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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道总管赵野约入援京城靖康二年二月 宋 · 宗泽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六、《忠简公集》卷四、《三朝北盟会编》卷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某惶恐再拜,上覆北道总管资政阁下:春和,恭惟钧候动止万福。
窃惟京城围闭日久,君父注望四方勤王之师入援,想不啻饥渴。
资政北道大总管,乃将大兵自卫,迂回曲折,走南京驻劄,蔽遮江淮之人,俾不能进前固护王室,则朝廷何赖于屏翰!
伏望早赐指挥进发,去京二三程劄寨,示贼虏以天下人心归向、军民怨切愿瞻天表之意。
庶几虏人畏恐,下城引去,以示忠节,无为身谋。
不胜拳拳愤悱激切之至。
大元帅府戒诸路勤王人马檄靖康二年四月 宋 · 汪伯彦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九○
副元帅宗泽宣抚司范讷赵野经制使翁彦国西道副总管孙昭远东道副总管朱胜非南道副总管高公纯陕西制置使钱盖京兆路帅臣范致虚鄜延路帅臣张深副总管刘光世熙河路帅臣王倚环庆路帅臣王似、知淮宁府赵子崧发运判官方孟卿向子諲等:仰各急速部领所统人马,前来京城下会合,听候大元帅康王指挥进发,奉迎二圣。
即不得擅发一人一骑先入京城,以讨贼为名,夤缘劫掠,杀戮无辜,致误国事。
并契勘张邦昌家属见在淮东寄居,仰向子諲行下所属州县严为防守,应副所须,不得少致走透,亦不得辄有杀害。
杨文靖公墓志铭 宋 · 胡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九、《伊洛渊源录》卷一○、《楚纪》卷五九
孟子没,遗经仅在,而圣学不传。
所谓见而知之与闻而知之者,世无其人。
则有西方之杰,窥见间隙,遂入中国,举世倾动,靡然从之。
于是人皆失其本心,莫知所止,而天理灭矣。
宋嘉祐中,有河南二程先生,得孟子不传之学于遗经,以倡天下。
而升堂睹奥,号称高第,在南方则广平游定夫上蔡谢显道,与公三人是也。
公讳字中立姓杨氏
既没踰年,诸孤以右史吕本中所次行状来请铭。
谨案杨氏出于弘农,为望姓。
五世祖唐末避地闽中,寓南剑州将乐县,因家焉。
公资禀异甚,八岁能属文。
熙宁九年进士第,调汀州司户参军,不赴,杜门绩学,渟滀涵浸,人莫能测者几十年。
久之乃调徐州司法
丁继母忧,服阕,授虔州司法
公烛理精深,晓习律令,有疑狱众所不决者皆立断。
郡将议事,守正不倾。
罹外艰,除丧,迁瀛州防禦推官
知潭州浏阳县安抚使张公舜民以客礼待之。
漕使胡师文恶公之与张善也,岁饥方赈济,劾以不催积欠,坐冲替。
张公入长谏垣,荐之,除荆南教授
宣德郎,知杭州馀杭县
南京宗子博士
会省员,知越州萧山县提点均州明道观成都府国宁观,后例罢差监常州市易务,公年几七十矣。
是时天下多故,或说当世贵人,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力引耆德老成,置诸左右,开导上意,庶几犹可及也。
则以秘书郎召,到阙迁著作郎
及对,陈儆戒之言,除迩英殿说书
公知时势将变,遂陈论政事,其略曰:「近日蠲除租税,而广济军以放税降官,是诏令为虚文耳。
安土之民不被惠泽,而流亡为盗者独免租赋,百姓何惮不为盗?
夫信不可去,急于食也。
宜从前诏。
嘉祐通商榷茶之法,公私两便。
租钱如故,而榷法愈急,宜少宽之。
诸犯榷货,不得根究来历。
今茶法独许根究,追呼蔓延,犴狴充斥,宜即革之。
东南州县均敷盐钞,迫于殿最,计口而授,人何以堪?
宜酌中立额,使州县易办,发运司宜给籴本以复转般之旧。
和预买,宜损其数而实支所买之直。
燕云之军,宜退守内郡,以省运输之劳。
燕云之地,宜募边民为弓箭手,使习骑射,以杀常胜军之势。
卫士天子爪牙,而分为二三,宜循其旧,不可增损」。
凡十馀事,执政不能用。
而虏骑已入寇,则又言:「今日所急者,莫大于收人心。
边事之兴,免夫之役,毒被海内。
误国之罪,宜有所归。
西城聚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
宿奸巨猾借应奉之名,豪夺民财,不可数计,天下积愤郁而不得发几二十年。
欲致人和,去此三者」。
会渊圣嗣位,公乞对,曰:「君臣一体,上皇痛自引咎,至托以倦勤避位,而宰执叙迁,安受不辞,此何理也?
城下之盟,辱亦甚矣。
主辱臣死,大臣宜任其责,而皆首为窜亡自全之计,陛下孤立何赖焉?
乞正典刑,为臣子不忠之戒。
童贯为三路总帅,虏人侵疆,弃军而归,置而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相继逃去。
大河天险,弃而不守,虏人奄至城下,而朝廷不知,帅臣失职,无甚于此,宜以军法从事。
防城所仍用阉人提举,授以兵柄,此覆车之辙,不可复蹈」。
渊圣大喜,擢右谏议大夫
虏人厚取金帛,又遂赂以三镇,遂讲和而去。
公上疏曰:「河朔,朝廷重地,三镇,又河朔要藩。
今一旦弃之虏廷,以二十州之地,吾腹中,距京城无藩篱之固,戎马疾驱,不数日而至,此非经远之谋。
四方勤王之师,逾月而后集,使之无功而去,厚赐之则无名,不与则生怨,不可不虑也。
如闻三镇之民欲以死拒守,今若以兵摄之,使腹背受敌,宜可为也。
朝廷欲专守和议,以契丹百年之好,犹不能保,宁能保此狂虏乎?
夫要盟神不信,宜审处之,无至噬脐」。
于是渊圣乃诏出师,而议者多持两端,屡进屡却。
公又言:「闻虏人驻兵磁、相,劫掠无算,誓书之墨未乾,而叛不旋踵,肃王初约及河而反,今挟之以往,此叛盟之大者。
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得也。
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吾以重兵拥其后,此万全之计。
望断自宸衷,无惑浮言」。
而议者不一,故终失此机会。
于是太原诸郡皆告急矣。
太学生伏阙,乞留李纲种师道,军民从之者数万人。
执政虑其生乱,引高欢事揭榜于衢,且请以礼起邦彦
公言:「士民伏阙,诟骂大臣,发其隐慝,无所不至,出于一时忠愤,非有作乱之心,无足深罪。
李邦彦首画遁逃之策,捐金割地,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纳誓书。
李邺奉使失辞,惟虏言是听。
此二人者,国人之所同弃也。
今敷告中外,乃推平贼和议之功归此二人,非先王宪天自民之意。
宜收还榜示,以慰人心」。
邦彦等既罢,赵野尚存。
公复言:「昔尝建言,请禁士庶以天王君圣为名者。
皇后以为谄谀之论,废格不行。
犹泰然,不以为耻,乞赐罢黜」。
上皆从之。
或意太学生又将伏阙鼓乱,乃以公兼国子祭酒
遂言:「蔡京以继述神宗皇帝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
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廷。
然致今日之祸者,实安石有以启之也。
谨按安石昔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
神宗皇帝称美汉文,罢露台之费,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也。
茅茨土阶,其称禹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者,必非之道。
王黼三公领应奉司,号为享上,实安石自奉之说,有以倡之也。
其释《凫鹥》之末章,则曰: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
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
按此章止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无后艰耳,而安石独为此说。
蔡京辈争以奢僭相高,轻费妄用,穷极淫侈,实安石此说有以倡之也。
其害岂不甚哉!
乞正其学术之缪,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
遂降安石从祀之列。
谏官冯澥力主王氏,上疏诋公,又会学官纷争,有旨皆罢,即上章乞出。
给事中
章又四上,请去益坚,以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崇福宫
又恳辞职名不当得,有旨:「杨某学行醇固,谏诤有声,请闲除职,累月恳辞。
宜从其志,以励廉退」。
徽猷阁待制
上即位,除工部侍郎
论自古贤圣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者,以君德在是故也。
上然之。
除兼侍讲
二年,以老疾乞出,除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四年,上章告老,从之。
绍兴五年四月二十四日终于正寝,享年八十有三,葬本邑西山之原。
近臣朱震奏公尝排邪说,以正天下学术之谬;
辩诬谤,以明宣仁圣烈之功;
雪冤抑,以复昭慈圣献之位。
据经论事,不愧古人。
所著《三经义辩》有益学者,乞下本州抄录,仍优恤其家。
有旨赠官,赙以金帛。
娶余氏,赠硕人,先卒。
子五人:迪早卒,迥、遹、适、造已仕。
女四人:长适陈渊,次陆棠,次李郁,次未嫁。
孙男七人,孙女五人,曾孙一人。
公天资夷旷,济以问学,充养有道,德器早成。
积于中者,纯粹而闳深;
见于外者,简易而平淡。
閒居和乐,色笑可亲;
临事裁处,不动声气。
与之游者,虽群居终日,嗒然不语。
饮人以和,而鄙薄之态自不形也。
推本孟子性善之说,发明《中庸》、《大学》之道。
有欲知方者,为指其攸趣,无所隐也。
当时公卿大夫之贤者,莫不尊信之。
崇宁初,代余典教渚宫,始获从公游。
三十年间,出处险夷,亦尝覸之熟矣。
视公一饭,虽蔬食脆甘,若皆可于口,未尝有所嗜也;
每加一衣,虽狐貉缊袍,皆适于体,未尝有所择也;
平生居处,虽弊庐厦屋,若皆可以托宿,未尝有所羡而求安也;
故山之田园,皆先世所遗,守其世业,亦无所营增豆区之入也。
老之将至,沉伏下僚,厄穷遗佚,若将终身焉。
子孙满前,每食不饱,亦不改其乐也。
然则公于斯世,所欲不存,果何求哉!
心则远矣,凡训释论辩以辟邪说,存于今者,其传寖广。
故特载宣和末年靖康之初诸所建白,以表其深切著明。
而公之学于河南小尝试之,其用已如此,所谓援而止之而止,必有以也。
进不隐贤,必以其道,岂不信乎!
世或以不屑去疑公,盖浅之为丈夫也。
铭曰:
天不丧道,文其在兹。
维天之命,尸者其谁?
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兄弟,而遽并为世师。
伟兹三贤,阔步共驰。
有学术业,颜其馁而。
公名最显,垂范有词。
岂不见庸?
孔艰厥时。
狂澜奔溃,砥柱不欹。
邪说害正,倚门则挥。
嗟彼奸罔,谗言诋欺。
我扶有极,人用不迷。
奚必来世,判其是非?
有援则止,直道何疵!
不勉而和,展也可夷。
河流在北,伊水之湄。
谁其似者?
订此铭诗。
王襄赵野司制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八、《浮溪集》卷一二
忘身徇国者,臣子之心;
赏勉罚偷者,朝廷之柄。
矧在艰危之际,尤先综覈之公。
具官某早被眷知,预闻机政。
昨属边裔之扰,大分方面之权,俾各专征,靡从中覆。
列诸屯之卒乘,将内屏于京师,庶直风尘,即趋郊甸。
岂有两君之在野,略无一骑之入关?
故取迂涂,以为遁计。
既无以上纾国难,复不能留庇居民,公纵偏裨,肆为盗贼。
逮朕纂承之始,务昭含贷之仁,如汝等伦,置而不问。
然人言荐至,公论靡容。
其分务于别都,用少伸于邦宪,以惩不恪,以警无良。
尚深循省之思,无重悔尤之积。
王襄赵野散官安置制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八、《浮溪集》卷一二
趋朋友之急者,不敢以存亡为辞;
议《春秋》之诛者,莫先于功意俱恶。
尔顷繇近弼,出总重兵。
受朝廷数世之恩,固当前死;
闻君父重围之急,忍复自营?
乃专怀顾避之私,至巧作迁延之役。
视国家有如于秦越,刈生灵不啻于草菅。
言者以闻,为之于邑
其黜从于散秩,用投畀于遐荒。
兹谓隆宽,毋忘至戒。
赵野尚书左丞宣和五年二月乙酉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人主劳于求贤,将以济天下之务;
君子乐于行意,盖由蕴胸中之诚。
惟正邦之略,在我而有馀;
故佐王之学,因时而自显。
服持神器之重,庶穆政涂之贤。
延登杰材,用孚众听。
具官赵野高明而博达,凝远而裕和。
学擅儒宗,摅发六经之奥;
行为世范,兼包九德之醇。
早践历于近班,益懋扬于贤业。
兰台率属,尤高宪部之能;
鳌岛擒文,再入禁林之直。
追典章于三代,孚德意于四方。
望实兼隆,操守弥固。
是用延登筦辖,翊赞机衡。
用彰眷倚之隆,克迪猷为之美。
噫!
立政立事,既先崇德之求;
惟几惟康,勿替同寅之助。
往祗朕训,益肩乃心。
王黼等推恩御笔宣和五年五月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五、《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
虏政不纲,邻国侵扰,不图人心之慕义,率皆革面以向风。
朔蓟云燕,悉归舆地,劳来还定,已奏肤公。
安华夏之生灵,绍祖考之先志,所赖庙堂之策,集此不世之勋,当有酬庸,以昭异数。
可依下项:王黼太傅进封楚国公
郑居中太保,仍与一子推恩;
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赵野各进官二等。
以上并依恩例加勋封。
具奏到陈留见道君太上皇后劄子靖康元年三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梁溪集》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祥符区
臣舟行离陈留县三十五里,遇道君太上皇后船。
臣同黄经臣于岸上起居讫,蒙传教旨劳问。
臣托内侍官李修等奏禀,乞依赵野例至幄次前奏事,奉教旨允。
臣即时登舟,于帘前叙致讫拜,具道陛下圣孝思慕之意,及道君太上皇后平时保护之德。
蒙问朝廷欲使于何处居止。
臣对以见遵奉道君太上皇帝圣旨指挥,建撷景园为宁德宫,时暂居止,他日须于龙德宫侧别建宫室,方协典礼。
又蒙问时暂居禁中,有何不可?
臣对以天下大义,惟礼与情,情欲其通,而礼所以节文之。
以皇帝圣孝,殿下圣慈,母子之情,岂复有间?
但有司议礼,以为稽之三从之义,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未到阙间,殿下欲以居禁中,于礼未合,恐非所以副天下之望。
蒙谕,朝廷须是措置教是则得。
臣对以朝廷如此措置,但欲协典礼、顺人情,以副天下之望,两宫安则宗社天下安矣。
既退,臣复召提举人内侍官李修等三人,委曲谕以前说,及天下大义,皆以为然。
又蒙太上皇后赐食赐茶,及赐一行官吏钱五百贯文。
李修谕臣,既居宁德宫后,欲一到禁中瞻拜神御,可否何如?
臣对以殿下既居宁德宫,皇帝自当时往省问,如欲暂到禁中,有何不可?
既而解船,臣步即前路奉辞讫,依禀圣旨,迤逦前去迎奉道君太上皇帝
臣窃谓太上皇后已有许居宁德宫之意,更望圣慈曲全孝道,不须过有疑虑,如不许使臣人从入皇城之类,似不须如此。
乞与宰执商议,使情无间阻,别致生事,为宗社生灵无疆之福。
臣不胜虔祷之至。
奏知朝见道君太上皇帝劄子靖康元年三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梁溪集》卷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臣舟行,二十日晚南京,诣道君太上皇帝行宫,得旨令来日见。
二十二日早赐对幄殿。
首问臣离阙日皇帝圣躬万福,臣对以陛下圣孝思慕欲养之意数十言。
道君泪下,称皇帝仁孝,四海皆知,凡数十言。
次问臣贼马到城下守禦次第,臣以实奏知,道君宣谕:此中一一具知。
臣进劄子二纸,其一乞銮舆早还,蒙道君宣谕,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
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降指挥更不戒行。
其一叙臣往蒙道君知遇,及蒙陛下委任,方艰难时,得效犬马之力,只候迎奉还宫,二圣重欢,臣得乞身之意。
道君抚劳再四,及称陛下书中褒奖之语,面赐臣玉带一条,并金鱼袋,令臣即时系服。
又言行宫人皆喜公来,且以此安慰其心。
臣拜谢讫退,蒙遣使臣赐臣酒果、香药等。
日本欲诣天庆观、鸿庆宫、神霄宫烧香,闻臣催促奉迎,禁卫仪物等将到,遂展一日,仍有旨令臣扈从。
二十二日早,道君蔡攸郑详凡三次谕及,称七宝辇皇帝未曾御,礼数太过,欲只乘簥子如何?
臣对以陛下出自圣意,专以此奉迎道君,愿乘御,使南都士民耸观盛事。
是日臣同赵野宇文粹中蔡攸等扈从三处烧香,观者如堵,莫不感悦。
既归行宫,召臣对便殿,具道所以内禅之意,并出亲书青词草,令臣赍示宰执等;
及言前日措置未当数事。
臣逐一解释,道君宣谕此等皆末事,但勿为形迹,使四海观看不好即得。
臣对以陛下圣孝,欲极四海之奉,以养道君皇帝。
仓卒扰攘之中,朝廷有司措置施行,或有未至,愿以保全宗社大计为念,细故不足深责。
陛下惟恐少有不当道君意者,日夕忧虑,至于全不进膳,愿有以慰安之,以副天下之望。
道君谕臣言:「寻常只为性快,有些小事,只欲说破便无事。
公尽见此中底里,来早辞毕,先归达此意,慰安皇帝」。
因袖中出书付臣,仍谓臣曰:「公辅助皇帝,捍贼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名青史,垂之万世」。
臣感泣再拜受命,又出小字书数事,令臣奏知,皆微末易从之事,容臣到阙日面奏。
今具合奏知事如右。
奉迎录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九、《梁溪集》卷八三
靖康元年二月初十日,金人退师,道君太上皇帝镇江府回銮次南都,徘徊不进,欲诣亳州上清宫烧香,及取便道如西都,渊圣以为忧。
又每有书至,必及朝廷改革政事,又批太皇后当居禁中,出入正门,于是喧传,且有垂帘之事。
又批吴敏、李某令一人来,莫晓圣意,皆言事且不测。
臣奏渊圣曰:「所以欲臣及吴敏来无他,欲知朝廷事耳,吴敏不可去陛下左右,臣愿前去奉迎,如蒙道君赐对,臣具条陈自围城以来事宜,以释两宫之疑,决无他虑」。
渊圣初不许,臣力请之,乃听。
渊圣令赍御前书达道君,且赐行宫官属茶药、银合有差。
十七日离国门,十八日早次陈留县秋口,遇太上皇后船,臣具榜子拜谒道左。
太上皇后舣舟,令内侍杨修传教旨劳问。
臣附奏曰:「陛辞日有所得圣旨,合具奏知,乞依赵野例幄前奏事」。
复传教旨允。
臣遂登舟,入幄中,帘前拜讫,具道渊圣思慕,且叙方艰危中,蒙擢任感激之意。
太上皇后亲加奖谕,臣再拜谢讫。
太上皇后曰:「朝廷欲令于何处居止」?
臣对曰:「朝廷见以撷景园为宁德宫,奉太上皇后」。
盖遵禀道君太上皇帝十二月二十三日圣旨指挥太上皇后已得旨令居禁中。
臣对曰:「以皇帝圣孝,殿下圣慈,母子之情,岂复有间?
但稽之三从之义,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而殿下居禁中,于典礼有所未安。
朝廷讨论,但欲合于典礼,以慰天下之望,两宫安则天下安矣」。
太上皇后曰:「朝廷须是措置令是则得」。
因泛说他事。
臣拜辞登岸,因召内侍杨修李俅等三人坐幕次,与再道前语。
三人者皆宁德宫官也,以臣言为然,因入白之。
复传教旨:「相公所论甚有理,但既居宁德宫后,欲到禁中神御前烧香,可否?
但奏来」。
臣附奏曰:「太上皇后居宁德宫,皇帝自当时诣省问,万一欲暂到禁中,岂有不可之理」?
因遣使赐香、酒食等,钱五百贯给散随行,使臣以前语具劄子奏知渊圣,且云太上皇后已有许居宁德宫意,愿一切不须示以疑阻,以昭圣孝。
二十日南都,得旨,二十一日引对。
是日道君御幄殿,臣起居讫,升殿奏事,具道渊圣思慕,欲以天下养之意。
道君泣数行下,曰:「皇帝仁孝,四方所知」。
且奖谕曰:「都城守禦,宗社再安,相公之力为多」。
臣再拜谢讫,因出劄子二纸进呈。
其一乞道君早回銮舆,不须诣亳社、西都,以慰天下之望;
其二自叙素蒙道君教育,擢用于国家艰危之中,得效犬马之力,欲乞身归田庐之意。
道君慰劳再四,因曰:「相公顷为史官,缘何事去」?
臣对曰:「臣昨任左史,得侍清光几一年,以狂妄论列都城积水,伏蒙圣恩宽斧钺之诛,迄今感戴」。
道君曰:「当时宰执中有不喜公者」。
臣愧谢,因奏曰:「臣昨论水灾,实偶有所见。
自古虽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其城郭,天地之变,各以类应,正为今日兵革攻围之兆。
尝观《开天传信记》,载天宝中长安大水,后数年乃有安史之变,其事与今日相类。
大抵灾异变故,譬犹一人之身,病在五脏,则发于气色,形于脉息,善医者能知之,非有物使之然,一气之先至者尔。
所以圣人观变于天地,而修其在我者,故能制治保邦,而无危乱之忧」。
道君以为然,特加奖谕。
因询虏骑攻围都城守禦次第,臣具以实对。
语既浃洽,道君因宣谕行宫止递角、御纲运等事,曰:「止递角,只缘都城已受围,恐为金人知行宫所在;
卸纲运,亦恐为敌人所得,非有他也」。
臣又奏曰:「方艰危时,两宫隔绝,彼此不相知,虽朝廷应副行宫事,亦不容无不至者,在圣度照之而已」。
道君因询问朝廷何故追赠司马光
臣对曰:「方金寇在外,人情恐惧不安,司马光实得都人之心,故追赠之,欲慰安都人心」。
又问曰:「何故拆夹城,公知所以置夹城之意否」?
臣对以不知。
道君曰:「内禅之意久已定,但人不知,偶缘金人犯阙,事成于仓卒间尔。
本欲内禅后于夹城中往还,抱子弄孙,不欲令皇帝频出,人主频出则不威,此本意也」。
臣对曰:「臣久在外方,实不知此意。
如朝廷近日拆去夹城之意,则臣知之。
夹城中通宫苑,皆游燕之地。
艮岳九曲池至龙德宫后,正与金水门相接,金人下寨在金水门外。
平时夹城中有清卫兵卒巡防洒扫,自金寇犯阙,尽应募守城,夹城中无一卒守宿,恐有奸细不测之患,故拆去使与宫禁相绝,傋不虞也」。
如此之类,凡询十数事,皆逐一解释,道君无语。
因从容复奏曰:「臣辄有愚意,仰渎圣聪。
皇帝仁孝小心,惟恐一有不当道君意者,每得御批诘问,辄忧惧不进膳。
臣窃譬之,人家尊长出,而以家事付之子弟,偶遇强盗劫掠,须当随宜措置。
及尊长将归,子弟不得不恐,然为尊长者,正当以其能保全大计慰劳之,不当问其细故。
今皇帝传位之初,陛下巡幸,适当大敌入寇,为宗社计,政事不得不小有变革。
今宗社无虞,四方以宁,陛下回銮,臣以谓宜有以大慰安皇帝之心者,其他细故一切勿问可也」。
道君感悟,曰:「公言极是,朕只缘性快,问后即便无事」。
因内出玉带、金鱼袋、古象简而赐曰:「行宫人得公来甚喜,以此慰其意,便可佩服」。
臣固辞,不允,再拜受赐而退。
二十二日,扈从道君诣鸿庆宫烧香。
初,臣行至拱州,见奉迎道君禁卫宝辇仪物等留不进,因以便宜作奉圣旨令趋南都
至是道君烧香,禁卫宝辇仪物等适至南都,士女民庶夹道耸观。
是日再召对于幄殿,道君太上皇帝出示文字一轴,乃太宰徐处仁以下表奏,具道太上皇后不当久居禁中及出入宣德门指挥,其语颇激切,于臣名衔下注「奉使」字。
道君曰:「适得徐太宰表,乃是问头,当如何答」?
臣对曰:「徐处仁等但以嗣圣忧恐,故有此奏。
今既不用前项指挥,似不须答,此表容臣携归」。
道君曰:「甚好」。
臣因以表轴置公服袖中。
道君又出尚书省劄子,云朝廷有指挥,行宫内侍十人皆与在外宫观,不得入京城
此辈皆是日在左右梳头系裹不可缺之人」。
臣奏曰:「如圣意欲留,容臣携此劄子归,奏知皇帝取旨」。
道君曰:「甚好。
数内两人系童贯亲戚,不须留,馀人如冯彦等,只乞留龙德宫祗应」。
因宣谕令来日朝辞讫,先还阙,赐酒食香茶等。
二十三日朝辞,再对于幄殿,道君出小字青词稿一纸,俾宣示宰执百官,乃道君初传位奏天所作者。
道君宣谕曰:「本欲往亳州太清宫,以道路阻水不果。
又欲居西洛,以皇帝恳请之勤,已降指挥,更不戒行。
公先归,达此意慰安皇帝」。
因袖中出书付臣,仍宣谕曰:「公辅助皇帝捍贼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臣感泣再拜受命。
辞讫,即先具劄子,以所得道君圣语奏知渊圣,御批有「览来奏,知卿奏对之语忠义焕然」之语。
二十五日还抵阙下,对于垂拱殿,进呈道君皇帝御书,具道所以问答之语,渊圣嘉劳久之。
因奏道君欲留内侍姓名,得旨听留龙德宫祗应。
复以道君所赐玉带、牙简进纳御府,有旨再赐。
二十七日宰执奏事延和殿,进呈车驾出郊诣资福寺迎奉道君仪注。
耿南仲建议,欲尽屏道君右内侍,出榜行宫,有敢入者斩,先遣人搜索,然后车驾进见。
臣奏以车驾行幸自有常法,有视皇城门者,有视宫殿门者,用各不同,不若止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必欲过为之防,恐却有不可防者。
南仲曰:「《易》曰『惑之者疑之也』,虽圣人有所不免」。
臣曰:「古人虽不免于疑,然贵于有所决断,故《书》曰『稽疑』,《易》曰『以断天下之疑』。
傥疑情不解,如所谓窃鈇者,则为患不细」。
南仲纷纷不已。
臣奏曰:「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闇而已。
诚则明,明则愈诚,自诚与明推之,可以至于
疑则闇,闇则愈疑,自疑与闇推之,其患至于不可胜言。
耿南仲当以道辅陛下,而其人闇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
渊圣笑之。
南仲怫然怒甚。
既退,再召对于睿思殿,赐茶讫,南仲忽起奏论士民伏阙之事,乞付御史台根治。
渊圣及宰执皆愕然。
臣奏曰:「臣适与南仲辩论于延和殿,实为国事,非有私意。
南仲衔臣之言,故有此奏。
伏阙之事,陛下素所鉴察,臣不敢复有所辩。
但臣以非材冒处枢辅,仰荷特达之知,未能有所补报,区区素志,欲俟贼骑出疆,道君銮舆还阙,然后求归田庐,臣之愿也。
南仲之言若此,臣岂敢复留?
愿以事送有司,臣得乞身待罪」。
渊圣笑曰:「伏阙士庶以亿万计,如何结集,朕所洞知,卿不须如此」。
南仲犹不已。
臣因再拜辞出,居启圣院,不复归府第,入劄子求去,章凡十馀上,皆批答封还不允,差御药宣押造朝,及押赴枢密院治事,复即时上马。
四月朔,车驾诣宁德宫,复遣御药宣押扈从。
道君太上皇帝三日入国门,臣以守禦使职事迎拜于新宋门内,道君于辇上顾揖。
翌日,扈从朝于龙德宫,复上章恳请求罢知枢密院事,渊圣降手诏数百言,不允,徐处仁吴敏谕旨。
又召至内殿,面加慰谕,且曰:「贼马方退,正赖卿协济艰难,今遽欲舍朕何之?
前事不足介怀,宜为朕少留」。
辞意恳恻,臣不得已,再拜受就职。
奏请夺罢赵野职郡疏靖康元年六月二十日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五、《胡少师总集》卷二、《靖康要录》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自蔡懋知大名府,两尝论奏,以为其人凶悍,敢为不义,乞赐罢斥,不蒙施行,今果失军民之情,监司具其过恶,始罢府事,以赵野代之。
夫去一蔡懋,用一赵野,其人才不甚相远,臣又以为朝廷之失也。
之才,但能工于附奸邪而规进取,蔡京王黼李邦彦用事,皆能谐丽,得其欢心。
若其他可用之实,了无寸长。
方今金寇侵侮、陛下焦劳之时,大臣义当体国,见危授命,辄乞致仕,欲弃君而去,为自全之计,戴天履地,何忍如是?
李邦彦坚守和议,割弃三镇亦与谋,实欲卖国以结虏人。
案其罪状,流窜有馀,况可使守陪都乎?
所有大名尹指挥,乞赐追寝,仍乞明正典刑,夺职罢郡,窜之远方,以为奸佞之戒。
伏阙上钦宗皇帝靖康元年二月五日 北宋 · 陈东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三、《陈修撰集》卷二、《孝慈渊圣皇帝要录》卷上、《宋史》卷四五五《忠义传》一○
臣等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者,社稷之主也;
奋不顾身,死生以之者,社稷之臣也;
妒贤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贼也。
恭惟皇帝陛下聪明英睿,神智旁烛,贤邪之分,宸衷判然,天下戴以为社稷之主也。
而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
其庸谬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断然不疑,拔九卿之中,不一二日,任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能任贤矣;
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复相邦昌,其馀又皆擢用。
何陛下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今又闻复罢李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此必为邦彦等挤陷。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
臣等闻比日用兵,偶然小有不利,邦彦等遂得乘閒投隙,归罪于
然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小胜固未足为喜,而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强,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臣等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兹岂诚为陛下计?
时中邦彦等初见事有警急,欲自保全,各以差除亲党,旋领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自逃遁,以保妻孥。
自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至闻群臣劝陛下他幸,则中外恟恟,不敢自保。
当时若非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何从复有天下!
赖陛下聪明,不惑群议,断自圣智,特从请。
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臣等伏见邦彦等事太上皇帝,享高爵厚禄,为日最久,坐视天下之弊,未尝肯发一言以图补报。
至如王黼童贯蔡攸,共兴北师,天下皆知其不可,上皇决之,群臣惟郑居中力争以为不可轻举。
王安中者,力赞王黼,以遂其役。
邦彦等辈非不与闻此议,而略不可否于其间,其实亦皆阴助王黼,以贻今日之祸,使上皇痛自罪抑,避位而去。
陛下新即宝位,遽有变乱之虞,慄慄危惧,不遑宵旰。
邦彦等并当引己归咎,自求贬放,以谢君父,而乃当此危急之际,尚敢偃蹇自若,持禄固位,坐妨贤路,又复忌嫉贤能,害国大计。
邦彦首倡讲和之议,又许割地,挫辱国势,今欲必遂前非,以逋罪咎,幸小失,因缘沮毁。
陛下若听其言,斥不用,则宗社存亡将未可知。
若谓虏人真欲请和,则既和之后,尚敢攻我京城,纵兵四掠,屠我畿内。
犬羊之性,急则摇尾,缓则跳梁,乍臣乍叛,变诈百出。
窃知今日困弊不可枝梧,闻陛下信任李纲,自知灭亡无日,请和之意必更激切;
邦彦等乃得藉口以沮成谋,遂致李纲罢废。
罢命一传,士大夫失色,兵民骚动,至于流涕相吊,咸谓不日为虏擒矣。
则是陛下罢废李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虏计中也。
闻朝廷又欲增与骡马等物,无乃假寇兵而资盗粮乎!
又闻邦彦等尚执前议,必欲割地与之。
曾不知祖宗土地得之甚艰,又况河北实朝廷之根本,而三关四镇实河北之根本,若弃三关四镇,是弃河北,则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能复都洛阳乎?
且如太原一郡,凡经艺祖太宗两朝亲征,仅乃得之。
祖宗所以必取者,盖以其地控扼二虏,下瞰长安才数百里
今弃太原,则长安京城千里已在睥睨中,朝廷又安能往都乎?
此祖宗所以特重两河之地。
真宗仁宗朝以来,北虏盖有割地之请矣,朝廷宁屈己增币以塞其欲,至于土地,一寸不肯与之。
圣圣相守,咸念祖宗艰难之功,惜国家要害之地,不忍弃也。
今陛下即政之初,邦彦等便欲弃祖宗疆土,不知待陛下作何等主也!
不知割与太原中山河间以北十有馀郡之后,邦彦等能使虏人不复败盟否?
窃恐口血未乾,已引兵南向矣。
自大梁至长安,既不可都,必将迁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
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焉,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而奠宗社耶?
又况保州乃祖宗陵寝所在,一旦陷于胡虏,必遭暴露,国祚长短,所系非轻,邦彦等忍弃之耶?
其意不过欲纾目前之急,不为国家长久之计;
又不过欲沮李纲成谋,以快私愤;
亦恐李纲成功之后,自知前议之失,罪有所归,故并力沮之,期于必胜。
邦彦等日在陛下左右,每一言及李纲用兵之事,必故作惊怖之状,争为危急之言,以恐陛下,欲陛下必听其计,以害李纲
遭遇,日见拔擢,邦彦等自知必不能安身朝廷之上,乃荐引私党,以塞陛下进用李纲之路。
王孝迪者又是邦彦姻家,必与群奸力排李纲而助李邦彦
而在台谏者,亦多是邦彦等党与。
前日邦彦请召国子监长贰相见,翊日乃闻祭酒谢克家除谏臣,司业孙觌御史
臣等在学备见此事,众心不平,岂有天子欲用耳目之官,而宰相大臣前期召见以收私恩,其意安在?
想今台谏之中,鲜为陛下发一言以明李纲之无辜者,若可谓孤立无助。
臣等窃谓今日朝廷之上,非特为孤立,而邦彦等自为身谋,不肯以腹心事陛下,恐陛下亦成孤立矣,可胜寒心!
天下共知李纲可以大用,臣等请为陛下言其一二。
顷岁京师大水,自宰相大臣以及百官争占舟船,或结木筏为避水计。
是时邦彦等皆在朝廷,曾不闻一人为君父备者,亦不闻一人言及灾异者,独慷慨为上言之,至为奸臣谮逐,数年不用。
前日边报初至,宰执骨肉尽皆出京,独妻孥未尝迁徙。
陛下方此深轸北顾之忧,而左右大臣无一人为陛下请行者,独奋然以身任之,之用心可见矣,陛下何忍信朋邪之计,而斥正人端士乎?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废罢,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兴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无还者,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李纲小挫而遽加罪乎?
若以虏请和议,遂欲罪以谢虏,无乃中其反间之术乎!
若因邦彦等谮谤之故遽废斥之,无乃遭其愚弄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
盖今日宗社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无终为异议所沮。
魏文侯乐羊将而攻中山,当时异议沮之,至有谤书一箧。
乐羊功成而归,文侯出其书示之,乐羊乃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王任臣之力也」。
唐宪宗讨蔡,数不利,群臣争请罢兵,宪宗曰:「一胜一负,兵家常势,若师常利,则古何惮用兵耶?
但论帅臣勇怯、兵力强弱、处置何如耳,讵一败便沮成计乎」?
于是左右不能容其间。
裴度请身督战,卒破蔡贼。
史臣有言:「非度破贼之难,任度之为难也」。
韩愈宪宗之功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宪宗号称中兴之主,正在于此,惜其弗自克厥终也。
臣等窃愿陛下远鉴前代已然之事,坐照今日异议之臣,奋发英断,复用李纲,以成大功,宗社幸甚。
臣等为陛下今日计,莫若斥邦彦等,拔而相之。
吴敏耿南仲不肯与李纲共事,更愿速降诏旨,召徐处仁唐恪等置诸左右,而阃外之事尽付种师道实专之。
内外将相之臣必肯悉心协力,助陛下大有为于天下矣。
臣等学校书生,素与无半面之雅,与邦彦等亦昧平生,所以必劝陛下进而退邦彦等,岂有他哉,盖生灵之命与宗社存亡俱在陛下用与不用、去邦彦与不去之间耳。
天下公论如此,臣等岂敢默默。
陛下若以臣等之言为未足取信,愿试登御楼,呼召耆老百姓一问之,呼军兵一问之,呼行道商旅一问之,试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可用而邦彦等可斥也。
陛下用舍之际,不可不谨。
臣等以布衣之贱,论及宰相大臣,罪当万死。
干冒天威,不胜俯伏待罪之至。
高宗皇帝第二书建炎元年八月十九日 北宋 · 陈东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四、《陈修撰集》卷三
臣于七月十日准知镇江府延康殿学士赵子崧牒,备准尚书礼部符及开封牒,五月十日三省同奉圣旨:「陈东令乘递马发来赴阙,即时祗受前件指挥」。
寻即治行。
七月二十日臣自本家起发,二十六日渡江赴行在,今月十五日入门讫。
伏念臣去年夏五月太学请假,归省祖母、母氏,退伏闾里,未几乃闻金贼再寇京城
臣虽至愚,粗知忠孝,身在畎亩之中,而乃心未尝一日忘君父。
,杳闻朝廷音耗,引领北望,日夕以俟国威大振、贼虏殄灭。
夏四月,乃知京城失守,时事大变,两宫蒙尘,九庙危辱,金枝玉叶,堕落虏营。
逆孽藉势,僭窃大宝。
群邪辅之,更姓易号。
臣始闻之,不以为信,窃谓开辟以来,宁有是事?
五代石晋契丹得天下,衰弱不竞,大势未尝入手,故不旋踵为夷狄所灭。
我祖宗诞受天命,圣圣相继,积祀忧勤,深仁厚泽,格于上下,天意人心,未厌宋德。
况今诸将之兵大会几甸,毋虑百万,自当左右前后,以卫王室,岂容祸变一至于此?
诚不敢以为信也。
比见陛下大元帅府檄书传示四方,始信果然。
臣与家人妇子、朋友故旧、乡党亲戚、田夫野叟相向而泣,曰:「吾属世世戴赵氏之天,履赵氏之地,今忍复事异姓,为伪民乎」?
号天叫地,恨无死所。
急睹五月赦书,知陛下龙飞,社稷复归我宋。
始与人人收泪相顾,曰:「幸矣,有生意矣,再睹天日之光矣,庶几其复见太平矣」。
方欲求田问舍,躬耕以奉祭养,以全其生,以尽其年,如是而已矣。
岂意陛下仄席幽隐,首及贱微,顾臣何人,可以当此?
臣虽不肖无状,敢不奋励感激,竭忠尽愚,图报万一?
恭惟陛下即位才十日,辄下明诏,搜一布衣韦带之士,其意岂苟然哉?
窃谓陛下必欲闻刍荛之言矣。
有君如是,顶踵何爱?
臣敢请以当今之急务,天下之大事,为陛下言之,在陛下处之何如耳。
处之甚易,亦甚难。
陛下聪明果断,则处之易于反掌;
若优柔不忍,则无可为者矣。
臣谨具书,一一奏闻,惟陛下裁择。
一,臣窃谓天下之事,何事最大?
二圣北狩,銮舆未还。
天下之人,虽贱如田夫,愚如野妇,每有一言说及二圣,必相痛哭,涕泪交流。
又况陛下孝弟之至,神圣所钟,想见思念父母兄弟沙漠之苦,寝食俱废。
臣窃以为徒能忧思,于事无益。
陛下必欲二圣銮舆早还,莫若慨然奋发英断,选将治兵,示强以取。
若欲卑辞,加之厚币,或遣使命,恳切邀请,却恐示怯,示我之怯,益彼之强,二圣銮舆永无回日。
汉高祖曾被项羽擒质太公,高祖:「若不急下,吾烹汝公」。
当是之时,使汉高祖畏怯恐惧,哀鸣请命,烹太公,其理必矣。
高祖聪明,便以智胜,乃为大言以压项羽
其言谓曰:「今我公者即是汝公,汝欲烹,分一杯羹」。
高祖岂欲人杀其父,事势迫切,乃为此言。
果不敢烹太公,其后太公遂得生还。
臣愿陛下今于金贼亦当慷慨以气压之,压之之术,乃在陛下决策亲征,挫折虏气,使知陛下果是不怯。
臣妄意亲征之诏一旦而下,天下之人莫不鼓舞,愿为陛下效一死战,舒其痛愤。
兵威士气必然大振,虏人虽强,岂不远虑,必奉二圣归而请盟。
愿陛下刻意图此。
一,臣窃谓当今之事,何事最急?
用兵亲征,最为急务。
伏惟陛下父母妻子、诸父兄弟、六亲九族尽在沙漠,陛下以一身孑然独立于亿兆之上,宵衣旰食,北顾忧思,必欲报复夷狄之耻,迎奉二圣銮舆早还,以成我宋中兴大业
用兵亲征,诚不可缓。
何以言之?
犬羊之虏,意得志满,气亦骄惰。
彼必谓我已是衰弱,不复可振,今我掩其不备,乘其骄惰,贾勇而前,一击必胜。
若失其时,噬脐何及,臣愿陛下勿惮用兵。
议者多谓今日之兵无可用者,臣谓不然。
天下之兵无不可用,只缘前此将帅非人,怀奸卖国,挫折军威,欲战之兵乃不得战,郁愤丧气,至于解体。
如欲用之,在陛下发舒其愤,兴作其气。
愤或未舒,气或未作,猛夫悍卒皆不能战;
愤既已舒,气既已作,懦夫孺子皆可为兵。
欲舒其愤,兴作其气,正在陛下大明诛赏。
去年,三军在行,皆愿捐躯,效死一战,奈何诸将率为奸谋,不肯辄出一人一骑,为国禦敌,乃下令曰:「杀虏者死」!
偏裨小将,有能率众杀虏人立功者,往往主将径行诛戮。
缘此之故,三军沮挫,竟无斗志,天下所以郁愤丧气。
伏自陛下即位以来,天下之人倾心拭目,日俟朝廷正厥典刑。
至今多时,未赐行遣,天下疑惑,皆谓陛下欲姑息诸将,失天下心。
臣谓陛下必不欲姑息此数人者,失天下之心,所以未正典刑,罪在大臣不建明耳。
大臣所以未肯建明者,岂以陛下为大元帅时,兵未尝进,有此嫌忌,不敢发端,是以一切主兵之臣,得以藉口劫持陛下,自逭其罪。
臣窃怪之,朝廷大臣何其无识耶?
岂不闻陛下向者为亲王时,狂虏犯顺,恃强要质,势不可遏,渊圣皇帝笃爱手足,不忍启齿。
惟时陛下奋然请行,略无难色,闻尝奏之渊圣皇帝曰:「为国家虽死何害,愿勿以臣在军中,遂不用兵,害国大计」。
其谕朝廷,亦为此说。
天下闻之,贾勇增气,咸壮其言,仰叹圣质英特如此。
渊圣皇帝亦知陛下英断果敢,可任大事,断然不疑,乃命陛下为大元帅
当时陛下致身于国,及为元帅,岂肯畏避?
天下之人,共知陛下数欲进兵,耿南仲者窜走帅府,刚执和议,以沮陛下进兵之意。
又闻曹辅移文兵,帅府官属类多沮遏。
陛下失在听信过当,为数人者惑乱聪明,遂致圣意进兵不决,不为无过;
朝廷大臣乃欲陛下讳过自笼,臣所不识。
自昔圣人未免有过,不闻讳也,孔子有言:「某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皆见之;
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为大臣者,岂可辄使陛下讳过,害国家大计?
臣愿陛下特降诏旨,自明其过,示以不欺。
下不欺人,上不欺天,罪己,不过如此。
遂使天下知不进兵不在陛下,乃在南仲诸人之徒。
陛下便当大正典刑而诛殛之,足见陛下不以私情而害国法,遂使一切主兵之人,不得夤缘幸免罪戾。
安抚使范讷,为经制使翁彦国者,四道总管赵野等辈,及诸被命主命勤王之人,并皆坐视君父屈辱,逗留不进,朝廷大臣,必备知之。
臣愿大臣赤心至公,以助陛下大正典刑,其有进兵死事以及一切立功之人,愿加厚赏,庶使刑赏既公且明,天下之人莫不皆知。
自是之后,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前日之兵不得战者,继今以往,竭力立功;
前日用命不得赏者,今当必得次第受赏。
天下之愤,何为不舒,天下之气,何为不作!
更愿陛下哀痛之诏,日夕继下,天下之人当知陛下坐薪尝胆,顷刻不忘夷狄之雠,必欲一战以复其耻,莫不捐躯效死,以助陛下。
将见天下富者出财,勇者出力,智者献谋,懦夫孺子皆可为兵。
更愿陛下选将治兵,奋然亲征,骄惰之虏一举可灭。
恭惟陛下聪明英睿,著闻夷夏,天下共戴陛下为中兴主,陛下若以身徇父兄,天下当以身徇陛下,二圣銮舆指日可回,中兴大业指日可就。
臣愿陛下勉之而已,切勿辄为怯懦之辈苟且其说,惑乱聪明,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一,臣在外方,闻之道路,其言皆谓朝廷大臣力请陛下迁都金陵,有识之士莫不忧骇,谓中国者必据中原,然后乃能经制万国,号令天下。
自古以来,帝王兴起,无舍中原能立国者。
金陵之邦,本荆楚地,后世偏伯势不得已,或遂都焉。
西晋板荡,河洛腥膻,琅琊王者宗室疏属,用王导计,移镇江表,悯帝既崩,因而就立,是为元帝,初非特地迁宅于此。
自时厥后,中原之地乃为盗有,刘、石、慕容攘夺僭伪,宋、齐、梁、陈终不得复。
东晋之初,席未暇暖,遽有王敦起而为乱,元帝乃欲归避琅琊
明帝英武,克清大憝。
未几苏峻复起,历、穆、哀,寖以衰削,宗庙血食虽已百年,子孙享国类皆不久。
刘裕、二萧,以及陈氏,其创立也,亦必艰矣,子孙不能长保宗庙社稷。
岂数君者一无长策贻厥后人?
盖以金陵地薄势孤,山川迫蹙,不拔之基,此非其所。
矧今二圣北狩未回,宗庙在京,陵寝在洛,陛下若听左右之言,迁都江左,即是陛下远弃父兄,远弃宗庙,远弃陵寝,为自安计。
臣窃妄意,劝陛下者必皆东南之人,意在自便坟墓之奉,俯仰之养,不为国家长久之策,陷陛下于不孝不弟。
臣尝闻之,在真宗时契丹入寇,直至澶渊,势已迫近,当时大臣有劝幸蜀,亦有劝幸江南者,皆是怀土自便之计。
宰相寇准独请亲征,真宗皇帝深烛厥理,遂从其请。
车驾既至,登城抚军,军威大振,射杀契丹主帅挞揽,遂大破之。
自是契丹百五十年不敢南向,盖得真皇亲征之力。
臣愿陛下决意亲征,亦用寇准已试之效。
如臣之末学,智略疏浅,岂敢不揆,自方前哲?
惟是陛下聪明英睿,真可勉力,以继祖宗;
金贼二帅,亦挞揽耳,何足道哉!
只前此诸将畏怯,无敢当之,卖国纵敌,遂致大变。
陛下若肯决意亲征,祖宗之心庶其在此,祖宗在天,天必相之;
天下之人皆知陛下坐薪尝胆,不忘夷狄,皆愿捐躯,一战自效。
臣谓一旦行营北顾,两帅之头可致麾下。
窃愿陛下尅意图此,勿为东晋委靡之计。
臣近闻朝廷遣使奉迎神主,欲往江南,又见宗室迁居镇江,岂非朝廷必欲南去?
然臣又闻陛下降诏,复还中原,金贼再来,与之决战。
果然,即是神主不当远去。
自古天子岂有不奉宗庙神主而独居者?
陛下亲征,愿载以行。
武王伐纣,文王载之车中,王乃言曰:「奉文王伐,不敢自专」。
臣愿陛下奉若祖宗,报怨金贼,何为不可!
又闻朝廷复请陛下南自襄邓,转之长安
臣虽至愚,不足窥测庙堂之议,然而鄙见陛下顷者先归京师,谒见宗庙,慰安都人。
京师之人,世世安处辇毂之地,不识战阵,今遭兵火,复失二帝,攀恋悲思,不能自处,日夕引领,愿望陛下车驾还归。
陛下万一径为他幸,窃恐都人必生怨心,乃谓陛下弃我而去。
臣愿陛下早归京师,以定大势,镇抚中外,治兵选将,速图亲征。
若以二圣六宫九族远征之故,顾瞻宫阙,难以为怀,必欲他幸,亦须略到,旋即他往。
仍须择一二重臣,贤有才德素为都人所倚仗者,留守京师,分兵四屯,卫护宗庙,然后可以保其无虞。
如或不然,都人之心日夕惴慄,安知其无英雄豪杰乘间而起?
畿甸之人,谁不附之,以求休息?
并或金虏闻我既去,谓必大怯,即必拥兵冲突而至,据有京师,皆能坐障东南粮道,未必便无南睨之意。
陛下虽曰已居京师,岂能转输江淮以饷关中
是宜先图,固此京师,然后徐为长安之计。
若曰便欲渡江而南,自江以北即非我有,反在他人指挥之下,虽有大江,不足恃也,纵能立国,不过东晋陵迟之渐。
又况方欲报怨金贼,金陵之名,以其嫌忌,有类柏人,为此计者,何未之思?
臣愿陛下勿效东晋江左之行,决为真皇澶渊之役,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然非陛下大明诛赏,以振国威,未可图也。
臣愿陛下断然行之。
臣布衣一介之贱,学术浅陋,无所取材,误蒙陛下记录,首赐追召,臣不敢默默以负陛下,所愿陛下大明诛赏,亟成中兴之大业而已。
宣和七年冬十二月二十七日,渊圣皇帝即位之五日,臣时在太学诸生,尝与同学生千百辈伏阙下献书,亦乞大明诛赏以示天下。
今日遭遇陛下,亦首以大明诛赏为献,何也?
臣窃以为,诛赏,人主之威柄也。
诛赏不明,则主威不立,而人无所畏,将无以驱使天下,不能驱使天下,则安能折服夷狄?
欲求内外无患,而天下大治者,其可得哉?
武王之伐纣,乃在于毕力赏罚,以定其功;
宣王之中兴,亦以其能赏善罚恶而已。
宣帝之信赏必罚,宪宗之能赏罚用命不用命,所以为汉、唐中兴之君。
陛下操生杀之柄端,可以赏罚靖天下而指挥四夷,何惮而不为哉?
臣愿陛下勉之而已。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
陈叛臣姓名劄子建炎元年七月 宋 · 邓肃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栟榈集》卷一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宋史》卷三七五《邓肃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三、嘉靖《延平州志》卷一六、同治《沙县志》卷一七、《续资治通鉴》卷九九
今月初六日,以本职上殿论前日叛臣争事伪楚,大小轻重,亦自不等,欲乞先立罪格,一定于此,然后按伪楚之籍,取叛臣姓名就格断之,庶几君臣之间,皆不得以容私,一网而尽,不废朝廷之力逐。
臣不敢琐琐具当时叛臣姓名敷奏,惟先立二格而已。
伏蒙陛下谓臣在围城之中,固知姓名,令臣具奏。
臣谨取臣所撰二格,以按叛臣之罪,为陛下尽陈之。
臣所论叛臣之恶者,其恶有五:一曰诸侍从而为伪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吕好问李回是也。
时雍等今已赐罪,独好问平日端谨,不坠家声,一旦与王时雍处事伪楚朝,臣为好问痛惜之。
然当时士人或谓好问有反正之志,所以维持王室者不无力焉。
臣考于名教,观其踪迹,有大不然者。
始为奉册使,俄为门下侍郎,虽三尺之童,已皆知其叛矣。
今陛下擢于伪命之中,置之二府,是以叛臣而为股肱之任也。
其二曰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如司农卿胡偲、太府卿朱宗之为侍郎大理卿周懿文之为大尹卢襄李擢范宗尹等皆起于宫观以为禁从,是也。
胡偲、周懿文等今在桎梏,固不足论,请论其馀者。
且金人破城自南壁始,李擢卢襄提举其事,日聚群小浩歌城上,虏已窒壕,恬然不顾。
破吾京城,实二人也。
及伪楚一立,则由责籍宫观之中,复居近侍之职,其不臣之迹已彰彰矣。
范宗尹昔尝于宣和廷对,揣王黼之志,数蔡京之罪,其于梁师成童贯等略无一语及之,奸雄可知矣。
靖康之初,遂窃虚名,以居台谏。
当官则以奴仆事耿南仲,以求禁从
城破则以妾妇事范琼,以资口腹。
及伪楚一立,则起于宫观,以为谏议,殆不知所谏者孝耶?
忠耶?
叛逆之事耶?
邦昌据宝位,犯宫嫔,罪已显著,今其腹心之臣尚可用乎?
其三曰撰《劝进文》与献《赦书》是也。
且《赦书》之恶,不减《劝进》,其词云「有之揖让,无汤武之干戈」,不惟不忠之语可骇天下,至于庙讳,便不复顾,虽犬马有所不为。
朝廷取撰《劝进》之文者投之岭外,而以撰《赦书》者止令分司,是不知亦何私于颜博文哉?
其四曰事务官者。
金人已有立伪楚之语,朝士集议,恐不能如礼,遂至结十友作事务官,讲论册命之仪,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无所不至,使邦昌安然得阳揖逊,北面而拜者三,南面而拜者二,挥涕就位,以事美观,皆事务官之力也。
且陛下登九五之位,天下欣跃,如获再生,朝廷不闻有先时而为事务官者。
及伪楚之立,而十友纷然,如水就下,此其情尤可恶也。
然当时诡秘姓名,人不尽知,今乞询元提举官吕好问,则十人之迹无所逃矣。
其五曰因张邦昌改名是也
何昌言先奏于伪楚之廷,乞改为「善言」。
其弟昌辰遂请于部,改为「知辰」,恶犯「昌」字也。
且当时颜博文之为《赦文》,更不顾庙讳,而昌言、昌辰切切然惟恐犯张邦昌之讳如此,是时群臣不知果有宋德耶?
果无宋德耶?
论至于此,臣但泣血而已。
已上数等,臣乞定为叛臣之上,置之岭外。
所谓叛臣之次,其恶有二:其一曰诸执政侍从、台谏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下者是也。
所谓执政者,如冯獬是也,从驾而出,脱身而还,尚忍行平日从驾之路,入平日朝谒之庭,伏拜他人,便为君父。
此不知果何等用心也?
所谓侍从者,其馀已行遣矣,独有李会尚为中书舍人
陋儒无知,平昔碌碌,此固不足论也。
然在渊圣朝既为从官,在伪楚朝又为从官,今复因循不失旧物,是事陛下如事伪楚,事伪楚如事渊圣,略无彼此之间矣。
陛下虽尚容之,未正典刑,不知李会何施面目,尚敢持橐以行于天日之下乎?
李会平日尝与范宗尹对语曰:「邦昌实无罪,而陛下责之为非」。
切切然为其伪主游说如此,信乎桀之犬可使吠尧也。
所谓台谏官者,洪刍黎确等及举台之臣是也。
当时台中有为金人根括,而被杖者四人,以病得免,其馀无不在伪楚之庭矣。
且台谏者,天子耳目之官也,虏骑迫城,尚持讲和之论,圣驾将出,曾无一言之戒。
天作奇祸,则仓黄失措,遂居他人之庭,复处台谏之职,所谓节义廉耻,果安在哉?
今日尚有不易旧职者,不知其所立如此,又何以论他人之过耶?
其二曰以庶官而升擢差遣是也。
然此不可胜数,自伪楚以后谓之权官,而被伪命劄子者皆是也。
台省寺监、学校、敕局,无所不有,乞专委留守司按籍取之,则无有遗者。
其三曰愿为奉使是也。
黎确之使赵野李健陈戬之使翁彦国,拥黄旗,持伪告,左右仆从,皆受伪恩。
马上洋洋,自号奉使,力说勤王之师,以为邦昌久居之计。
邦昌晓谕曰:「候勤王师退,然后开门」。
盖恃有一二奉使耳。
借使一二奉使能巧为辞说,以惑今日之听,臣当问之曰:「邦昌何为者,岂有朝士乃甘心为之奴仆乎?
旗色用黄,赏人用告,皆若所携矣,此又何自而得之哉」?
已上数等,臣乞立为叛臣之次,于远小处编管。
若夫庶官在位,供职不废,但窃禄食,臣乞赦其罪而录其名,盖焉能为有,焉能为无,既不足责,亦不可用,但置之而已。
臣窃观近世士大夫所论,以谓伪楚之事,为金人迫胁,无足罪者。
臣以谓苏轼诚喜李白,谓白从永王璘也,当由迫胁,终以李白为豪杰之士。
殊不知迫胁而从,不过畏死耳,岂有豪杰之士畏死而亡义乎?
况台谏以上,朝廷以国士待之;
待之以国士,而报之以众人,此果何等人哉?
虽才如李白,亦当赐罪,况皆凡下奴才,无足取者!
伏望圣慈特赐刚断,无惑群听,腹心之患既除,则边鄙之虞可以消矣。
惟陛下聪察。
取进止。
淮宁府蜡弹奏状(四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
臣于闰十一月二十四日募到百姓张泽,同枢密院差来使臣陈贵赍奏状前去。
至十一月初二日张元方到,领枢密院十二日圣旨,即时差人关报邻郡,多方措置招集兵马外,初三日陈贵复回,称二十五日虏骑攻京师,遂致前去不得。
臣义兼臣子,痛心疾首,夙夕霣涕,恨无捐躯之所。
臣闻范讷马忠王渊在应天,赵野单州,逐人所将甚众。
又闻郭奉世京东兵到亳州,及江南湖北刀弩弓箭手正兵万数,不久皆到宿、亳间。
臣累次遣人间道移文及以书催促赵野范讷朱胜非并力入援,仍责以大义,言甚切至。
臣已檄庐、舒、颍、寿、光、蔡、蕲、黄等州发遣勤王人兵到后,一并团结前去。
臣以道路不通,未奉平安诏旨,无以自存,谨再募人奏闻。
伏乞回降指挥,以安民心。
所有本府曲折,候路通续具奏报。
李健所得尚书省劄子状靖康二年四月十七日 南宋 · 赵子崧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宋史》卷二四七《赵子崧传》
「据户部员外郎李健等申,见到太康县候所申文字报事,须议指挥
右,勘会金人大军四月初二日起发前去,次日即遣武义大夫同恩、李兴、潘谨焘三人同往京东路州探问元帅大王行府所至,密行具覆。
去后,初五日续遣閤门宣赞舍人蒋师愈、承务郎程僎同王府内知客蔡琳等赍手劄文字前去。
初七日又差吏部侍郎谢克家勾当军头引见司韦渊直秘阁吴何赍玉宝诣行在。
初十日,差尚书左丞冯澥权尚书右丞李回充奉迎使副,赍文武百僚张邦昌以下劝进表章并元祐皇后手书前去。
今月初一日为奉迎康王未至,恭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
十一日吉辰,皇后入居禁中,就内东门殿垂帘听政。
三省枢密院官日赴奏事。
大元帅康王行府已差到使臣黄永锡、同恩等于本月十四日又赍三省枢密院奏状,乞早整銮辂,卫清宫阙讫。
右劄付户部李郎中等照会。
靖康二年四月十五日押」。
今月十六日午时,据李健等备申到十五日尚书省劄子,取到元本缴申在前。
右,子崧等节次具状劄申乞早定大计,号令四方,自失机会,悔不可及。
今来又据李健所得尚书省劄子,称初十日已差左丞冯澥等充奉迎使副,赍文武百僚张邦昌已下劝进表章并元祐皇后手书前去。
契勘京师事体既已反正,唯望大王入主社稷,以安生灵。
迟疑未发,事久变生,不可不虑。
或闻议者以谓京师已经残破,不可复入,止欲即位军中,便图迁徙,某愚虑深为不然。
今祸变非常,奸伪未戢,欲致中兴,当谨举措。
理宜先入京师,谒宗庙,觐母后,明正诛赏,降霈四方。
京师果不可都,自可徐议所向。
今逡巡犹豫,日复一日,深恐有误大计。
母后虽已称制,未肯便出号令,四方之远,不知僭伪反正之因,士民忧疑,奸宄窥伺。
若更迟留,旦暮之间,必致别召祸乱。
伏望详酌前后所申,断以不疑,早赐听纳,以慰天人之望。
〔小帖子〕子崧等前申乞移军南京,当时虏骑未退,事势与今日不同。
访闻赵野范讷不戢其下,纵令虏掠,发掘丘墓,人心胥怨,今又两军时有忿争。
万一行府南京,赵、范二军必趋帐下,恐有郭汜李傕之变。
伏乞王慈开纳,径还京城,早定大计,以副人望。
上皇帝书靖康元年十一月 宋 · 安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二、《三朝北盟会编》卷六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三
臣谨昧死裁书献于陛下。
臣观陛下缵承之初,首用吴敏右相,使之代天理物,而制曰「定禁中之策,靖我邦家」。
值上皇始厌万几,内禅于陛下,陛下天性至孝,感泣退避,慈谕数四,方即大宝,此乃天命人心,咸有所归,何与焉?
当制学士敏之党而何?
蔡京门人也。
之父子既幸脱于鼎镬,之党亦未加诛戮,其门生故吏与夫党与之枝叶,又且磨牙摇毒尚居要津者,实为之援。
昔人以燕雀之畴不奋六翮之用,其敏之谓乎!
继以徐处仁左相
处仁之材固优于治郡,而未闻有宰天下之能。
入据公辅之任,方虏骑侵轶,天下可谓多事矣,碌碌居位,无所建明,斯所荐拔,亦无出其右者。
昔人以楶棁之材不栋梁之任,其处仁之谓乎!
耿南仲何㮚二子,书生也。
平居高谈阔论,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而不知所守,置之翰苑可也。
若使之辅佐英主,安国家,定社稷,实非所长,其连茹汇征,可不论而知也。
中书门下,王政之所由出也,天子所与论道经邦者也,职在统治百官,以参佐机务,关掌出纳命令之重。
陛下发号施令,举措云为,有悖于理而碍于法者,当封駮论列,则事无过举。
今以赵野之徒为之,野性龊龌,但知奉行陛下诏旨而已,必不能为陛下执奏于前,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捐百姓之害,庶乎陈善闭邪,引君以当道也。
其所引类,又当如何?
非特此也,下至省台寺监,远及监司帅臣,与夫郡县之吏,尚习宣和故态,咸以欺君罔上,背公营私,持禄保位。
既得患失,凡蠹国害民之风莫之能革,而务以委靡软熟之辞上惑圣聪,是则掠美于己,非则歛怨于君,曷尝有致君之心,忧天下之志,面折廷诤,如南衙群臣者哉?
冯澥可谓刚毅守节矣,方崇观奸臣用事之际,奋不顾一时之祸,以撄人主之威,当时有识之士以为美谈。
自陛下擢为谏议,正国步多艰,天下之士翘首跂踵,冀日以忠言进于前,致明主于三代之隆,以令名,以利天下。
累月之间,不闻建一大计,定一大事,成一大功,徒闻与杨时是非熙宁元祐之学而止耳。
则政事阙失,生民携贰,陛下何由而知之?
其他庸庸之徒,可不问而知也。
自古王者重乎谨谗,故《易》有「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之戒,仲尼亦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是以养鸡者不畜狸,牧兽者不育豺,植木者忧其蠹,保民者除其贼,良有以也。
顷者陛下当敌国来寇,则纳李棁郑望之李邺之徒割地谬计,命李邦彦主和议,复与之盟,以纾目前之祸。
洎敌人退师,口血未乾,则又纳庸人之议,命种师道姚古种师中三镇,谓祖宗之地寸土不可与人,但守陵寝所在,誓当固守。
顷缘奸臣误国,败累朝不渝之盟,致虏兵凭陵,宗社倾危。
陛下诞布惟新,不忍生灵重困锋镝,遂捐金帛、割土地,复讲累朝旧好。
既盟之后,虏情颇悟前日之非,遽尔退师。
执政大臣曾不历算周思,复荧惑陛下,使陛下失信于夷狄。
夫前日之渝盟,与今日之失信,利害较然明矣。
臣固知为此者,非贤人君子有爱国忧君之志,摅忠愤以为宗社大计也。
乃奸凶之党,尚怀蠹国之心,必欲倾覆神器而后已。
此臣所以中夜以思,临食而惧,深为陛下寒心也。
且胡雏之犯中国也,宇宙腥膻,虽三尺之童皆知一战而却之,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奈何陛下将相大臣,半为奸党遗类,陛下虽欲奋然有为,无股肱心膂之寄可任以大事。
是以虏日益骄,虽金缯数百万而犹未满其意,乃割三镇之地以奉其所大欲,然后快其心,陛下岂得已哉?
陛下既已与人,又且悔之,彼将一旦肆其忿毒,以残害吾民,使吾民肝脑涂地,则祖宗二百年之基业莫之能保,而陛下九州四海之广将被发左衽矣,况陵寝乎?
致此之咎,当谁执之?
臣意陛下三月十六日诏书,今已诞布天下久矣。
为夷狄谋者,必曰上皇委任奸臣,致我兴师无亡矢遗镞之费,得金缯数千百万,三镇二十州地,遂从其情,再讲旧盟。
今师未旋踵而陛下已失信,必奸党未去,复有此议,不若乘此渝盟之衅,以令大军,逮高秋折胶,塞上草衰,拥弯弓之虎士,驰控弦之战马,南驱而去,我当百战而胜,彼将不战自屈,则我之所得,岂特金缯数千百万、三镇二十州之地而已!
彼之所谋诚如是,则陛下何苦惑邪论而较小利哉?
昔人云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深可戒也。
臣愚为今之计,陛下当明诏有司,将前日奉使许地李棁郑望之李邺,元主和议之李邦彦,与夫今日建议悔约大臣及奸党遗类,大正典刑,枭首以谢天下,以示敌国。
乃择智勇有谋之人,使出使疆外,讲二国之欢。
陛下当且含垢忍耻,捐三镇之地,资其强大,恣其贪嗜,骄其志气。
彼必谓吾之智术终莫能制之,暴虐自肆,荒淫无度,其亡国可立而待也。
然后陛下内选相臣以立法度,求民瘼,修富国之政,务强兵之术;
外选将臣以备征伐,训兵积粟,修守战之备,务禦戎之略。
假以岁月,辅以天时,合以人事,乘仇人之有衅,爰赫斯怒,备乃弓矢,鍜乃戈矛,砺乃锋刃,英谋电发,神算风驰,如决大河,溃蚁壤,不折一矢,不遗一镞,扫清沙漠。
彼时稽首称藩,挈地以还陛下,则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母子含哺,川涂无犬吠之惊,黎庶无干戈之役,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雪上皇积年之耻,以示陛下大有为之志,岂不韪欤!
乞复用李纲种师道靖康元年二月 北宋 · 江致一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九、《新安文献志》卷三
臣等窃观今日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
所谓社稷之臣也。
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
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列卿之中,不一二日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
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
任而未专,时中斥而不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馀又皆擢用。
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
闻因金人,罢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起自庶官,独任大事,邦彦等嫉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用兵小有不利,遂得乘间投隙,归罪于
夫一胜一负,兵家常事,小胜固未足为喜,小挫亦岂足为辱!
况示怯示弱,奇谋秘计,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
窃闻邦彦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
见事有急,各除亲党外任,遣家属随之远去。
岂有身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难!
其意止欲仓卒之际,各保妻孥耳。
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之,遂令京城之人,鬨然骚动,弗安其居。
若非为陛下建言,则乘舆播越在外,宗庙社稷已为丘墟,生灵已遭鱼肉,陛下将有弃宗庙社稷之名。
赖聪明不惑,特从请,中外闻之,虽愚夫愚妇,莫不举手加额,仰叹圣德之盛。
之力岂曰小补之哉!
是宜邦彦等谮谤忌嫉,无所不至。
若以用兵小挫,遂当罢黜,则童贯创开边隙以贻今日之祸,近又引兵数十万以事云中之役,几于匹马只轮不反,朝廷曾不议贯之罪,何小挫而加罪乎?
邦彦等执议割地,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
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间以北之后,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
一进一退,在纲为甚轻,在朝廷为甚重。
社稷安危,在此一举,幸陛下即反前命,复旧职,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
陛下不信臣等之言,请遍问诸国人,必皆曰可用,邦彦等可斥也。
用舍之际,可不审诸?
取进止。
缴郭东知台州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五、《斐然集》卷一五
臣窃闻郭东奔竞进取,苟贱无耻。
其平生所荐论者则商守拙尚用之贾谠赵野李孝扬、毛才、李缺之流。
观远臣以其所主,东之为人亦可知矣。
顷附权贵,躐跻郎曹,朝路之间,指目为笑。
权贵庇之,旋令出守徽州
州素岩险,城壁坚固,张琪作贼,虽入徽境,去城尚五十里,本无侵犯之意,东乃挈携资财子女,一夕逃遁。
事不可掩,有旨放罢,送提刑司取勘。
未结正间,辄造行在,权贵又为之地,止降一官,且复免勘,叨窃宫祠之禄。
绍兴寄居,娶富人女,厚纳婚田,其子亦然,父子同日成婚,以富妻夸耀于人,略无羞恶,缙绅耻言之。
其人品如此,岂可为民师帅,付以承流宣化之任哉!
台虽小郡,然陈橐以循吏受赏矣,柯棐继之,已是不称,重以郭东,所谓一暴而十寒也。
昨来诏书铨量澄汰,如东者,其当之矣。
伏望圣慈别降指挥
所有录黄,臣不敢书行。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观?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仍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擢居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揆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京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祝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焉。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才,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仁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度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同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观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焉,上恩止罢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