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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事类赋》卷二二
夫物之大者,其状若垂天之云。
《礼》称三月在涤,《诗》云九十其犉。
歧蹄者天,穿鼻者人。
或衣绣而入太庙,或鞟鼓而正三军。
尔牛来思,其耳湿湿。
鼷鼠既忌于见伤,风马亦知其不及。
扣角宁戚之困,烧尾救田单之急。
或为军事之占,或示农耕之候。
畏彼髦头,宁为鸡口
晋武以青麻彰德,何曾以铜钩被奏。
至于伤口改卜,用犊贵诚。
或握角而不售,或割肉而复生。
刘宽之量远,羡鲁恭之政行,多郭舒之宽恕,慕朱冲之不争。
中尉则驾之者赤,桃根则献之者青。
王恺既闻于八百,苟晞亦称其千里。
虽有双筋,且无上齿。
别有得于文山,放之桃林
木则馈粮,石则便金。
设以楅衡,养之牢筴。
愚公畜牸于齐山,百里载盐于秦国
礿祭乃东邻之杀,无妄见行人之得。
袁宏见讽于羸牸,华元应嘲于有皮。
遗布既因于王烈,置刍亦见于罗威
复有职人掌刍,封人供藁,彦回靡视于坠井,卢恺不烹而哀老。
或偾于豚上,或置之树杪。
詹何既识于白蹄,葛卢亦辨其三牺。
肃慎占之而入贡,弦高用之而犒师。
别有盆子主之以建业光武骑之以起兵。
或为梦于蒋琬,或见解于庖丁
观其豫章系绢,蒲鞯挂书。
白则识李冰之绶,青则驾老子之车。
季知一搏而思过,江湛但饮而无刍。
又有蹋石成花,涂泥求雨。
或行诈而书帛,或争长而杀御。
既担矛而卫犊,亦结阵而却虎。
至若置于盆簝,老在阑牢,角不失于三色,香独称于四膏。
遇夔致问,喘月辞劳。
称精鉴者薛公,习遗书有晋祖。
既曰不能执鼠,又云难以逐兔。
牛弘之宽厚,显卢昌仁恕
至于千足而富,夜鸣则庮,顾宪、仲文咸决狱而人服,时苗、羊氏并居官而犊留。
又有程郑江竭,娄提谷量,望气知北夷之验,卜兆为司马之祥。
若乃嘉彼柔谨,哀其觳觫
或蹊田而见夺,或洗耳而为辱。
丙吉已劳于问喘,龚遂更惩于佩犊。
《周官》分职,牛人乃主于牵傍;
晋室诸贤,和峤亦勤于刺促。
论德仁功利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六
八月戊申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权礼部侍郎周必大政事堂,以所被赐宸翰示臣。
臣既得仰观陛下有取于唐之太宗与其臣魏徵德仁功利之说,默而深思,窃有感焉。
后八日丙辰,奏事后殿,陛下不以臣愚,宣谕以宸翰赐臣之奇等之意,且曲垂清问。
臣尝冒昧言:「唐太宗起兵太原,攘群盗,取孤隋,不数年间自匹夫而为天子,无寸土而有天下,大功虽成而惭德为多。
既即位十有六年矣,乃以身所躬行四者之优劣而问,是太宗于平生心所不足者惄焉而有慊也。
臣窃妄论,陛下承累圣之丕基,应重光之休运,中原之土地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致维新之命?
中原之生灵吾所固有也,非修德修仁何以启来归之心?
且今日创业、守文,中兴之责,陛下实兼之,视太宗太原时用一切之术不可同年而语矣。
陛下自即大位今十年,汲汲皇皇于仁德功利四者之说,非不廑且至也,要在兼修而并用,持之以久,乃见效尔。
盖美成在久,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此圣贤不易之言也。
德仁之责在己,功利之责在人,亦不可不察」。
陛下欣然,既嘉纳之,后四日庚申,特命中使之奇等奏牍宣示臣,臣深惟陛下圣意,岂亦有取于臣前日之奏而欲毕其说乎?
臣之奏曰:「德仁之责在己者,谓非人君之躬行不可也。
然邪正有机,作辍有时,内外有间,又非得弼亮弥缝之臣如魏徵十渐之谏,则太宗安得为唐之明君也」?
臣之奏又曰:「功利之责在人,谓非人臣身任之不可也。
然人有知愚,事有难易,用有疑,又非得聪明英睿之君如太宗御臣之方,则房、杜、英、卫安得为有唐之名臣也」?
天下之事一日而万变,天下之人一心而百伪,一政令之发曾未见于端绪,而群议论者已纷然四起。
凡所以为德仁之害功利之贼者,不知其几何人也!
譬人之身,主本自固,不幸而有疾病,必访之良医,医者察脉视色,得其病之原,酌以虚实之宜,按古方书而用药焉。
适问疾者满前,共议其方书。
某人指某药曰:此甚热也,法当去之;
某人又指某药曰,此甚寒也,法当去之。
死生利害之说杂陈,主病者或不之察而两从之,遂失古方书用药之意,病者服之而精神日以损,筋力日以惫,乡之议药者又皆归咎于医者之庸而更择焉。
医之可择者有限,而药之杂议者无穷,主病者又终不能有所明辨,而欲求病者之安全,岂至理也哉?
虽然,德仁者,国之大本也;
功利者,本立而末必举之效也。
非明良相逢,圣贤相合,心胆相照,治乱安危相一,又安能去其害与贼,辨其本与末,以收吾德仁功利之效也?
今陛下亲御翰墨,叹功利之未成,企德仁之高致,慨然有取于异代之臣,将以其言为龟鉴,此则宰臣非才之罪也。
臣尝观魏武侯与群臣论事,群臣不能及,罢朝有喜色。
吴起谏以楚庄王之言,曰「世不绝圣,国不乏贤,今寡人与群臣谋事,而群臣不及」,有「楚国殆矣」之叹。
唐太宗与臣僚论事,有不出太宗意者,太宗退而忧之。
景德间真宗皇帝陈尧叟更论前代求治之君,尝举其事以为戒。
臣愿陛下致察于此而储思焉。
虽然,进退百官,亦宰相之责也。
相非其人,一身孤立,不足以自保,有如臣者,何敢去取人材,求尽得英杰不群者为陛下用也?
今日之急务莫急于论相,臣愿陛下改图而更命之,必旁求非常之人,以应非常之运。
择之于未用之前,之于既用之后,不使议论负荷者歧而为二,则是非自定,利害自明,重轻相扼之势不分,毁誉乱真之祸不作,君宰之间,道与气合,体与情俱,聚精会神于德仁功利之用,次第而施行之,万事将无不理
举天下之大,惟陛下意之所欲为,而实非臣之所能也。
臣久衰之年,已病之身,心知其不可久于位,勤勤恳恳,觊陛下蚤择真才,付以相事,盖屡矣。
荀卿论人主之道,有曰「身能相能者王」,其相须盖如此。
臣乞骸之章,继此而上,臣非为一己进退之私也,毣毣之忠,诚为宗社大计,惟陛下留神于臣之说,天下幸甚。
上涮剑洞龙书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三、《江湖长翁集》卷二五
六月吉日,具位陈某谨斋沐裁书,顿首再拜献于涮剑洞之龙。
闻之天下之物,帝皆爱之,而其爱此人特异于物。
天之生物且爱之,无非为人计也。
为人计者至,故擢其人之秀粹公直者为吏,取其人之聪哲端亮者为仙神若龙。
匪吏胡治,匪仙神与龙无以济吏之所不及。
凡此皆帝心所托以遂其爱者也。
幽显虽殊,而其相须以及人,相待以事帝而致其爱,盖若臂指、辅车,不可阙也。
是山之崇隆,是洞之秘严,龙则家之,而为一方之民心所祗事信向。
也无似,被天子命来丞是郡,又以一时阙守而假其章,以享其禄,则是民之戚休安否,非与龙实司之乎!
房之为郡,束以群山,可耕之地什三,而膏腴无几。
平时穮蓘告功,仅无饥色,不馀也。
今兹不大雨盖已月馀,畦畛龟拆,溪涧绝流,农时将穷,而秧之未移盖十五六,斯民束手,跼蹐怨嗟,如倒垂,如刃颈,势已亟矣。
三数日不雨,流离殍踣,必且不免,是非与龙当取以任其忧责乎?
夫彼此之间,有能不能。
凡听断抚字所以施政孚化,吏则能之;
若夫嘘为云气,沛为甘泽,叱咤欠伸,足以水焦枯,泽嘉谷,化凶歉为丰登,易啼号为嬉笑,龙则能之。
龙所能者,之所不能。
然能以民之所病揭诚以告龙,能斋心饬躬,率斯民以为龙报,斯是用大呼疾趋,赴其迫急于龙。
龙其毋苟安卧洞府,秦越视民,而悠悠听牧民之吏,二三日之间,施以大雨,起民于垂死,安之于将亡。
无似,将兄龙而弟之,率吏民庙龙而祀之,犹在官以朔望朝龙,继此终此身香火俎豆。
龙或曰:「郡旱祷已久矣,而曾未及龙,急而请,取怒尔」。
曰:不然。
凡曰吏、曰仙神与龙,其爱人以事,帝必不应计细故,而使赤子委之沟壑。
幽显一道也,吾先圣言当仁不让,见义不为,目以无勇。
龙之威信惠利于人,与世必不相远。
或又曰:「今祷而终旱,无乃帝命有所未及。
龙虽神,无得而专之欤」?
又以人事而望于龙。
古之君子,不待君命,矫诏发储,活人于饥窘,不一二见而止也。
其君皆有褒嘉,无诛诮。
今龙决焉施此惠,活此民,龙何罪?
孰谓帝之福善辅德反不如三代而下之人君乎?
之所请,龙皆毋得以辞。
侧闻龙之家,此地民小触之,莫不迅霆怒雨,苦其艺殖,是龙威灵烜赫,信可畏矣。
龙,迕其意能怒,适其意顾不能喜乎?
其怒也能夺,其喜也顾不能予乎?
可畏而已,初无可爱之仁、可恃之效,则龙之为龙,失其所以为龙之道,而甚悖帝所以命龙之心。
之迫急之诚,漠焉置不省,则龙果不昭,不可摇以义,而责以所当任之职,不特于龙告绝,而民且不利赖怙托于龙,在龙为可羞矣。
龙之德仁灵异,请于此举卜之也。
伏惟审听而俯从之,幸甚。
问德仁功利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五一、《象山集》卷三一
对:仲尼屡叹管仲之功,而游于其门者,五尺童子羞称焉,曾西有所不为,孟子有所不愿。
桓公转战而入齐,管仲释囚拘而相之,其学焉而后臣之也,孟子至与成汤伊尹同称。
然观其始志,不过欲立功名于天下,以自尊荣其身而已。
岂有匹夫匹妇有不与被之泽者,若己推而纳之沟中之心哉?
召陵之役,反未及国,而陈辕涛涂之执,骄恣之迹已形,其视成汤之惭德为如何?
呜呼!
此功利德仁之所从分欤。
唐太宗裴寂刘文静谋动高祖时,其志无异于桓公管仲之事。
及其有天下之后,致贞观之治,而论者以为庶几三代之王。
吾独于其听魏徵之言而见之。
宇文士及称:「南衙群臣,面折庭争,陛下不得举手」。
盖当时辅拂鲠挺之臣不独而已,顾独徵之言为尤详且切。
取徵之言而读之,盖有富翁贵仕之所不能堪者。
太宗富有天下,贵为天子,功业皆其所自致,而能俯首抑意,听拂逆之辞于畴昔所恶之臣。
呜呼!
此其所以致贞观之治,庶几于三代之王者乎?
恭惟主上盛德至仁,其学盖出于五帝三王,而俯取唐太宗德仁功利之问与魏徵之所以对者,发于奎书,形于诏旨,询及侍臣,一何其德之盛,之熟,勉勉亹亹,而无有穷已也?
实天下万世之幸!
执事大人仰取而俯用之,策诸生于旅试之场,甚大惠也。
设功利德仁之疑于魏徵之辞,愚既以齐桓、管仲之事决之于前矣。
至于「帝王之德之仁,岂但如匹夫见于修身齐家而已」之说,愚窃以为不然。
夫所谓修身齐家者,非夫饬小廉,矜小行,以自托于乡党者然也。
颜子视听言动之间,曾子容貌辞气颜色之际,而五帝、三王、皋、夔、稷、契、、周、召之功勋德业在焉。
故《大学》言明明德于天下者,取必于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之间。
愚不敏,姑诵所闻,执事大人幸恕其狂斐。
端明殿学士王公行状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八、《定斋集》卷一四
公之先,华州人
唐末巢寇,挺乱避地,庆州焉。
公生于泾州,姿禀粹美,丰度凝远。
少师尝曰:「此吾家黄叔度也」。
蚤尝从和靖先生尹焞学,探穷理尽性之妙,讲贯经旨,周知物情,尹深器之。
绍兴元年,以少师任,补京秩。
八年,奉祠,以便亲养。
明年丁琅琊夫人忧。
明年丁少师忧。
少师盖以不主和议,忤时相,出知潭州,再贬道州以卒。
公兄弟护丧,居南康都昌
乃相谓曰:「家难至此,睚眦犹未已,惧不免祸,盖谋远徙以避之?
巫山,吾先少师之所舍也」。
因居焉。
二十年九月,果中飞语,逮捕峻迫,人为公危之。
公平生学力,临难不茍,舒徐区处居者行者之计,意甚暇豫。
比至大狱,告者自相抵讦,不辩而直。
迎附者犹欲傅致深文,公以家世忠孝,宁死不当受诬蔑,语侵时相,竟坐谤讪,谪梅州
樊圃,艺蔬茹,暇日从诸生讲学相娱悦,了不见迁态。
以南方无医,手剂数药,求者辄予之,所活不可计。
道远不能以书随,乃次录所记,命曰《群儿故事》,以诲饬诸子。
闻者竞传,州人家有其书。
二十五年十二月拜自便之命,寻甄叙元官。
时三兄皆已物故,公自广之蜀,间关万里,访求孤茕,有流落不振者,各经纪其生业。
遂返巫山故庐,杖屦林泉,有终焉之志。
会朝廷尽复少师故官,公亟展墓都昌,感上恩之湔雪,幡然改曰:「君臣之义不可废也」。
泸南钤司干官,时年踰四十矣。
实初试吏,而政事谙练,章明习,若素宦然。
婉画之当,出人意表。
刚毅有守,不为势力摇沮。
泸川阙令,帅难其选,檄公摄事。
公即日请往,戴星出入,省断冤菑,抉剔荒蠹。
泸边夷獠民风愿朴,多西游民,占数罔利,根株蟠结,自为长雄,专事武断,官吏不敢谁何,民无所诉。
及是,慑公严明,迭相规饬,一事不至公庭,善类吐气。
真令及境,皆愿借留,誉处甚休。
在泸三载,凡三易帅,俱荐公以四科。
隆兴改元十一月虞公允文尚书荆襄,尺书造公庐,辞旨郑重,邀公以邓倅,且贻书夔帅暨诸司,委曲敦遣。
既至,则倒屣迎劳,恨相见之晚。
语寮属曰:「王公当今第一等人,半刺岂足以观设施」?
檄守光化军
光化刘萼蹂躏之后,民力刓敝,加于他州;
重以异时守土率行一切之政,号令不常,民听滋惑。
公既尽力以摩抚疮痍,又悉意以奉行法令,倡率其下,刚柔缓急,因事制宜,百姓皆以为便己。
有陂湖隶公帑,前是,岁一竭泽,以为常。
公谓曷若广上好生之德,施为生池,刻石以识。
居数月,郡计既充,则葺城池,饬边备,百废具举。
虞公允文闻之,遗公以书曰:「真得良二千石,为之喜而不寐」。
未几,制司罢局,公以辟命,亦解绶去。
时新割唐、邓,大江以北唯光化襄阳相为唇齿。
公涖事踰半载,敌无飞尘之警。
及行,百姓遮道乞留,诸司交章欲挽终任。
公曰:「辟官从所辟罢,法也。
况宸翰丁宁切至,岂有身为长吏,而自为违君命耶?
士大夫进退惟义」。
巫山
二年,汪公应辰制置四川,辟守永康
沈公介制置荆襄,辟置幕府
沈檄备朝旨,不许辞。
公遂东下。
乾道元年二月到官,四月都堂禀议结局,引见内殿,极论名实之辨,乞精选部使者、贤守令,考别实效,以赴事功,用激偷惰。
上深然之,且曰:「卿名父之子,行将大用」。
尽行所言。
不数日,除大府寺,诰词略云:「来对便殿,俨有遗风。
行乎患难而志不渝,客于诸侯而名愈立」。
有旨,参政虞公允文宣谕,令条具京西湖北民间疾苦事,公上八事应诏,皆人情所愿行,无矫拂语。
上尤器重之。
居亡几何,兼权户部左曹郎官
公以初官中都,嫌于骤进,力辞。
旋将旨措置两淮官庄。
公按行所至,开谕重本之意,州县乐于趋赴,增种宿麦一倍。
其冬,复请重力田之科,详定赏格,以信率天下。
上嘉其请。
是年,公陈乞给还少师恩数,子侄补官者五人。
二年,力丐外补,差权阆州,续除淮南转运判官
三年,虞允文以同知密院宣抚四川,陛辞,乞公偕行,曰:「王某深知西边利害」。
改利路漕,兼四川宣抚司参议官。
蜀承积弊之后,百度废弛,人情偷惰,一旦虞公本兵临之,远民拭目,以观新政
从容开说,条画事宜,如覈军籍,团义士,量总计以裁费,不啬不耗,举归于中。
规摹经画,先后次第,井井有远图,公之力居多。
四年春,以直秘阁安抚利州两路,兼知兴元府
兴元少师旧治,威望犹存,且公任宣幕日,严著闻蜀,士以是美之。
洎之镇,耄倪夹道耸观,嗟异之声相属。
既至,严义士保伍之令,勉其农时,训于暇隙。
皇甫倜善御众,拔自偏裨中,奏为利州总管,以激厉其徒,军声大振。
是时,疆埸多事,往者死事之家,其子若弟多流落边州,虽抱负材略,无以自展,白丁者不免饥寒,有官者或未得禄。
公乃广募良家子弟,朘浮费以廪之。
岁馀,愿从者几二百人。
齐之纪律,给之器仗,使之各习其所能,而训其未至。
知书者则授之《百将传》,以导其智识,又拔其尤者二人为长贰以总之。
由是皆知自爱。
公每语人曰:「若于此中养得三四辈人物,异时堪为将帅,乃区区报国之微愿也」。
汉中控扼西边,形胜险固,往少师米仓山,不但阻绝要害,且置阱于腹中,歼侵轶之骑。
敌觇知之,不敢南盼。
其后寖以旷弛,毅然欲城之,议役于宣司,将丐度牒于朝廷,以给工费。
属召还,不竟其役。
公居官,庶务截日整办。
既被命,代者吴拱即趣之,交龟、帑、庾、钱谷、簿书、文历信宿毕具,人服公之素治。
去之日,军民父老依依不忍别,有涕泣者。
用私直僦舟东下,橐无蜀装,惟俸给缗二千。
所过镇务,毕输税,无虑费三百缗。
在道,促命再至,除枢密院检详
有大臣出判荆南,语人曰:「舟楫经从,不可胜数,唯王检详乃清白之舟」。
公到阙,首陈正心诚意之学,傥能力行,其效日致,非虚文也。
上嘉纳之。
及进陕西、河北地图。
寻除左司员外郎,有旨遣使北界。
公以先臣不主和议,固辞不行,优诏褒允,有「志节可尚」之语。
权兵部侍郎,寻兼侍讲
讲筵故事,旧讲官开端,然后新讲官继之,盖圣朝优儒,恐未习进止。
前讲一日,曹吏白故事,公遽问大略,曰:「若止此,何必旧讲官耶」?
首讲《需》卦,至九五爻,言人君历险以立国,讵容存意于饮食间,必于日昃不遑之际,兴民情难保之思。
或疑非先儒旧说,公笑而已。
既讲,上叹赏之。
次《讼》卦,言是卦诸爻,「不永所事」、「不克讼」、「复即命,渝」之类,由九五体中正之道,为听讼之主,故能已讼。
若此,皆语含规讽,意出训诂。
他皆类是。
权吏部侍郎封安化县开国男,兼权吏部尚书
未几,试吏部侍郎,兼权尚书如故。
铨曹积弊已久,纲纪颓废,法令纷纠,官不知所守,吏因缘为奸。
公命创置官簿,取前后著令及申明、续降,以类相从而编次之,吏毫发不得隐。
由是宿弊顿革,纲目既定,流品肃清,无能欺者,人服其智。
七年,江西湖北告饥,义廪不能以赒,公提举左藏南库,具知储蓄之数,劝上盍捐此以活民,有民则有财。
从之。
两路之民戴上恩施,脱于沟中之瘠。
一日,上览《贞观政要》,慕太宗之治,得旨与二三大臣入对选德殿,上亲洒宸翰,问德仁功利之说。
公对毕,退,复以其意奏疏,大略谓:道有体用,治有本末。
德仁,体也,本也;
功利,用也,末也。
德修而功自立,仁施而利自周。
又谓功有未成者,将帅未得其人也;
利有未至者,监司郡守未尽得人也。
愿精择而久任。
八年二月,赐进士第,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封开国伯,与张说并命。
公上章恳辞,且谓:「臣去年尝论张说不协人望,为承旨,为知阁,尚且朝论不一。
今一旦在政路,与之同列,若或缄默茍容,是臣前日迫于公论,今日利于荣进,始终自叛其」。
凡三上章,至拜于榻前数四,皆慰谕不允。
是时,诸军连年拣汰,人心不安。
公言老弱不胜兵者诚难在军,然齿壮力胜之时,披坚执锐,常效微劳,一旦拣汰,遂有沟壑之忧。
虽陛下怜之,使就食州县,而财赋逼迫,无所从出,不免取之齐民,因以不安。
况诸军之少壮者无不动念。
乞行下诸路,检照一郡之内拣汰几人,添差养老所费之数,窠名来历,足以支撑。
如有阙数,必朝廷别行措置,俟可尽给,然后立为定制,按阅差拨。
议者韪之。
公初入朝,实丞相虞公荐,一进对,遂结主知。
公自谓再世受恩,誓以孤忠报国。
且天资峭直,不肯折节权贵。
公继室李氏,文定之曾孙,有要人自谓李氏出子,首叙姻好,公峻词以拒之,为属右府
时都承旨用事久,势倾中外,莫不影附,公视之藐然。
一日抵掌论兵,曰:「谈何容易」!
如是者三,坐客皆失色而罢。
由是衔公。
张说并命,公深鄙之,力辞不获,对客每以为言。
张虽与公面交,而心实恶公。
虞公既出抚蜀道,公自知孤危,不能自立。
淮南谋帅,公固请行,诸要人亦阴排之。
得旨令条具备边之策,奏十有七事。
九年正月,遂解机政,除资政殿学士、安抚淮南,印从中锡,合两路为一道,且命公以向所奏力田之议,并推行之。
公陛辞,从容奏言:「臣曩岁承乏监司,奔走淮壖,诚见列城守令人自为政,劝耕备禦,举无一定之规,亦尝略有奏陈。
至于施行,有待今日。
闻诸古人,『一日不朝,其间容刀』,如臣此行,怯懦者未必不谓臣识闇虑浅,导陛下以开边。
虽陛下洞照本末,岂无三至之疑?
惟圣志先定,确然不移,则众谮自销,功业可就」。
上皆听纳慰勉之,至曰:「卿肯为朕出抚淮南,社稷之福也」。
公恃以无恐。
开府之日,首揭榜于通衢,及移檄边州,毋得徼功生事。
两淮监司守臣皆权贵姻党,苞苴公行,贿赂成市。
至,首劾盱眙守元居实淮阴赵磻老淮西冯忠嘉,皆不报,赵寻除太府丞
于是尽忤诸要人,内外协谋,挤公甚力。
在镇未阅三月,台评遂及之。
上深知公不欲拒言者,乃诏公以外祠旧职罢。
即日理舟西归。
或劝少留九江曰:「罪大责轻,岂敢处此?
然故山三径未葺,亦欲息阴休影,省愆念咎,以毕馀生」。
慨然指巫峡而西,过都昌先茔,燎墓道,遇大雨,得脚弱之疾。
寻复痊愈,而心气顿耗,饮膳不复如初。
舟次黄冈,薨于临皋亭
先启手足一日,骤呼家人辈席户外,令酌酒,语诸子似生平,且戒之力学,训以忠孝,人人随其才分而启迪之。
闻者固已惊疑。
果以是夕逝。
公平日未尝学佛,而洞见死生之理,得丧休戚,视若一致,盖渊源有所自来。
梅州大慧禅师宗杲以佛学重天下,亦以罪至。
雅闻公名,知公之来,亟治馆以须。
逮至,惟深相劳苦,初无一语酬酢。
以是益加尊敬。
平生宦达不过十年,馀皆忧患之日。
虽功业不竟,而道学日进,履忠蹈信,必于躬行,不为空言以眩俗取誉。
望之凛然,有不可犯之色。
道同志合,则开心见诚,倾豁底蕴,了无畦町。
在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有当为,尽心力而赴之,不顾谗毁,不计剧易。
大抵欲力行其志,不负所学。
性尤惇睦。
始官泸南,亡兄通判嫠妇弱子,义不忍委之而去,挈与之偕。
廪薄口众,痛自节约,有无同之,闺门之内雍如也。
雅喜宾客,至则设醴,在谴籍,或质衣治具。
在官,如俸外增给、诸司互送,悉储之公帑,以须过客,义不为己私。
故薨之日,家无馀赀,所居犹蓬门茅屋,卒不能易也。
又分遣俸给,致数千里外亲旧之贫乏者。
所娶彭原君家门户益衰落,公鼎贵,乃以其子妻其侄,而归其女侄,为之子妇。
镇维扬,󲦤绅孤女为人妾者,公亟令归之,割俸百缗,以资嫁送。
其勇于义类若此。
少师遭世多故,又尝位枢近,不敢忘武。
复遇异人指授韬钤,洞晓诸葛孔明八阵遗法。
在兴元日,乡兵数万既以时训习,将罢遣,公语皇甫倜,且将教以五大阵,乃散之,谢不能,且疑费重。
曰:「吾撙节公帑,费已先具,尔其训之。
射御击刺若阵法,吾自临之」。
一日,涖教场遍阅士卒,择其勍者数百人以为队长,公亲按法以授,曰如是坐作进退,如是疾徐疏数。
未数四,裨校禀从,已而队伍亦乐从事,举旂一麾,节以金鼓,鸟散云合,观者骇服,第见其整,而不知其自也。
大阅日,兴元驻劄都统世将家者欲往觇焉,公已登坛,下漏戒誓将毕,军门呵止,不容入。
欲觇者怒,阍人曰:「观此公平日所为,斩我不为怪」。
为禀而后入。
其严若此。
公于六经无不究心,而尤邃于《易》,有《易传》若干卷、奏议若干卷。
先娶孙氏,封彭原郡夫人节度使之女。
再娶李氏,封陇西郡夫人
男六人:曰复,文林郎四川茶马司干官
曰中孚,丞务郎;
曰观、曰临、曰大过,用公身后恩泽,并承务郎
曰涣,未命。
女三人:长适承信郎孙成,次适登仕郎任涣,季尚幼。
公既薨,诸子护丧入峡,因公所卜陇西夫人之兆合葬,兼祔彭原夫人。
大过今监平江府粮料院,乃迹公之实,将请铭于天下之能文者,而掩诸幽。
大过曰:「状先君请以诿子」。
既辱公知,且知公行事为详,因次其颠末,敬俟采择。
进两朝圣范劄子 其七 圣范七 南宋 · 刘光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四
臣闻名器不可以妄假,而流品不可以私徇。
毋为之渐,其势将长;
毋为之基,其事将成。
是以祖宗于纪纲法度维持之际,不敢少坏其堤防者,所以为后世虑也。
臣观太祖皇帝开宝中,诏流外选人经十考当入令录者,必引对乃得注拟。
至于驱使散官、伎术之流,资考虽多,不在注拟之限。
其后教坊使德仁以老请外官,援同光故事求领郡。
太祖曰:「用伶人刺史,此庄宗失政,可效之耶」?
宰相上州司马太祖曰:「上佐乃士人所处,资望甚优,亦不可轻授此辈,但当于乐部迁转耳」。
太祖一言,而世守以为法。
太宗皇帝时,有陈舜封者,父为伶官,以罪黥流,后舜封举进士及第,为县主簿转运使言其通习法律,宰相廷评授之。
因奏事,言辞捷给,举止类俳优太宗问谁之子也,舜封自言其父。
太宗曰:「此真杂类,岂得任清望官」!
宰相不为国家澄汰流品,于是遂以为殿直也。
先是中书吏有以举学究及第者,已而太宗知之,令追夺所授敕牒,勒归本局,谓侍臣曰:「科级之设,待士流也,岂容走吏冒进」?
因下诏禁绝之。
至道二年,中外官以郊祀当进秩,有白州刺史钱昱者,始自吴越归朝,自陈尝习文艺,求改秩,除秘书监,后迁工部侍郎,已而连试郡,无善政。
至是太宗宰相曰:「钱昱贵家子,无检操,不宜任丞郎」。
乃以为郢州团练使
于是宰臣等言:「覃庆推恩,南北省及宪官不可以它官循资迁授,惟登进士第、有文学者可膺是选也。
又诏伎术官见任京官者,自今遇庆泽,但加勋阶,不得拟常参官;
而诸科登第者,所选官亦不得与进士比。
其严如此。
初,五品以上官任子,皆摄太祝太宗宰相曰:「膏粱之族,子孙任者多至四五人,而覃庆之际,中书又皆授以摄官,未几即补正员,不下数年,遂通朝籍。
此其弊政,亟宜革之」。
诏自今止赐同学究出身,准法选集。
当是时也,国家甚强,中外和乐,优恩滥秩,未甚有害,而太宗聪明,守太祖之遗意,君臣之间,讲求裁节,不以天下之私情,轻坏国家之公器。
然则朝廷之上,所宜推此类以行之,塞侥倖之门,开公正之路,而谁敢不听也?
代回仙居杨县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三、《筼窗集》卷六、光绪《仙居县志》卷一
同州里,仅闻关西夫子之名;
晚并官僚,始读蓝田县之记。
拂尘埃于坐席,洗忡惙于襟怀。
伏惟知丞朝议,矩矱德仁,箕裘忠孝。
功名外铄,俗眼自有疾徐;
道义中函,吾心初无愠喜。
何其处也,止或尼之。
自一拾于蓝袍,凡两参于油幕。
属更化瑟,俛佐鸣琴。
非惟见难进易退之风,抑亦是小屈大伸之理。
某浪言采藻,未遂及瓜。
见乡人如空谷之足音,瞻从者若旱苗之甘雨。
缄题首及,已得君于眉目之间;
臭味傥投,幸索我于形骸之外。
詹氏忠勇世家 宋末元初 · 胡升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二、《新安文献志》卷六四
盖闻忠义者,天地之常经,人心之固有,初不待赏诱乎前、刑驱乎后而为之也。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
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当天下久安之馀,狃于承平之乐,其刚心锐气败于骄愞而不复振,卒有寇盗之变,则心悸而股慄,徬徨四顾,搏手无策,终于沦胥而已。
唐之开宝,人物繁阜,烟火万里,天下泰然无事。
一旦禄山丑类崛起,天下之民鸟飞云散,乞为囚虏之不暇,奚暇以忠义自奋而与抗哉!
河北二十四郡,若蹈无人之境。
而固守平原,以死禦之,屹不可犯者,独一颜真卿,而明皇不知其何如人,兹岂平昔有眷遇之素,而欲以是报之哉!
真卿之意,以为忠义者,天地之常经,人心之固有也。
婺源詹氏之忠义,其殆斯人之徒欤?
詹氏世居婺源庐坑,土人谓之「詹村」。
有讳必胜者,勇而敢为。
僖宗光启初,因官闽中,与光州刺史王绪领军至漳州
王绪死,王潮代之,必胜在军中与潮之弟审知善,审知荐必胜为军校
至昭宗景福初遣审知收福州属城。
相持日久,未有功,审知忧之。
忽一夕召诸军校问攻城之计,诸校所言皆不合。
必胜进曰:「某观此城东北壮,西南虚,若多设疑兵以持其东北,预选敢死士夜穴其西南,城必破矣」。
审知称善,擢必胜为先锋兵马使,领军率敢死士攻其西南。
越二日而城陷,必胜冒矢石先登,没于城壕。
审知悼之,俾厚殡于州城西南。
奏其功,赐庙额曰「奉忠」。
必胜五世孙曰光国
光国善骑射,尝试京师,得武举兵部,慷慨有大志。
青溪方腊作乱,诏下能捕杀者有优赏。
光国召族人之勇者瑞、彦达与剧饮,酒酣,激之曰:「今贼已烧婺源县,其势必至吾乡,我曹岂容坐视而窜匿?
彼贼虽炽,皆亡赖之人,蚁附之耳。
兵非素习,誓当共击之」。
瑞、彦达曰:「计将安出」?
光国曰:「兵在锐,不在多,多适为累耳。
吾族中子弟可用者不下三十人,佃客仆隶可用不下百二十人。
二兄为佃仆之倡,我率子弟从之」。
瑞、彦达曰:「子之言,我之志也」。
于是立籍定数,某用弓矢,某用刀剑。
日椎牛设酒,训练之。
忽有报者曰:「贼已宿双路口矣」。
时宣和三年正月一日也。
光国瑞、彦达坐旗下,列其众于前,光国对众誓曰:「国家累朝以仁恩养活百姓,何负于天下?
今方贼敢作乱,此不过无知禽兽,自取屠戮。
今我以顺伐逆,必胜之。
汝等并力并进,有死无二。
若破此贼,我当陈乞朝廷,赏汝等之功」。
众皆听命。
于是瑞、彦达各率刀鎗手伏青山峡东去二百步,鸣金鼓以挠贼。
光国率弓箭手伏青山对岸之南山上。
贼分二队以进,其一自青山之北越岭而下,以出众之不意。
其一自源口穿鹿角槎而入,以牵制援兵。
光国望见贼将入青山峡,厉声呼曰:「齐励杀贼」!
瑞、彦达各率佃仆自青山,光国率弓箭手自南山用毒箭射之,皆一跃而倒,杀伤甚多。
矢尽,率子弟舍弓渡水,用短兵与刀鎗手并力合战,呼声动山岳,杀贼千馀人于水中,水为之赤,馀众败走。
光国瑞、彦达及子弟佃仆等二十一人以力战俱没于阵,其馀亦皆重伤。
有中二十馀伤而不死,随水流出,得一菖蒲石而上者,族人德仁也。
其母寻而呼之,犹能微声以应。
其后取菖蒲石归,起花砌奉之。
始青山之倡义也,族人巨源出帑为盟主。
及贼入,巨源坐而骂曰:「人乱法不乱」。
遂遇害。
自此败,寖以不振,遂归帮源洞,伏诛。
其窃发止八十二日。
瑞平日常持一蛮牌,重五十斤上下,皆冒以刃,转轮如飞。
彦达初为广福寺僧,武艺过人,两手能用双刀,其勇亚于瑞,与光国三人齐名。
乡人感其义,相与祀之,号忠勇丛祠
光国长子曰世勋,次子曰世绩。
世勋修伟沉毅,恂恂似不能言,在县挥金如土。
当机而发,其勇莫敌。
绍兴三十年,累用荐,为舒城县民兵正将,而世绩副之。
世勋以民兵怯弱不足以立事,乃转招募,得六百二十八人。
不问其所从来,惟强壮是与。
淮西帅奇之,荐为义兵部将
世勋推诚延纳,得士之欢心,亡命之徒闻其风而悦之。
期约月一会,椎牛酒,以二十五人为一队。
队有长,十二队为一部,部有将。
置义士簿,具姓名、乡贯、父母、妻子,离军之日、所居之地,皆谓之义士。
假之资,使之阜通,以赡其衣食之费。
犒设之馀,使分其肉与贫者,示之仁。
戒其窃发,禁其骗挟,示之义。
聚会之际,长者居前,少者居后,示之礼。
牛酒将竭,再与之约,至期则世勋先至,示之信。
三月十月,人人壮健,皆奋勇愿效死力。
至前十一月一日,各散去,安其家人而抚其党。
闰十一月一日,悉会于县南二十五里栲栳原。
十一月十三日,金人数千骑忽至舒城,烧县市,烟焰烛天。
世勋望见,叹曰:「天不使我成功邪?
义士既散,乌可以疾来也」?
次日早,义士至者才六十人。
世勋引之入栲栳原,方议遣人促义士,北兵千馀骤至原,大呼曰:「詹将军可速降,统军使来招汝,奏之以官」。
世勋叱之曰:「我大宋义士,岂肯降?
汝无多言,可来共决死」!
部将王悦、王僎等直前奋击。
原中狭而险,北兵失利,遂败而大奔。
北兵怒,世勋骂不已,攒箭射之,世勋额被一箭,身受四箭。
伤重,一夕无语,亦不呻吟。
次日早,呼其子大渊,戒之曰:「我今死矣,汝必继我之志」。
言终而卒。
少顷犹能张目视人,其长子辅谓大渊曰:「父告尔未答,故视汝也」。
大渊于是抚父之额而号泣曰:「父苟终,所不尽力于中原者,有如栲栳原」。
乃瞑目,因裹之以被数重,瘗栲栳山中。
亲随黄福等侍其子归乡,悉具其实,父老至今尚能言之。
后五年,始改葬焉。
方义兵散去而未集也,世勋自料力不能敌。
戚方握重兵守北狭关,世勋以书说曰:「北兵在舒城者,某知其无能为也
太尉握重兵在此,去县五十里,岂可坐视其残吾民乎?
太尉畀以千骑,必为太尉破之。
若幸而成功,某岂敢专之哉!
太尉亮其忠赤」。
观之,踌躇不报。
识者谓世勋智略,世绩骁勇,使义兵尽会,则兄弟相卫,如左右手,未必无功。
惜乎迫于险而急于战也。
后大占籍浮光,乡人悼必胜、世勋俱以忠义没王事,并绘于丛祠。
必胜居中,巨源次之,光国瑞、彦达又次之,世勋居彦达下。
子弟弓箭手绘于东壁,西向;
刀鎗手绘于西壁,东向。
在阶上。
佃仆弓箭手绘于东壁,西向;
刀鎗手绘于西壁,东向。
在阶下。
必胜、世勋亲随各二人,在佃仆之内,各有姓字位号
滕先生之家传碑在门内之左,郑府君之广记碑在门内之右。
往年灾旱,有求必应,不可悉数。
淳熙庚子绍熙甲寅庆元乙卯,岁皆大旱,祷于祠,霖雨踵至,岁大稔。
祠宇与所立碑多历年数,寖以弊坏,而丛祠之英爽则益显,或形于梦寐,或见于巫卜。
德仁年踰九十,仕为将仕郎,于忠勇祠之事,身履目击,乃率其族及耆老胡感洪等重建其祠而新之,群请于县,愿核实申奏,乞降封额。
大夫三山郑棫从之,且曰:「兹事若缓而实急,风教所关」。
奏赐祠额曰「忠勇」,赠五将军位秩有差。
又群谒于余,以忠勇祠传为请。
余同邑,其何所辞?
于乎!
詹氏之忠义,非恐负责于朝,而欲以死报之也,特忠勇所激,不容自遏,故遇寇盗常如鹰扬虎贲,必欲搏而噬之,以至婴锋镝,蹈白刃,死而弗顾。
夫岂区区者之所能决为哉!
彼其中必有所守,亦犹齐之王蠋、汉之、唐之辈,知有忠义而不知有其身。
人虽不知,而天则知之。
今詹氏子姓之繁,功名之会,日新月盛,而必胜之十一世孙复枢密刘公荐于朝,一文一武,同岁入仕,则天所以报詹氏之忠义亦不孤矣。
天下之士闻詹氏之风,慷慨自许,而日趋于忠孝之域,当何如哉!
余以是嘉之,故特发扬其事如右。
交代李宰(典宗)通启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一、《本堂集》卷六二
天陛疏荣,雷封借重。
西风吹送,带双溪八咏之清;
北水溯游,揽两火一刀之胜。
欢腾接壤,仁满先声。
恭惟某官根培嵩华,光粲斗牛
存名臣家之笏,自应德符
太史公之书,心传文印。
伟门荣之复立,善宅相之能成(李乃乔平章行简之甥,居婺州东阳,乔公奏官。)
惟知于礼义上行,所为皆宇宙内事。
粤乃缥组,奕然行碑。
纠邑非劳,相与垂帘于昼日;
从军有乐,抑尝击楫中流
既熟观西北舆地之图,且与闻东南民力之语。
浊世公子,惟狃华腴;
田畯农官,又尝艰阻。
斯外庸之积者厚,盍中处以酬其劳。
谓上界清优,固足养登崇之望;
而下民疾苦,政欲推学爱之心。
比通丹墀之班,乃注一县而出。
耻捷径以荣进,办实地之事功。
有如剡人,素属贤望。
壮生生之气脉,脚有阳春;
转闷闷之精神,手惊霹雳。
以通材居最近民之地,此昔人收不下堂之功。
自公召之,不驾行矣。
之心苦,荼之味甘。
学不为官,家世科名之偶继;
贫而就禄,书生习气之难除。
一行几遍于江湖,重寄忽叨乎民社。
决然行志,忘其匪才。
逮抱琴而此来,甚胶瑟而莫措。
民俗始虞,其顽犷犹可革心;
势家交肆,其豪强未甘循理。
最是为饥而宽歛,不堪奉上之急符。
徒自嗤其拙劳,或未免乎讥谤。
何幸及时而问戍,政望匿垢而掩瑕。
陈太丘所行,何有德仁之绥抚;
李光弼为代,已知气色之精明。
碧松亭记 宋末元初 · 胡次焱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五、《梅岩文集》卷四
碧松亭者,君玉吴君奉其母夫人燕居之亭也。
名人胜引,颂歌详矣,君玉复徵予记。
辞不可,乃誊所赋二十五篇塞命,君玉必不可,徵益切。
余观诸公杰作,蒐猎事、描画松景殆尽,独留悦亲一意以属于子。
或曰:「碧松喻丈夫男固宜,干母之蛊不可贞,于奚取」?
余曰:「士君子材如可任栋梁,操如可贯寒暑,以养志则母以子贵。
傥群如榉柳,弱如杨梅,生宁馨儿,岂圣善所望于人子者?
是故立身扬名,如之盛,虽菽水养,而亲心自顺。
碧松名亭,非以悦亲也,有子尚,如冠剑大臣廷立而议,亲所以悦也」。
君玉闻予言而韪之,且曰:「龆龀间熊丸课诗,多取咏之什,今犹记其略。
『一枚已有馀,气压千仞
孤根裂山石,直干排风雷』,苏诗也。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岂不罹凝寒,有本性』,刘诗也。
青松东园,众草没其姿。
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陶诗也。
『岁暮满山雪,松色郁苍苍。
彼如君子心,秉操贯冰霜』,白诗也。
诗云:『孤松挺翠盖,托根临广路。
不以险自防,遂为明所误』。
黄诗云:『上有百尺丝,下有千岁苓。
自信得久要,为人制颓龄』。
凡此皆断机时所授,童习而日纷,常恐失坠。
绕亭,盖以今日所见證少时所闻,恍如幼学之年,侍坐母侧,听提耳诲也。
老莱婴儿斑䌽以娱其亲,非徒戏也。
欲亲之视儿常如幼,则忘其年之老;
欲儿之事亲常如幼,则奉事之年尚长也。
取儿时所诵罗植眼界,庶古人不老其亲之意欤」。
余曰:此盛心也,请随所诵句推广之。
苏诗咏,首以气言,此殆塞天地之浩气乎。
若或馁之,山石压之而挛拳,风霜震之而错愕,则有腼慈训,纵日汲姜诗之泉,亲不悦也,不可以起居此亭。
刘诗咏之劲,继以气言,此殆受命于地,惟独也之性乎。
若不率之,风吹草动,弱不自立,则有腼慈训,纵日奉茅容之馔,亲不悦也,不可以游息此亭。
哦陶则得卓卓出群之行,哦白则得落落后凋之守,其或软熟而困于荆棘,庸碌而窘于霜雪,非慈训也,纵日投杜孝之鱼,亲不悦也,不可以登临此亭。
则得遵诲之方,哦黄则得康济之术,其或矜能衒智,曾无以济人利物,非慈训也,纵日导崔邠之舆,亲不悦也,不可以吟啸此亭。
然则摇孟宗竹,不如此
怀陆绩,不如此
罗威果,不如此
异时流芳融结,在皮为聚,在根为琥珀,以侑滫瀡,以养耆颐,窦家、王家皆仰望如在霄汉矣。
若夫亭之胜境,与创亭岁月,则君玉自有述,此不赘叙。
乃庸作歌曰:月镜莹兮昏定,露珠凝兮晨省。
松雪糜琼兮冬温,风度磬兮夏清。
碧山兮周遭,碧池兮纡濙。
仰碧云之缤纷兮,俯碧草兮绵亘。
独树兮碧油幢之供张,连抹兮碧落天之溟涬。
万松绀碧,一亭深迥。
龟伏趺,鹤巢松顶。
坤媪蕃釐,碧瞳烱烱。
殷生持瓜进母兮,岂曾得碧瓜之美;
黄公食莲而思母兮,岂曾得碧莲之胜。
酒碧筒兮岂羡称觞之潘,羹兮岂羡舍肉之颍。
碧李兮蜜甜,碧藕兮冰冷。
景物丛碧,松色永称。
更西母之碧桃兮,伴碧松于永永。
繄我独无兮,望碧霄而起敬。
想碧梧之若子若孙兮,林丘辉映。
我欲从之兮,崇崇五岭
升堂拜母定何时兮,傥借稳枝而坐清影。
吾臭兮,应奋苍髯而笑领。
丁酉岁夏四月浣日,胡次焱济鼎记。
羽陵行。送金进士尚简之蔚珍。时进士之父博。为县令 明 · 金宗直
 出处:佔毕斋集卷之五
于山一点沧溟,若非羽人那可到。
洪波百丈激雷雨,蝄象天吴自颠倒。
至今怪杀异斯夫,木狮载入罗威棱。
乃知客星犯牛女,事纵慌惚犹能徵。
继罗千载不复通,生死自作桃源民。
寒暄荣落是历日,黄金紫贝宁为珍。
尊公剖竹在东澨,正与异境遥相望。
安得随君赋远游轲峨大艑凌风翔
蓬瀛咫尺招群仙,绝屿同聊浪。
红尘挽我不从容,送君梦落枫岳东。
人间羲驭几濛汜,山上蟠桃应结子。
赠罗颢甫五十又一生日 其四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五言律诗 押微韵
白头同有母,奉养愧罗威
谋食身难隐,居贫志易违。
和柔春草似,皎洁白华非。
爱日心无极,朝阳露莫晞。
哀述 其十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五言律诗 押先韵
祔葬从先子,高曾接墓田。
泪枯松柏日,哀断蓼莪天。
同穴重封树,如堂一几筵。
罗威吾欲作,没齿白杨边。
乙亥生日病中作 其四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年年生日舞莱衣,今但堂前拜素帏。
尚可支床同阮籍,会须庐墓学罗威
啼鹃血尽声难久,病鹤神伤梦亦稀。
膝下婆娑终已矣,茫茫肤发欲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