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谢端午赐衣及器物等表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八
臣衮言。中使罗希皎至。奉宣恩旨。赐臣衣二袭。金银器物十事。百索两轴。扇一柄。特降王人。俯临私第。捧承殊赉。祗荷失图。臣衮诚惶诚恐顿首顿首。伏以圣政惟新。方求至理。天心所待。岂止常才。在臣庸愚。何足驱使。自受恩宸扆。已积三旬。尸素庙堂。未有能事。固宜归责。诚合避贤。圣恩优容。宠渥逾厚。今属三阳届节。五日御辰。下济天光。曲流睿泽。王人班器。司服降衣。饰其盘盂。示以金玉王度。总其领会。将以黼藻朝章。佩色丝而表祥。捧轻箑而迎暑。宠光逾分。忧负难胜。出自禁中。珍华未睹。在于臣下。服用敢安。既承饰外之恩。弥积善中之惧。无任感戴屏营之至。
御史大夫王公墓志铭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二十
尊主直人。则丑正者售祸。权侔才忌。则害能者构忤。况位抗三府。势倾一时。天下之事。悬在掌握。而刚肠立朝。鸷鹗横秋。匡拂摩切。奸邪是惩。至使阴谋协比。承间窃发。暧昧摧辱。加于大臣。公讳鉷。太原祁人也。昔在元宗之盛。外攘獯戎。内立制度。混一天下。图万世安。至于军旅征伐。府库赐予。声明羽仪。礼文宪则。莫不懿铄震曜。庞鸿精备。国用荐费。阙于经入。固宜有卓立大才。统集其事。公当此时。以御史大夫领京兆尹。佩带使印十数焉。黜幽陟明。考察风俗。地征国赋。均输平准。天子六闲。上林三官。皆总制之。未央前殿。离宫下苑。亦护作焉。公以典训经之。文法纬之。明察纲之。廉平纪之。其运也。合变阴阳。有以鼓其动。其密也。至精鬼神。不能窥其隙。衔策害郡之黠。钤键多门之蠹。裁兆物。计亿事。沛有馀力矣。动一节。摇百支。无所窜情矣。故威检毂下。风清关右。红粟冰纨。露积朽腐。星精雪驷。外厩填溢。广灵囿之百里。奉祈年之万春。汉家水衡少府钱四十万。至是而过之。俾我巍巍之朝。四海雄富。丕变于今。公之力焉。入则转移大谋。出则平决偫议。天子垂拱于旒扆。宰臣高枕于庙堂。时佐辅陈希烈忌公有宰相器。忧在移夺。又杨国忠与公权势相倾。事不两立。会有凶人邢宰。阴聚奸党于长安里舍中。公以京辅都尉之卒。逮捕悉擒。诏公与廷尉杂理。而希烈洎国忠使法吏以牍背喻风旨于凶首。引公爱弟釬连坐。公具表其状。请自拘于司败。上以罪不相及。犹遣使慰原之。而沈猜罔上者密白而下其书。旧制。大臣不对理陈冤。天宝十一年四月十三日。奉氂缨盘水。北面拜跪而自裁。妻子移隶宅于荒服。呜呼。历观忧国爱君之臣。忠信未达。而左右所鞫。按成其无状之罪。岂胜言也。则王章晁错。纳忠汉朝。衣冠僇于都市。家属徙于合浦。古人有言曰。刑罚出于身实难。自他及之。又何害也。知我者其天乎。公始以茂才异行。首于策诏。凡四佐王官之邑。七领宪府之命。一至殿省。再迁台郎。大司空大司徒各一。官族德政。燕国公张说已叙于烈祖之碑。夫人河东郡夫人薛氏。存与其荣。殁与其辱。南北万里。流离十年。饮恨馀生。以存宗祀。以大历三年五月。终于某所。嗣子称。以不天之衅。承覆巢之馀。迁逐炎海。幽冤霜露。家未悔祸。慈亲凶归。主人之艰。无称之比。永惟先君及难。葬故有阙。泣血忍死。获终哀诚。以大历五年三月二十一日。合祔于中书皇考真宅之次。相国许昌公尝感府辟。缅然怀旧。改赠移寝。周于庀丧。有以见京兆知人之明。许昌报德之厚。衮追叙遗烈。亦门生表墓之礼。铭曰。
知者谋始。不能知终。明者察微。昧于数穷。任我以事。效我以功。吉凶悔吝。生于其中。无象无端。茫茫蒙蒙。伏恨黄垆。孰问苍穹。小君从祔。松柏来同。
故四镇北庭行营节度使扶风郡王赠司徒马公神道碑铭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九
皇帝使常侍以故征西扶风郡王臣璘功行之录。诏门下侍郎平章事臣衮曰。古诸侯大夫。计功称伐。书于太常。勒之彝器。德勋高故其文懿。事业实故其言远。有国之大经也。纳忠于王室。岂褒纪之礼阙欤。宜文其颂声。以昭示承休于丰碑焉。臣谨按司勋之戎籍。史官之年表。而叙之云。圣人稽黄虞之道。以武功文德。统御天下。赫赫明明。罔不率俾。唯犬戎自擅。寇于我西土。而犹怀以威德。久而浸骄。时乃大稽命将。考之令典。惟三年夏六月。庶邦百辟。洎侯王列将。咸会于明廷。乃大诰于尔在位。有能兴我西师。佥曰璘哉。是用诏以鹰扬之命。于夏有鸾旂雕戈之赐。公拜手稽首。不敢辞难。遂帅师朝那。弭节泾流。恢耀武威。以临于戎狄。既至。乃以戎服立于军门之外。奉扬天子之威命。而训于将军列校六正五吏三军之大夫曰。惟昔盛明。必有忧难。其在殷高宗也。有鬼方之征。其在周文祖也。有昆夷之患。秦以安定北地戎狄内侮。汉以金城陇西氐羌入寇。故遣率以守卫中国。修战而高尚武力。国家道德盛于殷周。甲兵雄于秦汉。亦有边患。尚劳睿谋。则疆臣之罪也。将何以塞责誓将。上奉神武之算。下凭戎士之力。鼓行而前。殄歼偫慝。词情抗厉。风云动色。于是举军法以誓之。令而一。众畏而服。虽嚄唶老将。闻而悚然。乃周览其山川。以备其战守。有若犀兕其威。貙豻其勇。屹立而不动者。持重之将统焉。禦于水硖之冲。蒙轮超乘。缦胡突鬓。眈盼而横奋者。雄毅之将董焉。捍于瓦亭之阴。轻轩飞翰。阗阗桓桓。隶于射声校尉。以出松谷。百夫之特。万人之敌。属于车师后部。以殿铜城。火渠门之旗。舒于大回川。雷密须之鼓。殷于都庐山。周之以木樵校联。布之以蔺石渠答。部勒既定。天地肃然。遂使魁健气索。猛鸷魂骇。却略引去。不敢近塞。故八年之间。再寇而已。此皆亲禀睿略。协用武经。前后献功。悉如宸旨。方将大复流沙。远收故地。夺我良将。罔卒西事。以大历十一年月日。薨于戎府。春秋五十六。天子废朝而叹曰。安得雄边威敌之臣如扶风乎。遣中命以迎丧。顾近侍而流涕。其至第也。百官会吊。其遣奠也。五校启行。赗以车马。含有贝玉。所以褒大勋也。初公自二庭统甲士三千。赴凤翔行在。遂陈灭胡之策。先皇帝奇之曰。吾无忧于东方也。遂战青渠。阵沣水。收二陕。复三川。卫南以百骑破五千。河阳以一旅摧十万。史朝义悉师自将。大战邙山。国家以天下劲兵。夹攻未动。公独率所部。不阵而驰。偃旗先登。阚如虓虎。斗酣披靡。横贯而出。回戈奋击。虏阵始破。交突数合。轰然大溃。时副元帅太尉光弼壮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见以少击众。雄捷之若此。每有征伐大计。悉咨访焉。斯亦偫帅之杰。既而移军右辅。疾援河西。固已离之心。存将弃之地。及闻仆固怀恩之变。即日旋师。万类千偫。延蔓山谷。轻行转斗。虏杀而归。届于岐都。寇已四合。公乃持满外向。坌入悬门。未及解甲。背城出战。戎师北走。数骑前追。眦血横洒。朱殷金甲。楇戟而坠。应弦而倒者。数千万人。可谓三军之绝也。至于理郑国。抚颍封。化郇邠。宁上郡。勤于藩职。惠于长人。劳徕流庸。赡恤孤老。缣综绵纩。工于织纴。入而有制。故大东之刺不作。禾麻菽麦。业于播艺。用之有节。故自北之化可怀。此又列郡之率化也。公字某。扶风人也。自秦汉至于国朝。公卿大将军通侯二千石。踵武王室。休有烈光。曾祖昭。朝散大夫新丰县令。祖正会。右威卫将军扶风郡公。赠光禄卿。父晟。左司禦率府兵曹参军。赠太子少保。忠孝在门。文武继代。宦婚之盛。士族有耀。惟公勋冑华茂。雄姿高爽。少有四方之志。以才气自任。摆落凡格。不婴细微。故弋猎畋渔。啸咤川泽。年二十。读伏波传。至大丈夫当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而还。慨然而叹曰。岂使吾祖勋业。坠于地乎。由是忾愤边戎。徘徊孤剑。遂西至绝域。以奇功累授裨将。历金吾将军殿中监太保御史中丞。迁御史大夫。领北庭行军使邠州刺史。加工部尚书节制泾原。以郑颍二州隶之。寻拜右仆射知省事。阶至仪同。进封异姓。副军以降。略而不书。以英明之识。遇圣明之运。故得竭其智谋。极其任遇。抗大节以激危难。摅洪仁以庇伤残。公之理军也。以穰苴兵法孙子十三篇。先以正合。终以奇胜。閒廓深邃。应变无端。与之安。与之危。故可合不可离。同其败。同其成。故乐死不乐生。至于木罂济河。登山拔帜。解鞍而卧。鞭马而驰。兼之有馀。亦不差异。尝以家财二百万赡三军。与其散已食于行伍。陈赐金于廊庑。何相去之远哉。公之事君也。奉之以实。纳之以忠。造膝前筹。词理明顺。检身无过。恭谨畏慎。禄赐所加。则受小辞大。任使所及。则履险让夷。以忠材而亲重。有绛侯之遇也。以质而倚爱。有吴汉之信也。所谓国之神将。朝之荩臣。终庆于家。永于福祚。钟石享于祖考。带砺传于子孙。宜哉。嗣子旰等。重族之盛。隶业承家。哀哀执丧。痛结天壤。万家葬地。能诫昔贤。十里邱封。亦非遗志。获承君命。钦率朝经。请谥嘉名。谓之合礼。铭曰。
峨峨雍城。积高气灵。气主金行。良将乃生。琅琅司徒。雄略纵横。眈眈其视。震震厥声。四方静难。二纪操兵。初奋厥武。车师戎府。铁马蛇矛。大黄白羽。天山瀚海。喷薄风雨。骁骑三千。披荆谒主。从我抚军。击胡灭虏。回戈凉野。解敌岐下。烈烈英风。横飞西土。遂佩珩璜。分雄棨戟。宠临方镇。乃蔚乃赫。洪棱遐振。虏气外折。惠化滂流。人心内结。昆夷先零。白旆至泾。受算宸扆。朱旗抚征。密阴前塞。义渠故城。邱峦陵谷。远近相属。澶漫倾合。纡馀回复。野战高秋。金羁驰逐。左挥右射。虎捷神速。番渠愕视。百姓推伏。国于扶风。祚尔嘉庸。位长庶僚。雁行三公。王用蕃锡。我有鼓钟。叔父昆弟。燕私邕邕。功成身殁。宠厚厥终。周汉二宣。皆有劳臣。北征西讨。出车辚辚。今我司徒。实同厥勋。勋在王室。光昭后昆。
贞懿皇后哀册文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九
维大历十年岁在乙卯十月辛酉朔六日丙寅。贵妃独孤氏薨。粤明日。追谥曰贞懿皇后。殡于内殿之西阶。十三年十月癸酉。乃命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常衮持节册命。以其月二十五日丁酉。迁座于庄陵。礼也。素纱列位。黼帟周庭。辂升玉缀。轩珠棂。皇帝悼鸾掖以追怀。感麟趾而增恸。备百礼以殷遣。命六宫而哀送。宗祝荐告。司仪降收。爰诏侍臣。纪垂鸿休。其辞曰。祚祉悠久。宠灵诞受。元魏戚藩。周隋帝后。五侯迭兴。七贵居右。肇启皇运。光膺文母。缵女是因。以纲大伦。生知阴教。育我蒸人。瑞云呈彩。瑶星降神。聪明睿知。婉丽贞仁。惟昔天监。搜求才淑。龙德在田。葛覃于谷。周姜胥宇。汉后推毂。王业惟艰。嫔风已穆。继文传圣。嗣徽克令。不曜其光。乃终有庆。祗奉园寝。肃恭灵命。越在哀茕。聿追孝敬。文织丝组。朱绿元黄。上供祭服。以祀明堂。法度有节。不待珩璜。篇训之制。自盈缣缃。叙我邦族。风于天下。始于忧勤。协成王化。慈厚诸女。宠临下嫁。登进贤才。劳谦日夜。服缯示俭。脱簪申诫。访问后言。宴游夙退。内和偫娣。动有矜诲。外睦诸亲。泣辞封拜。阙翟有日。亲蚕俟时。忽归清汉。言复方祇。万乘悼怀。偫臣慕思。玉衣追庆。金钿同仪。呜呼哀哉。去昭阳兮窅然。乘云驾兮何在。人代宛兮如旧。炎凉倏兮已改。翠葆森以成列。素旗俨而相待。言从王兆之贞。永閟瑶华之彩。别长秋之西苑。过望春兮南登。招帝子于北渚。从母后于东陵。下土清兮动金翠。外无像兮中有冯。合箫挽以攒咽。结云雨之凄凝。吾君感于幽期。俯层亭而望思。惨嫔媛以延伫。极容卫以尽时。摇巾袂兮远诀。隔轩槛兮偫悲。不复见兮回御辇。伤如何兮轸睿慈。下兰皋兮背芷阳。旌悠悠兮野苍苍。带白花兮掩泪。衣元帉兮断肠。当盛明兮共乐。忽幽处兮独伤。去故廷兮日远。即新宫兮夜长。襚无文绣之饰。器无珠贝之藏。盖自我之立制。刑有国之大方。呜呼哀哉。见送往之空归。叹终焉之如此。方士神兮是与非。甘泉画兮疑复似。遗音在于玉瑱。陈迹留于金戺。献万寿兮无期。存二南之馀美。呜呼哀哉。
谢除考功郎中知制诰表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七
臣衮言。伏奉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恩制。授臣考功郎中。馀如故。猥降诏书。特荣新命。祗荷殊造。若无所容。臣衮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臣本诸生。素亏令望。凭藉儒业。遭逢圣时。幸从彝序。累践清秩。得以文墨。侍于轩墀。五字非功。四年待罪。禁垣之右。朝奉如纶。宸扆之前。夜参视草。以地尤密。惟才必精。在臣无堪。忝迹斯甚。食浮之议。所责何逃。陛下宏奖文儒。优容侍从。恕其职事之阙。录以岁时之深。爰锡朝章。俾迁郎位。典掌如旧。宠荣有加。翱翔云霄。沐浴雨露。俯伏拜赐。心灵若飞。效薄恩崇。罔知攸措。何以上报。期于死节。无任感戴屏营之至。
第二表 唐 · 常衮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十七
臣衮言。臣退省无堪。恐辱宠授。是以昧死上言。拜手稽首。让于百辟卿士。冀回宸鉴。以遂至公。鸿私复降。墨诏未允。惭赧惶怖。不知所图。臣某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臣闻左右惟贤。国安在相。处仪表之地。当兴化之源。故有开必先。元感幽赞。轩皇则三台作配。虞舜则五老同游。殷梦帝而得说。周降神而生甫。用能洽皇王之道。致天地之和。至于汉兴。亦用人杰。爰及江表。犹择伟才。当此大任。固非常品。臣性惟愚拙。才无经济。徒以赵宫睹圣。逮事先朝。颍川扈跸。获承中顾。凡所履历。莫非尘忝。出于始望之外。不知自至之由。岂谓元造曲成。大明私照。俾佐邦政。得参庙谋。窃以当今枢务之重。在昔上公之任。臣识非通博。不可以论道。文非雅正。不足以经邦。德不能镇抚四夷。政不能亲附百姓。况戎车尚驾。边患未宁。方欲宏济艰难。以崇大化。故非龌龊廉谨。所能称职。若不自揣度。苟贪宠荣。宁止尸官备员。期于鼎折栋挠。伏乞访求偫议。选用上才。使圣朝有则哲之明。臣下无虚据之责。蹐天跼地。誓将死请。如或圣眷俯回。实亦天下幸甚。无任恳迫屏营之至。谨奉表陈乞以闻。
送才元长乐倅 宋 · 苏籀
七言排律 押麻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东省西台除吏目,轶才勿谓得途赊。
孰云相贰徒劳职,政恐东南弗复加。
常衮颁宣礼翘秀,仲翔好事走幽遐。
口占十吏传州檄,指画千条靖海涯。
榕木覆街飞皂盖,荔园供饷赫凝霞。
政平讼简清如水,能赋登高墨似鸦。
咻彼夷音姑洛咏,归来越橐换吴娃。
抠衣岑范钦高致,谈舌澜翻泼贡茶。
和考功王员外杪秋忆终南旧居(一作和大理裴卿杪秋忆山下旧居,一作岑参诗,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东韵
引用典故:谢公
静忆溪边宅,知君许谢公。
晓霜凝耒耜,初日照梧桐。
涧鼠喧藤蔓,山禽窜石丛。
白云当岭雨,黄叶绕阶风。
野果垂桥上,高泉落水中。
欢荣来自间,羸贱赏(一作往)曾(一作难)同。
月满珠藏海,天晴鹤在笼。
馀阴如可寄,愿得隐墙东。
逢南中使因寄岭外故人(一作逢南中使寄岭外故人)。(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侵韵
见说南来处,苍梧接(一作指)桂林。
过秋天更暖,边(一作近)海日长阴。
巴路缘云出,蛮乡入洞深。
信回人自老,梦到月应沈。
碧水通春色,青山寄远心。
炎方难久客,为尔一沾襟(一作莫使鬓毛侵)。
奉和圣制麟德殿宴百僚(一作奉和圣制麟德殿燕百僚应制)。(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引用典故:守四方 一面施罗
云辟(一作阙)御筵张,山呼圣寿长。
玉栏丰瑞草,金陛立神羊。
台鼎资庖膳,天星奉酒浆。
蛮夷陪作位,犀象舞成行。
网已祛三面,歌因守四方。
千秋不可极,花发满宫香。
代员将军罢战后归旧里赠朔北(一作地)故人(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阳韵
结发事疆场,全生俱到(一作到海)乡。
连云防铁岭,同日破渔阳。
牧马胡天晚(一作晓),移军碛路长。
枕戈眠古戍,吹角立繁霜。
归老勋仍在,酬恩虏(一作虑)未亡(一作忘)。
独行(一作愁)过邑里,多病对农桑。
雄剑依尘橐(一作席),阴(一作兵)符寄药囊。
空馀麾下将(一作士),犹逐羽林郎。
题金吾郭将军石伏茅堂(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侵韵
引用典故:雪满琴
云戟曙沈沈,轩墀清且深。
家传成栋美,尧宠结茅心。
玉佩多依石,油幢亦在林。
炉香诸洞暖,殿影众山阴。
草奏风生笔,筵开雪满琴。
客从龙阙至,僧自虎溪寻。
萧洒延清赏,风流会素襟。
终朝息尘步,一醉间华簪。
奉和李益游栖岩寺(一作登西岩寺,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真韵
林香雨气新,山寺绿无尘。
遂结云外赏(一作侣),共游天上春。
鹤鸣金阙(一作阁)丽,僧语(一作话)竹房邻。
待月水流急,惜花风起频。
何方非坏境,此地有归人。
回首空门路,皤(一作皓)然一幻身。
奉和李舍人昆季咏玫瑰花寄赠徐侍郎(一作郎中,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阳韵
引用典故:琼玖 谢宅
独鹤寄烟霜,双鸾思晚芳。
旧阴依谢宅,新艳出萧(一作丘)墙。
蝶散(一作起)摇轻露,莺衔入夕阳。
雨朝胜濯锦,风夜剧焚香。
断(一作丽)日(一作烧)千层(一作重)艳,孤霞一(一作万)片光。
密来惊叶少,动处觉枝长。
布影期高赏,留春为远方。
尝闻赠琼玖,叨和愧升(一作登)堂。
早(一作仲)秋望华清宫中树因以成咏(一作常衮诗) 中唐 · 卢纶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一部
可怜云木丛,满禁碧濛濛。
色润灵(一作虚)泉近,阴清辇路通。
玉坛标八桂,金井识双桐。
交映凝寒露,相和起夜风。
数枝盘石上,几叶落云中。
燕拂宜秋霁,蝉鸣觉昼空。
翠屏更隐见,珠缀共玲珑。
雷雨生成早,樵苏禁令雄。
野藤高助绿,仙果迥呈红。
惆怅缭垣暮,兹山闻暗蛩。
谢知制诰表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武夷新集》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某言:伏奉制命,蒙恩特授臣左司谏、知制诰,仍面赐金紫者。代言禁掖,允谓难才;赐服轩墀,荐加异数。实曳娄之非称,但跼蹐以靡遑。臣(中谢。)窃以青琐之闼,地望最崇;紫微之垣,天文是法。设署位于赤墀之下,开直庐于黄阁之中,草尺一之诏书,预五花之判事。发施号令,用诞告于万邦;裁成典谟,必追踪于三代。自非髦俊,岂副拟抡?如臣者生自遐陬,本惟寒士,始从童丱,偶涉艺文,勤虽至于绝编,学未能于睹奥。先皇帝闻其姓字,召赴京师,试于钩盾之中,署以芸香之职。犬马之齿尚幼,乌鸟之恋颇增。获归省于庭闱,久留连于乡曲。洎还象阙,复隶麟台,寻奏伎于公车,得阅书于东观。自尔赐太常之科第,预仙殿之职名。献颂甘泉,特颁命服;赋诗柏殿,屡挹衢樽。属圣政之维新,荷鸿私而首及,擢厕从臣之列,预修太史之书。惭无直笔之称,莫述先朝之美。俄切维桑之念,坚求剖竹之行。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陛下推从欲之深仁,遂承颜之至恳。会稽出守,既谐昼锦之荣;天禄言归,重励草《玄》之业。唯固穷而守道,常省分以忘怀。一亩之宫,愿栖迟而无闷;三千之牍,诚衒鬻以为惭。公府绝造请之仪,禁掖非觊觎之地,老于削椠,是所甘心。岂谓皇帝陛下察孤直之无徒,念遭逢之有素,当慎选之际,垂特达之知,拔于群萃之中,霈以殊常之泽。补衮之阙,骤进七人之班;演丝成纶,便裁五色之诏。金印紫绶,诚佩服以非宜;珠网绮钱,顾优游而何幸!官箴斯在,舆颂是虞。至如汉马卿之才华,方合视草;唐常衮之词学,才善除书。岂兹短才,可以称职?然万乘之知特异,九天之命已行。譬诸驽骀,亦当鞭策其后;至于铅钝,敢不摩厉以须?庶罄竭于诚明,免废坠于职业。退循散拙,弥负忧兢。仰荷天慈,臣无任云云。
请汰冗吏疏 中唐 · 李吉甫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二
方今置吏不精。流品庞杂。存无事之官。食至重之税。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国家自天宝以来。宿兵常八十馀万。其去为商贩。度为佛老。杂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劳苦之人三。奉坐侍衣食之人七。而内外官仰俸廪者。无虑万员。有职局重出。名异事杂者甚众。故财日寡而受禄多。官有限而调无数。九流安得不杂。万务安得不烦。汉初制郡。不过六十。而文景化几三王。则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三百。县千四百。以邑设州。以乡分县。费广制轻。非致化之本。愿诏有司博议。州县有可并并之。岁时入仕有可停停之。则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国家之制。官一品。俸三千。职田禄米。大抵不过千石。大历时。权臣月俸至九千缗者。州刺史无大小皆千缗。宰相常衮始为裁限。至李泌量閒剧稍增之。使相通济。然有名在职废。俸存额去。閒剧之閒。厚薄异类。亦请一切商定。
状元策一道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
臣对:臣闻祸乱之作,将以开圣人也。商道不衰,何以见高宗;四夷不叛,何以见宣王。汉无昌邑之变,则无以启宣帝;唐无宫壸之变,则无以启明皇。是以知君天下者,遇祸逢乱,当以刚大为心,无遽以惊忧自沮,灼知此理,然后可以知天意之所在矣。臣尝历考前古兴衰拨乱之君,以谓莫善于宪宗,莫不善于文宗。何以言之?宪宗当唐室陵夷之际,藩镇跋扈,主权下移,乃能左顾右盼,慨然起恢复之心。不幸廷臣异议,刺客在朝,京师皇皇,朝不谋夕,惟宪宗当宁发愤,屏声却欲,讨贼之心愈厉。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淮、蔡,元和之功,卓然为天下冠。此以刚大为心者也。文宗当昭悯之后,阉寺执柄,主威不宣,虽能高举远蹈,毅然有扫除之心,不幸委任失当,害及非辜,甘露之祸,言之使人酸楚。岂非文宗遽以泣下沾襟,魂飞气索,自比周赧,又自比汉献,又自谓无与尧舜,又自纵酒以伤其生,悲辛愁苦,不复以朝廷为意。此以惊忧自沮者也。故臣尝断之曰:若宪宗,可谓知天意之所在;若文宗者,又何足与论天意哉!盖祸乱之作,正圣人奋励之时也,何至以惊忧自沮乎?今陛下痛九庙未还,两宫犹远,又悯国步之久艰,悼已事之失策,然深察祸乱之故,是乃皇天所以启至圣也。伏惟陛下谨之重之,以刚大为心,无遽以惊忧自沮,庶几与商高宗、周宣王、汉宣帝等相揖于千载之上,合皇天所以畀付之意,不胜臣子至愿。然以刚大为心者,要当夙兴夜寐,恶衣菲食,屏远便佞,登崇俊良,好切直之言,戒声色之惑,先定规模,以定大事。臣观古之圣人,将大有施为于天下者,必先默定规模,而后从事,其应也有候,其成也有形,非若顺风扬帆,一求快意而无所归赴也。商君之法,非良法也,然而规模先定,故能兵雄天下,臣服诸侯;苏秦之术,非善术也,然而规模先定,故能合六姓之异,却彊秦之兵。淮阴对高帝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于荥阳,无一不如其言者,规模先定故也。耿弇对光武以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无一不如其言者,规模先定故也。伏仰陛下欲迎九庙,归两宫,安国步而康庶事,式扩规模,固已定于圣心,而又元枢捷报,歼厥渠魁。自前世之君观之,固有满假而自大,以速天下之谤者矣。独陛下不然,乃撝谦不居,躬御便殿,亲颁德音,以前世中兴之君为问。至于攘夷狄,弭盗贼,足食练兵,澄冗官,复农业,革贪污而消冒滥,宽民力而给车徒,前世中兴之施为,祖宗传绪之法度,下询于承学之士,曰「本于自得,可以持危扶颠者」,此有以知陛下用心之效也。臣虽智识浅陋,然而仰见规模宏阔深大,辄整冠肃容,再拜稽首曰:猗欤盛哉,有君如此,天下何忧乎,宗庙社稷何忧乎,二圣六宫暂淹蛮貊,亦何忧乎!臣学术至空虚也,然忠愤所激,敢不敷陈管见,上裨日月之光?臣谨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古先辟王继中微之世,承思治之民,芟夷大患,事半而功倍。少康一旅而复有夏,宣王兴衰以隆成周,光武三年而兴汉祚,肃宗再岁而复两京,皆蒙前人之绪,拨乱反正,若此其易也」。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所以为中兴之本也。臣闻禹有治水之德,民心怀之,故其有天下也十有七世,历年四百六十有二。少康一旅而复有夏者,祖宗之德在人也。稷有播种之德,民心怀之,故其有天下也三十七世,历年八百有馀。宣王兴衰以隆成周者,祖宗之德在人也。汉高祖有宽仁之德在人,故其有天下也二十一世,而历年至于四百。然则光武三年而兴汉祚者,岂非蒙高祖之德哉?唐太宗有仁义之德在人,故其有天下也二十四世,而历年仅及三百,然则肃宗再岁而复两京者,岂非蒙太宗之德哉?皇宋一祖六宗,英灵在天,功德在民,中兴之运,正归今日,傥能扩此规模,济以兢谨,果何往而不可乎!伏读圣策曰:「今赖四方黎献翊戴眇躬,列圣之泽未远也。朕焦心劳思,不敢爱身以勤民?然屈己以和戎,而戎狄内侵」。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祖宗之德,士民之归,将乘此时,为两宫中国雪积年之耻也。臣观金虏有必亡之势三。夫好战必亡,失其故俗必亡,人心不服必亡,而金虏皆与有焉。臣请为陛下历陈之。始皇并吞六国,可以止矣,恣心快意,复征南越,曾不知骊山之役未成,而二世、子婴已被害而就擒矣。此以好战而亡也。隋文帝远平江东,可以止矣,炀帝嗣位,亲驾征辽,曾不知锦帆未过隋渠,而大盗已据其都矣。此亦好战而亡也。蠢尔金虏,亦何足以秦、隋比,顾论好战必亡,因以及之。夫蕞然疥癣,臣事高丽,奴事契丹,中国视之,如居霄汉而观蝼蚁,曾何足以污齿牙!乃不自循分,陆梁咆哮,自靖国兴兵,越于今三十馀载矣。适国家当此否运,乃敢欺天叛人,犯我王略,侵我中国,夺我两河,又捣我都城,又要我二圣,又入我淮右,践我江浙。呜呼悲夫!积骨如山矣,流血如河矣,夷城如墟矣。皇天昭昭,灭亡无日。此臣所以言好战必亡也。西晋之乱,匈奴、鲜卑纷纭于中国,而其豪杰间起,为之君长,如刘元海、苻坚、石勒、慕容隽之俦,皆以绝异之资,驱驾一时之贤俊,其彊者至有天下太半,然终覆亡相继,不过一传再传而灭,何也?夷狄之心,固安于无法也,而束缚于中国之法。中国之心,固安于法度也,而苦于为夷狄之行。君臣相戾,上下不安,虽建都邑,立城社,其心岌岌然,常若寄寓于其间,其能久乎?蠢尔金虏,亦何足以元海、苻坚比,顾论失其故俗,因以及之。夫其不安窟穴,既灭契丹,复陵中国,意将诵诗读书,佩玉鸣鸾,效我中国之制。沐猴带冠,爰居闻乐,想其忧愁无聊,如被五木而居九地,终身不快,卒于死而已矣。此臣所以言失其故俗必亡也。始皇灭韩,张良奋椎击其车;朱泚僭号,段秀实提笏击其额。天下之人,其视金虏,谁不欲寝处其皮而食其肉,顾其路无由耳。今虏我中国士庶入于窟穴,固亦有豪杰慷慨之士欲图之久矣。而又骂辱及于公卿,鞭扑行于殿陛,贵为将相,而不免有囚徒之耻,将见有愤惋郁结而思变者矣。此臣所以言人心不服必亡也。区区一刘豫,欲收中国之心,呜呼愚哉!中国之心,岂易收乎?彼刘豫者,何为者耶?素无勋德,殊乏声称,天下徒见其背叛于君亲,而委身于夷狄尔。黠雏经营,有同儿戏,何足虑哉?然金虏虽有必亡之势,而我有必兴之理,不可不讲也。臣观古人所以谋人之国,必有一定之计。越王之取吴,是骄之而已;秦之取六国,是散其从而已;高祖之取项籍,是离间其君臣而已。今越之计、秦之计、高祖之计,宜次第而用之。当先用越王之法骄之,使其侈心肆意,无复忌惮,天其灭之,将见权臣争彊篡夺之祸起矣。臣请备论越王所以取吴之术,惟陛下听之。范蠡曰「卑辞厚礼以骄之」,越王则自称曰「草鄙之人」,自称其国曰「贡献之邑」;范蠡曰「玩好女乐以骄之」,越王则先之以皮币,随之以管籥,使大夫女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其称吴为天王者,范蠡使尊之以名也;其请亲为前驱者,范蠡使以身为市也。今日之骄虏,当损益其法可也。呜呼!越王含辛茹苦,志在报吴,非笃志之君,其孰能之?以民之不蕃,而兵之不给也,乃下令于国中曰:壮者无娶老妇,老者无娶壮妻。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则罪其父母。生男子也,赐束脩、一犬;生女子也,赐束脩、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支子死、当室者死,则哭泣之,葬埋之,如其子也。载脂与粱以食孺子,身耕妻织以裕国人。国人荷其恩,感其德,愤其土地之狭,而悯其会稽之耻也。于是父兄请战,不许;父兄则又请战,而致其辞曰:「越四封之内,其视君也,犹父母也。子而思报父母之雠,臣而思报君之雠,其敢不尽力乎」?及其将行,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谓是行也,而可无死乎」?陛下欲灭金虏,当先结吾民之心可也。越王之在国也,觞酒豆肉以分左右,饮酒不尽味,听乐不尽声,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病者问,死者葬,老其老,长其幼,慈其孤,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富者安之,贫者与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馀,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南事楚,西事晋,北事齐,春秋皮币、玉帛、子女以宾服焉,未尝敢绝,求以报吴,今陛下有是乎?如其有也,天下幸甚;若犹未也,伏愿陛下勉之。越王归国四年,愤祖宗之雠,思欲一战以快心,范蠡曰:「未可也」。五年而吴王信谗喜优,憎辅远弼,又欲乘其间以伐吴,范蠡曰:「姑待之」。七年,吴王杀申胥,又欲乘其间以伐吴,范蠡曰:「姑待之」。七年而吴国蟹、稻不遗种,又欲乘其间以伐吴,范蠡曰:「姑待之」。今之金虏,虽有必亡之势三,然而信谗乎?喜优乎?憎辅而远弼乎?曾杀贤如申胥乎?曾有天灾如蟹、稻不遗种者乎?必也俟其天时去,人事失,然后可以图之。越王归国二十年,乃得举兵以遂其志。其举兵也,必智以度天下之众寡,仁以共三军之饥劳,勇以断疑而决大事;又舌庸使之审赏,苦成使之审罚,大夫种使之审物,大夫蠡使之审备,大夫皋使之审声。其将行也,则背屏而立,委夫人以内政;背檐而立,委大夫以国政。其至军也,则斩通行赂者,又明日徙舍,则斩不从令者,又明日徙舍,则斩不用命者。又明日徇军,则归无兄弟尽在军者;又明日徇军,则归有昏眊之疾者;又明日徇军,则归筋力不足以胜甲兵,志行不足以听命令者。虽列国之君,不足以为今务,然其禁密如此,亦可喜也,故能一战而败吴于囿,再战而败吴于泓,又战而败吴于郊,夷其城,犁其庭,墟其庙,以雪积年之耻。陛下欲报金虏,愿观其用心,而以越王之法用之,不亦可乎!伏读圣策曰:「招诱以弭盗,而盗贼犹炽」。臣有见陛下规模远大,欲攘夷狄而先靖中国也。臣闻唐太宗之说曰:「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廉耻尔。当去奢从俭,轻徭省赋,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韩愈之说曰:「刺史不得其官,观察不得其职,财已竭而歛不休,人已穷而赋愈急,其不去而为盗也,亦幸矣」。此皆论良民为赋歛所困,故不得已而为盗尔。今日之事,则又甚于此。其横行于州郡,啸聚于山林者,类皆军兵尔。此曹在太平时,帖首妥尾,惟上之令。不幸中国多故,朝廷权轻,何尔动辄怨怒耶?而一夫倡乱,百夫从之;百夫倡乱,千万人从之。然使吾无间而可入,则朱滔不能起卢龙之卒,而李怀光不能彊邠宁之兵。今其所以一呼响应者,其心不服也。其心所以不服者,无乃吾恭俭未至乎,用人未当乎,赏无功而罚无罪乎?昔唐德宗放象豹,出宫人,以恭俭服天下;罢常衮,用崔祐甫,以用人服天下;赏淄青将士,以折其奸谋,杖邵光超,以惩其贪冒,又以赏罚服天下。时李正己持兵十五万,雄视山东,其将士闻德宗所为如此,皆投兵相顾,曰:「明天子出矣,吾辈犹反乎」!不特此也,吐蕃恃其彊大,以凌侮中国,非一日积也。德宗即位,使者归告其国主曰:「新天子出宫人,放禽兽,威德英武,洽于中国」。吐蕃大悦,遣使入贡。夫德宗恭俭委任,信赏必罚,行于户庭之间,而彊蕃悍卒,自格于千里之外。使其恪守此心终始不变,则贞观之风,亦不难到,奈何其自败坏也!臣愿陛下笃恭俭,谨用人,明赏罚,以收天下之心。若曰「我有甲兵,可以诛其不服,我有招降,可以俟其改过」,诚恐去一大盗,其事卒未已也。诚能用臣之说,非特悍卒格心,而蕃戎亦且悔过也,故臣以太宗、韩愈、德宗之事为献。伏读圣策曰:「以食为急,漕运不继,而廪乏羡馀;以兵为重,选练未精,而军多冗籍」。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兵食之不可不虑也。臣以谓漕运不继,宜选财赋之官;选练未精,宜责将帅之职。唐代宗以国用虚乏,馈饷纷纷,独得一刘晏,斡山海,排商贾,制万物低昂,操天下赢赀,而军用以给,以财赋得其人也。臣愚欲于常赋之外,创置一司,名曰「军兴」,凡关市榷酤载在有司者,不与其数,独变通有无,权制轻重,使利归公上,歛不及民。出入钱谷,勾检簿书,则付之士类;书符檄,觇低昂,则付之皂吏。明敏精悍如刘晏辈,实司其职,夫何忧漕运之不继乎!马燧之在河东也,驭马厮役,教以骑射,制甲有长短之等,造车为行止之宜。比及二年,得精兵二万,以将帅得其人也。臣愚欲于冗兵之数,创置一军,名曰「精锐」,凡攻冲战斗,功在有司者,不与此选,独招降之兵,擒获之兵,俾弓矢戈矛,随器而使,有能者则书之尺籍,其无能者则驱之屯田。择彊力勇毅如马燧辈,实司其职,夫何忧选练之未精也!伏读圣策曰:「吏员猥并,而失职之士尚众;田莱多荒,而复业之农尚寡」。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知吏农之不可不虑也。臣以谓吏员猥并,宜行辟举之法;田莱多荒,宜行屯田之法。昔沈既济欲宰臣叙群司,州郡辟僚佐,其意欲无失职之士也。臣愚欲使宰臣精选太守、部使者之职,若群僚则太守辟举,若监当、若巡尉则使者辟举。举而不当,重者褫其职,轻者罚其金,吏部台谏得以纠正之。每辟一员,则具二人以待之,补者既上,则又辟一人以待之,前后相承,虽怠者亦励。夫国家所以设官分职,将惟贤才之求,非为尔衣食之资也。志在衣食,胡不为工乎,为商乎,为农而力田亩乎,胡为在缙绅之列也?夫责之以士人,则朝廷待之亦不可轻。凡太守、监司之赴官也,若内若外,皆陛辞而后行,监司为一辈,郡太守为一辈,当行之日,陛下亲御正殿,借辞色。告监司则曰:「一路官吏,实汝之托」。告郡守则曰:「一郡官吏,实汝之托。汝当夙夜以思,宣我所以爱民之意,予有大赉报汝功,亦有大罚惩不恪」。庶几贤才并用,则失职非所患也。昔邓艾欲行陈、颍以东,屯田两淮,得谷五万斛,其意欲得复业之农也。臣愚不敢远引,且以镇江一路论之:屯兵江口,无虑数万人,就以二万人论之,人必有家,家止五人,人日二升,日计二千斛,月计六万斛,则岁百万斛矣。顾此馈运,非由天降,非从地出,皆当取之于民。三吴之间,旱暵仍岁,长淮以北,草莽连云,去岁到今,米斗千馀,今此下民,谁救其迫。而又追需急于星火,箠械酷于秋霜。开元屯田之法,振武屯田之法,不知其可用乎?勋官八品以上,前资七品以上,此建官之法也。土柔则五十亩而一牛,土刚则二十亩而一牛,此耕耨之法也。如是之法,出于开元。募人为十五屯,屯置一百五十人,令各就高为堡,东起振武,转而西过,极云州界中,出入河山之险八百馀里,寇来不能为害,人得肆耕其中。如是之法,出于振武。臣愿自淮以北,开置屯田,参开元、振武之法,非特足以招复业之农,而军储所资,亦足以宽其忧矣。伏读圣策曰:「严赃吏之诛,而未能革贪污之俗;优军功之赏,而无以消冒滥之风」。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欲清流俗而惩侥倖也。昔毛玠为尚书,而士大夫不敢鲜衣美食;杨绾为宰相,而豪贵功臣为之彻乐、毁第、减驺御。赃吏贪污,流风远矣。臣愿陛下去声远色、躬俭节用,以励朝廷,朝廷宰相却苞苴、断货贿,以励猾胥而惩狡吏,又何患贪污之弗革乎!昔元载、王缙秉政,四方以贿求官者相踵于门,大者出于载、缙,小者出于卓英倩,皆如所欲而去。代宗欲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为己用,乃擢李栖筠为御史大夫,事出主意,宰相不知,缙等由是稍绌。臣今欲用此策以消冒滥,可乎?凡大将以功来上,陛下亲据其中一二人晏见而劳问之,果有功者,优加拔擢,其或言语不伦,事涉诞罔者,痛加惩斥,又何患冒滥之弗消乎?伏读圣策曰:「方今外攘夷狄,则不足以靖民;取于民有制,则不足以给车徒之众。为人父而榷其子,则又何以保民而王哉」?此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恤民如是之深也。臣伏读圣问至此,不觉涕泗交颐,仰知陛下仁心如天地之大,而天下弗知也。臣观滨江郡县为守为令者,类无远图,阳羡、惠山之民,何其被酷之深也!率敛之名,种类闳大:秋苗之外,又有苗头;苗头未已,又行折八;折八未已,又曰大姓;大姓竭矣,又曰湮实;湮实虚矣,又曰均敷;均敷之外,名字未易数也。流离奔窜,益以无聊。前日桑麻沃润,鸡犬相闻;今为狐狸之居,虎豹之宅,苍烟白露,弥望满野。彼所谓守令,独抵几而言曰:「与其委之于盗贼,孰若输之于国家」?呜呼,安得此委巷之语乎!堂堂国家,而下比于盗贼,不忠之罪,莫大于此矣。夫节财即生财之道也。今藩方大使,各置使臣,收召亲戚,竭民膏血,以市私恩。或曰准备,或曰干办者,不知其几人也。色目纷纷,难以数举,凡医巫卜祝之流,皆在其选。又诸县添置武尉,尤为无用,见敌则走,小胜则杀贫民以要功。居山则卖私茗,滨海则鬻私醝,未及交付,则已捕之为己功矣。不知平时剥肤椎髓,歛怨招谤,以廪此曹,果何谓哉?臣愿陛下明降诏书,戒饬藩方,罢去武尉,以苏凋瘵,此亦保民之道也。伏读圣策曰:「朕弗明治道,仍暗事几,凡此数者,交战于胸中,徒寝而弗寐,当食而叹。子大夫与国同患难久矣,宜考前世中兴之主,其施为次序有切于今者,祖宗传绪累世,其法有可举而行者,平时种学待问,奇谋硕画本于自得,可以持危扶颠者,其悉意以陈,朕将亲览」。臣有以见陛下规模远大,谦冲退托,将以追配前王,绍述祖宗,旁搜远取,以尽愚夫之虑也。臣窃谓中兴之主,大抵以刚德为上。是故震伐鬼方者,高宗之刚;有严有翼者,宣王之刚;信赏必罚者,宣帝之刚;赳赳雄断者,光武之刚也。陛下之欲中兴,当以刚德为主,去谗节欲,远佞防奸,此中兴之本也。祖宗传绪之意,大抵以俭德为主。恭闻仁祖服浣衣,寝絁被,力行恭俭,不忍费一毫以伤民力,至今父老言我仁祖,必泣下沾襟。盖俭必仁,仁必能感天下。陛下欲绍祖宗,当以俭德为主,珍奇弗御,玩好弗求,此祖宗之意也。夫攘夷狄,弭寇盗,足食练兵,澄冗官,复农业,革贪污而消冒滥,宽民力而给车徒者,臣以一言而该之,不过曰刚与俭而已。然刚俭之德,圣心自明,天下犹未信者,何也?臣窃有说焉。臣尝读《左氏传》,见吕甥论君子小人情状于秦穆公,何其切至也!其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又曰:「小人曰秦岂归君,君子曰秦必归君」。又曰:「小人曰必报雠,君子曰必报德」。夫士人所见高远,故其言多恕;小人所见浅狭,故其语易深。善夫,孟子有曰:「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夫百姓以齐王为爱牛,以小人之见每如此也。然小人满天下,而所谓士人者几何?虽家置一喙,言提其耳,不能胜众多之口也,则人主于食息謦欬之间,其可以弗谨乎?夫文王一饭,武王亦一饭,文王再饭,武王亦再饭,是武王以身试文王之安否也。盖一饭则我力微矣,今吾亲一饭而已,力不其微乎?此其所以可忧也。再饭则我力彊矣,今吾亲至于再饭,无乃寿考之期乎?此所以可喜也。夫武王之于文王如此,若陛下之心,臣得而知之。方当春阳昼敷,行宫别殿,花柳纷纷,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尘沙漠漠,不得共此融和也,其何安乎?盛夏之际,风窗水院,凉气凄清,窃想陛下念两宫之在北边,蛮毡拥蔽,不得共此疏畅也,亦何安乎?澄江泻练,夜桂飘香,陛下享此乐时,必曰「西风凄劲,两宫得无忧乎」?狐裘温暖,兽炭春红,陛下享此乐时,必曰「朔雪袤丈,两宫得无寒乎」?至于陈水陆,饱奇珍,必投箸而起曰:「雁粉腥羊,两宫所不便也,食其能下咽乎」?居广厦,处深宫,必抚几而叹曰:「穹庐区脱,两宫必难处也,居其能安席乎」?今闾巷之人,氓隶之伍,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室家聚处之欢,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以金虏之故,使陛下冬不得其温,夏不得其凊,昏无所于定,晨无所于省,问寝之私,何时可遂乎?在原之急,何时可救乎?日往月来,何时可归乎?每岁时遇物,想惟圣心雷厉,天泪雨流,抚剑长吁,思欲扫清蛮帐,以还二圣之车。此臣心之所以知陛下者如此。若小民之心则不然,以谓搜揽珍禽,驱驰骏马,道路之言,有若上诬圣德者。此臣所以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不量微贱,思为陛下雪之也。深察其言,盖亦有自焉。唐阍人仇士良致仕,其党送归私第,教以固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閒,尝当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及他事」。又曰:「谨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其党拜谢而去。此术既行,卒使天子昏惑于上,大臣壅蔽于下,兵柄在手,官爵在手,废立在手,至自称曰「定策国老」,而称昭宗曰「门生天子」。呜呼!不臣之态,臣岂忍陈于君父之前。彼私求禽马,动以陛下为名,此臣之所以耻也,又何怪乎小民?陛下欲尊临宸极,泽及寰区,何不反其术而用之,勿为其所陷也。且阍寺闻名,国之不祥也,是以尧舜阍寺不闻于《典》、《谟》,三王阍寺不闻于《誓》、《诰》,竖刁闻于齐而齐乱,伊戾闻于宋而宋危。今此曹名字稍稍有闻,此臣所以忧也。窃惟万乘之尊,深居邃宇,万机之暇,何以为情?贤士大夫晏见有时矣,宦官子女安居前后矣。有时者易疏,前后者难间,圣情荏苒,不知其非。不若使之安扫除之役,复门户之私,凡交结往来者有禁,敢与政事者必诛。陛下日御便殿,亲近儒者,讲诗书之指归,论古今之成败,追求典故,历访民情,不在于分文析字,絺章绘句,为书生之学以取天下之名也。呜呼!隋炀帝、陈后主岂曰不文,适足以亡国而已,果何补于人主之学欤?臣愿陛下之为学也,见前世道德之主,英明之王,则瞻之仰之,退而自省,曰:「吾其以此为法乎」?见前世暴虐之主,则震焉沮焉,退而自省,曰:「吾其以是为戒乎」?读贤臣传,默观百僚中有类是者,任之勿疑;读佞臣传,默观左右有类是者,诛之无赦。久之不倦,将闻阍寺之言,见便佞之态,如狐狸夜号而鸱枭昼舞也,则陛下之圣德进矣。昔唐宪宗卓为中兴之主,其必有以也。及观其与宰相论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请退,宪宗留之,曰:「朕入禁中,所与游者独宫人、宦官尔,故乐与卿等共谈为理之要」。此其所以兴乎!臣闻「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陛下勿谓深宫密殿,万事无迹也,然善恶未究,四海已知。历观前史所载宫闱之谋,床笫之语,想见时君以谓宫中不得而知也,而况外庭乎;外庭不得而知也,而况天下乎。然而皎如日星,不可掩没,卒为天下后世之所嗤笑。呜呼,其亦可畏也哉!故古人有言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谨其独也」。谨独之学,其用甚大,陛下不可不知也。古之圣人所以端拱岩廊,而四方万里日趋于治,天地清明,日星循轨,百谷用成,蛮夷率服,用此道也。心一不善,足以伤天地之和;心欲悔过,固已同天地之德。古之圣人,所以趋众善之门而得改过之要者,不过听谏一路而已。此臣所学于师,盖以为持颠扶危之术也。舜,圣人也,而益戒之以「罔游于逸,罔淫于乐」;武王亦圣人也,而召公戒之以「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以至禹有善言之拜,汤有改过之称。汉高祖何人也,止能听谏,故能成四百载之大业;唐太宗亦何人也,止能听谏,故能成三百载之洪基。至于商纣杀谏臣,其祚终归于周室;成帝杀谏臣,其祚终移于王氏;明皇杀谏臣,其祚终微于禄山。杀一谏臣,真若无与于治乱也,然乱臣贼子,苛政虐刑,一切不得闻也,不亡何待乎?故臣愿陛下先以谨独为心,后以听谏为意,奖借言路,以旌直士之风,以至远阉寺,亲儒臣,以成就规模之大,此臣所望于陛下也。草茅贱士,充赋在庭者,志在一第尔,独臣不揆愚贱,妄议国体,负罪于不可赦,可谓愚矣。然臣闻天下之事,宰相能行之,谏官能言之;职不在此,虽抱奇策,拥雄材,无路可进,卒于老死而已。伏惟国家策士之制,上自公卿之子弟,下至山林之匹夫,皆得自竭以罄其所怀。非天子黜陟赏罚之吏,而得议百官之长短;非天子钱谷大农之吏,而得推财赋之多少;非天子帷幄将帅之臣,而得论兵革之彊弱。则夫宰相、谏官之事,一旦得以详说而悉数之,而臣何敢无说以处于此?又况晏子一言,而使齐侯省刑;田千秋一言,而使武帝念太子;柳伉一言,而使代宗黜程元振。谁谓皇皇大宋无其人乎!《皋陶谟》曰:「天叙有典」。是父子之间,君臣之际,无非天理也。臣处闺门之内,勉明孝道久矣,今自山林中来,望见陛下,突兀孤忠,卓然发于悃愊,不可遏也。此盖天理自然,无足怪者。臣或志在爵禄,不为陛下一言,臣谁欺,欺天乎?故臣宁吐一言,退受鈇钺之诛于司败,不忍欺天以昧此心也,惟陛下幸赦其愚。臣谨对(《横浦先生文集》卷一二。又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四,《皇宋中兴两朝圣政》卷一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二,《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四,《宋史》卷三七四《张九成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续资治通鉴》卷一一○。)。
此对前原有策问一篇,今移入《宋高宗》卷。
贺枢密尚书启(二)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文庄集》卷一七
伏审祗奉制恩,入长枢府,伏惟欢庆。恭以某官懿文伟望,俊德端成。常衮为当世才臣,魏相练本朝故事。告徽宰府,克懋赞襄之劳;赋政别京,洽著保釐之绩。会朔方之奸命,虚汉幄以须材。尺诏亟颁,追车肆觐。延英入阁,特从双日而开;上兵伐谋,升总万几之秘。图任之恩惟旧,幅员之系胥同。某出自恩门,适居塞屏。瞻泰符而在远,趋翘馆以未期。下情无任依投欣抃之至。
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墓志铭 中唐 · 令狐峘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四
正议大夫行太子右庶子史馆修撰上柱国晋昌县开国男令狐峘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君子极深而研几。不出户而制动。行诸已而驭化。其惟圣德乎。有唐名臣赠司徒鲁郡文忠公颜公。奉大顺为元功。建大节为至忠。以安横流。以纽颓纲。秉是一心。祇事四朝。今上兴元元年八月三日。蹈危致命。薨于蔡州之难。贞元二年春。蔡州平。冬十一月二旬有三日。嗣子栎阳尉秘书省正字硕。衔恤奉丧。归葬于万年县之旧原。皇帝彻悬震悼。乃册赠上公。诏有司具鼓吹羽仪。送于墓所。遣中谒者吊祭。赠钱五十万。粟三百石。命太常考行诔德。谥曰文忠。凡厥士庶。暨方侯伯。识与不识。晞声想形。莫不惕然创焉。感慕思齐。为人子者益孝。为人臣者益忠。为人弟者益顺。为人吏者益敬。有以见盛德之仪型也。公讳真卿。字清臣。琅琊临沂人。盖孔宣父之门人曰回。好学知机。道亚圣人。公其后也。五代祖之推。北齐黄门侍郎。为海内大儒。著家训稽圣赋冤魂志及文集。藏在书府。历代传之。高祖思鲁。亦儒行。仕我太宗。掌记秦府。列于国史。曾祖勤礼。著作郎宏文馆学士。祖昭甫。晋曹二王侍读。赠华州刺史。考惟贞。薛王友。赠太子少保。储和葆冲。是感间气。用集于我公。公受天纯休。克广前烈。识度元远。节行不偫。早孤。太夫人殷氏。躬自训育。公承奉慈颜。幼有老成之量。家贫屡空。布衣粝食。不改其乐。馀力务学。甘味道艺。五经微言。及百氏精理。无所不究。既闻之。必行之。尤工文词。善隶书。书格劲逸。抗行钟张。弱冠进士出身。寻判入高第。授秘书省校书郎。天宝初制策甲科。作尉醴泉。又以八使表能。迁于长安。未几。拜监察御史。荐承诏旨。巡抚河陇。曾至五原。有冤讼久而不决。公理之得情。郡人悦服。时方炎亢。而甘泽澍焉。巷俗谣言。谓之御史雨。又士族有斁于名教者。朝臣有侮于宪度者。公悉弹奏。正以礼法。宪纲震肃。朝旨嘉焉。迁武部员外郎。属宰臣杨国忠以外戚登庸。恶不附已者。出为平原太守。公性本宏裕。及到官。推是道也。以临其人。躬疾苦以劝义。征徭以劝学。令不肃而信行。教不敷而化洽。十四年。贼臣安禄山豕突蚁动。逆常干纪。徵师矫命。自蓟长驱。公血愤中激。乃宣言曰。焉有人臣。忍容巨逆。必当竭节。龚行天讨。会郡中方集静塞军屯丁三千馀人。公因之。又召境内举武艺者。仍发财募义勇之士。未踰旬。成万人军。于是戒严固守。仍表其状。是时海内承平。禄山窃发。两河之间。未有奉章表者。时禄山陷洛阳。害留守李憕中丞卢奕御史蒋清。以三人之首。传胁河北列郡。至平原。公斩其使。收三人之首。哭而葬之。遂有表上闻。初元宗每朝以薄俗罪已。及得公表大悦。称叹者久之。顾谓左右曰。真卿何如人。而所为乃得尔。因就拜户部侍郎。兼领平原。又加河北采访招讨使。仍赐以诏书云。卿之一门。义冠千古。由是公之德声。震于天下。时公从父兄常山太守杲卿。同公建义。愤激于衷。生缚贼将何千年高邈。献于阙下。遂通太原之路。忠烈之风。出于一门。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夫忠臣亦如之。是时渔阳太守卢全诚济南太守李随清河长史王怀忠景城司马李炜。各拥兵数千。或至万人。以附于公。邺郡太守王焘。被禄山移摄河间。焘俾掾吏李奂斩伪署河间长史杜暮睦。以河间众归于公。北海太守贺兰进明率精锐五千济河。有诏助公讨伐。自是仁者赴仁。义者赴义。勇者不敢爱其力。智者不敢秘其谋。清河词客李萼。少年有志。献奇于公。以通邻好。增补军实。前殿中侍御史沈震盐山尉穆宁武邑尉李铣清河主簿张澹清池尉贾戢。各抒器能。参赞成务。公以长事进明。众同甘苦。莫不毕力。能公之役。贼帅袁知泰。恃众犯我聊城之西。公二鼓而破之。获斩万计。其时河朔一十七郡。同日向愿。进兵二十万。横绝燕楚。旁贯井陉。启土门。通太原。河北节度使李光弼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得横行河朔。复常山赵二郡。大破贼帅史思明于嘉山。皆公之由也。推诚无私。信及旁郡。平卢将刘正臣以渔阳来归。公以渔阳贼之本根。欲坚其意。乃割爱子颇。令越海与正臣通问。兼遣军资十有馀万。俄而寇陷京师。驾在灵武。往来传置。梗圯不通。公以帛书表章。封于蜡丸内。俾健步宵行昼伏。四远以闻。因奉诏。肃宗即位之初。遣使乘驿。布于江淮。王命再通。繄兹是赖。又迁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采访招讨等使如故。其年冬十月。贼将尹子奇史思明等。以劲兵十万。发自燕南。先陷沧瀛。次陵德棣。猛若燎火。冲如决防。公内无兼月之蓄。外绝同盟之援。度势量力。义无幸给。不敢委身待擒。贻国之耻。遂与麾下归于凤翔。有诏迁宪部尚书。寻兼御史大夫。西京平。思复旧章。屡进谠议。触鳞忤旨。竟不久留。出为冯翊太守。换蒲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又为酷吏所搆。贬饶州刺史。迁升州刺史。充浙西节度使。时刘展在于睢阳。反状己萌。公乃饬偏师。利五刃。水陆战备。以时增修。都统使李峘奏。以为过防骇众。肃宗有诏。追拜刑部侍郎。进爵县公。寻而刘展陵陷江淮。李峘败绩奔走。时之议者。皆多公之先觉。怒峘之沮计焉。御史中丞敬羽。诈佞取恩。恶公刚直。以谤语阴中之。天威赫然。责命斯极。贬蓬州长史。代宗即位。移利州刺史。未之任。徵拜户部侍郎。转吏部侍郎。加银青光禄大夫。进金紫光禄大夫。除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荆南节度观察使。未辞阙而銮舆幸陕州。公扈跸行在。拜尚书右丞。及还京。迁刑部尚书。续兼御史大夫。充朔方宣慰使。进封鲁郡公。食邑二千户。宰臣元载。怙权专政。每有公议。公正言引经。不为之屈。指擿将如规之。载心衔色忿。蓄而将发者数四矣。会摄享太庙。诬以祭器不修。启于宰臣。载因奏公谤讟时政。贬峡州别驾。未到任。换吉州别驾。移抚州刺史。转湖州刺史。政尚清净。长孤养耆。彻备浚隍。式廉明。进吏事。特责大旨而已。郡人悦之。立碑颂德。而耽嗜文籍。卷不释手。初在德州。尝著韵海镜源。遭难而止。至是乃延集文士。纂而成文。古今文字该于理者。摭华撮要。罔有不备。为三百六十卷。以其包荒万汇。其广如海。自末寻源。照之如镜。遂以名之。又著吴兴集十卷。庐陵集十卷。临川集十卷。并行于代。大历末。奸臣伏诛。宰臣杨绾常衮举公旧德。宜在中朝。徵拜刑部尚书。公乃奏上所著韵海镜源。帝嘉之。藏于集贤书院及秘阁。公前后三领大司寇。以年老辞荣。上爱其才。迁吏部尚书。清汰九流。用正庶官。代宗晏驾。朝廷以公鸿儒。详练典故。举充礼仪使。祗护陵寝。率礼无违。加光禄大夫太子少师。使如故。著礼仪集十卷。上方倚以为相。为权臣所忌。迁太子太师。外示崇高。实以散地处之也。建中四年。贼臣李希烈阻兵淮右。诏公奉使宣慰。豺狼方炽。或谕公逗遛以需。公曰。君命也。焉避之。既见希烈。奉宣朝旨。词不屈。志不挠。贼党乃交刃胁之。慢骂不逊。公视之凛如。责以悖逆。希烈不敢亢逼而退。久之。置酒大会。将饯公复命。行有时矣。遇叛臣李元平陷我汝海。委质贼庭。公于座上数其背恩。厉气叱责。叛者惭赧。密以异语动于希烈。希烈意变。遂执公。囚于官舍。防以甲士。或掘阱于侧。或积薪于前。或绐以瘗填。或许以焚烁。虐毒万计。期公毁节。公谓之曰。愿假一剑。岂劳多端。服义而终。乃其所也。贼竟不敢逼。贞元初。希烈陷汝州。是时公幽辱已三岁矣。度必不全。乃自为墓志。以见其志。是年遇害于汝州之龙兴寺。春秋七十有六。自登朝及作藩牧。常以安君厚俗为务。奖善伐恶为志。言非至公。不发于口。事非直道。不几于心。植操则夷齐之高也。理戎则羊陆之仁也。当朝则汲黯之正也。莅下则廉范之通也。蕴是具美。行乎至俭。强暴莫敢冲。千飙不能动。大义久废。公起之。醇风久醨。公还之。非贤人之业。何以臻此。然虚已下士。不以名位自高。苟有道者。蓬门鹑衣。必与抗礼。在平原。尝荐安陵处士张镐有公辅之量。数年间镐位列鼎司。论者称之。善与人交。执友之子。义均甥侄。介操所至。不迁其守。刚而中礼。介而容众。静而无闷。动而有光。便于已。希权倖不为也。君有命。蹈汤火不辞也。心在弭乱不在功。志图报国不图生。故其杀身成仁。视死如归。虽汉之龚胜。魏之王经。无以加焉。昔卫铭孔悝。鲁颂僖公。载在礼经。形于雅什。佥以为公之事君事亲。爱敬直清。跬步不忘。德充也。服义戴仁。颠沛以之。行极也。探赜儒府。述古立言。文经也。勤劳王家。靖难安仁。武功也。颂声不昭。后嗣何观。于是故吏庐州刺史李萼。乃刊石建碑。旌于不朽。以峘尝参公会府。公卿之末。备位史臣。俾赞丕烈。永示将来。敢竭不才。恭述所闻。铭曰。
天祚圣唐。降贤救时。烈烈鲁公。毓德应期。岩峙玉镇。伊傅之师。文武忠信。天子是毗。亦既升朝。侃然正色。润我王度。作藩于德。贼为豺虺。流虿下国。公饬王旅。殄扫妖慝。解纷以和。柔逆以忠。万里狂飙。半为淳风。君子知微。遇变则通。全我庶人。入奉宸聪。乃副丞相。是司喉舌。周旋七命。内外胥悦。营营青蝇。不害其洁。危行言孙。保兹明哲。用启土宇。俾侯于鲁。式是百辟。彝伦攸叙。乱靡有定。盗扰淮浦。帝曰汝贤。代予宣抚。孰不怀忠。处死难之。于赫我公。视险若夷。猛兽龂龂。履之不疑。扇彼薄俗。惟缉惟熙。昔在申伯。作藩周室。诗人歌颂。尚播声律。矧我文忠。人之纪纲。功侔四时。节贯雪霜。焕乎立言。殁而弥彰。日居月诸。垂范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