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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潜等奏胜捷表999年10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咸平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
臣锡言:今月八日进奏院状报镇定高阳关马步军都部署傅潜等奏,九月十七日,先锋、都监石普等杀下蕃贼二千馀人,斫到贼头五百个,夺到马五百匹,衣甲器械不少,奉圣旨取二十五日称贺者。
伏以明君御宇,圣谟方协于天机;
猛士守方,武略咸遵于庙算。
致平戎之绩,以成禦寇之功。
凡在照临,孰不欢庆。
臣尝读《汉书》,每筹边事,当文帝承祧之始,有匈奴犯塞之虞。
骑入云中,兵屯细柳,但设备胡之策,未闻克狄之功。
伏惟崇文广武圣明至孝皇帝陛下道冠,德高文景,承太祖太宗之大业,应无为无事之昌期,三边平宁,万邦谧静。
禋祀宿斋清庙,方表孝思。
效庆灵者百神,执玉帛者万国
岂犬羊之众,敢肆猖狂;
劳貔虎之师,遂行剪灭。
以前之斥候,成破竹之功勋。
捷奏星驰,朝闻旒冕;
欢声雷动,夕遍寰区。
千官庆武定之基,四海威加之德。
臣伏限所守,不获称庆阙廷。
贺杀下王均1000年11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咸平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
臣锡言:今月五日进奏院雷有终寄班供奉安守忠到阙奏,石普杨怀忠、马贵同共部领军马往荣州路赶趁溃散军贼王均等。
十月三日富顺监杨怀忠、马贵前阵先与贼人相见,一合杀下军贼,斫到王均首级,掩杀招降到贼人并草补人员等共六千馀人,夺到衣甲器械物色不少,其贼并已剪除净尽。
奏闻,奉圣旨,劄与中书閤门御史台,取今月二十二日称贺者。
伏以王师所至,无不成功;
睿略遐宣,屡闻献捷。
凡在区宇,孰不欢呼(中贺。)
臣每读邸报,方乐时平,巴蜀久安,边隅无事。
防秋戍卒,忽自叛违;
禦侮出师,已闻剪灭。
由天道之助顺,见圣策之无遗。
伏惟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陛下嗣守丕图,恭临大宝,跻民于仁寿之域,待下以诚信之心。
猛士守方,以恩威而抚驭;
远人受赐,同覆载之生成。
岂谓将校负心,辄怀逆节,据城池而僭窃,劳师旅以荡除。
尚望生全,更敢逃遁;
天施疏网,岂漏凶徒?
阵有前锋,先诛元恶,断其首领,夺到甲兵,掩杀至多,招降不少。
捷奏星驰于阙下,欢声雷动于域中。
益部山川,永息寇虞之患;
蜀城父老,式歌吊伐之恩。
仰庆昌期,弥隆景运。
臣忝分朝寄,介在淮滨,趋玉阶以无由,望金门而伸悃。
澶渊事宜奏景德元年闰九月1004年 北宋 · 寇准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皇朝文鉴》卷四二、《麈史》卷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右编》卷二六、《经济类编》卷七○、《四续古文奇赏》卷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奉圣旨,擘画河北边事及将来驾起与不起,如起,当至何处者。
一、臣伏睹边奏,犬戎游骑已至深、祁以东,窃缘三路大军见在定州魏能张凝杨延昭田敏等又在威虏军等处,东路深、赵、贝、冀、沧、德等州别无大军驻泊,必虑虏骑近东南下寨。
轻骑打劫,不惟老小惊骚,兼使贼盗团聚。
直至天雄军以来,人户惊移,若不早张军势,必恐转启戎心。
臣欲乞先那起天雄军兵马一万人往贝州驻泊,令周莹杜彦钧、孙全照部辖
若是虏骑在近,即仰近城觅便掩杀。
兼令间道将文字与石普阎承翰,照会掩杀蕃贼,及召募强壮入贼界,烧荡乡村,劫杀人口。
仍乞照管南北道路,多差人探报蕃贼,次第奏闻及报天雄军。
一则贵安人心,二则张得军势以疑敌人之谋,三则石普阎承翰等闻王师北来,壮得军威。
四则与邢、洺地里不远,张得犄角之势。
一、随驾兵士,卫扈宸居,固不可与犬戎交锋原野以争胜负。
天雄军至贝州兵马,车驾未起以前不过三万人,万一犬戎至贝州以南下寨,游骑渐更南来,即须那起定州兵马三万人骑,令呼延赞等结阵南来镇州,及令河东雷有终手下兵士出土门路,与定州兵马会合,相度事势紧慢,那至洺州以来,方可圣驾顺动,假万乘之天声,合数路之兵势。
更令王超等在近城排布照应,魏能张凝杨延昭田敏等处兵马,令作会合次第。
及前来累降指挥牵拽,候抽移得定州河东兵马附近,始得幸大名
一、或恐万一定州兵马被犬戎于镇、定间下寨,抽那不起,邢、洺之北,游骑侵掠,天雄军东北县分老小大段惊移,须是分定州三路精兵,差在彼将帅等会合,及令魏能张凝杨延昭田敏等兵马渐那向东,傍城下寨牵拽。
如此,则犬戎必有后顾之患,亦未敢轻议引军深入。
若是车驾不起,转恐蕃贼残害生灵;
或是銮辂亲征,亦须过大河,即且幸澶渊,就近易为会合兵马,兼控扼津梁。
右,臣叨列宰司,素无奇略,即承清问,合罄鄙诚。
伏睹皇帝陛下睿智渊深,圣猷宏远,固已坐筹而决胜,尚犹虚己以询谋。
兼彼契丹颇乏粮糗,惟恃啸聚之众,必怀首尾之忧。
岂敢不顾大军,但图深入?
然亦虑其凶狡,须至过有防虞。
烦渎天聪,伏增战惧。
王继忠景德元年闰九月乙亥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
石普以卿实封入奏,备已详悉。
所云望遣人通和事,朕君临大宝,子育群氓,常思息战以安人,岂欲穷兵而黩武?
边防之事,汝素备知。
向因何承矩上言,乞差使往,其时亦允所奏,尔后别无所闻。
相次边陲,复兴戈甲,今览封疏,深嘉恳诚。
朕富有寰区,为人父母,傥各谐偃革,诚亦协素怀。
手诏到日,卿可密达此意,共议事宜,傥有审实之言,即附边臣闻奏。
按:《宋大诏令集》卷二三二。又见《宋会要辑稿》蕃夷一之二九。第八册第七六八七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七,《辽史》卷八一《王继忠传》,《续资治通鉴》卷二四。
王继忠景德元年十月丙午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三、《宋大诏令集》卷二三二
今月二十六日石普遣人赍到卿重封奏状,知已领得近降手诏,及言所议通和,固已端的,乞早遣一人到此商量。
再阅奏陈,备已详悉。
顷从边事,因亏玉帛之欢;
既绝使人,遂构干戈之役。
两地之交兵不息,四方之受币寔多,疆埸未宁,岁月兹久。
今卿再形奏状,将议修和,保高议于欢盟,垂永图于家国,安民继好,今古美谈。
况朕自守丕基,常思远略,务诞敷于文德,岂专耀于武功。
睹此来音,固叶素志,已议专差使命,致书大辽,止于旦夕之间,令自旦冀前去。
卿可具言此意,请谕巡逻之人,候见所遣使车,立令防援引送。
俾一价之使,无或稽留;
冀两朝之情,得以通达。
高阳关路破贼表999年9月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武夷新集》卷一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丽水市
臣某言:得进奏院报,前月二十四日,镇定高阳关马步军都部署傅潜等,差侍禁郭筠赍到状奏,称九月十七日,先锋使田绍斌差人报杨嗣石普杀下蕃贼二千馀人,斫到贼头五百个,夺到马五百疋,衣甲器械不少者。
蠢尔凶渠,敢犯边境,灵诛所及,丑类以歼。
克传三捷之音,实赖一人之庆。
臣某中谢。)臣闻疆埸之事,用备不虞,金革之兴,盖非获巳,而况并建万国,守在四夷。
崇山之阿,或蚁壤之斯漏;
隆车之辙,犹螳臂之敢张。
舞干虽示于怀徕,祝网岂容于越逸!
是用西蕃命将,北落徵师,授以庙谋,龚行天讨。
兵锋未接,豺狼尚肆于无厌;
汤沐既陈,虮虱果闻于相吊。
渠魁折北,馀党稿原。
斩馘擒俘,已倍云中之级;
投戈弃甲,更齐熊耳之山。
冀马以谷量,表胡庭之运尽。
此盖皇帝陛下道符天锡,化比神驰。
樽俎折冲,悬知于千里
边陲息警,将自于一戎。
伫收督亢之图,便勒燕然之石。
克清朔漠,永洽承平。
臣忝备谏垣,远分忧寄。
明庭献捷,阻闻振凯之音,宣室策勋,不在称觞之列。
歌时恋圣,倍万常情。
臣无任欢欣激切。
石普嗜杀109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七九、《苏文忠公全集》卷七二 创作地点:广东省惠州市
石普好杀人,以杀为娱,未尝知惭悔也。
醉中缚一奴,使其指使投之汴河,指使哀而纵之。
既醒而悔,指使畏其暴,不敢以实告。
久之,病,见奴为祟,自以为必死。
指使呼奴示之,祟不复作,亦愈。
丞相文简公行状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西台集》卷一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四、《永乐大典》卷二○二○四
毕氏出自姬姓,周文王第十五子高封于毕,以国为氏。
后汉兖州别驾谌居东平,遂为东平人
谌之五世孙曰众庆,兖州大中正
众庆之五世孙曰憬,仕司卫少卿许州刺史
憬生构与栩。
构为户部尚书谥景公,栩为酆王府司马
栩之曾孙諴,懿宗朝为宰相
而构之五世孙桢,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
桢生宗昱,仕至云州云中赠太子太保
娶吴氏,追封邓国太夫人
宗昱生球,仕至本州别驾,赠太子太傅
娶史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球生府君义林,尝以策干汉高祖太原高祖深悦其言而不能用。
相国扈彦琦、司空苏禹圭数以府君太原策中事言于朝,欲召用之而亦不果。
卒于澶州观城县,赠太子太师
娶药氏、祝氏,追封代国、郑国太夫人。
太保郑国,皆文简公贵之赠典也。
文简公讳士安字仁叟太师之子也。
太师而上,世居代之云中。
太师卒于观城,公才二十岁,奉祝夫人居丧以礼闻。
祝夫人取太师手自抄书数箧授公使读,及出太师所撰《清白规检》使行之,夫人曰:「澶之士人,吾略知之矣,孺子无可与游者」。
乃与公之宋。
宋犹澶也,夫人未知所适。
或言郑多士大夫,子弟有贤者,乃自宋复与公之郑,果得处士杨璞及韩丕刘锡从游。
公于是博综群经,通诸子百家之言,究极古今治乱得失、君臣父子、忠孝仁义、治民行己之本末。
祝夫人乃喜曰:「吾固知孺子之可教也」。
乾德四年公举进士,而故晋公王祜方知贡举,见公文大喜,遂以公为第三人。
开宝三年选授济州团练推官,州民王禹偁为磨家儿,年最少,数以事至推官廨中。
禹偁貌不及中人,然公阴察禹偁类有知者,问:「孺子识字乎」?
曰:「识」。
「尝读书乎」?
曰:「尝从市中学读书」。
「能舍而磨家事,从我游乎」?
曰:「幸甚」!
遂留禹偁推官廨中,使治书学为文。
久之,公从州会后园中,酒行,州守为令属诸宾客,竟席,对未有工者。
公归,书其令于壁上。
禹偁窃从后对,甚佳,亦书于壁。
公见大惊,因假冠带,以客礼见之(原注:州守令「鹦鹉能言争似凤」,禹偁对「蜘蛛虽巧不如蚕」。)
由此禹偁寖有声,后遂登第,进用反在公前。
及公除知制诰禹偁先已为舍人,其词禹偁所行也,世以公为知人。
公在济州二年,太祖皇帝闻公名,诏赴阙,面授兖州管内观察推官
太平兴国初,擢大理寺丞三门发运事。
吴越王钱俶入侍,选公知台州
公至临海上言:「钱氏籍其土地、民上之于有司,而赋入之数倍于其旧,盖欲张大以自纳于朝廷。
然濒海之民新得天子之吏,收养安辑,务从便省。
苟徵倍称之赋,恐失民心。
今州县文书具存,宜明诏有司,一取钱氏旧籍为赋入之理,则上之惠泽可以下究,濒海之民亦欣得天子之吏,宜不失职」。
诏下有司行之。
至今浙右之赋有轻者,因公言而用旧籍也。
明年,上遣使采访吴越官吏治状,公居最,以名闻,迁左赞善大夫、知饶州(原注:事见公集《题国清寺诗序》。),改殿中丞,归朝为监察御史,知乾州
祝夫人已老,治家益严,公与陈国夫人事之益尽孝道。
辨色即往问安,因侍侧,食焉而后敢退。
盖尝新其室,墙圬未坚,问安未退,或倚以立,至隐之成迹,而不自知。
至是从京师乾州道远,非祝夫人所便,辞乞下迁,改监汝州稻田务。
雍熙二年诸王出阁,以左拾遗召公兼冀王府记室参军
太宗皇帝延见劳问,赐袭衣、银带、鞍勒、马,迁考功员外郎
端拱中,诏王府官各献所著文章,上读累日,谓近臣曰:「才则吾自见矣,行孰优乎」?
有以公对,上言曰:「卿之言,朕意之所属也」。
遂以本官知制诰
冀王入见,顿首再拜,愿留,上曰:「朕不以爱子而妨用贤也」。
卒不许。
是时宋兴四十馀年,中外几平,文学侍从言语政事之臣辐辏上前,至论德行必以公为称首。
淳化二年冬,上欲召公翰林学士,而执政欲用张洎,因对言:「文学资次不在毕某下」。
上曰:「剧知文学资任不下毕某,第以之德行不及毕某尔」。
执政乃退,公遂为学士
明年,与苏易简知贡举,拜主客郎中学士如故。
以疾辞职,授右谏议大夫、知颍州
会岁大饥,公发仓廪以赈济,且上言:「州界民转徙逃去者甚众,申诉失时,无以为赋租,故逃。
乞不问有状无状,复额经检未经检,一切赐当年田租,以安流亡」。
书奏不报而被召,乃以状上中书,力言之。
上始诏有司从公请,公虽去,而所活与安存盖千万数(奏疏与上中书状及三司牒见存。)
真宗皇帝将为皇太子,先以寿王尹京
公由谏议大夫开封府判官,及置东宫官属,诏兼太子右庶子,迁给事中
其出入辅导,咨访谋画,从容与皇太子议论,阴为天下之赐者甚众。
而慎重周密,世莫得而闻也。
真宗皇帝即位,遂授尚书工部侍郎秘书直学士权知开封府
公自为他官时,以严正称。
及为京尹,上亦知人以严正惮公,故宫府常从为廷职授外任者,必遣至公所戒敕而后使行。
会有贵人以攀附居近职,放恣不法,民家子既定婚,辄强买之。
公请对,具言放恣无状,卒得民家子还其父母,使成婚。
公之请对也,事连翰林学士王禹偁,故其人日夜诉公、禹偁于上前。
久之,公罢开封府,以礼部侍郎复入翰林学士
请出,遂以尚书兵部侍郎潞州
禹偁亦罢职知黄州,岁满,召入为翰林侍读学士秘书监
契丹谋入边,上以御劄诏百官言事。
时中外久安,承太祖太宗休养生息之后,府库廪庾充实,财赋赡足,虽有边难,而兴造建设恩赐如平日。
公预以为忧,乃言五事应诏,四事论遣将、用兵、使命、转饷,一事指言财用。
大略以「国家谷帛金钱储峙遍于天下,观之平日常若有馀,军旅既兴则虞不足。
盖俄顷之费或至万金,半夜传餐即须千数,散亡抄掠尚未敢论。
臣若不极言其理,则兵未罢而财先匮,何以枝梧?
乞申言有司,惟英雄才武筹策之人,或陷阵摧坚、执俘折馘,与夫疮残死事有功,朝廷并厚其禄廪,丰以货财,府库囷仓无所爱惜。
其如贵近恩泽,僧佛施利,技巧糜蠹,土木修营,左右无厌之求,后宫靡曼之费,愿一切罢去,以赡军需。
非惟事之当然,因可得人之死力」。
书奏,上纳用之。
公善谈论,美风采,疏眉隆准,望之如冠玉。
常写九经子史,字皆方寸,手自雠校,日以为常,无复出处之虑。
而耆年厚德,上益尊礼之。
李沆卒,中书宰相,上欲用公为相,乃先以公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
公入谢,上曰:「未也,行以卿为相矣」。
顿首辞谢,上曰:「朕以卿为相,岂特今日?
然国家多事,谁可与卿并为相者」?
公复顿首辞谢曰:「宰相者,非可以假人也,必有宰相之器,然后可以寄宰相之事。
如臣驽朽,岂足胜任?
寇准兼资忠义,临事不惑,此宰相器也」。
上曰:「固朕意所在,而人言其性刚,使气难用,奈何」?
公曰:「尝自任以重,复尚气节,不为流俗所悦,或致人言。
然方今中国之民,蒙陛下圣德,耕桑戮力,安乐无事。
而西北搀枪,独未有宁岁。
器识,朝臣无出其上,通达善谋,能决大事,此正宜用准之也,臣窃以为无难者」。
上曰:「虽然,当藉卿宿德以镇之」。
不三旬,公遂以本官平章事寇准亦同日为相。
而公监修国史,位居上,盖上意也。
契丹入边,北州大略皆警。
公既与莱公为相,始议请上幸澶渊亲征,时景德元年九月也。
莱公欲遂治兵请行,公议犹有所待,与莱公不同。
上一日御便殿,公与莱公议于上前,曰:「累得边奏,契丹已谋南侵。
国家重兵多在河北,若不深策其事,则边防之患盖未息也」。
公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议戎辂亲行,驻跸澶渊,以见武节。
澶州郛郭非广,难久聚大兵,设或轻动,则反失机会。
时巡早晚,当俟仲冬」。
莱公曰:「大兵在外,故须陛下亲行澶渊
车驾之发,不宜缓也」。
上乃召二府具所议以状闻,卒用公议。
其后契丹统军顺国王达引兵压境,从骑掠顺安,攻北平寨,侵保州,遂合势以攻定武,所至为官军击却,乃益引兵东驻阳城
初,咸平六年云州观察使王继忠战陷敌中,至是自契丹附奏请议通和,大臣皆莫能任其虚实,上令莫州石普以书答之(原注:上令石普以书答继忠,见王沂公《笔录》。)
而公独以为可信,力赞上羁縻不绝,渐许其通和。
上曰:「自古獯鬻为中原强敌,非怀之以至德,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讵能柔服
继忠之奏虽至,而敌情不可测也,何以任之」?
公对曰:「陛下以至仁抚天下,德冠古今。
臣尝闻契丹归款之人皆言其国聚谋,以陛下精于求理,军国雄富,常虑一旦举兵,远复燕境。
今既来寇,封略锐气屡挫,虽欲罢去,且耻于无名,故兹勤请,谅非妄也。
继忠之奏,臣请任之」。
上于是始以手诏赐继忠,许其通和。
契丹之众遂击王超大军,超等按兵不动。
乃引兵攻瀛州甚急,瀛州拒之不得入。
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兵犹二十万。
当是时,已诏随驾诸军赴澶州,用雍王元份留守,而朝论汹汹不定。
公与莱公请对,力陈于上前,上乃驾幸澶渊
契丹之来也,亦知上欲幸澶亲征,不信。
后闻车驾之发,大军会城下,与驾前诸军合数十万,大惧,悔其深入。
然业已南,遂掠德清,寖至澶州城北。
及车驾次卫南,其帅顺国王达出行军,伏弩自发射杀之,其众宵遁。
莱公从上卒至澶州观兵,而曹利用使契丹,得其要领,亦与使人姚东之俱来,遂定通和之约。
至今九十馀年,北州生育蕃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见干戈,多出公计议,及荐寇准同为宰相之力也。
先是,上已言兵备未发,太白昼见,有流星出上台,北贯斗魁。
或言兵未宜北,当姑止;
或言大臣应之。
而公适有疾病,欲舁疾从行,真宗手诏固止之。
公乃移书莱公曰:「虽病宜行,上不听许。
大计已定,惟公勉之。
某病非所忧,得以身应星变而就国事,固其愿也」。
数日疾少间,追及澶渊,见于行在。
及从上还,兵罢,乃择要害,因河北诸将易置之。
雄州李允则定州马知节镇州孙全照保州杨延朗,与他守将皆各当其任。
遂通互市,除铁禁,招复流亡,使得契丹牛马皆还之,以示信。
北方稍安,乃广畜积,蠲逋负,因当时之务而为法制,如诸道榷酤之额不得增益,囚已论死而雪活者为劳,与诉不干己事特以重论之类,相次行于天下,至今守之。
而小人多不便莱公,有欲倾之者。
布衣申宗古伐登闻鼓,告莱公安王元杰通谋,朝听大骇,莱公皇恐,未有以自明。
公徐起论于上前,请治宗古,具得其诬罔,遂斩之,莱公复安于位。
未几,夏人赵德明亦款塞内附,西北二方皆定。
于是复置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数科取士。
而公每见上,惟言去佞谀,近忠正,要在天下无事,人给家足。
故公居位未逾年,而郡国丰登,刑罚衰减。
江南惟袁有二盗,馀皆狱空。
上下晏然,称为至治。
而公素羸多病,一岁间凡四在告,数上章求去位。
真宗皇帝遣使谕公至于七八,公不得已,起视事。
一日将朝,公复自占上台有变,因召家人约束家事,且曰:「吾将得出矣」。
家人不喻。
及至崇政殿门庐,与他执政论所条奏事甚悉。
未入对,疾作。
上闻,使中贵人络绎致问。
及疾甚,上不俟舆辇,步出至殿庐视之,殆不知人。
太医治疗不及,诏内侍省副都知窦神保肩舆送公归私第,薨,年六十有八。
上即日至其家,临哭之恸,赠太傅中书令,废朝五日,制服,百官奉慰。
皇城使爱州刺史卫绍钦监护丧事。
发引日,有司具卤簿鼓吹,大鸿胪持节护葬,谥曰文简
公薨,上谓寇准等曰:「毕某事朕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励行,有古人之风。
今其亡矣,深可痛惜」!
公娶骆氏,封陈国夫人
生二子,长曰世长,公薨时为太子中舍,后终卫尉卿
次庆长,公薨时为大理寺丞,后终太府卿
孙九人,从善,终光禄少卿
从古,终驾部郎中
从厚,早卒;
从诲,终检校水部员外郎
从简,终惠州博罗县
从道,终殿中丞
从范,终山南西道节度推官
从益,终太常寺太祝
从周,今为朝散郎、知洋州
曾孙十八人。
公丧,代国夫人事继母祝夫人至孝,以孝闻于当世(原注:王禹偁作公知制诰词,其略云:「文炳国华,行敦天爵。老于儒学,久次周行。且事继母以孝闻,典郡符而治最。谨厚周密,博达谦恭。求之古人,未易多得。」而史传亦载公事继母以孝闻。)
自束发即知修饬为忠臣义士君子长者,而身行之。
至为辅相,终身操行未尝有玷,谈吐未尝有过失。
其谏说人主至切,不为曼词,发言十数,中理而解。
景德中崇文院镂《晋书》百三十卷,板成,欲印赐辅臣宗室。
或上言两晋事多鄙恶,不可流行。
上疑,欲罢之。
公曰:「恶以诫世,善以劝后。
善恶之事,《春秋》备载,岂特晋史」?
上以为名言,遂即印赐。
其他进对开发,多此类也。
平生奉养至自贬约,而赈赡宗族,赒恤故旧甚厚。
未尝问家事,四海之内无田园,亦无居第。
身殁之日,所馀俸禄无几。
比过殡葬,家遂贫。
其丧未终,陈国夫人使人问王文正公家假贷,是时文正已为宰相,乃见真宗皇帝面奏之,且曰:「陛下尝谓毕某清德,有古人之风,群臣莫不闻。
今毕某任官至宰相,而四海之内无田园,亦无居第。
身殁之后,家用不足,则陛下所谓清德,有古人之风者可信矣。
毕某,先臣祜所举之进士也,素与臣通家。
今丧未终,其妻陈国夫人骆氏使人至臣家假贷。
臣备位宰相,所得俸赐有馀。
然毕某之清德,陛下所素知。
其家至假贷为生,窃谓陛下之所宜恤,非臣敢为私惠之时也」。
真宗皇帝闻之,叹息者良久,遂赐钱五百万。
天禧中陈国夫人卒于家,上念公未已,因诏终其孤俸,使终丧,仍加赐缯帛缗钱,非常比也。
公在朝廷,惟吕端王祜相引重,与寇准王旦杨亿及少所从游韩丕刘锡、杨璞友善,而王禹偁陈彭年乃公门下士也。
公既力荐寇准为相,德公,两女皆嫁公之次子。
韩丕刘锡禹偁彭年遂皆为名臣,惟璞数徵不起,有高节,世人谓之「徵君」,他无妄交者。
开封之对,禹偁黄州,公亦罢职守潞州,人皆咎禹偁,公曰:「元之家贫,安能遽之任乎」?
乃致白金三百两赆禹偁禹偁乃能为黄州之行。
其后济人作堂,绘公与禹偁之像,岁时礼之,号曰「二贤堂」。
公为冀王记室,宫中谓之毕校书
及后为宰相,宫中因事犹以校书名之。
庄献明肃太后垂帘,问毕校书之子孙安在,当时辅臣对:「公有二子,皆在外为郡守」。
太后曰:「毕校书有德行,先帝疾革犹思之,宜善视其子,与迁官」。
二子素不事干谒,闻太后言,亦竟不请问。
执政避匿殊甚,未尝迁也。
仁宗皇帝时王文正之子素作谏官上言:「澶渊之役,寇准之劳居多。
之为相,毕某之所荐也,有功,愿录用其子孙」。
而公之次子为光禄卿十年,不自言,有司迁官。
乃特迁少府监而已。
公多藏古书,博览无所不记。
著为文章诗篇,皆辩丽宏远,指物见意,有古风,不用当时文体,景德中陈彭年次为三十卷。
尤善议论,其论朝廷事议奏甚众,然退辄毁其稿,今稀有存者。
毕氏自居代云中时,贫无产。
及公遭遇,又不治产。
其子去丞相未远,仕宦亦至九卿,尤贫不肯问生事,诸孙亦然。
故毕氏自太师而上,丞相而下,可记者盖七世无田园云。
靖康元年应诏封事1126年2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嵩山文集》卷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三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七、《右编》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新郑市
二月十六日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臣晁说之谨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比者皇天眷命,陛下即位之七日,下诏求直言,天下幸甚。
微臣居山邑,距京师越百里而近,踰月乃得随士庶垂泪以伏读,干戈风尘阻绝如此,不谓国家遭阳九之厄也。
女真小丑,矜棘入塞,拥马渡河,曾不淹时,势如壤山,直抵王城之下。
呜呼,天乎!
忘我祖宗配天泽民二百年之基业,乃一日有斯酷邪!
在昔春秋之时,周室衰微,天下无王,诸侯相侵,莫酷于城下之师,莫辱于国中之盟,孔子《春秋》用是作也。
孰谓国家圣圣相继,重光洽熙,天下太平,自结绳而来,未知或有。
天子坐广内,朝四夷而牧万国,曾不足以为轻重,威至广也。
乃于女真小丑,平昔仆役高丽、臣事契丹者,逡巡偃蹇,乃有城下之师,国中之盟,何其甚邪!
义士痛心,壮夫沥血,孰甚于斯时邪?
臣至愚且老,敢齿于义士壮夫,而逖视樵牧思谋、妾妇思勇之际,宁无一言以自效哉?
况臣一门七世食禄,高祖迥,咸平景德之际,极礼乐文章之誉;
曾祖宗悫宝元康定之时,专任西鄙之役,遂参大政,罢兵息民。
自尔以来,海内推臣族为文学之家。
微臣之言,亦其职也。
虽然,臣在元符末,上皇即位之初,尝应诏有封事。
蒙有司第臣为邪等,著籍刑部,初禁入京城,渐许仕宦,而摈斥卑窜二十馀年矣。
其所言皆天下大利害,今莫能悉记,唯是二事不能忘也:一曰国家累圣功德,巍巍无所与二,而近日谄谀大奸,独推尊考庙,是观德不在七世之庙,而下同庶士祭行于寝乎!
二曰自古衰世暗君,乃有诽谤先烈之言,以钳天下之口。
唯我神宗皇帝何所负于天下,天下内外罔有一人不足于恩德者,尚何谤毁之有?
彼谄谀大奸,济以凶暴,徒以资一身之欲,而不知上累先帝之明也。
臣愚欲因此二事,申言当今之急务,岂顾卞和之玉再刖其足邪!
窃惟城下之师,明主夙夜焦劳忧虑之时,狂夫之言未暇择也。
伏睹戊申大赦,封豕逋遁,齐民乂安,凡有血气之属,咸以更生相贺,又不必自言也。
含哺鼓腹,以沐太平之泽,不知其己虽死犹生也。
然赦文有新边之语,读者疑焉,识者则叹。
妄以谓涿州易州之地竟不能保,而复弃之为新边也,既而乃知所谓新边者河间府中山府太原府三大镇,无虑二十馀州,五六十县。
自州升之为府,而未几乃自中国弃之为新边也邪!
嗟夫,斯地可弃也,斯民其可弃乎?
斯民可弃也,吾祖宗艰难之业其可弃乎?
嗟乎,谁为陛下而为此策乎?
贾谊不忍以文帝之明,承天下之资,而久为戎人欺傲,乃叹曰:「可谓中国无人矣」!
臣窃考之,当是之时,高祖之旧臣犹有在者,如陈平周勃灌婴季布之徒,其后进者议论有袁盎晁错贾山冯唐,守正有宋昌申屠嘉司刑张释之司兵周亚夫柴武尚何恨哉!
使尚在,谓今之日有人无人乎!
臣于是乎忘其至愚且老,不能默已,谓专以割地为言,未暇及天下事也,唯陛下幸察。
元符中磁州武安县,尝作《朔问》二篇,因杜牧之论而发也。
牧之意则勤矣,其论失之迂而不密。
盖山东不足以兼河北,而河北能为制山东安得以天下之势专之于山东也哉?
凡君天下者,得河北则得天下,失河北则失天下;
凡有国者,得河北则其国兴,失河北则其国弱。
又有其国虽不正,而得河北则强,其国虽正,而失河北则弱;
其国虽无道,而得河北则强,其国虽不至无道,而失河北则弱。
秦、汉、晋、隋、唐之有天下,宋武帝之不能有天下,苻坚之秦、托跋之魏、朱氏之梁、李氏之后、石氏之晋、刘氏之汉,其国之所以强弱之势,与夫曹氏之魏强于刘氏巴蜀之汉,高氏之齐强于宇文氏崤咸之周,其迹昭然,在方策可考不诬。
是谓河北之形势,臣敢为陛下略言之,陛下幸察。
臣既言河北重于天下矣,乃敢复言三镇之重于河北者,不必繁引远古,唯事与国家造邦相因者则不得略。
而昔周世宗之英武雄毅,实光武唐太宗之流,承石晋父事契丹之后,刘汉祸乱于契丹之馀,即位仅踰两月,黄钺亲征。
而师出之日,四垒奔北,为我有宋驱除。
晚以数千之师伐契丹,不血刃而取益津关,继取瓦桥关,又继取高阳关
是三关者,晋人弃之,以为契丹之元首,非特为其右臂也。
何则?
契丹之所盗据者,六国时燕地也,方镇中卢龙也。
六国之燕最弱,非韩魏之比。
河北方镇中,卢龙亦最弱。
朱滔朱克融辈非魏博田承嗣、镇冀王武俊之比,而其人坚忍奇倔,藏祸心,蓄凶谋。
前有太子丹、荆轲之风,后习安禄山史思明之态,易以兴乱,而难与图治也。
以故,虽曰弱燕而常重于赵魏,虽曰阴燕而常动摇乎魏博镇冀之上,弃之以奉契丹,固非所宜,况以奉契丹之叛臣女真小丑者?
譬之黠鼠得幽蓟则潜窟壤,得三关则游积,其势倍万也。
然克是三关者,虽曰周世宗之英武,而我太祖太宗实在师间也。
世宗尝以千人之军溺于乱流丛苇之中,而契丹不敢以一镞来加者,以三天子之威灵在是也。
其克瓦桥关者,又专在太祖之功也。
夫以三天子之威灵而得之者,乃一日无名而弃之于一荒裔小丑,岂胜恸哭之痛哉!
又如晋开运之末出帝之丑先自梁汉璋覆师于高阳关,遂使契丹侵镇定,入京师,缚晋帝而北。
其在咸平中康保裔败于高阳关契丹遂得犯澶渊
倘如康保裔高阳之败,不劳真宗皇帝澶渊之役矣。
高阳关之胜败,犹系中国之轻重如此,忍论高阳关之存亡邪?
廊庙之上,肉食者宜为陛下念之!
中山府义武军也。
此军甲兵雄于天下,城壁坚高,自昔有揖客三年不得上之语,况又其帅独知臣节!
昔号河北四叛之时,义武不与;
后称河北二寇之时,义武亦不与也。
逮黄巢之乱,中原四方诸镇,孰为勤王之师?
独义武王处存拥兵渡河,以解关中之急。
不幸石晋梁汉璋败于高阳契丹遂得犯镇定,攻中山
契丹之兵,亦岂能必胜,而全为入京师之举哉?
亦且屡危矣。
唯是张彦泽杜重威以禁旅重兵至中渡桥降于契丹,而中山李商者纳契丹中山,使契丹遂得入京师,成晋出帝之祸,为中国之丑。
向使高阳完师,中山坚壁,宁至是邪?
咸平中康保裔既败于高阳,而定州望都且复失守,遂劳真宗皇帝革辂亲征,而傅潜拥数十万精兵屯中山,不出一骑。
当斯之时,远近智愚无不愤疾者,耻与之俱生。
无几何,革辂班师之后,议罪当斩,真宗特赐其首领窜斥之,众议甚郁也。
至今闻者击指奋袂而起,孰知真宗意自有在也,岂臣下所易窥哉?
实白首老将,耳目亲接晋开运之祸变,今坐拥十万精兵以完中山,示怯于契丹,勿击堂堂之陈,勿当得意之锐,度彼纵能至澶渊,必不能渡河。
待其将成渡河之役,我出中山十万畜锐请战之师,一举而蹙之,彼契丹虽众,岂堪填我洪流而代吾洒扫也哉?
彼或不克渡河,我以此师覆其归路,片马只轮,定不返矣。
恭惟祖宗无失刑,真宗岂特私一傅潜也哉?
真宗清净垂拱之君,不惑于群策,而决意亲征,不以王超石普、杨延断契丹之归路,不斩傅潜之不济师,巍巍然振乎千古之上矣。
中山之形势,其何如哉!
唯我祖宗为能用中山之形势也,何则?
战国介于魏赵之间,屹然自成一国,其地虽狭而谋至广,其人虽寡而材最武,西足以抗秦,北足以制燕,无论赵魏也,所谓中山君者是已。
太祖太宗时,每时防秋之兵,全师聚于定州,夹唐河为大阵,量蕃寇远近出军建栅。
仁宗谨是祖宗之制,积粟则中山为多,畜兵则中山为重,命帅则韩琦焉,至今庙而祀之,岁时严也。
太原府刘氏盗有之,太祖皇帝亲往而未之克,留以待太宗皇帝,特封太宗晋王
逮夫晋王即皇帝位之四年,亲征克之。
于是有宋受天明命,平一天下,万国罔不臣妾,逮今将二百年。
重惟太祖皇帝号令之所加,鼓鼙之所及,一日削平唐末暨五代百年之僭乱,曾不足以摧枯拉朽谕之,乃于太原独艰难如此,何邪?
刘继元孺子也,有郭无为之谋,侯霸荣之勇,其兵嗜战不怯死,其民乐土不轻去,且复念曰太原吾父兄之世有也,吾家所以革晋为汉者,自太原基之也,彼石氏有天下者,亦自晋而得之,遂以晋自命也。
晋篡李氏之唐,而李氏所以为唐夺朱氏之梁者,初实起诸晋也。
其上则高祖太宗所以为唐者,晋奉之也;
扬氏所以为隋者,晋肇之也;
高氏所以为齐者,晋大之也;
司马氏以晋自命者,实谓受命于晋也。
其在成周,宣王承厉王之乱,号为中兴者,伐猃狁于太原也。
其后王师败绩于羌氏之戎王,乃料民于太原,为成周之盛衰者又如此也。
呜呼,太原之为镇,可轻付畀哉?
重以太宗皇帝神武,念太原久未下,顾视群臣谁可与议者。
首询之张晖曰:「戢兵育民,待富庶而后为谋」。
继询之张永德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北虏为援,未可仓猝取也,莫若先离其戎心」。
又询之薛居正居正曰:「太原,自古难克之国」。
周世宗之伐至于师老,太祖破北虏于雁门关南,尽驱其人民居虎牢以西,虽巢穴尚存而危困已甚。
卒得曹彬而谋之,问曰:「显德开宝两征太原,以当时兵力不能克,何也」?
帝意岂不深哉?
能身任其役,帝遂决意亲征,躬贯介胄。
曹彬潘美郭进等为之将,先以石岭关,禦北狄,乃降继元,平太原,保全其人民,而毁筑其城郭,将贻万世之安也。
嗟夫,两朝三帝二十馀年而得之者,一日甘心而弃之邪?
或谓唐自安史之后,河北遂非朝廷所有,亦何害乎为唐也哉?
臣应之曰:唐之河北固重而失之,然其据太行,津大河以制河北太原犹在朝廷也。
李德裕武宗,毅然以身许国,不赦泽潞,卒能号令镇以诛刘稹,成一代伟绩也。
以兵论,河北之锐师固为三镇而飞扬,然太原青州各有兵十万,邠宁、宣武各有兵六万,自足以制彼三镇矣。
今又并太原而弃之,古未之有也。
太原,唐重兵之地,今弃之矣。
青州贼盗久炽,又未必有如唐之重兵也;
宁之兵凋残于近岁,未易并言。
唐之宣武,是谓今之汴都,祖宗以重兵威天下,千百倍于唐宣武之兵也。
太宗时张洎为能言京师之兵制固于唐之兵制;
仁宗时尹洙又能言京师兵制出于秦汉上,非特与唐室论也,后来者宜不复措意开口于斯也。
奈何初变更于王安石,卒歼尽于童贯,天下之势危矣,惟陛下念之。
天下万方臣妾,不胜至愿,而三镇之形势,臣愚略陈之矣。
臣前谓国家无名而赐之者,敢复言之。
大凡王者慎一嚬一笑,不易以假人,不知此三镇于一嚬一笑孰轻重哉?
谓此小丑为有功,则隋唐因突厥之兵以有天下,唐郭子仪尝以回纥、南蛮、大食之兵而兴复中国矣,安得人人赐之土田也哉?
唯石瑭父事契丹,假其兵力以即帝位,割燕以委契丹,而魏赵之地犹不与也。
谓其能战,则彼荒绝遐陬,疆埸不易接,未尝一日当中国仁义之师也,亦未尝一日闻中国雷霆之音也,果孰怯而孰勇哉?
但闻渤海者,高丽之别种也;
女真者,渤海之别种也。
高丽臣事契丹,而女真因高丽以臣事契丹者也。
在祖宗时,尝因高丽以入贡,而昔困于契丹之三栅,求救于淳化之初也。
其后国家绝高丽而不与之通,女真遂亦自绝于中国。
熙宁初,国家复与高丽通,而女真方狃于契丹,不得与也。
奈何一旦凶谋倾夺契丹之国,出其故君,空其宝货,而豺狼之号不能自已,遂欲陆梁于中国哉?
在祖宗时,尝来寇我白沙寨路,略官马三疋、民一百二十八口。
适其贡马之使在京师,遂执之不得还,无几何渤海入贡,而渤海之酋为谢女真之过,遂诏还女真之使。
不知今日女真之暴逆不恭,自干天诛,孰与三马百人多少?
在祖宗之令当如何哉?
议者曰:乃其顿兵城下,何请责之?
曰:唐广德初突厥泾州长安,至于代宗幸陕,而郭子仪帅师则吐蕃望风遁去。
越二年,仆固怀恩吐蕃、回纥、羌浑二十万寇京畿郭子仪回纥吐蕃而难平,皆未有割土田以奉之者也。
恭惟陛下始初清明之时,天以小丑警惧,陛下增修盛德岩庙之上,肉食者必有长驾远御之术,三镇已复归于职方氏矣。
顾惟疏远小臣,必待百官班贺之后,乃得与昆虫共庆也。
虽然,臣犹将有所陈者。
唐杜牧最善论兵,谓上策莫如自治。
汉皇甫规善用兵,而先○诸种羌慕其威信,相劝降者十馀万,则以威信为干橹也。
之言曰:「力求猛敌,不如清明
勤明孙吴,未若奉法」。
皆自治之道也。
又如程苞板楯蛮,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亦知自治者也。
陛下诚得如皇甫规之有威信者为帅师,程苞之明能者为州郡,则三镇之复为王土,可指日而期也。
然而此则边埸之臣自治之道也,若夫人君之自治者,无时而不然,犹见于变乱之后,犹之治兵也。
汉路温舒尝为宣帝言之曰:「齐有无知之祸,而小白以兴;
晋有骊姬之难,而重耳用霸。
赵王不终,诸吕作乱,而孝文太宗
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
文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崇仁义,省刑罚,通关梁,一远近,礼贤大宾,爱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于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
夫继变乱之后,必有异旧之恩,此圣贤所以昭天命也」。
温舒于是远不及高祖,近不及武帝,可谓知务矣。
其视东方朔武帝之化民,不言而言文景,尤著明也。
今陛下继变乱之后,思所以昭天命者,其不在仁宗乎?
温舒之称文帝者,实为吾仁宗而云尔也。
核而论之,仁宗于斯大德,加以严恭寅畏,翼翼而纯矣,汉文未必无愧色也。
文帝二十三年,逮其岁晚,颇惑异端,孰如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日慎一日,图治愈切,求言愈急,用贤愈勤,正德愈励,使汉文加之二十年之后,不知果又何如也!
语曰:「不知其君视其臣」。
汉文之臣,略如前之所陈者矣,孰如仁宗初相王曾李迪吕夷简,晚得杜衍文彦博韩琦富弼,其在内外大小华国命世之臣,蔚乎不可称数也。
其用之未尽,留以遗子孙者,吕诲、范镇、司马光吕公著,皆社稷之卫也。
陛下今日继变乱之后,诚能得臣如仁宗时,不开边以玩兵,不专利以残民,不急刑以杀士,不禁言拒谏以自蔽,则何虑乎女真小丑?
是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之时也,是谓《洪范》九畴「彝伦攸叙」之时也。
倘或不然,使枭鸣嘉木之上,蛭毒清池之中,如汉幸而有皇甫规张奂为将,而不幸胡广赵戒为相,其中则张逊段圭曹节辈凶阉为之虎狼;
唐幸而有郭子仪李光弼为将,而不幸元载卢杞为相,而其中则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辈凶阉为之虎狼,则天下之事去矣。
是谓《困》之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之时也,是谓《洪范》九畴「彝伦攸斁」之时也。
呜呼,天下治乱兴亡之迹,出一辙也如此。
其在治世,既有明君,则必有贤相,而将臣自出矣。
臣虽至愚,不愿国家独以将称而无相也。
昔者贾谊恸哭于明时,不胜其忠也;
阮籍恸哭于衰世,不胜其忧也。
当今执政大臣必有拨乱之才,干国之器,请为陛下念之。
臣前所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者,乃自乎「六五之君,厥孚交如,吉」也。
六五有信以交乎天下,终以威乎天下,是谓德威
故能以一柔用五刚,使上九受天人信顺之助,吉无不利也。
《大有》之君于是乎得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如其恶者不遏,则善亦无自而扬,何以为《大有》之休命也?
《大有》一变而为《乾》,《乾》之德首在刚健,而后曰中、曰正、曰纯、曰粹、曰精也。
人君之德固宜先之以刚健,而继之以中正,归之于纯、粹、精,而天下何难乎为治哉?
臣愚言不识忌讳,陛下赦其死,幸甚。
臣前所谓《朔问》二篇者,今辄随封事上进,以备乙夜之览,重增死罪,陛下赦之,幸甚。
说之昧死再拜。
按:此文《三朝北盟会编》署晁基上,显误。
上宰相书(时在书省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拙斋文集》卷七、《宋史》卷四三三《林之奇传》
九月某日,具位某,谨斋沐惶恐,百拜献书于某官钧座。
夫所贵乎豪杰名世之士者,惟其能任天下之重也。
任天下之重者,必能以其身当天下之患。
卒然犯之而不慑,吾固有以待之者矣;
无故惊之而不动,吾固有以察之者矣。
夫然,故雍容庙堂,而精神之运可以折遐冲于万里之外,诚非凡庸之见所可俄而测度也。
《易》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夫迅雷风烈,有可畏之威,而且出乎人之所不意,在常人之情鲜不为之变色,易操而由。
君子处之,方且优游无事,其所立之方未尝辄易。
何哉?
彼诚知雷风之所自来,而识其势之所极,则虽历万变,而吾之所立常自若也。
不有雷风,又何以见君子之常乎?
苻坚拥百万之师长驱南伐,为晋计者亦急矣,谢安石乃于此时命驾登山,围棋赌胜,镇以和静夷易,若未尝闻者。
本朝景德澶渊之役,戎骑大入,充斥河朔,先正寇莱公实建亲征之议。
章圣皇帝每使人视相国何为,则曰酣寝中书,鼻息如雷。
此两贤者,苟谓其漠然曾不以经济为意,则夷考其时,选将厉兵、秣马储,以为战守之备,无一不足者;
而谓其诚有所图回注措,又未尝见其为之之迹焉。
究其所以然者,德操而后能,能定而后能应。
临机制变之道,固如是也,不如是,世亦何贵乎豪杰哉!
某愚不肖,昧于治道,窃观朝廷与北边讲信修睦,固结和好,以休兵息民,民之不识干戈战斗之事者,二十年于此。
迩者道路传闻,若有变于畴昔。
中外人情,以浅意料之,以私衷度之,初不能无疑信相半乎其间。
独幸夫庙堂之上,深图远算,固已前定乎胸中,而视彼之从违去来,未尝不置之度外。
故其不易方于所立者,如山岳之不可摇,而民情赖之以,国体赖之以宁。
是岂褊中狭量、轻愠易喜者所可涯涘哉!
夫鸷鸟将击,必匿其形;
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声。
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但见其老弱羸畜者,是乃所以要利而欲战也。
使彼诚有意于用兵,则其谋愈深,其迹愈匿,必将示我以无足畏之势矣。
今则不然,兵之未动,而其所经营都邑、器械、川陆、道里、土功之役,凡道路之人举得而知言之。
其然,岂其然乎?
胡人之俗,于窟穴,而以水草为生,射猎为娱。
其转而居幽燕,固已出于不得已,而非其心之所乐矣。
大梁,我中国之旧都也,彼何乐于是,而欲亟居之乎?
使其果迁而居焉,亦岂彼之福也哉!
赫连勃勃亟战有功,群臣劝其舍统万来居长安勃勃曰:「我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界裁百馀里,我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
勃勃此言诚是也。
都长者虚名耳,而失统万之实利焉,则赫连夏必不为也。
汴都之距幽燕已远矣,而幽燕距彼之窟穴又其甚远,彼曾不顾两河结集之党乘其前,诸蕃部落之强捣其后,乃舍实利而徇虚名,独无赫连勃勃之虑乎?
刘元海石勒苻坚慕容垂皆英武绝人,足以雄视朔漠,其所以经营中夏,不旋踵而覆亡辄及之者,惟其不自安于毡裘之俗,而侨寓于冠带之乡,如栖虎豹于江湖,束猿猱于圈槛,岂能一朝居耶!
故凡近日传闻已甚之谈,疑似无实之迹,皆未必然也。
然有一于此,天下有大信,惟中国礼义之乡为能守之,惟仁圣之君、忠厚之佐为能履而行之。
春秋之时,秦、楚、齐、晋诸国日寻干戈,以相征讨,而会盟兴焉。
始未尝不相要以信,而其口血未乾,渝盟以逞者众矣。
何则?
信固难守而难行也。
君子能为可信,不能使人之必信。
我之能信可必也,其能使他人之心亦如己之心乎?
娄敬为汉建和亲之议,以谓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
冒顿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
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冒顿在固为子婿,殁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
司马温公论之曰:「骨肉之恩,尊卑之序,惟仁义之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顿哉!
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
此其意盖谓冒顿禽兽之心,固难以信义望也。
使彼诚能推信义于人,而必不肯残民于锋镝之下,则固不忍为鸣镝之事矣。
彼则有大忍焉者,而吾顾以常不忍人之心望之,娄敬之术疏矣。
今之南北通和盖二十年,久于和而不欲复战者,亦人情之常也。
茍不欲复战,则其所赖于和者重。
彼知吾之重于和,故每出其虚声,而示吾以欲战之意,非其果欲战也,将以坚吾和也。
是以常执其机以要吾,而吾必黾勉以从之。
如是而和,故信不可保,而其和难必也。
欲和之可必,则宜无惮于战。
以战而和,其机在我,然后操纵予夺,惟吾之所欲为。
章圣澶渊之役,既与契丹约和之后,中国长无北顾之警者,用此道也。
契丹拥兵南来,其意固以中国为厌兵而惮于战斗也,曾不知吾中国所以为战守之备者有素矣。
当是时,虽朝臣有献避狄巡幸之策者,而独毕文简公寇莱公力赞章圣为亲征之举。
虏人既不利于北平,又败于保州,又败于定州,知中国之有守备而无畏乎战也,于是情见势屈,而王继忠致书石普,始以虏人之意来求和。
由是曹利用衔命出使,以议和好,而亲征之行初不为之少辍也。
夫其始为亲征之计者,以虏之欲战也;
彼其既请和而通使,则不战必矣,銮舆固可以毋动矣。
章圣皇帝方且谓辅臣曰:「戎人虽有善意,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已许之,然亦宜为之备。
朕已决成算,亲励全师。
况狄人贪惏,不顾德义,若盟约之际别有邀求,当决于一战。
可再督诸路将帅速会驾前」。
仍命陈尧叟乘传赴澶渊北寨,密谕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
由是大驾顺动,亲督六师,临幸澶渊,欢声沸腾,士气百倍。
虏人再失酋帅,禠气夺魄,求哀请命,惟恐不免。
至是而后,许之以和,故能使狼子野心审知战之为害,和之为利,乃可长久也。
彼其人怀章圣之恩而不忍负,畏章圣之威而不敢犯,虽百年无战可也。
由是知和则不战,战则不和,而无惮于战者,是乃所以为和也。
今之欲使北边保其和而不失者,惟其以章圣澶渊之役为法,无惮于战而已矣。
茍无惮于战,彼其万一不顾和好之重,而称兵以南来,则吾所以待之者,亦惟声其背盟之罪,而会师以北讨,有进而无退,此不易之至计也。
《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将欲有事而无惮于战,必于无事之时先为可战之备以待之。
战之所须者不一而足,士马也,器械也,城池也,赀粮也,刍茭也,舟楫也,俱不可以无备,而其要则以人材为先。
两军相交,惟人材之裕然有馀者胜,而势之强弱、众之多寡不与存焉。
谢安石苻坚淝水,议者以为幸而胜,非也。
之发长安,戎卒凡十馀万,骑二十七万,号称百万,旗鼓相望,水陆齐进,其势非不盛,而安石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幼度为前锋都督,与谢琰桓伊帅众共八万距之。
虽众寡不敌,而较其人材之优劣,则幼度之徒固足以吞苻融姚苌辈有馀矣。
之登寿阳,望见兵部陈严整,顾谓曰:「此亦劲敌,何谓弱也」?
观此,则晋之人材可知已。
是以虽有如林之旅,而其将士不竞,则见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兵,而闻风声鹤唳,举以为王师至,又奚以兵多为哉!
故养人材于无事之时,以待有事之用,不可不以为急先务也。
凡天下之所谓人才者三:其一曰文章华丽,可以丹青帝典、藻饰王度者;
其一曰持身严,操行确,所为周备谨密,初未尝有纤瑕微颣之可指者;
又其一曰沈实通敏有用之才,可使谋帷幄、专方面,而能定难于犹豫之,应变于斯须之顷者。
三者皆才之可贵者也,而有用之才为最难得。
此其为才,以文采则未必过人,以细行则未能无缺,而沈实确然,有益于世。
故为国家者,养才于閒暇之时,以待仓卒之用,必多得若人而后可。
由前二者之才,其文非不工也,其行非不谨也,以之当平居暇日,羽仪朝廷可矣,一旦乘之以缓急,往往如贾谊所谓见利则逝,见便则夺,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非所与共患难者也。
庞士元曰:「儒生文士岂识时变,识时变者在乎俊杰」。
然则考其可与共患难者,亦在多得夫识时变之俊杰,讵可以专仗乎儒生文士哉!
今之人材,弹冠应聘而至,星列棋布乎职位之间,可谓甚盛矣。
然由前二者之才则多,而由后之所谓用之才则或者犹患其寡。
夫有用之才必待用而后见,今其未用之于临机制变之地也,何从而知其为寡乎?
盖以近十馀年来,凡任职乎百官有司者,其畏谨退缩常有馀,而肯为朝廷慨然任事者寡也。
事无难易,惟在乎任之而已。
平居而肯任事,是乃有事之日所以能任患也。
边鄙不耸,上恬下嬉,惟是簿书期会之间,循绳墨、守规矩之不暇。
茍有一利之可兴,一害之可除,虽心知其然,而嗫嚅趑趄,畏首畏尾,远嫌者不肯议,避谤者不敢为。
如是而冀其任患,未易得也。
用人之道犹张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文章行艺之士不乏于此时,訚訚秋秋,如是足矣。
惟是用之才、智谋之士,可以备烦使而膺剧任者,要在于求之不病其广,得之不厌其多。
所得之无穷,则其应天下之变亦且无穷矣。
章圣澶渊之役,其一时人才所赖以制敌者,以其文章言之则未必工,以其细行言之则未能无缺,所以能挫强敌而夺之气者,一皆可用之实才尔。
故其扈驾则王超李继迁高琼,其守禦魏能石普张凝田敏王玙贾宗李延渥,其漕运则张齐贤丁谓董龟正、李亚荀,其约和则曹利用,此其大略也。
若其他姓名见于国史者甚众。
凡此人材,非其至于有警而后求,临战而后得也,其养之有素,则纵横颠倒,惟吾所用尔。
盖天下之才随叩而鸣,随唱而应,未有吾以是求而彼不以是至者,特患不知养之于无事之日,而欲用之于有事之时,则仓皇四顾,莫知所为,果能定大业而立大勋乎?
譬犹养木者必有以灌之溉之,则可以冀其为栋梁之用;
养马者必有以刍之秣之,则可以冀其为致远之用。
彼其号为实用之才、智谋之士,亦必翘然有以自异于人,而不甘与凡下者伍也。
养之于閒暇,则为机益深,为力益锐,为志益广,出而任国家之事,宜其绰绰然有馀裕矣。
不养而求其用,是何异不灌不溉而欲木之支大厦,不刍不秣而欲马之致千里,胡可得哉!
伏惟秉钧之下,以章圣之既效者创为一定之规模,主张而力行之,则吾国益强,吾政益举,内治已立,何外攘之足虑哉?
区区管蠡之见,幸赐钧念,某下情𢥠惕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