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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功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八、《范香溪文集》卷一四
爵禄,天下之公器,非人君所私有也。是故古者明君之于爵禄,苟不当用,则虽微秩轻赐,未尝有所虚授;苟不当靳,则虽高位大官,未尝有所固惜。韩昭侯使人藏弊裤,侍者曰:「君亦不仁甚矣,弊裤不以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非子所知,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嚬,笑有为笑。今裤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故藏之未有予也」。汉高祖击陈豨,封赵壮士四人各千户,以为将,左右谏曰:「从入蜀汉伐楚,赏未遍行,今封此何功」?上曰:「非汝所知。陈豨反,赵代地皆豨,吾以羽檄召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唯独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为赵子弟」。故方其不当用,则韩昭侯一弊裤犹须藏之,必以待有功;方其不当靳,则汉高祖之四千户,虽以封未有功之人,于事为宜。此古人厉世磨钝之至术也。方今爵禄,盖有不当用而虚授,不当靳而固惜者。窃以为有厉世磨钝之具而不能用,用而不得其当,则人心有所不服,欲忠之臣有所未劝。爰自军兴以来,赏功所司,初无稽覈,或虚张首功,或增叙勋绩,或缘世窜名,或行赂冒奏。断筋绝骨,先登陷阵,搴旗折馘之人,未必见旌异;殒身丧元,膏流节离,忘私死事之家,未必蒙隐恤。凡所补授,下而至于校尉,上而至于横行,车载斗量,不可算数,未必皆殊勋异效之人,往往伪滥不公,十尝五六。彼困无援、贫无资者,虽绩用章著,文据显白,吏方邀索赇谢,难问百绪,弥年累岁,终不沾赏。莫之告语,相与怨叹,使义夫节士迟疑于立功,顾虑于身后,每视叨名冒级者,抵掌愤吒,为之不平。此天下所以欲忠而未劝也。昔唐孙承景监清边军,战还,自面先锋当矢石状,擢肃政台中丞。及张仁愿问其破敌曲折,而承景实不行,所问皆穷,行赏之妄,有至于此。向非仁愿穷讯,则承景为第一功,何由知其不实。此赏功所以贵乎精覈也。汉赵忠论讨黄巾功,甄举谓之曰:「傅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而南容终亦不得封。夫以一傅燮之不赏,遂使天下失望,今有功而见遗亦多矣,将何以慰天下之望而服其心?谓朝廷于爵禄有所慎用耶,则滥赏者不加察;有所轻用耶,则宜赏者不加恤。臣故曰:「有不当用而虚授,有不当靳而固惜者」。又若四方之士,诣阙上封,或徒步千里,奏书百牍,越月踰时,客食旅次,岂无去故乡之念,岂无怀亲爱之心,抗直辞,触忌讳,岂无干不测之惧,徒以感慨愤发,思济时艰,心不忘忠,惓惓为此。彼其所陈,借皆荒唐之狂言、屑琐之常谈,犹当间一召见,时加咨询,捐斗升之禄,轻束帛之赐,以来庶言,以通治道。况夫愚者有千虑之得,负薪有廊庙之言,亦岂无一策为可取,一事为可效?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曾未闻显赏嘉谋,族甄谠论,使天下闻风增厉,争输厥诚,以收群策而辅中兴,此复何也?三岁任子,动以千数,诸生由科第进,动以百数,杂流入仕,且不知岁几何人,顾独于献言者,深吝而不予,此又天下所以欲忠而未劝也。臣愿明诏有司,精覈功赏,俾无滥被。与其滥被无补之人,不若以报有劳而未论、有屈而未伸者,又不若酬善言以劝策士,则厉世磨钝之至术也。
答遂宁傅燮秀才书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方舟集》卷一○
伏承传访三百里而远,意则勤矣;袖出长书,贽举业以见其学,意则厚矣。仆得非所宜,姑就所欲言者略陈之。文章先立机杼,机杼不立而欲组织成文章,亦良难矣。五行出于天者为天时,施之于人者为人事,孔氏疏子思之说甚详。禹之彝伦、箕子大法,其实一也。费、秦二誓,孔子已自见,大槩恐不专主兵法。晁错舍圣人之术,欲教太子以术数。圣人之道,皇极之道,王道也,安有术哉?战国以术乱,秦以术亡,晁错者犹术士之遗类,卒以误国杀身,此等题目不必作。吾友不过失解后热中愤愤,归咎有司,以其所业之工求速化,倚仆一语为重,过矣。欲学古文,读先秦古书与韩、柳文,取科第看应举时文,一唯吾友自择。贫寒岁久,无一物以塞行橐,所业卷复归纳。衰病,无由面别;道远,力学自爱。
题李秋山家传后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五、《碧梧玩芳集》卷一四
余读《秋山家传》,慨今怀昔,窃于韩退之之诗、陆士衡之赋有感焉。余与秋山,皆番阳人,定交于馆学。余自校中秘书,以致贰成均、长仪曹,秋山声名在太学,日杲月耀。间过余,深留苦语,瑰绝奇伟,正大忠切,余所畏也。退之之诗曰:「我年二十五,求友昧其人。哀歌西京市,始与夫子亲」。前日之交,秋山以之。秋山擢巍科,纡泮綍,濯朝缨,飞翰藻。及鲸波没顶,交游风雨散,余卧轩中,秋山独一访,生死相与,怀傅燮之悲,雪袁安之涕,仰林俯壑,若不忍别。别踰五年,人已千古。陆士衡之赋曰:「仰堂构之颠悴,闵城阙之丘荒。亲弥懿其已逝,交何戚而不忘」?今日之哭,秋山以之。虽然,退之以唐儒,当风云变化之时;士衡以吴士,有桑梓悠旷之感。二公所历,要自不同,而吾二人兼之,悲夫!将葬,万敌以《家传》示余,若将扳余铭者。余噤龈久矣。君之所立,宜有全传。万敌所序,一皆实录。世世万子孙,文献足徵也。忆昨余自馆中,触口语去国,出宿湖寺,言者在台,逻者在门。太学生袖诗湖阴,饯余者以百数。君之诗云:「世事从来易荆棘,人生乐处在山林」。所谓哀而不伤、怨而不怒者。世变之积,有自来矣。君为飞仙,余犹留滞青门晓露、东陵淡日间耶?
言灾异疏(宝祐三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九一
臣尝读史,见前代灾异数见,所感虽不同,而所应亦有异。然未有不趋于亡也。按,汉建宁以后五十有二年,日食三十四,地震十,大水五,螟蝗四,星孛九,大雨雹三,大雨水二,大疫三,地裂、青蛇见御坐上、大风雨雷电、南宫灵台灾、侍中寺雌鸡化为雄、黑气堕于温德殿庭中、青蛇见于玉堂殿庭中、自六月雨至九月、自四月不雨至十月皆一。夫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古今灾异之频数,未有甚于此时也。而究其所以然,则皆召于行事之实。今五十二年之中,所见灾异乃反过之。杨赐以为皇天垂谴告之象,蔡邕以为诸异皆亡国之怪,是岂无所感召而然耶?夷考其时,有西邸卖官之事,有苑囿土木之役,有党人五属之禁,有阉尹专国之谋,有黄巾北宫之寇,有鲜卑寇边之扰,有奸雄窥鼎之谋。此无他,其气皆属乎阴,其类皆缠乎阴。属乎阴,则其气盘结于上下而不可解。缠乎阴,则其类布满于上下而不能解。故二气五行之流布,日月星辰之运行,风雨霜露之凝结,雷雹虹电之作止,山川草木之变化,遇之则为殃,为眚,为灾,为怪,为变异,为祅祲,捷乎如影响之于形声,盖有不期然而然者。臣读史至此,未尝不扼腕痛恨于东汉之季年也。今国家之證候,不幸而类此。盖自贵德贱货之风不见于上,而天下率以进奉一说为博富贵利达之具。自茅茨土阶之俭不著于上,而左右率以土木二字为耗财蠹民之藉。自显忠遂良之德不崇于上,而谀佞诸臣每以哗竞朋比为媒糵忠贤之地。罔匪正人之论隐而废坏纪纲,亵御者反以宣谕节贴为寻常。苟子不欲之风泯而负乘致寇,盗贼者每以贪官污吏为藉口。复境进屯,中国所当举也,自此政不修,而敌国外患反凭藉此以为蹙国驱民之计。任贤使能,朝廷所当行也。自疑忌相乘,而奸雄之徒反窃笑此以为睥睨神器之资。此天命所以去而无惠顾我国之心,天变所以形而无仁爱吾君之意也。故荧惑挻灾,方躔斗宿,而太白又昼见矣。火星逆行,方犯权星,而日晕又躔壁宿矣。榆火更新,甫降飞雪,而夏霜又陨麦矣。日近妖怪,时见形象,而讹言又狎至矣。最是六阳浸大,一阴未生,反作妖孽。雷,天之号令也,自四月以来,天地闭塞,未闻震虩之声。日,君之象也,自四月以来,常喷云飞雨,未见阳明之象。风,物假大之时,资以为长养也。自四月以后,风来西北,率多肃杀之威。寒,物归根之时,所资以为芽蘖者也。自四月以后,阴气乘阳,率多常寒之罚。汉末之灾异,则叠见五十馀年之中;今日之菑异,则骈集于三四五月之内。岂造物运行,常囿于数,而为是适然者欤?要必有以为之感召也。感召者何?臣前所陈七事是也。请为陛下先言汉之所以失,而后言今日之所当监,可乎?按,光和元年,初开西邸卖官。又按中平二年,帝造万金堂于西园,引司农金钱缯帛牣积堂中,又令牧守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以大汉堂堂之天下,所少者非财也,乃汲汲焉如窭人聚财之计。一时群工,噤无一语,惟吕彊上疏极谏,以为中尚方领诸郡之宝,中府积天下之缯,西园引司农之藏,调广民困,费多献少。奸吏困其外,百姓受其敝。而帝不之省,于是天下荡然以财贿为可以致富贵,秽德彰闻,恶声流播,此非佳證也。今日之證,不幸而类此。盖自宫掖创进奉之局,而排金门、入紫闼者类皆浩瀚无涯之财。自左右有宣谕之说,而聒省部、挠台府者类皆两造不平之事。尝退观陛下近事一二,如收换文之御批,以惩假托,空黥徒之窟穴,以洗奸利,天下皆知陛下本心非急于财利者。然请托之谤犹未洗然者,以左右近习朝夕营求,不能不为圣德之累也。钱神为妖,阴气为沴,变异之召,其以是乎。按光和三年,作挂圭灵昆苑。又按五年,起四百尺观,又缮修南宫玉堂,铸铜人。夫以大汉积贮之厚,其力岂不能修一囿?然杨赐以为先王造囿,刍牧皆来,先帝上林,奢约得所。今废田园,驱居人,蓄禽兽,殆非保赤子之义。而帝不之省,于是小人哆然趋之,以为无害。侈心一萌,祸本遂大,此非佳證也。今日之證,不幸而类此。盖自卑宫露台之俭不传,而修路寝,修应门,皆极山节藻棁之工。飞廉桂宫之羡未消,而馆太一、广龙翔,皆极轮奂翚飞之制。然犹曰壮丽以示威重也,禊祓以事禬祷也。至于灵台之饰,则侈靡以自奉矣。妃守之建,则溺爱以自损矣。尝退观陛下之本心,如捐水衡之积而不取大农之藏,未尝无意于崇俭也。左右之言一入,遂至穷奢极欲而不能已也。如封前代妃嫔之域,申功臣墓木之禁,是其本心未尝忍于斫伐也。七萃之言一售,遂至斩秃丘陇而不知止也。木妖民怪,随寓为沴,变异之作,其以是乎。按建宁二年,复治钩党,杀前司隶校尉李膺等百馀人。又按五年,杀永昌太守曹鸾,更考党人,禁锢五属。夫以大汉巍巍之天下,而日与志士仁人相雠,至禁锢以制其出入,杀戮以绝其后裔,此非佳證也。今日之證,虽未至于此,然犯颜敢谏之士半在草莱,率作兴事之夫或居槃涧。上方以朋比为用舍,以静激为去取,故所舍所去,未必皆不肖;所用所取,未必皆忠贤。藉令絷维以永今朝,亦不过斯须之貌敬。此其所为,虽未必至于杀前司隶校尉,杀永昌太守,而要其用心之微,往往过于更考党人而禁锢其属也。忠义齰舌,愤气萦纡,变异之作,其以是乎。按中平元年,杀中常侍吕彊、侍中向栩、郎中张钧。二年,封宦者张逊等十二人为列侯。三年,以宦者赵忠为车骑将军。五年,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袁绍等七校尉皆统于硕。夫宫闱腐夫,至不足齿,间有忠者则杀之,与讨贼者则爵之,以壮健武略称者则亲任之,此非佳證也。今北司之势,不幸而类此。其作威福也,则以僮奴之贱而逐天子之台臣,以交结之丰而庇帅臣之童孺。其好货财也,则通日进月进之赂,而恩宠或致于侥踰,操献田献钱之讼,而正理率至于抑屈。中书,政本之所由系也。宣谕迅速,则指挥叱咤,虽屈大臣之体而不顾。七萃,殿司之所得辖也。救焚纷拿,则瓦石抛掷,虽伤主帅之额而不恤。淩犯阶级,莫此为甚。使典兵枋,又将何如?恶毒流布于里闾,威势震慑于中外,人皆知北司有可以致富贵之势,而不知人主实操可致之权;人皆知北司有可以夺命令之理,而不知朝廷实握宰制之枋。其口含天宪,手握王爵,虽十常侍之横行,八校尉之布置,曾不是过。气势翕霍,威震恣行,灾异之作,其以是乎。按中平元年,黄巾贼张角等起先零,及凉州群盗北宫伯玉等反。明年,寇三辅。初平三年,黄巾寇兖州。夫天下之祸不生于外,皆生于内。护军司马傅燮上疏,以为邪正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宜思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而帝不之省,此非佳證也。今日之内患,不幸而类此。荻浦之寇未息,而长兴又扰扰矣。平江之盗甫平,而宜兴又道梗不通矣。分据要地,剽掠平民,舟楫为之不通,行人为之俘虏。人皆曰捕盐之令严,而民无所措手足也。贪吏之毒流,而民或不能心服也。政令之不得其平,而民或激而为乱也。是则然矣。而愚臣则以为邪正杂揉,是否颠倒,奸赃辱台之臣不戮,而尚志之士反见屈于明时;骄奢误国之帅不屈,而好修之士反见恶于当世。騃孺叨荣于从橐,贪帅流毒于名都。朝廷行事既无以当其心,郡县长吏又有以激其忿,人怀笑侮,家蓄愤闷,一啸呼而锄耰棘矜皆得雠其上,一结约而江泖沟港皆得嗾其类。衅发萧墙而祸连四海,此傅燮之所以忧。阴气积稔,怨气充盈,灾异之来,其以是乎。按建宁六年,鲜卑寇幽、并,自是寇三边,寇辽西,寇酒泉,寇幽并,入北地,无岁无之。蔡邕建议,谓边陲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国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县寇贼尚不能禁,况此虏而可伏乎?此非佳證也。今国家之患,不幸而类此。山东之兵既窟于旧海,而常为一苇趋浙之谋。秦、巩之兵复城筑于旧利,而日有进屯图蜀之计。二兵相望,志不在小。而漠北之敌又遣和议之使,临我边疆。夫举大兵以侵伐我之土地,而遣使以要我之金帛,是其为心,盖以战为实务,而以和为绐计也。若姑听其和以为饵,则彼利我钝,未必能出六总管绝漠之师,而受黄金鹅之献也。若委顺其和以为信,则彼诡我正,未必不堕平凉劫盟之计,而失泾陇邠汧之地也。妖氛障日,杀气干霄,灾异之来,其以是乎。按初平二年,袁绍逐冀州牧韩馥,自领州,表曹操为东郡太守。三年,黄巾寇兖州,杀刺史刘岱。曹操入据之,遣使上书。自古奸雄窥伺,见我国有疵,则乘权藉势,托公行私,收人心之涣而后遂其所图。此非佳證也。今日之势,不幸而类此。盖大奸屈伏海滨,日夜幸乱以来,逞其操持国枋之心。或飞金羽玉以买游士,或托友嗾仆以结士夫。人见天下之势浮游而未定也,遂谓仔肩重任无出此奸。故称功颂德,具见于玉堂策试之文;拟陈十极,求达于排云叫阍之际。惟冀君心之易转,岂思国事之可忧?奸俦窜伏近畿,巧于交结,或贻书故吏,延誉京师;或密嗾旧胥,浚明线道。人见京兆之任一岁而数易也,遂谓弹压要权无踰此辈。故达官贵要,每荐引于黼座之前;刑臣腐夫,亦称道于禁廷之密。但冀黈听之潜转,岂知宗社之或危?阴类缠绵,异气充塞,灾异之来,其以是乎。臣历观东汉之末證候如此,变异如此,使当时将相大臣忠足以结人主之知,谋足以制天下之动,必能上义下利,以惩天邸之失;必能清心寡欲,以止土木之役;必能开诚布公,以除钩党之禁;必能深思远虑,以遏阉尹之势;必能爱护根本,以弭黄巾之寇;必能厉兵秣马,以息鲜卑之难;必能观时达变,以遏奸雄之谋。惜乎陈蕃、窦武虽能同心戮力以奖王室,而不能济之以谋;虽能聘召名贤以参政事,而不能待之以定。自是厥后,刘嚣、唐珍、张颢等辈尝执国枋矣,然其失在于输西园之钱。忠谏如阳琳,切直如杨赐,才学如荀爽,虽以时望所推,躐居显位,然皆不免于祸。由是七事之失不能救正,灾异之来不能消弭,汉业由是而遂衰,汉鼎因之而遂失,非当时大臣之罪欤?今天下不幸而有七事之愆,若不大加悔艾,痛自绳削,则一祖十二宗之托,其何以永天命于无疆惟休之地乎?故臣愿上而九重力行好事,勿遂前非,下而庙堂力进忠言,勿顺上旨,监西园之失,而贵德尚义,以化天下;监灵昆之失,而崇朴尚俭,以先天下;监党禁之失,而登崇俊良,以福天下。中常侍之纵横可监也,不宜复蹈故辙,以成虎视之形。黄巾之寇钞可监也,不宜复循旧规,以稔萧墙之祸。鲜卑之盗边可监也,不宜复示弱形,以起倖乱之想。如此则阳明用而天理日明,阴浊消而人欲日止,将见天无变异,民无扎瘥,三光全而寒暑平矣。不然,无同心戮力之美,而有弥缝宫府之心;无聘召名贤之举,而有喜用敏锐之意;无忠谏切直才学之称,而有窾言顺适小智自私之失,则天心已变而难回,天灾已销而复作,岂不重东汉末年之忧哉!臣区区朴忠,睹此钜异,辄沥忠臣之臆,一纾鲁女之悲。积愤所形,血泪俱下。惟陛下以社稷为念,特采择焉。
冠孙冕 明 · 申钦
出处:象村稿卷之六
庚申春暮月,初旬有四日。
余寄昭阳城,户长善兰室。
孙冕随其父,来谒加元服。
念吾沦阱罟,今焉八载阕。
那意尚保存,得延丝缕息。
觏尔冢孙冠,喜庆宁际极。
所恨客寓荒,冠仪违古则。
未遑戒宾赞,况议三加节。
徒然突而弁,规度嗟太缺。
去年阿全冠,亦曾叹俭略。
俭略奚暇言,成人非在物。
看汝风骨奇,凤毛离丹穴。
矫矫羽翮整,玉宇翔寥廓。
俯视埃壒间,乌鸢非汝匹。
疏眉炯而清,微云淡晓月。
弱龄气食牛,骅骝已汗血。
崭崭露头角,落笔谐声律。
趋跄著婉愉,擎跽殚洞属。
小子可以敩,呼前听我说。
凡人之为人,最灵于万族。
曷谓曰最灵,形质异丰啬。
禽兽职飞走,草木阙知觉。
五脏六腑赅,唯于人也独。
一身万事具,一心万理足。
妙合挺粹精,洪钧赋与笃。
蚩蚩夸毗俦,窖系争劫劫。
逐利接为搆,驰尽归老洫。
青岁汝甚茂,犹卉才甲拆。
出门涉远途,脚底分燕越。
晞骥乃骥徒,圣谟炳经籍。
大学入道先,论孟次阶级。
中庸条理终,奥义未易析。
考亭述或问,亹亹勤诱掖。
无邪诗蔽训,允执书揭法。
春秋衮钺严,三礼彝典立。
牺易设神教,谁能觑阃域。
宣尼绝韦编,蒙士盍倍百。
绘画本后素,密印方寸诀。
博约备两臻,动静通感寂。
真源祛翳蚀,思睿圣可作。
惺惺良厥背,坐寻孔颜乐。
止即止水渟,纤芥罔不烛。
明即明鉴净,妍媸罔不别。
浩浩天地广,俛仰免愧怍。
良贵贲文绣,天爵华簪绂。
彼哉赵孟家,锥刀竞相射。
凋荣倏迁逝,变灭过眼瞥。
内重外还轻,卷舒应绰绰。
本体固冲漠,践履多节目。
八孝而出悌,砺操始恭恪。
枢机善兴戎,酬酢慎语默。
谦卑道益光,虚受防傲轶。
亲党生同根,疏戚均修睦。
丽泽求辅仁,损益宜早择。
居虽纨绮中,味且甘澹泊。
九思随九容,致曲靡他适。
曾氏务省身,邹孟提寡欲。
不诚则无物,买珠休买椟。
丈尺累毫忽,崇岑基拳石。
文章纵小技,杨榷必正脉。
盲史日悬空,腐令河注渎。
短长捭阖妙,漆园玄机彻。
建安称作者,七子启关钥。
开天逮大历,云汉星芒洁。
诗文盛乎斯,舍是皆煨粕。
炊沙熟名饭,谈醴乌补渴。
百里五十里,或至或半辍。
天德苟积躬,英华焕鬯发。
噫台胄支绵,原肇李唐末。
派流壮节公,历世逾二十。
绳绳七百祀,圭组继舄赫。
累朝禄代耕,故里传乔木。
适丁不肖余,衡罹无妄厄。
亶由负乘寇,满矣其免覆。
圣恩贷馀喘,懔懔恒怵惕。
汝翁幸克家,汝资又嶷嶷。
庶望守弓冶,勿堕箕裘业。
门户待尔大,松楸待尔茁。
莫效尔祖翁,半生困颠蹶。
期尔以成德,祝尔膺五福。
贻尔有韵文,九九八十一。
按:冕也既冠。意欲作一箴儆之说。启迪成人之道。而衰境常患体中不佳。倦于握管。数日前适闲坐。令全儿提纸。口呼书之。要以达意为主。错字叠字。鄙语俚语。旁韵通韵。皆不避。忌不可以为诗云也。乃若辞旨则述自洙泗。尔宜审体之哉。句止九九者。范数也。范之九止于五福。则祈尔之向用也。万历四十八年庚申孟夏下浣。玄轩翁书于寿春之旅庵。
哀宋东莱(象贤) 明末清初 · 赵纬韩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玄谷集卷之三
朝衣拜北辰,题扇寄双亲。
大海戈船闇,孤城月晕新。
兵残无傅燮,力尽有张巡。
狗羯犹知义,旌书宋大人。
五福降中天 丁未除夕示内 清 · 吴绮
押词韵第三部
牛衣夜半啼寒雪,犹记灞陵憔悴。
司马鹴裘,少君鹿毂,岂意行歌黻佩。
年华欲换,笑五十明朝,买臣非贵。
夫婿东方莫羡,此际且相慰。
绿水青山作吏。
一家图画里,欢成队。
蜡凤宵嬉,青箱付与天意,凭教儿辈。
杯从幼起,暖向春归,况当良会。
放却眉梢,陶然须共醉。
闲居中。次赵禹瑞示韵(二首。) 其二 清 · 南龙翼
五言律诗 押鱼韵 出处:壶谷集卷之五
忽忽春将半,幽怀郁不舒。
梦回孤枕在,衣拂旧香馀。
傅燮长忧国,虞卿独著书。
关心多少事,恰似中钩鱼。
伏羌纪事诗一百韵 清 · 杨芳灿
五言排律 押庚韵
圣泽敷殊俗,天声震八弦。
花门何丑类,草窃敢纵横。
衅为寻仇启,妖由构煽成。
鼠牙工发覆,蜗角怒相倾。
方镇空持重,中权孰使令。
养痈忧内溃,蹑尾失先鸣。
濡滞师将老,骁腾敌果勍。
谁当擒罔象,无计掣长鲸。
祖厉朝呼渡,萧关夜斫营。
定西仍聚落,渭北却翻城。
蕞尔当阳邑,相违一日程。
虢唇虞是齿,邾柝鲁闻声。
中夜荒鸡噭,高岩石鼓铿。
重围占月晕,大角动星精。
县尉能全节,将军竟殉名。
沙虫师有劫,风鹤信频惊。
陆地机才发,萧墙祸早萌。
朝三狙暮四,昼伏鼠宵行。
无奈禾生莠,难教石化琼。
搜牢宁有术,钩距遣谁侦。
狼卜阴谋泄,犀然诡状呈。
幺䯢方扰扰,数士独铮铮。
义可捐妻子,情谁顾舅甥。
矢心先告密,雪泣自输诚。
嘉尔殊慷慨,系余不听莹。
终然邀上赏,可以定舆评。
众志坚堪恃,狂锋猝敢攫。
卧罴吞貉子,嗾犬搏狸狌。
狡窟凭熏灌,祆酋竞抗衡。
交衢长铩满,狭巷短刀迎。
螳臂穷犹奋,蜂眸死尚瞠。
骈头填犴狱,连颈缚徽缨。
内患方消弭,前村倏斗争。
烽烟腾土堠,贼骑满山坪。
跣足夫携妇,摩肩弟觅兄。
仓皇弃髫龀,呜咽哭荧嫇。
近郭人流血,环郛火彻明。
姚墟余瓦砾,谢墅剩榛荆。
噪或千唇沸,行如一足暂。
飞扬氛甚恶,跳荡色何狞。
呀䦪摧墙壁,喧豗折栋甍。
阵云愁叆叇,边日惨光晶。
满谷驱牛马,连车藉稻粳。
争先夸矫捷,走险据峣峥。
岩邑周防早,微官性命轻。
侠肠原耿耿,独行信硁硁。
黑子城三版,青萍水一泓。
周苛惟誓死,傅燮敢求生。
羯末才无敌,羊何气并英。
射雕惊斛律,倚马笑袁宏。
势只伸孤掌,危还藉众擎。
带刀农佩犊,持戟士离黉。
健妇俱行汲,羸童亦践更。
奔驰劳仆隶,奋励逮髡黥。
流电飞𩩉落,狂雷巨炮轰。
登陴均受甲,给廪免呼庚。
四日孤墉在,千夫一胆并。
徒劳设梁丽,屡见碎冲輣。
天意为谁怒,民心笑尔儜。
如棋争劫胜,似博杀枭赢。
侵晓凭楼堞,遥原见旆旌。
烟尘飞候骑,笳吹到援兵。
象主群阴遁,爻占大道亨。
危巢徙枭鹆,旧穴聚狐麖。
自昔恢王度,由来仗国桢。
班资周保傅,勋阀汉公卿。
玉节来枢部,铜符事远征。
指麾皆颇牧,趋走尽韩彭。
茇舍严刁斗,辕门急鼓钲。
羽书千里应,积粟万囊盛。
纩挟全军燠,醪投众士酲。
两甄排称娖,列骑杂斑骍。
贰负强遭梏,防风窘待烹。
长围罗剑槊,险道断沟坑。
群慝应箫勺,神奸首满盈。
脐膏明似烛,项骨肥于菁。
困兽攀笼槛,游魂恋釜铛。
肘跗纷磔裂,骸骼乱枝撑。
烈烈摧枯蘖,炎炎燎聚虻。
累累俘妇女,婉婉曳孩婴。
跧伏难藏迹,推求莫遁情。
自知应斧锧,初不假笞搒。
革面从文豹,迁乔慕谷莺。
尔曹生有路,今代狱惟平。
宽大群方悦,明良百度贞。
直教空贯索,奚止扫欃枪。
归马秦川迥,回军华岳晴。
豹韬宣伟略,龙额锡殊荣。
铭拟燕然勒,歌同汉乐赓。
欢声溢廛市,和气叶韶韺。
温语传丹扆,恩纶出玉京。
蠲租怜瘠壤,给复慰疲氓。
赍溥金兼粟,仁先独与茕。
遗墟修板屋,残骴掩荒茔。
痛定微躯在,肠回百感萦。
失时几拾沈,惩热惯吹羹。
弹指龙华劫,当场傀儡棚。
青山招远梦,白水忆前盟。
关陇皇威畅,边陲战气清。
江乡三亩宅,何日好归耕。
读《后汉书》作小乐府三十八章 其二十五 傅南容 清 · 张晋
押庚韵
汉阳傅太守,抗节守孤城。
别成须自勉,杨会即程婴。
感事 晚清 · 文廷式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知过轩诗钞
当年铁骑重防秋,此日天骄踞上游。
都护不须忧列郡,司徒直议弃凉州(崔烈以铜臭为三公,宜有此议,壮哉,南容不可得已。)。
十年输泻空民力,一纸图书信鬼谋。
博望槎回应有意,卢龙卖尽始封侯。
齐天乐 题高氏《瓮芳录》 晚清 · 文廷式
押词韵第三部 出处:云起轩词钞
烽烟已静闻钟鼓,开编尚堪零涕。
大地平沉,长星昼出,虎口逃生何地。
微臣自异。
列八瓮庭前,举家同死。
碧血谁收,千年魂魄化精卫。
凄凉石城遗曲,更堪枨触我,无限伤喟。
傅燮孤儿,阳源后裔,一样悲凉身世。
年光逝水。
问汉上铜仙,几回清泪。
听彻荒鸡,揽衾中夜起。
沪上感咏十二首 其四 清末民国初 · 杜关
五言律诗 押蒸韵
枉负皇天宠(叶志超牙山一败,捏报胜战,叼赏二万两之多。),城亡土易崩。
乌啼箕子国,鬼哭汉家陵。
反噬伤饥虎,高飞失饱鹰。
至今悲傅燮,孤节独峥崚(平壤之失,左宝贵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