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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作(按:《诗话总龟》前集卷一五引《古今诗话》以为李建中所作,题为望湖楼。同书前集卷一二仍作苏为诗。) 北宋 · 苏为
五言律诗 押微韵
野(《诗话总龟》卷一五作小)艇闲撑处,湖天景亦微。
春波无限绿,白鸟自由飞。
柳色浓垂岸,山光冷照衣(《诗话总龟》作落一孤鸿远,轻烟古寺稀)。
时携一壶酒,恋到晚凉归。
绮霞阁谢诗碑亭序(天圣四年十一月一日) 北宋 · 苏为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光绪《宣城县志》卷三一
谢公在南齐间出守宣城郡,风骚之妙擅价于当时,政事之称流芳于千古。故大中十一年郑薰自河南尹观风兹地,得谢公集中诗三十馀首,揭碑于郡楼西北隅。迄淳化二祀,凡一百三十五载,星律屡迁,风雨不蔽,垣颓碑仆,仅致沦坠。会左史姚公铉同理郡日,景慕徽烈,爱重佳句,遂迁置于绮霞阁。然岁久摹印,字多讹阙。今东平驾部再营是阁,翚飞炳乎轮奂;别求翠琬,鸾踪灿其回翔。俾藩翰之荣观,助山川之真趣。乃以谢诗分勒二石,对峙楼壁之下。则东平好古之誉,卓尔自彰;谢公变雅之风,蔼然不泯。时天圣四年仲冬月一日,中散大夫、尚书职方郎中、知宣州事、上柱国苏为序。
按:嘉庆《宁国府志》卷二一,民国八年泾县翟氏宁郡清华斋影印嘉庆刻本。
重修善政侯祠堂记 北宋 · 苏为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
《祭法》:「德施于人则祭之,能禦大灾、能捍大患则祭之」。是知声光垂于简编,德馨飨其庙食者,岂徒然哉!善政侯琅琊王公讳元炜,册封之典,图志载之备矣。按有唐大和中出佩铜章,字人海徼。时属承宽之后,躬行阜俗之化,以勤俭诫游堕,以诚悫崇孝慈。贪夫敛手于袖间,暴客屏迹于境外。能使婚嫁有序,茕独有依。他民愁叹,我则民谐乎礼乐;他民彫弊,我则民丰乎衣食。《诗》所谓「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者欤!先是厥土连江,厥田宜稻,每风涛作沴,或水旱成灾。不若采石于山,为堤为防;回流于川,以灌以溉。通乎润下之泽,建乎不拔之基,能于岁时,大获民利。故自它山堰溉良田者凡数千顷。得非谓「德施于人」乎?「能禦大灾」乎?则侯之为政也,易俗移风,惠其生民,沐义浸仁,泽及来裔,使永永之世犹受其赐者不可胜数。则子由治蒲之政,西门投巫之酷,谅多惭德。矧今海内晏清,哲后求治,一同之任,非贤弗居。太博王君辍玉笋之班,假墨绶之秩。去民之害,必杜其渐;兴民之利,必臻其源。他日,向侯之德声,谒其祠庭,则门榛砌芜,曝露尤甚。乃叹曰:「将何劝民乎!吾将新之」。吏忻民欢,风动草偃,徵材揆日,经之营之。于是迁祠之基,止堰之上,使泛舟者赖其德,力农者怀其恩。观其庙貌翚飞,轩墉蔽亏。及其庭也,则若聆乎片言;升其堂也,则如闻乎七丝。我乃洁诚端简,享神于祠,是使遗爱之道载彰,严祭之礼斯备。在江之浒,佑我蒸民。呜呼!侯之生也,以子男之位,能以善政被乎俗;其殁也,以正直之道,能以不朽留其神。向若为唐钜僚,列爵重位,必能霖雨四海,舟航巨川,则贞观之风不为辽哉!知县太博誉播乎清化,德施乎疲俗,景慕前哲,树之休声,庶使向斯之庙者,知仁政之可尚也。为通理侯藩,备熟徽烈,俾旌如在,无愧直书。其祠堂之栋宇,官吏之名氏,请附之碑阴。时大宋咸平四年岁次辛丑,六月初伏前一日记。宣德郎、守殿中丞、通判明州军州兼市舶、骑都尉、借绯苏为撰,朝奉郎、尚书虞部员外郎、知明州军州兼市舶、上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丁顾言书。
按:《四明它山水利备览》卷下,四明丛书本。又见乾道《四明图经》卷九,天顺《宁波郡志》卷一○,嘉靖《宁波府志》卷一五,《四明文献考》,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二○,乾隆《鄞县志》卷七。
德清县君周夫人墓志铭 北宋 · 刘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彭城集》卷三九
夫人姓周氏。考讳某,为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赠刑部尚书,以刚直为朝名臣。妣刘氏,彭城县君。夫人天性柔静,庄重不妄笑语。为女工,纤密巧致,点苏为花卉虫鱼,若生就然。又通晓音律。年十七,嫁为北平荣弋妻。逮事舅姑,恭顺得上下欢。舅姑继殁,服丧六年,以孝称。从其夫仕宦,夫登朝,封德清县君。夫官至尚书屯田员外郎,以病求分司南京。夫人董正家事,内外禀受,而营视医药,及儿女婚嫁,皆得其仪。夫人本大家名族,荣氏亦素显盛。及夫病,夫人虽力家事有序,不能无郁抑失志,浸以成疾。某年月日,终于郓州私第,年四十六。子男二人:长曰撝,太庙斋郎;次曰某,尚幼。夫人之终,撝时举进士京师,奔归在大殓后。女子五人,长嫁某州录事参军钱丰,次嫁太庙斋郎王磻,馀皆幼。某年某月日,祔葬其县乡先姑墓次。铭曰:
妇恃于夫,乃病自退。子可以立,又年不待。柔顺静专,非所获戾。其命也邪,于是乎在!
上杭帅吕舍人(溱) 北宋 · 王令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十部
玉海澄中粹,金山拔外佳。
无前谁与敌,独进不容偕。
列象明星璧,遗思结馆娃(自注:苏为旧治。)。
一麾迎日下,四海望霖乖。
今见询佥允,从来注意谐。
推沟常己任,济(明本作跻)域定民皆。
富裕吴中俗,优游治外怀。
樽环常满客,醉拥坐添钗。
贱子儒名业,平生客旁淮。
尘埃方困顿,时命两沉埋。
居拙思营窟,炊穷欲析骸。
毛生祢衡刺,麻系吕匡鞋。
海远狂图酌,天高妄欲阶。
请虽非义(原作久,据明本改)得,来实为贫嗟。
况是常瞻目(明本作石),将希未施(明本作绝)崖。
虽然愚者虑,庶享恶人斋。
肉骨非难力,铭心谢莫涯。
定须为进互,庶或未愚柴。
句 其五 宋 · 袁毂
手掬樵溪尘可濯,恨无雄笔继苏为。
七述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二、《鸡肋集》卷二八、《方舆胜览》卷一、《四续古文奇赏》卷四○、万历《杭州府志》卷一八、《海塘录》卷二二、东河棹歌、乾隆《浙江通志》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予尝获侍于苏公,苏公为予道杭之山川人物雄秀奇丽,夸靡饶阜,名不能殚者。且称枚乘、曹植《七发》、《七启》之文,以谓「引物连类,能究情状」。退而深思,仿其事为《七述》,意者述公之言,而非作也。眉山先生怀道含光,陆沉于俗,日与嵇、阮赋诗饮酒,谈笑自足,泊然若将终身焉。于是,颍川孺子闻而往从之。蹑屐担簦,破衣踵门,及阶而止,望帷而称曰:「不敏闻先生之谊,敢待于下风」。先生矍然惊曰:「孺子来,吾恶夫世人之保我也久矣,而不能使人之无我保,则户外之屐满焉。将命欤?吾无所逃此。虽然,孺子何为者也」?孺子曰:「幼而多治,长而屡穷,遭先生乎龃龉之涂,陪先生乎寂寥之事。乐先生之所为乐者,以白吾首,其已乎」!先生哑然笑曰:「孺子上,吾以乐而未尝无以乐者顺也。羁旅于吾有时矣,亦尝闻杭之山川人物雄秀奇丽,夸靡饶阜,可乐者乎」?孺子曰:「先生不以不敏为难与言,得闻咳唾之音,不敏以为幸。先生将何以教之」?
先生曰:「杭之故封:左浙江,右具区,北大海,南天目。万川之所交会,万山之所重复。或濑或湍,或湾或渊,或岐或孤,或袤或连。滔滔汤汤,浑浑洋洋,累累硠硠,隆隆卬卬,若金城天府之彊。其民既庶而有馀,既姣而多娱。可导可疏,可舠可桴,可跋可踰,可檋可车。若九洲三山,接乎人世之庐,连延迤逦,环二千里。邑居牧聚,蚁合蜂起。高城附之,如带绕指,隐以为脊,折以为尾。因河堑华,不足方比,方城汉水,胡敢竞美?当昔夫差之盛时,内姑苏以为心腹,而外城此以为身。革车千乘,甲士万人,粟支十年,帛散千屯,洒汗成雨,连衽成云。乃有大夫伯嚭、行人伍员之徒通其谋,将军孙武、公子夫概之徒用其众。尝以国政之閒,发徒截江,命习战事。于是张翠羽之盖,靡鱼须之斿,扬鹅足之楫,曳龙尾之舟,凌鳣鼋之车,戏贲获之俦。飘鼓吹乎下风,隘戈矛乎上游。乍往乍还,乍后乍先,若乱而若联;乍止乍驰,乍合乍离,迭唱而迭随。惊鲛人,立冯夷。清江忽兮怒涛,飙风为之扬歧。怠而即次,食具乐作,三军皆贺,响震山壑。其彊如此,故姑苏恃以为南蔽,而能驱唐、蔡,蹂齐、鲁,侵寻乎百粤,隳突乎三楚,栖勾践乎穷山,鞭平王乎颓墓。此亦天下之形胜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西河中流,卫客之所能谏;秦险百二,亭长之所能入。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吴越之有东南也,实国于杭。而杭,吴越之大都也,宫室之丽犹有存者。其始也,削山填谷、叩石垦陆,蹶林诛樾、擢筱夷竹。旋缘阿丘,凭附隈隩。千夫运畚,万役供筑。增增硁硁、坎坎碌碌,前呼后和、远近相属。卑者起之以有馀,高者损之以不足。开旷朗乎蒙密,发瑰奇于潜伏。然后工人之材、陶人之瓦,水输陆运,属柁连輠,纵横错落,山积其下。其成也,翼翼鳞鳞,勃郁轮囷,若化若神。上据百尺之巅,下俯亿寻之津。双阙高张,夐临康庄,门开房达,乍阴乍阳。中则复殿重楼,砂版金钩,卑高仰俯,下上明幽。峥嵘截嶭,鼎峙林列,吐吞云雾,亏见日月,宏规伟度,古旷今绝。旁则曲台深闺,碧槛朱扉,鳞差阈限,奕布榱题,栱盘白凤,壁戏青猊。温风徐而吹座,寒雨沐以沾帷。列屋而侍者,则妖嫱艳姝,螓首冰肤,清矑素齿,既娴而都。乃服轻袿,被华裳,缀珠履,榆鸣珰,饰铅英,含若芳,倩巧笑兮婉清扬。缥缈兮如雏鸾之欲舞,逍遥乎如飞云之欲举。连姗姽婳,婉娈媚妩,流荣发色,不可程度。羽觞荐朱颜,酡悲激楚妙。阳阿词曰:『陌上花开游女归,园南池北黄鹂飞,曲房清阁夜更衣』。于是闻者恍然,神扬意驰,纷纷扰扰,惑乱不怡。此亦天下之雄观殊乐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宫居闺处者,寒燠之媒而疾疠之梯也,且馆娃成而麋鹿游。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杭故王都,俗上工巧。家夸人斗,穷丽殚好。纷挐错纠,晃荡精皛。若八方之民车凑舟会,角富而衍宝。木则花梨美枞、棁柏香檀,阳平阴秘,外泽中坚。以斩以刊,以剞以剜,以漆以胶,以墨以丹。为床为匦,为椟为几,为槃为豆,为盂为簋。严庄之佛,惨烈之神,诙怪之鬼,颀姣之人。涂以铅英,镂以金文,依山灵山,乘以飞云。霞烟雾霭,焕烂五采,渠输陆运,投钱竞买。曾不若母猴木鸢,三月而齐,一日而败。衣则纨绫绮绨,罗绣縠絺,轻明柔纤,如玉如肌。竹窗轧轧,寒丝手拨,春风一夜,百花尽发。其制而服也,或袍或鞶,或绅或纶,或缘或表,或缝或襕,或紫或纁,或绀或殷。严以奉祠,亵以养安,薄以却暑,厚以禦寒。以锡三军,以赉四国,以供耳目之玩,以备土木之饰。曾不若穷边绝漠,不纺不络,衣狐而袖貉。宝则璆琳珊瑚、码碯珷玞,药化之玉,火化之珠,琉璃之碗,水精之盂。红黄白绿,磊落满椟,北商东贾,百金不鬻。沙河雨晴,月照灯明,席张案设,左右煌荧,远而望之,夺人目精。遗英弃屑,箩贮箱列,曾不若宋人之拙,三年而一叶。于是彫床易席地之野,文衣后弋绨之俭,玉杯鄙土铏之啜。此亦天下之妙工绝巧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书》云『玩物丧志』,纣为象箸而箕子叹。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杭之为州,负海带山,盖东南美味之所聚焉,水羞陆品,不待贾而足。肉则封豲腯豕,罝兔畋麂,山狸白额,竹犬青尾;鸧鹅鹳鹜,鶪秃鸿鹍,园鸡池鸭、陇雉田鹑。陵收水截,头骈尾列,磔肩裂趾,飞毛洒血。鱼则鲻鲂鳣鱮,鲈鳜鳊鲤,黄颡黑脊,丹腮白齿。江鲟之醯,石首之羹,或腊而枯,或脍而生。白鳗青鲞,黄鼋黑蟹,鮔鱼花蛤,车蛾淡菜,蛙白肖鸡,螺辛类芥。鼎调瓯饾,牛呞貉嘬。果则枇杷杨桃,橘柚柤梨,青梅黄柿,紫栗乌椑;溪菱江蔍,田菰湖藕,壤肥水美,天下无有。冒以黄蜜,渍以白醝,芳香脆洁,析酲解痾。菜则茼蒿茵陈,紫蕨青莼,韭畦芋区,茭首芹根;藤花羞盘、菊叶荐莒,姜辛薤淡,荠甘笋苦。饭以姑苏之粳,荐以乌程之醴。于以和五气,于以资百体。此亦天下食饮之珍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扬雄有云:『弃常珍而嗜异馔,乌睹其识味也』。且养身而尚乎味味,则愚以圣人为不如易牙。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地不满东南,故八纮之水归焉。水之为物,润下作咸,溟渤荡波,海门莫缄,骎骎脉布,溢于江潭。老濞席赉,爨山煮海,豫章为船,万斛更载。一船所受,车数十量。黄头多钱,富不可仿,士之顽钝不耻者,皆饵其无厌之赏。譬如山深而兽至,木茂而鸟往,故能收亡命、借厮养,连应高之交,合周丘之党,以北与中国争长。则盐之利也,夫盐者,食肴之将。五均赊贷,斡在县官,仅法议笼,不罅以完。大农给费,入助国计,官与牢盆,世擅其利。民有盗鬻,则釱左趾,没入其器,此为前古之所制。尝试观乎江之濆,葭苇不根,浅草芸芸,斥卤无垠,白花藓文,百里如云。盐官千家,匪柘匪麻,匪漆匪茶,规利乎泥沙。蚁封蚓垤,积土如截,削剥刬刮,不漏毛发,挟携担揭,十步一蹶。偷趋窃走,遗筐弃缶,涂关塞牖,鼎釜雷吼,皓然纷葩,丰不盈斗,姑以渍螺蛤而适口。曾不比夫县官冶铁如山,析竹为盘,炽火以燔,渊壑为乾。峥嵘崷崒,戍削律兀,扶舒萧勃,烟气滃出,若灭若没,若亡若失。乍疑盐阳之神翳乎,与群虫朝飞而蔽天日。立呼起诺,百夫齐作,纷纭挥霍,千灶就涸。光芒闪烁,璀璨磊落,小星迸跃。鳞鳞新仓,歛贮堆藏,如帛如粮,国以是彊。神变鬼化,刀贝齐价,独不美夫算菱芰、鱼蝤之殚细及下者哉!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又曰『人富而仁义附焉』,此先生所以教民知荣辱之时也,孺子欲闻乎」?孺子曰:「猗氏之治,智贤白圭而不监于道,愿先生废此而语他」。
先生曰:「江源所起,滥觞之墟,泓泓汪汪,不漏不虚。放而行之,冒于川渠。缭绕萦行,左挟越,右截吴,以散以敷,然后淫为大江,以东合乎尾闾,而潮生焉。古今所论潮者,日月伏见之所为也。尝读浑天之说曰,地浮水中,天在水外,水之消息,坱圠无际。一阖一辟,若开天地;一呼一吸,若出元气。其始来也,若毛若线,若带若练。堂堂沓沓,合聚离散,须臾之间,千化万变。其少进也,敲磕铿𥐪,石号木鸣,越岸包陵,在谷满谷,在坑满坑。其为气也,或喣或呀,或噫或哕,㳽茫湠漫,澎濞沸渭,澒洞滉漾,渤潏滂沛,涵澹淋渗,潗濈淫泄。跳珠涌沬,百里纷会,沃焦荡胸,汩母陵背。纵横络驿,飘忽争逝,徐则按行,缓则就队。连氛累祲,阳景朝昧,周天而旋,踰八万里,不知其所憩。于时玄冥收威,海若振吼,千溪崒立,万浦却走,绝维推轴,神母不守。左驱天吴,右拂九首,渊客拒扉,水夷潜牖。江神海豨,绝脰伤肘,阳侯马衔,颠蹶前后。其为象也,则纷纭参差,万顷一迹,禹不能知,契不能识。承光露怪,不复潜匿。或駃而蹄,或森而戟,或美而旃,或张而翼。汹涌而奔,以沃海门,若土囊风,怒驱屯云,辟易而征,以击西陵。如并陉战酣出奇兵,宛兮改容;若蓐收素服驾白龙,忽兮当前。如归墟泛溢浮五山,一北一追,一偾一起,突然而逝,馀勇未已。于时吴儿獠工,引樯挂席,铙鸣鼓动,去若飞鹢。风止雨息,江清海碧。此潮之大凡也。传曰『上善若水』,又曰『水几于道』,故古之人见大水必观。善利万物似仁,不畏彊似勇,能方能圆似智,万折必东似信。若是者,孺子欲闻乎」?孺子曰:「几矣!先生之所陈,五事之上也。姑欲闻其深于此者」。
先生曰:「西湖之深,北山之幽,可舫可舟,可巢可楼。与鸥鸟居,与鹿豕游,渔蓑山屐,烟雨悠悠。寂寥长往,可以忘忧。风衫尘袂,京洛何求?不如西湖濒,不如北山阿,白蘋绿芰,紫柏青萝,反裘坐钓,散发行歌。人生安乐,孰知其他?茫洋以为柳溪,盘旋以为李谷。卷轲辩乎三尺之喙,扩夷隘乎十围之腹,此古君子所以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也。传曰『不怨天,不尤人』,盖『优哉游哉,聊以卒岁』,若是何如」?孺子竦然离席而立曰:「盖闻达人不忘身而先利,志士不贪时而后义。隐之所尚,得全于天也。孺子不敏,乃今得闻出处之际。敬再拜受教」。
谢外舅兵部杜侍郎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七、《鸡肋集》卷五二、《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二九、《八代四六文钞》第三一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八、《古文渊鉴》卷五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补之再拜:昨自苏公以尚书召,适与左右兵部同事,意两公平日未尝相与处,往未必合,故尝为苏公极言左右居家行己、莅官及物之意。苏公固不以补之言为过。及辱赐书,道联职甚亲,远闻欣喜不已。补之于苏公为门下士,无所复赞。然刚洁寡欲,奉己至俭菲,而以身任官责,嫉邪爱物,知无不为。尤是不忽细务,其有所不得尽,视去官职如土芥。凡规模大较,与左右近者,非一事也。来书犹怪其尚气好辩,此非补之所能知。自非圣人,各有所长,亦有所短。然伯夷班圣人之列矣,而孟子尚以谓伯夷隘,君子不由。夫孟子所谓君子者,必若孔子,无可无不可而后可也。不然,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者,苟病其未和,则凡能虑祸忍诟、摧刚为柔,熟视出胯下者,皆可以免夫此议矣。隘者见排,而不恭者并获罪。见排且获罪矣,而不害其并列于圣人,则孟子之心盖可见矣。西汉名臣,惟汲黯、郑当时。汲黯好直谏,多大体,而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士亦以此不附。而郑当时性长者,常引丞史以为贤于己,与官属言,惟恐伤之,山东翕然称郑庄。黯以倨得不附,而庄见誉长者,似庄胜也。然至于淮南有邪谋,数汉庭臣,惟惮黯,而庄乃获讥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庄于此不反愧黯哉?虽然,汲黯为直不为忮,郑当时为和不为谀,故良史同称,推贤则汲黯、郑当时。此其大体皆有所长,而亦皆有所短。故补之以谓自非孔子无可无不可,未免于见议者。君子以同而异,若是可也。方今老成,言行足以矜式后进者,非左右乎!俗异教离,党同门,蠹道真,十室皆是。补之以谓众贤和于朝,则幽远趣向自一,而事无不可为。不识左右以为如何?复赐一言,幸甚幸甚。
跋本上人所蓄小坡字后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石门文字禅》卷二七、《吴都法乘》卷二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庐山
鸡苏,《本草》:「龙脑薄荷也」。东吴林下人夏月多以饮客,而俗人便私议坡误用鸡苏为紫苏,可发吴侬一笑。予将发鸾溪,上人以此轴为示,笔势飞动,皆学坡而未臻坡崄处者,要之如马巷中逢王、谢家子弟,步趋状貌,蕴藉风流,有自来矣。觉范题。
上黄门苏侍郎书 北宋 · 彭俊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四
古之圣贤自任以天下之重,虽功名富贵时有不同,至于进退行藏,不过一道,曰正而已矣。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徇身;天下无道,以身徇道」。夫惟时之必有治乱,道之必有兴废,而圣贤之有遇不遇也。是以古之人用则以正进其身,不用则以正明其道。昔者伊尹耕于有莘之野,汤使人以币聘之,伊尹曰:「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也」。又曰:「我何以汤之币聘为哉」!伊尹非不知汤之必可与有为而欲亟售其身也,盖以为不能自重而轻以自徇人,则物重而己轻,物重而己轻,则人君亦将易之而莫之尊,惮道未及行而己先屈矣。故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虽禄之以天下,弗受也」。夫惟处畎亩之中,以天下禄之而有所弗受,使一朝得君而信其说,则知其心不挟天下以自利也。故能以匹夫之贱,屈万乘之贵,举天下之大以听其所为,而不以为泰者,其道出于正故也。孟子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又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孟子非不知时之不可为也,而每汲汲于求进,盖当时士大夫握腕而游说者,术有馀而道不足,苟可以邀利而求名者,率攘臂争先。杨、墨之徒又倡为邪说,以乱先圣之教,孟子以为不直其道,厉其言,则不足以决天下之聋瞽而反于见闻,恐先圣之道遂至于委靡而不复振也。故倾侧齐、梁之间,据礼以折右师之汰,抗词以伐臧仓之毁,其言峻发严厉,足以激末俗而振颓风。轲若得志,其功岂减伊尹哉!故伊尹处时之可进,而每事于退;孟子处时之可退,而每事于进。二人迹不同而同归于正,何则?伊尹先正其身而后行其道者也,故将进而先之以退;孟轲耻身退而道不明于天下者也,故处退而示之以进。将进而先之以退,不诎身以伸道也,故身益尊;处退而示之以进,不屈道以伸身也,故道益明。今夫功名富贵,人之所必争,而圣贤之所不能免者也。唯不以物累己者,贵身而贱功名,大我而小富贵。功名富贵一付之傥来,而不轻以身与之较,故己重而物轻。己重而物轻,则可富可贫,可贵可贱。富贵而身益尊,贫贱而道益明,此伊尹、孟轲之所以同归于正,无意于世而世归之也。后之君子则不然,其待物也重,而其所以待己也轻,道不足以胜己,己不足以胜物,己与物相战于荣辱利害之途,而卒为物所胜,则挟数任术以事攘夺,背师毁友以奉权势。如汉之平津、安昌侯辈,身为名儒,经术、爵位居当代之冠,观汉帝所亲款与时流所归重,必有大过人者,宜其正色慷慨,发明六经之蕴,足以救末学之弊而折奸雄之谋。然位至鼎辅,而身不免于阿私;口谈先王,而行有甚于垄断。唐之柳宗元、刘禹锡数子,才名擅天下,其议论文采固足以自立于世,然不能厚自溅拂,而见得忘义,附丽匪人,一跌而不复,发言怨刺,亦足以明浮议,是岂功名富贵误使之然哉?平津、安昌有其位,而不能以正守之,故志在持禄,而卒死于阿谀;宗元、禹锡有其才,而不知以正用之,故轻以其身为人用,而终亦见弃于世。是数者,皆负能为之才,乘可为之势,惜乎不知以正行之也。某生长村野,未尝获见天下伟人,自顾愚陋,何足以造古人之阃阈!然自少稍知读书,尝闻父师之教曰:「吾乡有老先生苏公者,其为人也,好学乐道,有伊尹、孟轲之风」。今虽不及见,其子东坡先生与黄门公,皆能以老先生之志行于天下,高气直节,凛乎在上。如巨山乔岳,虽不见其运动,而丰功厚利,赡足天下多矣。是以朅来京师,愿一望见之。而二公适在朝廷,幸今天子即位之始,稍欲收还故老大臣,尊礼而用之。二公德望在天下,凡忠臣义士举手相贺者,莫不以二苏为称首,庶几伊尹、孟子之志复申于今矣。惜乎未及用,而东坡先生遽厌世,公亦栖迟在外。夫公之遇不遇,四夷八蛮视之以为天下重轻。公岂求于世者?而天下望之如此。今虽不用公,如用之,亦未易浼而前也。彼用不用,于公何有哉!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夫守正行义,持之以不动心,而刚大之气遂至于塞乎天地,则举天下之大,孰为有重于我者?天下之大,莫有重于我,则公之处世岂不绰绰然有馀,而其志岂浅哉?观公正色立朝,而使奸人佞子屏气侧迹,知有畏惮,及一旦解绶去职,遗富贵如鸿毛,天下知与不知,莫不想闻其风槩。争自澡雪,唯恐有污于己者,可谓特立独行而无累于正矣。湘沅长沙,屈原、贾谊之所以辛酸愁苦而卒殒其生者也。而公涉岭万里,触冒瘴疠,困折百端,无一毫少挫,竟完节而归,翛然独居,释王公大人之尊,就颜回、原宪之乐,刚明之操,过乎屈、贾之上,岂非道足以驭气,气足以胜物,而所守独出于正者耶?昔宋广平治南海,开元召而相之,使六阍人逆之。比至,不交一言。广平惜一言之出,而天下之仕者,不敢不以正事其君。张曲江劝人主重名器,且云「羞与牛仙客辈等列」,虽以此疏外,而终唐之世,天下称曲江公而不名。仁贤之遇不遇,天也,岂一嬖人所能毁誉?二公亦知天命之在我而无与乎人言也,故能以正出处而不污其身。今公之进也以礼,而退也以义,进退行止一本于正,而不以贫富贵贱累其天真,上期合于伊尹、孟子,而下得遂广平、曲江之志,则公之处事,亦可以无憾矣。故某不自揆,辄举伊尹、孟轲与夫宋广平、张曲江以折公孙、张禹、柳宗元之徒,而试陈于执事,卒然不知其身之贱而言之僭也。伏惟执事才全而德不形,道大而不遗微细,感钟离之操,听越人之音,而怜其志在于父母之邦也,少加优容。他日使得问道于下风,不胜万幸。
后山集记跋 宋 · 魏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四、《后山诗注》卷首
先生姓陈,讳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彭城人。幼好学,行其所知,慕古作者,不为进取计也。年十六,谒南丰先生曾公巩,曾大器之,遂受业于门。元丰四年,神宗皇帝命曾典史事,且谓修史最难,申敕切至。曾荐为其属,朝廷以白衣难之。方复请而以忧去,遂寝。太学又荐其文行,乞为学录,不就。枢密章公惇高其义,冀来见,特荐于朝,而终不一往。元祐初,翰林学士苏公轼与侍从列荐,乃官之,俾教授其乡。未几,除太学博士。言事者谓先生尝谒告,诣南都见苏公为私,遂罢,移颍州教授。绍圣初,又以馀党罢,换江州彭泽令。未行,丁母忧,寓僧舍,人不堪其贫。暨外除,犹不言仕者凡四年。左右图书,日以讨论为务。盖其志专欲以文学名后世也。元符三年,除棣州教授,随除秘书省正字。将用矣,殁于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之二十九日,年四十九。友人邹公浩买棺以殓,朝廷特赐绢二百疋,尝与往来者共赙之,然后得归。初,先生学于曾公,誉望甚伟,及见豫章黄公庭坚诗,爱不舍手,卒从其学,黄亦不让。士或谓先生过之,惟自谓不及也。先生既殁,其子丰、登以全稿授衍曰:「先实知子,子为编次而状其行」。衍既状其行矣,亲录藏于家者,今十三年,顾未敢当也。衍尝谓唐韩愈文冠当代,其传门人李汉所编。衍从先生学者七年,所得为多。今又受其所遗甲、乙、丙稿,皆先生亲笔。合而校之,得古律诗四百六十五篇,文一百四十篇。诗曰五、七,杂以古律,文曰千百,不分类。衍今离诗为六卷,类文为十四卷,次皆从旧,合二十卷,目录一卷。又手书之。窃惟先生之文简重典雅,法度谨严,诗语精妙,盖未尝无谓而作。其志意行事班班见于其中,小不逮意则弃去,故家之所留者止此。昔汉扬雄作《太玄》、《法言》、箴、赋,如刘歆号知文,始敬之,后而短毁,谓其必传者,桓谭一人而已。先生之文早见称于曾、苏二公,世人好之者犹以二公故也。今贤士大夫竞收藏之,则其传也,奚待于衍耶?后岂不有得手写故本以證其误者?则不肖之名因附兹以不朽为幸焉。其阙方求而补诸,又有《解洪范》、《相表》,阐微彰善,诗话、丛谈,各自为集云。政和五年十月六日,门人彭城魏衍谨记跋。
按:《后山集》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陈过庭尚书右丞制 北宋 · 宋钦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天下之事,会于文昌。惟时二丞,其责甚重。自昔方于管辖,实大总于纪纲。非练达国体、守正不挠者,乌能胜其任哉!具官陈过庭聪明疏通,而密于世用;信厚刚果,而辅以学术。蚤升华于近列,荐执法于中司。险夷惟罄于一心,终始不亏于素履。乃摅忠奋,首建谠谋。了无比奸之私,具见弗欺之守。是用擢于宗伯,进贰中台,序进文阶,增陪多邑。尔其体予一人付托之意,慰彼四海徯望之情。以戎虏之患未殄为己忧,以生灵之困未苏为己任。祖宗之法度未复,则务在于讲明;上皇之诏令未孚,则宜思于遵奉。惟举从于公议,庶浸格于丕平。往惟钦哉,无替朕命!
平江府修学记 北宋 · 郑亿年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江苏金石志》卷一一、洪武《苏州府志》卷四七、道光《苏州府志》卷一三四、光绪《苏州府志》卷二五、民国《吴县志》卷二六
上之绍兴十四年春二月,诏以工部侍郎王公㬇为宝文阁直学士,出守平江府。既至,吏以令白请谒先圣先师于学。顾视再三,咨嗟叹息,曰:「夫学不可废于时,而士不可以不学,其来久矣。传曰:『家有塾,党有庠,遂有序,国有学』。此三代之制也,百世之所取法焉。今芜废不治如此,使吏民无所瞻仰,如因陋就简,谩不加饬,殆守土者之罪也,㬇实惧焉,其敢以不敏惮于改作」!于是辟而葺之。讲诵有堂,休宿有斋,以至庖湢莫不有所。经始于四月,落成于九月,吏不告劳,民不知役,而显敞闳大,首出旁郡。且将请于朝,给公田数十百亩,以益其用度,使糇粮常不乏。于是就学者日益众矣。先是,上深惟天下弊于兵革,民不得休息,揆自独志,惇好邻壤,而边鄙不耸,干戈载戢,乃即驻跸之地肇建太学,令有司讨论三舍取士之制。万机之暇亲御翰墨,书《孝经》、《周易》、《诗》、《书》,刻之坚珉,颁之郡国,所以宠绥天下学者厚甚。郡太守有能丕应徯志,几希其人哉!学旧占府治西南隅,景祐中,文正仲淹所建,盖熙朝极盛之时也。仁宗方垂拱而视天民之阜,独以学校为先务,而文正范公入辅出藩,勋德并隆,为世宗工,望重天下。其所创立,后之人讵可忽诸?逮今百有馀年矣,值圣主懋建中兴之治,增光祖烈,宝学公㬇精白一意,以承休德,且不敢隳文正公之为,鼎新学宫,物议归重。士之游息于此者,思所以称,宜其人自勉励,期于有成,金玉其相,追琢其章,以进为而抚世。彼顽钝亡耻、奊诟亡节者,曾不得容迹于其间。使天下后世谓姑苏为多士,岂不美欤!谨记。绍兴十五年,岁次乙丑,十二月辛丑朔建。左朝散郎、通判平江军府、主管学事时衍之书。右朝奉大夫、直秘阁、权发遣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提举学事徐琛篆额。宝文阁学士、右通奉大夫、知平江军府提举学事、兼管内劝农使、华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王㬇立石。
论二世立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拙斋文集》卷一三
国之存亡,虽曰天命,然而人事之脩与不脩,天命遂从而改易。故有以存而为亡者,亦有以亡而为存者。此则系夫人事,非天命之所定也。如以尧为君而有丹朱,以舜为君而有商均,是二者之为人,皆有必亡之理;然而尧不以授丹朱而授之舜,舜不以授商均而授之禹,国家社稷遂以乂安,天下万姓遂以生育。此则以天命所必然之理,而为必存之道也。如秦始皇之暴虐,而扶苏为之子。扶苏之为人,宽厚好儒,系于天下之望,使扶苏而为之君,则秦可以不亡。然而始皇乃出扶苏,爱少子胡亥。李斯、赵高之徒探其意,以杀扶苏而立胡亥。此则以不亡之理,而为不存之道也。盖舜之德与尧合,故尧立舜,禹之德与舜合,故舜立禹。丹朱、商均之德皆非尧舜之所合,此其所以不得立。胡亥之德与秦始合,故胡亥立;而扶苏非始皇之所合,此其所以不得立也。以是知天命之所在,苟其人事之脩不脩,则天命遂得而改易。汉武之所为去始皇盖无几矣,然而身死而天下不乱者,盖以昭帝嗣位后,罢盐铁搉酤,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此天下所以中兴而乂安也。使扶苏而继始皇,则秦之基业可以复振,是亦汉昭帝也,如其不立何!
与朱元晦书 其十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文定集》卷一五
别德寖久,邈在天末,无复讲习之益,岂胜勤仰!去秋上状,并纳所写李先生墓志,不知已到否。春气清和,恭惟尊候万福。便中再辱书诲,良以慰荷。示谕苏氏之学,疵病非一。然今世人诵习,但取其文章之妙而已,初不于此求道也,则其舛谬牴牾,似可置之。濂溪先生高明纯正,然谓二程受学,恐未能尽。范文正公一见横渠,奇之,授以《中庸》,谓横渠学文正则不可也,更乞裁酌。李先生墓志写得甚草草,其间有谬误处,请径为改正也。《论语集解序》,益简当,所恨不见全书耳。蜀士甚盛,大率以三苏为师,亦止是学其文章步骤,至于穷今考古之学,则往往阔略,未知究竟如何。横渠先生之曾孙流落在蜀,有《横渠语录》,前所未见,又文集亦多于私家所传者,俟有的便纳去,幸为审订也。
祭五龙文 宋 · 仲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三、《浮山集》卷四
升肤寸之云,不崇朝而雨天下,非神龙之力也欤!然民之望乎雨也,亦志于足而已。姑苏为郡,带江接湖。一雨滂沱,四野㳽漫。夏涝而祷,无岁无之。今多稼垂成,复以病告。慰民之望,云雾旋披。瞻彼甫田,孰非神力?上下霄汉,飞潜自如。尚鉴民言,时旸时雨。
御书阁记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吴都文粹》卷一、《吴郡志》卷四、《洪文敏公集》卷六、《经义考》卷二九○、光绪《苏州府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马鞍山市当涂县
若稽古高宗皇帝,实天生德,既以聪明圣武,戡济多难,垂中兴亿年之基。洎保大定功,投戈息马于世纷万殊,泊乎无一嗜玩,唯翰墨梱域,天纵神与,特致志颛心,不舍食息。渊妙沉著,顾韦诞、钟繇。所擅正书中取威定霸,高处视古无上,帝中第一,殆隘么不足言,羲、献、诸庾,固已望洋歛避,矧唐欧、虞、褚、薛辈,直可舆台命也。《诗》、《书》、《易》《、春秋》、《孝经》、《论语》、孟轲氏,凡几书,书凡几帙,帙凡几字,一一肆笔而成。翥凤翔鸾,震荡辉赫,端正严重,肃如神明。当是时,每终一经,辄诏玉册官摹刻,编以石本,侈锡方夏光天之内,盖郡载其书。昔人谓万世之下一遇大圣而知其解者,是为旦暮之遇,况乎亲见帝王以为之师,恩斯勤斯,士宜如何报也?妥奉当在頖宫,苏为吴盛府,故有六经阁,燬于兵。绍兴中,守臣宝文阁学士王㬇始改建学,室宇宏备,夸雄他邦,阁独未克立,而庋置石经于大成殿。仍俭就寡,瓜华芗火之敬弗答弗涓,揆于祗瞻,殊甚不称。寥寥向四纪,郡博士领诸生数有请,二千石亦数留意,然画不坚定,会其凡辄中止,更数十政,讫莫之能为。淳熙十四年,秘阁修撰赵彦操至,平易中和,敏絜莅业,用善政得民。苏比比多事,且去天咫尺,南北问途者衔舟接轴。冗丛厥身,居东道主,第知承迎过客,趣了停传为先务,朴遬马上,戴星而入,民瘼不暇问,尚安以教化劝功为哉?彦操才旬月久,非能滋民使多,浚财使丰,辟土使广,而千里一旦廊廊如仙晨道院,于是以一阁之任自予。即旧址度为三楹两翼,三其檐为高六十尺,为广七十有五尺。材木以壮买,瓦石以硕市,工以募来,发公帑赢储千万给费,相以餐钱二十之一,毫釐之须,于我何取!虑卜于素,五县乃不知。去年秋七月壬戌命日,今年春二月丁卯成。一区之宫,若飞从天外,行人骇观,凝立如植。彦操写其制以告当涂守迈,使识本末。臣恭维西箱清穆敞閒之处,至尊寿皇圣帝奉先追孝,方勒崇焕章,建官列职,燕迪宸奎之昭回,上模紫清,一时臣子,宜有以效尺寸。彦操羽仪宗支,尝典正京邑,参侍从,兹息偃辅藩,首能扩尊君亲上,然后兴学之谊,鸠此巨役,章天显休,佥谓当刊表乐石,以志不朽。其词曰:
故吴所都,上直斗牛。今为畿辅,气压百州。沉沉学宫,鼎以杰阁。烂其天光,照我海岳。倬哉高皇,肆笔成书。石经百卷,方国是储。岧峣干云,翚若有造。谁其尸之?臣曰彦操。洞庭之山,具区五湖。龙螭万数,右翼左趋。惟尔有神,实主张是。时即来朝,敬千万祀。
临江军三孔文集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八、《平园续稿》卷一三、《清江三孔集》卷首、《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康熙《西江志》卷一七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圣人之言,万世是程。或疑文、行、忠、信之序,是不然。四科有先后,四教非先后,特因其材而进德焉,绘事后素,不容紊也。本朝人物至元祐而盛,其兄弟杰然则有临江之孔氏,曰文仲字经父,曰武仲字常父,曰平仲字毅父,先圣四十八代孙也。居家孝悌,行己谨信,涖官敬,事上忠,其行美矣。冠礼部,冠国学,登高第,应制举。经父自谏垣入词掖;常父历师儒,掌内外制;毅父尤精史学,更践中外。天下共称其文,号曰三孔。今才百馀年,而集稿散逸罕传,诚故郡之阙典也。庆元四年,太守濡须王实来,政修教明,瞻乔木而慕先贤。既奠谒其像于学宫,又博访遗文而刻之。虽曰存一二于千百,然读之者知为有德之言,而非雕篆之习也。总成若干卷,属某以序。昔太史黄鲁直颂当时之人才,有曰「二苏联璧,三孔分鼎」。张丞相天觉在元符中诋元祐词臣,极其荒唐。谓两苏为狂率,则刚直也;谓公兄弟为阔疏,则高古也。夫鲁直于苏氏分兼师友,天觉于眉山心伏其能,皆以公兄弟配之,文行何如哉!若其出处载《国史》,博雅具别著,此不备书。五年四月甲戌,具位周某序。
问本朝欧苏二公文章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二、《诚斋策问》卷上
抗裂肤之寒,则锦绣盈箧,不如一裘之温;乘汩天之浪,则兰桂为舟,不如一瓠之固。此言天下之事,虚华而不如实用也。嗟乎,为文章而无益于实用,是特轻浮小儿贩名一技耳,何贵于文章哉!甚矣,文章之弊也!世之才人文匠,未有不溺于浮华者。彼其泚笔点画,镌肝镂心,孰不齿嚼冰霜,眼染云烟,思所以平步作者之坛,潜达造化之柄哉?是故誇其健则必欲如风樯阵马,斗其艳则必欲如赵舞燕歌,逞其奇则必欲如峻峰激流,竞其美则必欲如金舆玉辇。甚至剖一字之奇,鍊一言之巧,必欲聱牙屈曲,铿鍧琮琤,使人戛戛难读,然后惬其意。甚者目视飞鸿,气如虹蜺,自谓可以虎踞词林,凤翥文圃,价压机云,而香薰贾马,牙官屈宋,而奴隶《离骚》矣。呜呼,美则美矣,施之于用,何所补耶!是独未知圣贤君子之文章也。昔者孔子未尝有意于为文也,以圣道之蠹蚀,于是而有六经;孟子未尝有意于为文也,以仁义之榛芜,于是而有七篇;使圣道明而仁义行,则孔孟岂有是哉。下至汉之贾谊、董仲舒、刘向、扬雄,唐之韩昌黎、陆宣公,是数子虽不足以望孔孟,然亦非摛绘其文为浮华者也。今取而读之,若《治安》之策,若三篇之文,若《新语》、《说苑》之作,若《太玄》、《法言》之书,若《原道》之论,若奏议之集,无非道德性命之理,君臣父子之教,礼乐政治之法。其意纯而深,其文典而雅,充乎其如五谷之饱人也,温乎其如布帛之煖体也,是其文之有实而可用为何如!呜呼,传斯文之正脉,得斯文之骨气,上以窥孔孟之堂奥,下以蹑诸公之轨辙,非吾宋欧阳六一、眉山东坡,谁足以当其任哉?六一先生之文,今天下人人读之,学者人人师之,愚不复具陈,姑举其一条,以见其他。且如《本论》之文,序其所以麾异端之道,必推原其病之所自来,欲先以礼义堤障人心。雍容闲雅,不迫不怒,使释氏之教可不劳寸兵尺铁,而囚声永遁。譬如端庄君子,冠冕佩玉,垂绅正笏,坐于庙堂之上,呼小人于庭下,而徐责其罪,虽无横剑胶柱、急叱大骂之威,而彼将汗颜赧颐,羞死不暇。呜呼,作文而有用如此,是真文章矣。东坡先生之文,今天下人人读之,学者人人师之,愚不复具陈,姑撮其一端,以见其馀。且如上神宗皇帝之书,献其三事之说,广譬而博喻,旁论而曲證,其言详缓明白,直欲纳其君于尧舜禹汤之域,初无矫诈激诡之态,以触逆鳞之怒而钓直名也。譬如耆术参桂,性和而不暴,温而不烈,优游浸渍,已人之疾于不识不知之中,而不见骤愈之效。呜呼,作文之有用如此,是真文章矣。欧公以斯文倡于前,苏公以斯文踵于后,二公所以平生握手相欢,连袂以入于圣贤君子之域者,其亦以斯文宗派实为至亲故耶。当时天下之人皆以欧公为今之韩愈,名公钜卿皆以苏公为贾谊、陆贽复出,真确论欤。执事先生以二公之学提训承学之士,使之言其所得,愚有以见执事之意欲追踪二公,以振斯文之统绪。如愚不肖,愿抠衣以从先生后尘,庶几古之文章之苗裔有所传付。幸执事以二公之心为心也。
奉议郎黄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八、《攻愧集》卷一○三
君讳仁俭,字约之,姓黄氏。本出建宁浦城溪东之族,庆历皇祐间,高祖银青仕于中原,因家于陈之宛丘。曾祖好谦,朝散郎,知颍州,赠通议大夫。祖宰,承事郎,特赠直秘阁,累赠金紫光禄大夫。父子游,朝请大夫,以君升朝,赠奉直大夫。母武氏,赠恭人。绍兴初,奉直自度支郎出守台州,遂居明之奉化县。十三年之任,补将仕郎。次年监潭州南岳庙,次调严州淳安县主簿。秩满,以奉直年高不敢去左右,再奉祠。未几遭外艰。服除,监台州支盐仓。历处州青田县、绍兴府馀姚县丞,纲赏,循从政郎。孝宗覃恩,循文林郎。高宗庆典,循儒林郎。引年致仕,授通直郎,赐绯衣银鱼。今上登极,转奉议郎。庆元二年四月丙子卒于黄岩长子官舍,享年八十有三。娶高氏,建昌军通判公惕之女,后族也,先四十一年卒。再娶陆氏,处州通判康民之女,实左丞诸孙,先八年卒。皆赠孺人。子三人:直行,迪功郎、监台州黄岩县盐监,管押袋盐;次直古,早卒。次直义。女二人:长未行而亡,次适进士陈经。孙男三人:正蒙、正需、正师。女四人:长许适进士郑枢。君先葬高氏于县之宝化山,又自卜寿藏于禽孝乡车盘隩之原。既葬陆氏,今诸孤以十二月庚申奉君之丧合陆氏之墓。君家世多名德,性警悟,长于记问。《史记》、两《汉》,杜诗韩文,默诵连数百言,无遗忘。及见前辈,逮事直阁公,典刑具存,多记承平旧事,谈之纚纚不倦。内明而行以至诚,不事外饰。居家孝友端愿,绝口不言人过。有德于人,亦不道也。确守官箴,廉勤自将,不为矫激沽名事。韬晦恬淡,不与物竞,人莫窥其际。淳安俗犷悍,竞渡多致杀伤,尉惧而在告。君摄事,处之以术,帖然不哗,邑人谓未有也。严岁取米数万斛于婺,多不得全数。君被漕檄受米于兰溪,去取以公,吏不能欺。婺既如约,严乃得实用焉。在台摄郡幕,给军衣有纰薄者,群卒掉臂忿怨,坐上仓惶失措,君徐呼其长,谕以祸福,罗拜曰:「黄佛子有言,安敢不听」?汔事肃然。邑隶纵榷货,受赇不盈尺而法当流。君摄法官,曰:「法重情轻,可从轻乎」?吏以为不可,君曰:「法本忠恕,非尔所知」。请于守詹公仪之,卒如君议。赴青田日,道由缙云,今枢密叶公自户簉居丧,一见道旧久之,且曰:「青田铁坑钱多以促办害民,今得长者为丞,民其少苏乎」!君期会宽而信,课反盈于旧。永嘉遣海舟诣军前,既籍篙师为兵,乞取家属。枢密院下其事,帅司檄君覈实。小人凭势妄指怨家妻女以为其家人,君悉究其实。吏曰:「此军事,恐有不可测者」。君曰:「如此,何名覈实?彼岂不能径取之」?不为动,人多怀其德。始,奉直公间关南渡,聚族颇众,身任其责,君又从旁经纪之。宦既不达,家道益困,未尝问也。先世与二苏公为同年,且通婚姻,书尺甚多,兵火之后所存无几,君力贫悉刻之石。君书法甚精,源流二王,而遒劲似欧率更,至老不衰。在黄岩年馀,真草行书几满屋壁,见者惊叹。临终初无疾苦,对客歌笑如平时。少焉就寝,则已逝矣,岂非善人君子之报乎?钥妻祖尚书王公旧居宛丘,娶君之祖姑。奉川又为同郡,识君诸父及昆仲甚稔。二子求铭,铭曰:
中原故家,存者无几。典刑尚在,言议可纪。惟君寿考,庞眉儿齿。上接前辈,终殿馀子。旧事历历,及闻正始。灵光独存,今焉已矣。吉德之报,手足为启。后其昌兮,勒铭千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