止。
不费颊齿,如石投水。
乾道之隆,万祀攸崇。
走职太史,作诵万祀。
晓谕逃移民户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五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九、《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一九、歙县风物志
检会赵知军任内访闻本军三县民贫,年谷稍不登熟,往往舍坟墓、离乡井,转移之他者,非其本心,逃移未出境而豪右请佃之状已至县司,其弊多端。
或止押状而无户帖者,或挑请因而冒耕者,或计会乡司作逃移多年而免科例者,或有户帖而官无簿籍者,或免科例限满而诡名冒请者,或有强占而人不可谁何者。
所有都分之内,递相容蔽,遂至租税皆无稽考。
及其陈状归业,乡司邀阻及上户强占,百般沮难,淹留岁月,无以自明,又复弃之而去,深可矜恤。
已散榜管下县分,元给晓谕切虑文榜沉匿,合行再给文榜晓谕。
右今印榜晓示逃移民户具状赴使军陈诉,切待追人根究施行,各令知委。
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一○五
六月初始得离婺源,扶病触热,幸免他虞。
到家未几,忽闻除命,出于望外,不知所为。
然向年所叨异恩,已是朝廷悯劳惠养之意,况今又两三年,精力益衰,岂复尚堪从宦?
不免复以此意恳辞,当以力请必得为期耳。
昨日得韩丈书,遣时未有是说。
然见人说韩丈尝于榻前复及姓名,势必缘此。
若然,则是向来哀恳都无丝毫之效,足见平生言行不相副,无以取信于人如此,使人皇恐,无地自容。
向来冒受恩命,已是辞却一年,后来见无收杀,又思此既是朝廷美意,又直许其退闲,于理疑若可受,故不能终辞。
然朋友四面之责,已不胜其喋喋。
况昔已取彼,今复受此,则是真为垄断,无复廉耻,虽有子贡之辨,亦不复能自明矣。
在熹一身,固无足道。
然区区自守,略已半生,辛勤劳苦,无所成就,今日韩丈又岂忍必破坏之邪?
况世衰道微,士大夫假真售伪,托公济私者,方骛于世,若又开此一涂,使清官美职可以从容辞逊而得,年除岁迁,何所不至?
则是此弊由熹致之。
平生所以自任者虽不足言,然又不至如此之轻,实不忍以身启此弊,为后世嗤笑。
已作韩丈书恳之,幸因书更为一言,使其察此衷诚,力赞庙堂,因其辞避,早为寝罢,不使踪迹布露,反取谴诃,则拙者之幸也。
又况如老兄者,未忘经世之心,而又富有其具,乃未收用,而使此荒拙猥在其先,此又岂所宜邪?
年来百念俱息,唯觉亲胜己、资警益之乐为无穷。
何时复奉从容,豁此意耶?
又向来见人陷于异端者,每以攻之为乐,胜之为喜。
近来唯觉彼之迷昧为可怜,而吾道不振之可忧,诚实痛伤,不能自已耳。
此不知年老气衰而然耶?
抑亦渐得情性之正也?
向见吾兄于儒释之辨不甚痛说,此固为深厚。
然不知者便谓高明有意阴主之,此利害不小。
熹近日见得学者若于此处见得不分明,便使忠诚孝友有大过人之行,亦须有病痛处,其为正道之害益深。
正当共推血诚,力救此弊,乃是吾党之责耳。
韩尚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一○五、《古文渊鉴》卷六○、《南宋文范》卷三三
区区行役,前月半间,始得还家。
忽闻除命,出于意望之外。
自视才能,岂称兹选?
愧惧窘迫,不知所为。
然窃妄意此必尚书丈过恩推挽之力。
既而府中递到六月十五日所赐书,傅丈亦以所得别纸垂示,乃知台意所以眷念不忘者果如此。
私感虽深,然非本心平日所望于门下也。
狷介之性,矫揉万方而终不能回,迂疏之学,用力既深而自信愈笃,以此自知决不能与时俯仰,以就功名。
以故二十年来自甘退藏,以求己志。
所愿欲者,不过脩身守道,以终馀年,因其暇日,讽诵遗经,参考旧闻,以求圣贤立言本意之所在,既以自乐,间亦笔之于书,以与学者共之,且以待后世之君子而已。
此外实无毫发馀念也。
中间恳辞召命,反误宠褒,初亦不敢奉承。
既而思之,是乃君相灼知无用之实,而欲假以闵劳惠养之恩,故少进其官,益其禄而卒许以投闲,似若有可受者,以故恳避踰年,而终于拜受。
私窃以为是足以上承朝廷之美意,而下得以自绝于名宦之途,自是以往,其将得以优游卒岁,就其所业,而无蹙迫之虑矣。
而事乃有大缪不然者,亦安得默然而亡言哉?
夫以熹之狷介迂疏,不能俯仰,世俗固已闻风而疾之矣,独赖一时贤公名卿或有误而知之。
然听于下风,考其行事议论之本末,则于鄙意所不能无疑者尚多。
今若不辞而冒受,则宾主之间,异同之论,必有所不能免者,无益于治而适所以为群小嘲笑之资。
且熹之私愿所欲就者,亦将汩没而不得成。
其或收之而幸有所就,人亦必以为已试不验之书而不之读矣。
又况今日一出,而前日所以斟酌辞受而不敢苟然之意,亦且黯闇而不能以自明
诸公诚知之深,爱之厚,则曷为不求所以伸其志,全其守,而必胁驱纵臾,使至此极也耶?
且士大夫之辞受出处,又非独其身之事而已,其所处之得失,乃关风俗之盛衰,故尤不可以不审也。
者,向既以辞召命而得改官矣,今又因其所改之官而有此授,熹若受而不辞,则是美官要职可以从容辞逊,安坐而必致之也。
近世以来,风颓俗靡,士大夫倚托欺谩,以取爵位者不可胜数,独未有此一流耳。
适不幸,诸公必欲彊之,使充其数,虽不肖,实不忍以身蒙此辱,使天下后世持清议者得以唾骂而嗤鄙之也。
且熹之言此于门下有年,苦言悲恳,无所不至,而执事者听之藐然,方且从容游谈,大为引重,而其要归成效则不过使之内违素心,外贻深诮而后已。
所不能识,且复窃自计,其平生言行必有大不相副者,而使执事者不信其言以至此也。
深自悔责,无所归咎,然亦不敢终默默于门下,是以敢复言之,伏惟怜而察焉。
前日所报大参书,悤悤不及尽此曲折,故今僭易有言,非独以伸鄙意于明公,亦使因是以自达于龚公也。
必若成命已行,不欲追寝,则愿因其请免,复畀祠官之秩,其于出令之体,似未为失。
何必待其狂疾之既作,然后药之乎?
瞻望门墙,无由趋侍,情意迫切,言语无伦。
伏惟高明垂赐矜察。
郑自明1178年10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文渊鉴》卷六○、乾隆《福建通志》卷七○、乾隆《延平府志》卷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副封曩恨未见,今兹幸得窃读,感叹之馀,敛衽敬服。
尝窃论之,以为非独忠谅恳切有以过人,于才辨智略亦非人所能及。
不知刘元城陈了翁辈如何尔。
上圣聪明,开纳如此,一旦感寤,去鼠辈如反覆手耳。
太平万岁,虽老且病,尚庶几及见之,幸甚幸甚。
补郡怀章,虽郁公议,然得以此閒暇进德修业,益懋久大之规,天意亦有非偶然者矣。
更愿深自培养,以厚其基,笃志讲学,以浚其源,使诚意充积而锋颖潜藏,义理著明而议论条畅,则一日复进而立于朝,其所以动寤启发者,决不但如今日之所就而止也。
盖前日文字固为剀切,但论事多而论理少,数群小之奸欺虽详,而于人主之所以端本清源、修德立政之意有未备也。
此其所以然者,失于逆料,听者谓之迂阔而不敢言,亦自于此理讲之未精,不免于自以为迂阔而不足言也。
兼今日之病,只此一病最大,若药之未效,则其他小小證候不必泛投汤剂,以缓药势。
而欲攻此病,所用之药亦须一君二臣三佐五使,多少缓急,次第分明,乃易见效。
今既杂治他證,而所用以攻病根者,又未免互有得失。
亦已详为令弟言之,归当一一禀白,不审尊意以为如何。
衰陋不足以及此,猥蒙不鄙,见使与议其间,亦私感时论之至此,不觉倾倒而忘其愚耳。
此外则伯恭所告读书取人之意,亦所宜深留意者。
盖吾人所立已如此,使天无意于右宋则已,若有此意,异日之事岂得而辞其责哉?
然则今日吾人之进德修业,乃是异时国家拨乱反正之所系,非但一身之得失荣辱也。
惟高明深念之。
然讲学之方未得面论,犹颇以为恨也。
陈丈此行,所系不轻,待于下流,不胜日夕之拳拳也。
熹之出处不足为时重轻,诸公或听其辞固幸,不尔,则受命而复请祠。
又不得,则当申审奏事,以卜可否。
又不得,则引疾丐闲。
此于进退固自以为有馀裕者,未审老兄以为如何?
若终身不出之计,则自禄不逮养之时已决于心怀矣。
今亦不敢固必,且得随事应之耳。
但申审状中,欲少露久违轩陛,愿得一望清光之意,使知本无羞薄诏除之心,不知可否?
幸为筹度,留数字于曹晋叔处,令寻的便附来见教为望。
或不必然,即只依常格写去也。
似之文字果佳,甚慰人意。
老兄亦当勉其进修,以俟时也。
向来一番前辈,少日粗有时望,晚年出来,往往不满人意,正坐讲学不精,不见圣门广大规模,少有所立,即自以为事业止此,更不求长进了。
荆公所谓末俗易高,险涂难尽者,亦可念也。
人材衰少,风俗颓坏之时,士有一善,即当扶接导诱,以就其器业,此亦吾辈将来切身利害。
盖士不素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为国远虑而能无失于委任之间也。
侯官处更有胡明仲侍郎史论,议论亦多切于事理,不知尝见之否?
若未,可就借看,发人意思也。
昨得都下知识书云,伯恭说熹不必请对,此其意盖恐熹复以抵触得罪,沮坏士气。
此意人少识之者,只似熹偷得差遣做一般。
彼意固善,然恐不可承用也。
如何?
陈师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三
试郡无状,以丞相庇临之力,幸及终更。
复叨除命,传闻尝污丞相荐墨,是以有此。
意者偶因臧否支郡及之。
比归见刘平父,乃知所以假借称道者过实殊甚,使人愧惧踧踖,不知所言。
丞相既已失之,老兄在旁又不力谏止,使负此无实之名,他日反为门墙之累,追悔何可及耶?
欲具书谢丞相,具道此意,偶值此便未暇,更旬日间,当有的便续修致也。
归途所过,知识往往能道次舍经历之状,但未知果以何日至莆中旧第?
区区不胜瞻仰也。
闰月二十七日受代,即日出城,游山玩水,自江州界渡江,在道十馀日,以前月十九日到家。
疾病支离,且得休息。
江西敕告尚未被受,衰懒岂复堪此?
幸阙期尚远,得以徐为去就耳。
自明之亡,行且期矣,念之怛然,痛恨如新。
不知向来所喻编次文字,今已就否?
渠所立自足以不朽,然其议论曲折,亦不可不使后人闻之也。
其家事复如何?
朋友传说令女弟甚贤,必能养老抚孤,以全柏舟之节。
此事更在丞相夫人奖劝扶植以成就之,使自明没为忠臣,而其室家生为节妇,斯亦人伦之美事。
计老兄昆仲必不惮赞成之也。
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
然自知经识理之君子观之,当有以知其不可易也。
伏况丞相一代元老,名教所宗,举错之间,不可不审。
既辱知之厚,于义不可不言。
未敢直前,愿因老兄而密白之,不自知其为僭率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六。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八三、闺媛典卷三二六。
陈丞相别纸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六、《古今图书集成》闺媛典卷三二六
自明云亡,忽将期岁,念之令人心折。
其家想时收安问。
前日致书师中兄,有所关白,不审尊意以为何如?
自明不幸旬月之前,尝手书《列女传》数条,以遗其家人,此殆有先识者。
然其所以拳拳于此,亦岂有他?
正以人伦风教为重,而欲全之闺门耳。
伏惟相公深留意焉。
汪尚书甲申十月二十二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二六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古文渊鉴》卷六○
熹兹者累日侍行,得以亲炙。
窃惟道德纯备,固非浅陋所能窥测。
而于谦虚好问,容受尽言之际,尤窃有感焉。
盖推是心以往,将天下之善皆归之,其于任天下之重也何有?
愚恐他日之事常人所不能任者,閤下终不得而辞也。
是以不胜拳拳,每以儒释邪正之辨为说,冀或有助万分。
而犹恐其未足于言也,请复陈之,幸垂听焉。
大抵近世言道学者失于太高,读书讲义,率常以径易超绝,不历阶梯为快,而于其间曲折精微正好玩索处,例皆忽略厌弃,以为卑近琐屑,不足留情。
以故虽或多闻博识之士,其于天下之义理,亦不能无所未尽(盖以多闻博识自为一事,不甚精察其理之所自来,却谓别有向上一著,与此两不相关。此尹和靖所以有「此三事中一事看破,则此患亡矣」之说,可谓切中其病矣。)
理既未尽,而胸中不能无疑,乃不复反求诸近,顾惑于异端之说,益推而置诸冥漠不可测知之域,兀然终日,味无义之语,以俟其廓然而一悟。
殊不知物必格而后明,伦必察而后尽(格物只是穷理,物格即是理明,此乃《大学》功夫之始,潜玩积累,各有浅深,非有顿悟险绝处也。近世儒者语此,似亦太高矣。吕舍人书别纸录呈。)
彼既自谓廓然而一悟者,其于此犹懵然也,则亦何以悟为哉(儒者为此学而自谓有悟者,虽不可谓之懵然,其察之必不详者矣。)
又况俟之而未必可得,徒使人抱不决之疑,志分气馁,虚度岁月而伥伥耳。
曷若致一吾宗,循下学上达之序,口讲心思,躬行力究,宁烦毋略,宁下毋高,宁浅毋深,宁拙毋巧,从容潜玩,存久渐明,众理洞然,次第无隐,然后知夫大中至正之极、天理人事之全无不在是,初无迥然超绝,不可及者。
而几微之间,豪釐毕察,酬酢之际,体用浑然,虽或使之任至重而处所难,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矣,又何疑之不决而气之不完哉(纵言至此,亦可谓躐等矣。然以閤下之明,勉而进之,恐不足以为难也。)
此其与外学所谓廓然而一悟者,虽未知其孰为优劣,然此一而彼二,此实而彼虚,则较然矣。
就使其说有实非吾儒之所及者,是乃所以过乎大中至正之矩,而与不及者亡以异也(穷极幽深,过也;反伦悖理,不及也。)
盖大本既立,准则自明,此孟子所以知言,而诐淫邪遁接于我者皆不能逃其也。
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可不戒哉!
可不惧哉!
愚意如此,不识高明以为如何?
如其可取,幸少留意焉,既以自任,又以是为格非定国之本,则斯言之发庶不得罪于君子矣。
或未中理,亦乞明赐诲喻,将复思而请益焉,固无嫌于听纳之不弘也。
孤陋寡闻,企望之切。
中国所恃者德,夷狄所恃者力。
今虑国事者大抵以审彼己、较强弱为言,是知夷狄相攻之策,而未尝及中国治夷狄之道也。
盖以力言之,则彼常强,我常弱,是无时而可胜,不得不和也。
德言之,则振三纲,明五常,正朝廷,励风俗,皆我之所可勉,而彼之所不能者,是乃中国治夷狄之道,而今日所当议也。
诚能自励以此,则亦何以讲和为哉?
愚之所忧,独恐力既不振,德又不修,则曰战曰和,俱无上策耳。
悦亲有道,在于诚身;
诚身有道,在乎明善
今和战殊途,两宫异论,防已迫,恐误大计。
盖由诚身未至,自治未力,无以取信于亲而然耳。
必欲违令行义,以图事功,其势甚逆而难。
孰若诚身几谏,以冀感悟,其理至顺而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