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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州房使君郑夫人殡表805年11月19日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六十一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夫人之先出于周。以郑为氏因初侯。
曾祖讳随祖讳玠。厥考讳绛咸垂休。
归于房宗生九子。左右稷祠春秋。
道顺德严显且裕。宜寿而富今何谬。
永贞冬至前四日。寓殡坟此非其邱。
大宋重修铸镇州龙兴寺大悲像并阁碑铭(并序端拱二年正月988年7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国家改元曰端拱之年,有司下镇阳之奏,以大悲铜像镕范既久,高阁精庐缔搆已就,琢他山之石琰,请好词以铭镂。
秋七月,天子视朔于明堂之日,王言如纶,乃命词臣,俾濡染摭实之文,叙修□废兴之事。
臣再拜稽首,惶恐祗肃,以为刻贞石,垂丕休,扬圣朝崇建之本末,视后人耳目之听信,茍非鸿儒硕生,有大手笔,空门实相,达□心观,则安能抽秘思,答明诏?
徒以末学肤浅,昧道荒忽,聊叙万分之一也。
夫随感而通,能救诸苦,谓之大慈大悲乎;
应变无方,能现诸相,谓之千手千眼乎。
然真性本空,不生亦不灭;
冥数前定,有废□有兴。
周显德中世宗纳近臣之议,以为奄有封略不过千里,所调租庸不丰边备,校贯屡空于军实,算□莫济于时须,于是诏天下毁铜像,鼓铸以为钱货,利用以资帑财。
金人其萎,梁木其坏。
化身从革,通有无于市征;
圆府流□,岂执著于我相?
而惟镇之邦,惟镇之民,万人聚,千人计,惜成功,□见毁,冀上意以中辍。
卜式出财以有助,而赞皇执议以不回。
洎像坏之际,于莲叶之中有字曰「遇显即毁」,无乃前定之数乎?
物不可以终隳,必授之以兴复;
时不可以终否,必授之以隆昌。
我国家应乎天,顺□人,革有周之正朔,造皇宋之基业。
南取越,西平蜀,崇道教,兴佛法,无文咸秩,隳像重兴。
乾德中,乃命重铸大悲之像于是邦也。
虞衡伐木,司爟用火,法阴阳以为炭,□天地以成炉。
岂万物之铜,万灵之庸,凭帝力以神速,因匠哲而功倍?
既而镕成,满月之容,如冠轻霞,升于颢□。
青莲为目,天花饰躬。
四十二臂,金色曈昽;
七十三口,宝相穹隆。
仰之弥高,瞻之益恭。
洎搆以摩云之阁,如褐蓬壶,倚于辽廊;
□□旋题,风清宝铎。
十□三袭,危梁□跃;
重阶复道,飞栋电㸌。
夕月莹其藻绘,朝霞饰其丹雘。
有周之毁也既如彼,我宋之兴也复如此。
今皇帝嗣鸿业,凝睿图,运应千龄,道超三古。
成汤克己,称其德也谓「齐圣广渊」;
帝尧为心,称其道也曰「聪明文思」。
用七德,讲五□,□□礼义德刑为战器;
疆四海,宇万方,而以动植黎元跻寿域。
豆笾有践,配烈祖于上□;
金石成文,谒先师于太学
列儒臣以侍讲,祀先农以躬耕。
礼容彬彬,帝仪穆穆。
六服群辟,罔不率□;
四夷左衽,罔不□□。
延虎观以议偃兵,访鹣林以俟检玉。
包匦述菁茅之职,公车献封禅之书。
岂不由德动天?
道顺,星辰轨道,风雨咸若,来浙帅,俘晋主,祥麟出,黄河清
天且弗违,况于人乎!
佛犹其依,况于鬼神乎!
太平兴国之七年秋仲□月,粤有苾刍,其名琼法,祗受宣旨,专主佛阁,焚修勤恪,住持教化。
以为像之设也,□阁之成也,宜周之以廊宇,严之以闬闳。
于是经之营之,七年于兹。
化舆□,鸠众财,人心□,财用备,土木其萃,班、倕斯至。
始揆日以悦使,俄有时而告成。
长廊翼舒,回映□其千柱;
重门洞启,壮丽豁然四达。
然琼法有如是勤、如是化也,如是缘、如是功乎。
噫!
民有馀财,方能施佛财;
众有羡利,方能修福利。
引而伸之,夫所宝者慈与俭,所修者礼与乐。
叙彝伦,建皇极,生民所以获福者,中国圣人之教也。
所去者贪嗔痴,所修者戒定慧,诸天由修福生,诸趣由造罪入,超无生、證无漏者,西方释氏之教也。
然非明圣在上,则像法畴依;
非富庶在下,则塔庙不立。
今公帑有羡财,国廪有馀积,可以营佛事,创梵宫,不害民,不妨农。
农亦有馀□,民亦有经产,可以舍净财,结善缘。
闻钟磬之音,则随喜之心生;
睹慈悲之相,则□□□□起。
□花由是献,金币由是臻。
赞睿泽如东溟之深,祝圣寿若南山之固。
其应如响,获福无量也。
臣文非润色,职在司言,祗诏徬徨,命笔数四,以为文不迨意,意不迨理,理不达于真谛,文不称于王命。
江淹才尽,宁摛五色之毫;
相如思迟,徒奉九重之旨。
铭曰:
吾皇御宇,运膺下武。
金玉王度,为佛法主
《易》不云:「圣人而万物睹」。
《礼》有中庸,《易》有变通。
筌蹄至理,与佛□同。
臣所谓王泽流而三宝方崇。
天生蒸民,树之司□,□□帝力,谓衣食自足。
所以归依佛,归依法,而获天人之福。
众生,摄以慈悲,莫测神化,以感应无遗。
所以不可量,不可思,而为□人之师。
成象之容,瞻仰云中。
傍双列于□,□严厥功。
上栋下宇之制,岌嶪空际。
高特出于楼台,彫锼其丽。
若士若庶,至菩萨前,稽首法愿,结其因缘。
无远无近,睹菩萨相,膜拜展礼,除其罪障。
其毁也无乃示有周□□,其□也□以彰皇宋其昌。
诏下创立,圣谟洋洋。
功成磊落,福善穰穰。
□镇之邦,在冀之方。
全赵封圻以画野,恒山郁盘以连岗。
慈为云兮敷荫,慧为日兮扬光。
祐我圣皇,宝祚□□。
端拱二年岁次己丑正月癸未朔十五日丁酉建立。
李思顺李屿、李继元鑴字。
按:《常山贞石志》卷一一,台湾文丰出版公司石刻史料新编本。又见《金石萃编》卷一二五,《八琼室金石补正》卷八五。
禦戎十策奏端拱二年正月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宋史》卷二九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伏以中国之病匈奴,其来久矣。
臣今独引汉文帝时事,以为警戒,望留意垂览,则天下幸甚。
且汉十二帝,言圣明者文、景也,言昏乱者哀、平也。
然而文、景之世,军臣单于最为强盛,肆行侵掠,候骑至雍,火照甘泉
哀、平之时呼韩邪单于每岁来朝,委质称臣,边烽罢警:此岂系于历数而不由于道德耶?
臣以为不然矣。
汉文帝军臣强盛之时,而外能任人,内能修德,使不为深患者,是由乎德也。
哀、平当呼韩衰弱之际,虽外无良将,内无贤臣,而使之来朝者,是系于时也。
今国家之广大,不下汉朝,陛下之圣明,岂让文帝
北戎之强盛,未及军臣单于时,至如挠乱边土,触犯天威,岂有候骑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
在外任其人,而内修其德矣。
以臣计之,外任其人,内修其德之道,各有五焉。
外有五者:一曰兵势患在不合,将臣患在无权。
陛下固未能专委一人,则请于缘边要害之地,为三军以备之,若有受降城之类。
如国家有兵三十万,则每军十万人,使互相救援,责以成功,立功者行赏,无功者明诛,北戎不能南下矣。
二曰侦逻边事,罢用小臣。
用之,则边情有所隐而不尽知也。
伏见往来边上,多是阘茸小臣,虽有爱君之名,而无爱君之实,边疆涂炭而不尽奏,边民哀苦而不尽言。
诚能用老成大僚,往来宣抚,锡以温颜,使尽情无隐,则边事济矣。
三曰行间谍以离之,因衅隙以取之。
臣风闻契丹中妇人任政,荒淫不法,谓宜委边上重臣,募边民谙练蕃情者,间谍蕃中酋长,啖以厚利,推以深恩。
蕃人好利而无义,待其离心,因可取也。
四曰以夷狄伐夷狄,中国之利也。
今国家西有赵保忠折御卿为国心腹,亦宜敕此二帅率麟、府、银、夏、绥五州,张其犄角,声言直取胜州,则敌人惧而北保矣。
此实不用,但张其势而已。
五曰下哀痛之诏以感激边民。
顷岁吊伐燕蓟,盖以本是汉疆,晋朝以来,方入戎地,既四海一统,诚宜取之。
而边民蚩蚩,不知圣意,皆谓贪其土地,至北戎南牧。
陛下宜下哀痛之诏,告谕边民,则三尺童子,皆奋臂而击敌矣。
然后得蕃人一级者赐之帛,得边地一马者还其价,得酋帅者与之散官
如此,则人百其勇,而士一其心也。
内有五者:一曰并省官吏,惜经费也。
昔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周设六官,僚属渐广。
秦并六国,郡县益多,食禄者日增,用力者日耗。
降及汉、魏,以至隋、唐,员数有加,职名无减。
清介者止于奉料,贪浊者又恣侵渔。
是以约人署官,斯为中矣。
今百官三班中,若备言冗食,恐有烦听览。
只如臣旧知苏州长洲县七千馀家,自钱氏纳土以来,朝廷命官,七年无县尉,使主簿兼领之,未尝阙事;
三年增置县尉,未尝立一功。
以臣计之,天下大率如是。
臣请黜陟庶僚,并省官吏,贤者得以陈力,不肖者得以归耕。
诚能省去三千员,减俸数十万,以供边备,宽民赋,亦平戎之大计也。
二曰艰难选举,抑儒臣而激武臣也。
自陛下统御,力崇儒术,亲主文闱,志在得人,未尝求备。
大则数年便居富贵,小则数月亟预官常。
或一行可观,一言可采,宠锡之数,动逾千万,不独破十家之产,抑亦起三军之心。
臣亦其人,固自言耳。
但恐授甲之士,有使鹤之言。
望减儒冠之赐,以均战士之恩。
三曰信用大臣,参决机务。
分阃外之事者,在乎将帅,用堂上之兵者,在乎相臣。
宜资帷幄之谋,以决安危之策。
方今君臣亲爱,宰执贤明,振古以来,未之及此。
然而限以常礼,隔以朝仪,情恐未通,言恐不尽。
臣每见千官就列,万乘临轩,中书枢密三司,历陛而进,礼成而退,为定制也。
望陛下坐朝之暇,听政之馀,频召大臣,共议边事,定而后行,无容小臣间厕其议。
四曰不贵虚名,戒无益也。
且圣人无名,神人无功,迹用不彰,品物自化,道德既丧,功名始生。
五帝犹能不伐,三代多或自矜,讨蛮夷则重困生灵,得土地则空标史策,祸败之本,何莫由斯。
今万国骏奔,四民康乐,惟兹北狄,未服中原。
以臣思之,恐宗庙之灵,天地之意,虑陛下骄于大宝,怠于万机,用广圣谟,以为儆戒。
诚宜作备边之计,示忧民之心,不必轻用雄师,深入敌境,竭苍生之众力,务青史之虚名。
如此,则天道顺,人心悦,年岁之间,可缓图也。
五曰禁止游惰,厚民力也。
夫牧民者君也,聚人者财也,产财用者土地也,辟土地者人民也。
人民众则土地辟,土地辟则财用足,财用足则国家安。
今虽务农桑,尚多浮薄,耕织者鲜,衣食者众,加以飞刍挽粟之劳,妨凿井耕田之力,若无条禁,曷禦凶荒?
臣请访问有司,则输税之家可见矣,食禄之人可知矣,军人受食者可数矣,僧道蠹人者可明矣。
复有台寺小吏,府监杂工,总其数而计之,聚其人而校之,臣恐以三分勤耕苦织之人,赡七分坐待衣食之辈,欲求民泰,不亦难乎!
今郡县虽多,要荒且远,除河北备边之外,民力可用者惟东至登、莱,西尽秦、凤,南抵淮、泗而已。
此数十州者,中土之根本,不可不惜也。
望陛下少度僧尼,少崇寺观,劝风俗,务田农,则人力彊,而边用实也。
若军运劳于外,游惰耗于内,人力日削,边用日多,不幸有水旱之灾,则寇不在外而在乎内也。
惟陛下熟计之。
瞻候太阳气色吉凶奏大中祥符三年闰二月 北宋 · 邢中和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宋会要辑稿》瑞异一之一一(第三册第二○七○页)
唐《乙巳占》云:「太阳者,人君之象,扬辉腾耀,照临万物,凡有吉凶忧喜之气,皆变化见于日边」。
今年正月后至二月终,瞻候太阳有左右珥气凡二十六,赤黄九,青赤冠气八,承气六,戴气五。
日有黄色二,五色云一,背气三。
《占》云:珥气青赤主兵,先忧后喜。
赤黄色润,上下和悦。
冠气主国家行冠带礼、封建之事
戴气,戴德也,国有喜,臣下推戴之象。
承气者,承顺纳忠也。
日有黄色润泽,君福寿昌
五色云,太平之应也。
臣见两月之内,日上气象如此倍多,盖国家将有大庆之兆。
然愿圣人详酌天道,进用贤臣,恤明刑法,治兵经武。
其间又睹其气三见,虑四方有不顺之处。
案《晋书·天文志》云:「五星在东方,中国利」。
切缘否泰之道,倚伏循环。
今虽北朝道顺河西息兵,更望于边防要害之地,常委腹心,乃居安虑危之道也。
问牛喘(和人 邓州六首)1039年 北宋 · 梅尧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二、《宛陵先生集》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襄城县
客有感前史,问牛喘,广而赋,义有由。
余得摭遗辞,掇遗韵,索遗意,而用以酬。
夫寒为冬,燠为,和为,肃为
和以发生则物萌而抽,燠以长养则物盈而周,肃以登就则物实而收,寒以闭结则物藏而休。
是则阴阳之道顺,而燮和之职脩。
若乃当而燠,是为行夏令而火侵于木,时则有雨水不降,草树早落,火讹相惊,疾疫多作。
丞相当是月而见牛喘,恐天令之愆错。
问从来之远迩兮,或力或暵而可度。
匪贱人而忧畜,实原微而意博。
所以元化日调,万汇时若。
及其后世,我自我,物自物,天自天,人自人,胡为乎,胡为乎,孰谓差忒,孰谓平均?
曰吾委佩而端冕,服美而食珍,上奉天子,下役烝民。
夫何预于我哉,我亦无愧于兹辰。
答诏论彗星奏熙宁八年十月1075年10月29日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宋名臣奏议》卷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九、《太平治迹统类》卷一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臣伏念向缘衰疾,加之年已及格,不能奔走职事,遂求致政。
伏蒙圣慈,俯从愚恳,退处衡茅之下,杜门自守,屏绝私务,朝夕待尽而已。
近日忽闻特宣大赦,出于非常。
又闻别降手诏,许中外臣寮直言朝政阙失。
洛城士庶,欢呼鼓舞,喧于道路,声彻幽远。
推是而往,则天下之人无不感动矣。
臣伏览赦诏二文,始以彗星东出,昭示谴告,陛下仰观天变,恐惧疚怀,浚发德音,恩霈寰海。
臣固知一出圣断,必无左右之助也。
臣再详陛下手诏,乃陛下亲笔,非学士所作。
以至比年灾异,如山摧、地震、旱蝗之类,前后包括,一一归咎于己。
辞旨哀痛,深切明白,忠义之士,读之莫不感泣。
而又避正殿、减常膳、设斋醮、屏侍御,前代帝王禳灾弭患、责躬罪己之法,陛下尽行之矣。
所以上天降鉴,知陛下发于至诚,故星变不旋踵而灭。
臣温衣饱食,坐享安佚,灾祸之至,殊无干及。
一见圣诏骤发,即日感动天地,谴异消伏,速如影响。
臣尚能踊跃欣蹈,不知纪极,彼天下之人身被灾害,家罹荼毒,流落破散,不能相保者,其为欢喜感戴,当何如也?
人心既喜,和气充塞,则天意不得不早回,天灾不得不遄息,此理固然也。
臣窃知去年久旱,陛下曾降手诏,许臣寮上封论事
人方喜悦,日俟朝廷施设。
而不知何人者,上累圣德,遽成反汗,于是天下大失所望。
臣近于三月中,仰答圣问,略曾引及。
今天变益大,诏命益切,陛下万必不复蹈前车之误。
况诏云「朝政阙失,朕将虚心以改」,此足见圣意畏天爱民,其已至矣。
然臣窃闻外议,皆云天下弊病甚众,官家多应不知,人人咸愿条列,达于天听,冀幸有所刬革尔。
已大发圣诏,许其开陈,忠愤者必能不避诛戮,仰竭肝胆,悉以上闻也。
臣愿陛下尽取群奏,不遗疏贱,万几之暇,一一亲阅,择其众说,所合者断在不惑,力赐施行。
践虚心以改之辞,应天文尤大之变,使泽及普率,急若置邮,则人心悦,天道顺,天人相应,立致和平。
国家享无疆之休者,正在此时也,岂复有灾眚出见,而上骇圣虑哉?
万一奸诈互入,宸听少惑,俾夫忠告为妄说,恩诏为空文,利泽不出于上,人心复愁于下,则天将曰是以虚辞答我,迄无实效,必回今日之喜,翻为异日之怒,灾变之作,当又甚于前日之慧者矣。
但以近事證之,此乃必然之理,非臣辄敢狂率也。
惟望陛下深赐裁察,为宗庙社稷生灵之计,不胜天下大幸。
〔手劄子〕臣未致仕前,虽有旧疾,筋力粗可驱策,尚不能从官。
今致仕已数年,衰老益甚,退伏草野,未尝与人相接,荣辱祸福,都不干预,而辄敢以狂瞽之说,妄陈天听者,实见陛下仰观星变,恐惧修省,若不自容也。
又闻天下生民,穷困已甚,无所伸诉,恐成啸聚,为腹心之患也。
亦虑手诏或致中废,天谴未息,则后来别生灾害也。
臣所以不顾身之老病而彊作此奏,庶几有所补助,而报陛下大恩之万一也。
缘臣閒居终日,与野老相见,民间弊病,盈塞耳目,皆是实事,然所说者,尚未尽一二。
伏乞圣慈,略赐省鉴,而少留圣意焉。
臣又辄敢烦陛下亲阅群奏者,若委臣寮置局,必恐不能上体圣意忧劳之切,群奏中利害有所不尽,亦恐所委臣寮更存顾望,尚或隐蔽,或陈巧说,妄有沮难,则误圣君畏天爱民、不吝改悔之意也。
臣固无他肠,所忧者如此。
惟望陛下,特赐矜察,幸甚。
赞善大夫嵇府君墓志铭(并序 景祐六年四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
嵇氏出鲁奚斯,后徙会稽,为稽氏,魏有稽喜。
后徙谯嵇山,为嵇氏,中散之高直,侍中之忠义,谯诸嵇也,故今谯宋之境,嵇氏为多。
府君讳适字利往,实睢阳人
王父某、考某,属五代乱,潜德家食。
初,王父颇以财雄里中,好施,岁饥,发积粟,视告籴之穷窭者,密纳其赀中归之,阴寘食于路,以济饿者,务为自晦。
府君生国初,王略犹梗,缝掖者鲜,乡先生礼部侍郎戚公同文始大讲学,著录牒者自远方至,王父与同里闬亲善,以府君属焉。
授经通大义,为门下高业。
进士第,历汝南褒信,掌洛之巩、江陵石首簿、果州流溪,越、颍、庐三郡纪纲掾
祥符四年十一月十日,考终于合淝之官舍,享年五十九。
府君姿表秀举,襟局雅重,性宽和,寡言笑,平居燕坐,拱默终日,虽仓卒未尝趋步疾呼,家人未尝见其懈惰之容、喜愠之色。
其与人交,不逆诈,不茍谀,终身无与嫌怨者。
莅官临事,主于忠恕,局事修整,不出其位,不为虚言奇行,以邀声名,委蛇乎州县之职而优为之,古所谓足于己、无待于外者乎!
识公之道者,以比荀当涂陈太丘焉。
夫人广平氏,贤明有法度,妇道顺以正,母德慈以严,后君若干岁殁,年八十有二。
男子四人:长曰宗旦,俊迈有奇才;
次闵,次颙,皆早卒;
幼颖,今太常博士集贤校理、倅南京留守事。
女四人:长归杜氏;
次王氏;
次张氏;
戚氏司虞郎舜举,赠礼部之孙也。
府君之在石首,有邑吏父子抵罪,皆当坐死,情足矜者,府君心恻之,推免其子。
及父就辟,一日附小竖语曰:「公且育令子,后世以昌」。
明年而集贤生。
府君之没也,集贤犹未冠,夫人抚育诲教,以文行立名。
既擢第,再辟大丞相沂公幕府,登朝为太子中允,而夫人弃养。
倚庐终制,入直书殿。
而公、夫人未克葬,集贤服不敢纯采,乃心无一日安于位,得请于朝,归襄大事,故有倅留府之命。
是岁,上郊圆丘,预及庆典,府君太子赞善大夫,夫人广平郡太君
始,集贤规视吉壤,方谋之主人,一夕,梦侍府君如平生,笑语喜甚,请曰:「大人兹喜甚,何也」?
府君曰:「曩吾之馆犹寓也,今考得善第,是故喜焉尔」。
集贤以梦告张氏甥方平,曰:「是得吉壤乎」?
语讫,主人售地告谐。
呜呼!
九泉可作,体魄必宁。
卜其宅兆而安厝之,是以为孝之终也。
府君之神明克相厥后,集贤之诚信克宁其先,肸向来依,志气如在。
景祐六年乙卯,乃克祔于宋城县之平台乡东南,距王父旧茔五里所。
且谓某曰:「夫君子之道,亨则行之,固则守之。
乃外王父,守道者也,是以闻于四方者,不若乡党闺门之详已。
尔幼保于外氏,逮受广平夫人之教,熟习绪言,宜诔善行,以纳诸圹也」。
某不敢辞,泣而铭之曰:
谋于龟:诸之麋,睢之汭,食。
步之历:岁单阏,月孟馀,良。
考乎地:兑之山,艮之水,吉。
呜呼!
是为有宋守道君子嵇公之墓。
公之才不试兮,公之志不遂兮。
石首之告践兮,追锡公绂冕兮。
按:《乐全集》卷四〇。
岁旱乞修政事奏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六、《忠肃集》卷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四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臣伏见自入冬以来,并无雨雪,亢阳为厉,被灾甚广。
群情嗷嗷,惊忧四顾,考原经典,可谓大异。
夫人之气,与天地阴阳之气相为出入,流通而往来者也。
人情和于下,则天道顺于上;
人事乖于此,则天变效于彼。
是谓天人相与之际也。
故圣人之事天也,知其在上不远,应以类至,则凡祈禳消伏,以谓末节小数,而专修政事以应之。
窃以陛下委国仰成,与之均休戚同荣辱者,不在三省、枢密院执政之臣乎?
今庙堂之上,大臣八人,情志乖睽,谋谟不一,无同心同德之节,有分曹怀贰之意。
故议政之际,排抵依违,相激相斗,其语往往播在中外,所以政令壅隔而不下,文书稽滞而不行。
官爵滥于无名,而不应于典故;
公道屈于贵近,而独施于疏远。
私邪朋比,上下隔绝。
况当皇帝陛下渊默谅闇之日,太皇太后陛下制出房闼之时,朝廷政权尽在大臣,而大臣不咸如此!
故天下但闻颇僻之事而不见和善之政。
政不和则人情不和,人情不和则天地之气缪沴而生此变也。
《书》曰:「肃时雨若」。
《五行传》以谓冬旱政舒缓之所致也。
今上下可谓不肃,朝廷之政可谓骄慢废弛,号令可谓二三不振矣。
古者灾异水旱,咎在燮理阴阳之官,故策免三公以塞其谴。
今来岁已穷尽,旱暵如此。
宿麦在野,无润泽之入;
春气相乘,有疫疠之变。
生民一岁之大命,岂可不念之哉!
一月以来,日青无光,风霾昏翳,考之占验,皆非小变。
而上之人恬不以为怪,此中外之所以恐惧而不宁也。
伏望圣慈深省上天警告之意,俯察朝廷乖戾之变,特诏大臣修饬政事,凡赋敛之害人者,法令之未安者,大改而更张之。
至于决狱讼之私枉,趣诸司之稽违,进忠良,退阿谀,通蔽塞,去疑贰,务以至诚实事,上塞天谴,下救生民,则和气之应,将不旋日而得之矣。
臣不胜惓惓之心,取进止。
〔贴黄〕今外议皆谓朝廷自升祔以来,政事懈弛,不及日前。
此盖有以召之,非虚言也。
孙莘老 北宋 · 王令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四一、《广陵先生文集》卷一六、《鸡肋编》卷中
莘老先生坐下:六经之道备矣,而学者必以《诗》为先,虽圣人教人亦然。
昔者孔子尝言《诗》矣,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莫近于《诗」》。
孔子之言《诗》如此。
而令尝按圣人既删之后,而参求后来世作之诗,逮与古异矣。
承流相沿终不及,以至今,而诗之道大坏。
尝推索孔子所谓可以兴、观、群、怨者,几绝矣。
则是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之道,其亦略乎?
今其仅存者,鸟兽草木而已,尚乌在能多识之乎?
然令尝怪后世待诗之薄,而探求当世之所以弊而后知其然者,诗之无主故也。
古之为《诗》者有道:礼义政治,《诗》之主也;
风雅颂,《诗》之体也;
赋比兴,《诗》之言也;
正之与变,《诗》之时也;
鸟兽草木,《诗》之文也。
夫义礼政治之道得,则君臣之道正,家国之道顺
天下之为父子夫妇之道定,则风者本是以为风,雅者用是以为雅,而颂者收是以为颂。
则赋者,赋此者也;
比者,直而彰此者也;
兴者,曲而明此者也。
正之与变,得失于此者也;
鸟兽草木,文此者也。
是古者为《诗》者有主,则风赋比兴雅颂以成之,而鸟兽草木以文之而已尔!
而后之诗者,不思其本,而徒取其鸟兽草木之文以纷更之,恶在其不陋也?
然《诗》既有风雅颂之体凡三,而颂者待成功以告神明而后作,则平时固未易为;
而风雅之道,后世亦无采取,而散逸草野。
然士之有天下之志者,言天下之事,则其诗当近于雅;
有一国之志者,言一国之事,则其诗当近于风。
而变正之道,又系之时,而为诗者,多无所主,而不知所惧,则诗之得正而不变者有几?
以是言之,则诗之得者概少矣。
然尝闻说者谓,古诗之数盖三千,而孔子取者三百。
后之学者,皆争不谓实然,以谓多不称所取。
然以后世之诗观之,非徒得圣人所删之多,然又胜圣人所取之少耶?
其亦可知矣。
而令尝读书至幽、厉之后,天下大乱之际,观天下之穷臣怨民弃妻逐妾之心,而求之诗,而后又得之兴也。
观其言辩而当,质而不俚,文而不华,曲而畅,婉而不隐,以顺言之则可以议礼,以公言之则可以论义,以直言之则可以议政,以曲言之则可以议刑,然后知《诗》之道博,而圣人删而存之者不徒云,而古之诗者得之多也。
令尝爱之而伤今焉,然犹未之有能也。
始者既承从于弊,学而甚久,晚而知诗之不易为,而绝笔于今者久之。
然闻先生之风而愿见之,退求无以宜贽者,则追索旧作,得数十篇以献。
学未副志,无以自白,又敢书所说,以通左右,意者有待也,先生何以教之?
诗三章,道其所以来尔,怜不加忽,则幸矣。
不宣。
令再拜。
普安院佛殿记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吕南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二、《灌园集》卷九
废兴有时乎?
吾不敢知,而理存焉。
行为在人乎?
吾不敢知,而义见焉。
知其可而进之,能尽其力与心,以不堕于悖。
夫然,故事得而道顺斯行,行斯立矣。
戛戛之诚,自我茫茫之数。
自彼未之至,而不忘于图前,惟其分之循耳。
及其至也,若非所以驯而致之者有矣。
谓丰年不可必而怠于耕,非闻义者也;
谓不匮出于勤,而预多其廪庾,非信理者也。
未尝怠,未尝预多,而作绪其宜,独安知所谓天同而神相者,果虚言哉?
余少之时,从闾里辈行往来鲤潭间,入龙安院,问高寨之名于父老,能言者盖鲜。
或曰:犁锄之垄亩,时时得绣镞蚀兵,则知其尝为战地矣。
其势隐坌显亢,如卧虎,如伏龟,四陲所压,皆以俯瞰,如登楼而察市,信夫其为必争之利也。
乔木苍烟。
萝蔓蔽亏,钟罄不鸣,或不知僧居之在其上。
于是时,老屋数十楹,僧三四人,童子八九人,晨夕旷适,衣食仅给,而事佛未尝有殿,人不堪其嗟,而僧末如之何也。
又数年,余得《唐书》、《吴录》读之,按知僖昭之代,所在盗据,而黎汾、危全讽之徒相持于此乡,高寨之名,盖起诸此时。
不见其为院之因,其亦兵荒之后无可考欤。
治平时,诏易寺名,而龙安实普安
熙宁之季,院之尊宿相继迁寂,今仔扶师独主梵呗,年少刻苦,以戒律为己任,民之佛事待师而足,于是院有昌新之势矣。
元丰六年七月己巳,院南居人姜君惟积初为之建殿,凡土木丹青石甓所集,费钱四十万,其规制之雄,工巧之妙,皆绝常手。
殿之成,香像亦从而具矣。
是岁十月辛酉,又为之起僧堂,起外门,其财用不在四十万中。
普安为院,壮丽垂全矣。
一溪之阳,大路之冲,平沙广野,榛莽不隔,巨刹凌空,檐翼玲珑,金辉碧彩,灿衍于林端木杪,不俟标榜,而行子知其为如来之胜宅矣。
江君,纯厚人也,余尝从之问力田生财,其语条达而不紊,有见于体勤谷分者也。
其配黄氏,能同其志,于为佛事欢喜赞叹,如恐不得为之,其于普安尤懋焉。
武成之主不作,而儒者言动足以导民长善者几希。
若今之俗,弃掷仕学而袭蹈园庐,其欲远离凶德,舍事佛其奚所归乎?
江君是已。
传曰:「何有何亡,黾勉求之」,「深则方舟」,「浅则泳游」,固其所也。
人有一钱之屦,数节之杖,曳而卓之,必择地而置焉,孰与多事之际,物轻于钱,不啻鸿毛之比大阜。
而夫妇倾心捐四五十万于佛僧,不之彼而之此,亦偶然欤?
其有在矣。
普安乎,昔之血刃披猖,孰知后日之香火焚修之道场乎?
昔之寞灭亡无,孰知今日之轮奂渠渠?
谓之天欤,则吾不敢知。
谓姜君之为善,仔扶师之持教,各能尽其心力以相遭于此时,使普安为院勃焉兴且盛,是岂特人谋之至,殆亦理之会欤!
理即数,数即天,天即义,义即理。
吾不敢知者,以立乎人;
吾终及之者,以进乎天。
以勉夫戛戛,而或疑于茫茫者,故书。
殿成之明年岁乙丑十二月甲申,灌园吕某记。
按:下文见《诗·邶风·谷风》,非传。
京东漕张道顺1094年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鸡肋集》卷五九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南市
念趋风之良旧,复去德之未遥。
遂托部封,实为幸会。
恭以某官博学知古,通才适时。
扬历省闱,名独高于群彦;
从容使指,威自詟于属城。
方圣政之又新,岂贤猷之久屈?
补之内惭窃禄,自乞试州。
岁比不登,民逃未复。
抚循有道,在躬守于诏条;
施舍不烦,可面承于教约。
炎歊方炽,参奉有期。
张商英论三教大要书 北宋 · 释报恩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九二、《佛祖纲目》卷三七、《补续高僧传》卷九《大洪报恩传》
西域道宗多涂,要其会归,不出有无四见而已,谓有见、无见、亦有亦无见、非有非无见也。
盖不即一心为道,则道非我有,故名外道
不即诸法是心,则法随见异,故名邪见
如谓之有,有则有无;
如谓之无,无则无有。
有无则有见竞生,无有则无见斯起。
若亦有亦无见,非有非无见,亦犹是也。
夫不能离诸见,则无以明自心;
无以明自心,则不能知正道矣。
故经云:「言词所说法,小智妄分别,不能了自心,云何知正道」?
又曰:「有见即为垢,此则未为见。
远离于诸见,如是乃见佛」。
以此论之,邪正异涂,正繇见悟殊致故也。
故清凉以庄老计道法自然,能生万物,《易》谓太极生两仪,一阴一阳之谓道。
以自然太极为因,一阴一阳为道,能生万物,则是邪因;
计为虚无,则是无因。
尝试论之。
夫三界惟心,万缘一致,心生故法生,心灭故法灭。
推而广之,弥纶万有而非有;
统而会之,究竟寂灭而非无。
非无亦非非无,非有亦非非有。
四执既亡,百非斯遣,则自然因缘,皆为戏论,虚无真实,俱是假名矣。
至若谓太极阴阳能生万物,常无常有,斯为众妙之门
阴阳不测,是谓无方之神。
虽圣人设教,示悟多方,然既异一心,宁非四见,何以明之?
盖虚无为道,道则是无;
若自然、若太极、若一阴一阳为道,道则是有。
常无常有,则是亦有亦无;
阴阳不测,则是非有非无。
先儒或谓妙万物谓之神,则非物,非物则亦是无。
故西天诸大论师,皆以心外有法为外道,万法惟心为正宗。
盖以心为宗,则诸见自亡。
言虽或异,未足以为异也。
心外有法,则诸见竞生。
言虽或同,未足以为同也。
虽然,儒道圣人,固非不知之,乃存而不论耳。
良以未即明指一心,为万法之宗,虽或言之,犹不论也。
如西天外道,皆大权菩萨示化之所施,为横生诸见,曲尽异端,以明佛法是为正道。
此其所以为圣人之道顺逆皆宗,非思议之所能知矣。
故古人有言,缘昔真宗未至,孔子且以系心,今知理有所归,不应犹执权教。
然知权之为权,未必知权也。
知权之为实,斯知权矣。
是亦周孔老庄设教立言之本意,一大事因缘之所成始、所成终也。
然则三教一心,同涂异辙,究竟道宗,本无言说,非维摩大士,孰能知此意也?
文定张公乐全先生行状 宋 · 王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一
本贯应天府宋城县孟诸乡。
曾祖文熙皇赠太师,曾祖妣苏氏,武功郡太夫人
祖峤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
祖妣刘氏,沛国太夫人
尧卿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魏国公
妣嵇氏,谯国太夫人
公讳方平字安道,世家睢阳,三代以公贵封赠各极品位。
景德四年丁未生舟中。
有盗蹑船后,旬浃未得发,是夕泊舟在野,盗乘便将逞。
适太夫人欲就蓐,问乳医居隔水,因移舟从之。
有船后至,正泊其处,盗夜至,不知舟已易也,大噪攻劫。
后舟,乃武人,登岸与斗,盗奔散。
有被执者自言其情,方知误尔,由此母子无恙。
公髫龀英秀,神采莹彻,见者莫不慕悦之,皆谓仙骨道韵,非风尘中人也。
稍长,敏慧夙成,飘飘凌云之气。
太师冲默燕静,不以物累自婴,而太夫人贤明知书,躬自教诲。
年十三,太夫人抚之曰:「扬州俗浮薄,睢阳乡里有庠序,四方学者萃焉,吾弟为之领袖
汝方志学,盍往依焉?
吾惟汝一子,念徙邻之义,不远千里致汝外氏,俾之就业,汝往勉哉」!
夫人有弟颖,时名士,有学行,故割情遣之。
既至,舅氏器爱之,切磋讲习,业大进。
常宿学斋,二鼓就寝,忽有叩门甚急,公起问之,乃一生自远方至(举子许育自亳州城父至。)
因延与语,俄顷室垣颓,箦案尽碎。
公资性明悟,诸书一览辄通,罕复再阅,不能为精,若至其要节不能遗忘。
放旷不屑细故,其度廓如也。
暑月乘醉步于郊外,大雨暴至,不觉行远,向晓方醒,乃偃卧水中,奋而起归,亦无他,不自测其然也。
在乡党交游不杂,诸老先生皆自谓出其下,名闻四方。
宋宣献公绶蔡文忠公齐,继守南都,解榻待焉。
归朝,大为延誉。
明道二年制举六科,因共称荐,举茂材异等科。
金华讽见公文章,曰:「奇士哉」!
因同二公列名以闻。
召试秘阁,选预廷对,释褐以秘书省校书郎、知苏州昆山
剧邑,户三万,多田讼,至三数十年不决。
初,吴越归国,郡邑地旷人杀,占田无限,但指四至泾渎为界,岁久水旱,泾渎移易,更相侵越。
县受词,岁追扰乡邻,覆验往返,农务荒习以为常,乡人不得安业,积苦之。
公索田讼凡十馀案,召佃人问所输租税几何,大约百一二,公悉收其馀以赋贫户,自此田讼遂绝。
范文正公仲淹、蒋公堂守姑苏,邀公谈游,罕在县,县亦无事。
蒋公勉公曰:「即代归朝,何以为献?
空言无补,不若著诸时务之为益于治也」。
公因人事之间,采掇当世之得失,浃日成《刍荛论》五十篇十卷,蒋公披阅不能释手,椟而上之。
荐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入等,迁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是岁地大震河东,灾异数见,诏求直言,公上疏阙下,指切时政之失,引义慷慨,援经术推明七事,极当世之弊,以大忤在势者。
制策登科官罢,当召试,公既孤介,未尝造要门,复此奏疏,故不召(疏在文集。)
先是,韩忠宪公参知政事南都,奏辟公通判应天府
既成命矣,及对策,指陈时事无所顾避,执政竟用此更除新定,实左迁(策在文集。)
仁宗张六科网罗天下英俊,其自布衣登茂材异等者,惟公与富丞相,讫三朝无复继者。
其再登科者,惟公一人。
新定次年戎阻命,庙堂虑害不深,玩成大梗,兴发调输,不阅岁而天下被其劳。
公上平戎十策(在文集。)
吕许公复入相,方励精,得公十策,谓知枢密院宋宣献公曰:「六科得人哉」。
盖以公初为宣献察举尔。
十策悉施用。
时敕州郡诸县增置弓手,约束甚略,郡县异见,措置乖宜。
公以谓赋役大事,理宜均当,列上节目八条,朝廷更为详议,事以周密
俄又命朝臣分使诸路,于所置弓手招募,配补诸军。
公陈六患,上命中书下公奏所遣使者,由是募人莫敢迫,民情少安(二奏在文集。)
吕丞相每阅公章奏,谓同列曰:「国器也」。
凡条白必施行焉。
用旧相李文定公辟,徙通判天雄军。
续有旨,召赴阙,既朝对,面赐五品服章。
翼日上谕执政,送学士院试,俄而记之曰:「是其再对制策者」。
执政共白其所上章疏,朝廷采纳已见之行事矣,上曰:「安用试」?
即除直集贤院,以李公旧相,特旨俾赴辟,命李迪或移徙,即令不俟代归馆供职。
公还南都,将迎亲就官。
李公徙青州,即日除太常丞知谏院,举刘夔王质自代,迁知黄州荆湖北路转运使,皆有清名。
是时寇阻命,覆军杀将相继,国家多事,公独在谏垣,外论边事,内正典刑,造膝尽规,悉心将救。
仁宗宽大容纳,当国者虽恶其切直,然亦赖以肃中外。
王师挫衄,关陕动危。
先是,张士逊作相,建言军旅之事,枢密院任其咎,故罢免知院王鬷等,而中书自如也。
公援典故请政事总于中书以通谋议,上以权宜为然,降制宰臣枢密使,自是戎事机密中书始关预(奏在文集。)
夏竦等领陕西四路招讨经略、安抚使,并护诸将,四路禀复,事失机会。
请罢总帅,使四路各自为守,可以责效。
朝议然之,故内徙而命四路帅臣,自此人知自力,备禦益修(奏在文集。)
范仲淹延州,遣人遗元昊书,喻以逆顺祸福,既遣使而录其书本以闻,贼答书辞不逊,仲淹焚之。
参知政事宋庠以为边臣擅交境外,又致慢书辱国,建议请斩仲淹
仁宗以其言险不用,然自此边臣以为戒。
庆历元年冬郊,公乃请因赦书招怀寇,因令边臣通其善意,仁宗喜曰:「此朕心也」。
中书,又详白执政:「嘉奏也,非君孰发此者」?
郊礼成,肆大眚,赦文所载皆如公请。
因是西贼通问遣使,至于纳款解兵息民,公启之也(奏疏在文集。)
贼顺命,范仲淹韩琦庞籍皆以西事平登拜二府
是岁,赦书录用诸功臣之后,加赉戍边守将功臣立私庙,赐戟凡九节,皆公建白(奏在文集。)
又上亲祠郊庙,彻,登坛陛黄道,虚小次不御,纠诸祠官不恪,飨用金石新乐,皆上特从公言(奏在文集。)
惟日孜孜以思,补益大旨,论风俗本于厚,论刑名本于恕,论赏罚本于正,论朝廷本于官人,论边防本于选将,论财计本于啬用。
今所编文集后论事十卷,其著者存之且数十百篇,有所不可传及所遗者多矣,亦足以知公之纳忠匪懈也。
公以章疏数上,思有以启迪主心俾不倦,因上言:「闻之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
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
唐室治乱,于今最近,请节略《唐书》纪传中事迹今可施行有益时政者,日录一两条上进。
善者可以为准的,恶者可以为鉴戒,兹亦贾谊晁错借秦以喻汉事之意也」。
上悦从之。
后遇事有当言,即取其类者以进,三五日不入,仁宗辄问其故。
枢密使杜祁公衍闻之,曰:「此所谓陈古以刺今,诗人讽谏之旨矣」。
后除知制诰仁宗命取所录《唐书》奏御者编次为一集,留中焉。
明年春,除修起居注,仍领谏职。
,使契丹,假起居舍人知制诰
入北境,及郊迎,北主与弟私至范阳郭门外,母阏支等亦乘驰车出郊道旁,填壅观者莫不属目焉。
燕日北主亲至坐前,命玉卮揖公曰:「闻君海量,毕之」!
语左右曰:「有臣如此佳也」。
又因公出馆,至公寝室,翻药奁取汤茗怀以去。
所赉必别题送之,礼意殊厚。
使回,进语录中有对答数节,皆逆折其事端,当时禁中大黄签标之,以示中书
自此北使以事宜至者,辄命公馆伴,庆历中馆伴数矣。
二月使还,三月召试中书,除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章,时庆历二年也。
纠察在京刑狱判吏部流内铨登闻检院昭文馆太常寺礼部事,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勾当三班院知审刑院审官院史馆修撰,专修日历,修宗正寺玉牒,详定编敕,修《唐书·乐书》。
充馆伴使,考试制科武举
每兼职事以数四,辄辞避解之。
于时仁宗公厚,对必留,降必目送,凡朝廷重议官局要处,宰相不敢不以公名上
中书尝拟曾公亮史馆修撰,上不从,贾丞相公亮,得张君一荐可哉。
公为荐,仁宗即许。
西掖辞制,唐元稹独得深厚之致,唐末历五代、国朝,鲜及王言之体。
公文既尔雅,济之雄赡,号令风采,焕然一新,庶几西汉之遗韵矣,至今天下推服。
范文正公参知政事,时政有所釐革,必伺公入直,始出事目降敕词,尝谓朝士张舍人于教化深,非但妙于文辞也。
自是两禁辞命有训诰之美,由公倡之。
仁宗临御岁久,日历因循失纪,章丞相监修国史,奏公续修之。
公始请自乾兴迄庆历,臣僚之薨卒,悉追取其阀阅功状而已,有门绪彫丧,或子孙不能纪其先世,遗落多矣,展转究访,仅可条次。
至于诸司沿革事典,悉责送官,乃仅有存者。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撰著《实录》,赖公中间采集,稍有预备。
于时操事者颇立交党,更相贵宠,互为游说,奔走胥附。
公正色于朝,独立不惧,众虽不悦,无如之何。
范文正公每以公议持之,上亦自知之深也。
吴正肃育春卿宋景文祁子京,与公最厚善,每相谓曰:「不动如山,其张安道之谓欤」!
审刑御史台,有狱辞连欧阳修
时修任河北都转运使制使就推,不承,覆推如前,具奏,法官报上不以实之坐公,以案上,仁宗盛怒,谓使者有党,故不尽情命,送中书选官复按。
公谓贾丞相曰:「相君异,众所知也。
今覆推无状,而复按虽有旨,天下必议公,公盍图之」?
贾丞相为之解说,得罢按,而复下案审刑取旨。
详议官引江湖上佐之例以白公,公不从,乃上言,审刑特旨尝在法外,而领审刑者一员,专其轻重,凡侍从官到任已重有吏议,请自中书上,取众议之允也。
竟不以上而送政府贾丞相思公言,止夺龙图阁直学士,以知制诰滁州
续有龙图阁待制王素案,公引前请又不断而以送中书,不悦,公亦自引罢。
审刑断例,命官犯赃私罪案后,收坐举主,公上言:「收坐举主而许首免者,责使常察其所举者之不法也,而致仕官既已解籍休退,谢远人事,不当与在职者之责」。
朝议谓然,由是致仕官免收坐,吏不及门矣。
夏文庄公有憾于张耆
閤门使得一守贝州,到任七日,吏卒王则卜吉生变,拘得一,王师攻围六十日,城破,下得一御史台
法官当得一谋叛,文庄欲尽叛法论,时相陈恭公执其事,以为得一庸懦,被拘不能死,已抵重辟,叛无本谋。
仁宗为免缘坐,而犹没其第。
公与张氏风马牛不相及,闻妻僦陋舍,无以处其族,因从容为言:「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今得一妻、子免缘坐,犹在,诸子众而没其赐第,法不类」。
仁宗谓然,以其第给还之,迄今张氏子孙莫知者。
仁宗因从容问公:「臣寮上言治术在刑法,今法弛故下慢,非峻法无以振颓敝,大臣亦有为言者,何如」?
公曰:「古之圣贤言治道本于德义,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国朝列圣累仁积厚,急深故之罪,宽纵出之罚,百姓怀惠,安于寿域。
法无由弛,人实弛之。
去诸姑息,惩其侥倖,颓敝自振,不在峻也」。
既而资政殿对策,条陈亦如此。
仁宗善公言,群论遂息。
受命修《庆历编敕》,公以为编敕者当依律门类,而备其起请之因、参详之意,本末悉具,乃名编敕。
治宁岁久,事目滋广,天圣之后,文簿猥烦,乃许编修官删润而加损益,或数事并一条,比附有所不尽,天下承用多失法意。
议欲省其繁细,稍复旧体,执政难之。
及书成,公校新敕,凡诸刑名使无加于旧文乃上之。
知开封府,听决明敏,虽不阅时,称为治办
翰林学士,免京尹,领群牧使
公在两禁,朝廷大事时蒙访逮(奏事在文集。),公必披诚条对,一无顾虑,故人主向纳之。
群牧司自真皇时以国马大事,常命枢密使领之,职司甚重,天圣后海内乂安,监牧多废事积弛。
公充使,乃修举课牧之政,令复沙苑、东平监,创立纲目,将以广蕃息,削除诸敝。
经营未效,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甫受命,即知贡举
太学举人妄变文体,以奇字僻语为高,以游辞长句为赡,四方学者承风而靡。
公主文考试,有如是者揭而斥之,因上言请行诫励,上命录公所上奏,大书榜于贡院前,由是士子知循旧格(奏在文集中。)
宰臣参知政事辨争上前且数日,举朝喧然,公请对,具白道理所处。
宰臣使人说公:「凡是非在公尔,参知政事今日免,公明日补其处」。
公骇曰:「此言何为至于我也」?
所使人公所素善,及是深责而谢绝之。
既而有自效于宰臣者,参知政事免,果得其处,宰臣恨之,欲有以危之。
前当南郊,赏给未集,仁宗深忧之,三司使连坐此罢,故复公翰林学士,除三司使
至则督责郊费,公按京师及诸路支给名物,一一区处,有备籍以上闻。
上大悦,谗言遂诎,至今计司以为常例,遇郊辄前上籍。
公初览事,吏白河朔榷盐法议已定,方施行,公命收格,翼日登对,论此盐策非是。
唐末藩镇专土,横赋积重,五代相承,中原窘狭,盐禁峻密,民苦刑报。
周世宗北伐,父老哀诉,请以盐课均之地税而弛其禁,世宗矜而从之。
今地税盐钱是也。
国初征利之臣,请复榷盐之法,河朔父老诣阙叙陈,太祖皇帝问其本末,法竟不行。
今日令下,百姓必来诉,不从实非便,从而更之,不若以特旨先罢,俾军民知惠。
仁宗深谓然,是日降手诏罢之,河北父老皆至澶州旁河桥,南向建道会谢恩,祝、延诸州以次浃而止。
仁宗以谕公盐事几误朝廷,手诏今刻石在北京
自西师屯戍,事边寖广,财用不赡,民力大屈,公大校国计,上言:「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因是而为之均节,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止其争。
且乱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
刑也者,防禁此者也。
凡所谓赏罚、法令、仁义、廉耻,皆缘此而后立者也。
衣食不足,何礼刑之有哉?
内无以保其社稷,外无以制诸夷狄,国非其国矣。
故货食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谭虚辞之可致者也」。
因条例盈虚之由、出纳之数,请究其本原,节以制度。
章数上,可谓精悉矣,中书翻阅经时,数议而不能有所措置也。
郡国赋调必宽为之期会,故免卒暴之费;
库务给受必明为之程式,故无邀阻之患。
省诸刑本,绝诸后害,几案之前,四方蒙福,凡所建立,皆为故事,至今老吏追怀。
南京鸿庆宫奉安三圣御容,当遣柄臣,上特俾公充礼仪使
礼毕锡燕,命公主会,乡党荣之。
明年春,以目疾恳请解邦计,上面谕:「卿领大计,事无阙误,宜且小勉,不多时烦卿也」。
宰臣陈恭公敦止,又欲正三司使名,公坚辞,又特命三部副使分受辞讼,常程细务,但令诸案发遣,大事乃禀白焉。
仁宗于臣下,鲜见厚薄之意,眷眷留公,盖蔽志于进用。
公以目痛,乃曰:「不堪一日留也」。
恭公为之叹咤,曰:「禄位固有定分耶」?
遂解计司,归翰林,仍兼端明殿学士判尚书都省,领银台、封驳、审刑太常
三月上召两府两制官于崇政殿龙图天章阁所贮瑞物,观毕赐坐,陈列笔砚,上出一幅于怀,乃策问也,宣各就坐条对。
宰臣陈执中独固辞,已而二府并进,请归中书枢密院对而封进,许之。
或云枢密使夏竦执中,以其不由科第少文,故建此以困之。
执中毅重质直,心知其然,故力辞不对。
执中本以章疏自达真皇,由此自光禄寺丞右正言,若奋笔于时,二府亦自鲜能企之,及此坚辞,识者以为得体。
时公出还禁林,是夕值锁院草麻制使相章得象司空致仕。)讫,方援纸,一草数千言,五鼓封入。
仁宗披览,以其精赡异之,复广为问,益为条目。
是日复中出御札,俾尽意以对,公所陈皆祖宗典故、时事之所要切便宜利病,周详该洽。
上深简在月馀,复御迎阳门,召两制近臣赐坐,又面赐问目,略云:「国之奸蠹、朝之憸谀、大臣之不才者,直书其状,无有所隐」。
其设席引公自近,密迩御座,且面丁宁,俾尽条析,览讫当毁之,保无漏言。
专注视公挥翰,公意不欲暴人之私而迫人之于险,竟不如诏旨,泛论大体而已。
奏御,上色不怿。
初,上奇公前对,及御迎阳,专为公发问,公不才者,意且即以代之,既不承旨,命遂中格。
公闻之,曰:「吾志在纳忠,因而为攻夺之便,岂我心也哉(前对诏策二道在文集。迎阳门问对,对御无藁。)」?
然上意自此解,左右浸润,因乘间得入。
三司判官杨仪者,以请托被劾,行险者缘是以逞,连引近位及朝士十馀人。
公与颇厚,故亦被问。
狱具,法官罪止于请求,而所累者殿前指挥使许怀德御史中丞杨察知台杂张升修起居注韩综开封府判官种世材等,诖细文,独公无罪可书。
执政有欲中伤者,例从重议,公亦罢翰林,出知滁州
公久处清近,陟降论思,忽尔无名,远补淮甸,士友多相唁者,公曰:「是奚为者?
朝士代还求官,候阙辄三二年,今我何劳,怀郡章,即安逸,相贺可也」。
沛然就郡,殊无不足之色。
上意寻悔,到官三月,就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公平日与所知谭民政之体,以谓狱、市、赋、役,民所以惨舒者。
狱斯无苛,市斯无扰,赋斯时,役斯均,民有所措手足矣。
无苛本于恕,无扰本于约,时者期会缓急之谓也,均者簿书详允之谓也。
故公长民布政,允蹈所志,凡此四事必留心焉。
用是所至清净,吏民安之,不留章章之迹,久必见思,盖体道之深耶。
先是,江宁府廨火,及此重修,始成,特旨命公撰记,因著是说于文(敕撰《江宁府重修府署记》在文集中。)
明年冬,就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徙知杭州
钱塘气俗轻侈,货利凑聚,号烦剧难治
公才渡江,望风欢迎;
既下车,讼庭肃然。
时清台上言,推星占吴越当灾,非兵即疫,故命资政殿学士杭州范公仲淹浙江东西两路兵马钤辖
及公往代,吴大疫饥,故公修救荒之政而人无失其所者。
及公罢,遂分浙江东西为两路,不复专统焉。
杭州地当冲会,宾客留泊,百姓积苦厨传之扰。
公闻其然,舟车入门,即时致馈,吏卒呼噪,供索无时,公命典庖晨一爨而已,餐醪丰洁,民以各安其业。
公谓僚属曰:「利害于人不系细大,归于简便,此政术也。
大者畏之,小者忽之,何有于民也」?
郡城沟渎自吴越纳土未尝疏浚,潴渟濊浊,人户涤灌皆用之。
公视江闸,方潮退时高下甚远,因暑雨集舟百馀艘荡诸秽水,发闸泻出之,流恶至富阳,乘潮纳新水,沟渎一清,城中相庆。
凡诸施为举从便利,钱塘人著之风谣,至今颂咏。
未几,丁太夫人忧,郡人哭送郊外,恋恋不忍还。
亲旧闻公护丧且归南都,为于嵩麓阳翟择葬地以待。
公至南都,谓乡人曰:「三代以还,诸侯各世其国,未闻宋公葬于郑、曹伯葬于许也。
若以许、郑水土深厚为善,宋、曹浅薄为恶,则许先曹灭,宋后郑亡。
两汉之间,州乡著籍,魏晋以还,封壤分裂,衣冠始有侨寓矣。
吾亲知有睢阳尔,内外姻族相望也。
吾未知阳翟所在,柰何委亲于山麓,而与妻子自安乡土哉?
此地虽浅薄,吾将累甓为坎窆而下实之以土,免崩颓漂浮、风水之患,蛇鼠狐狸无自入,不亦善乎」?
遂以此竟襄事,今宋人举用此法,遂以成俗。
诸近郡县稍稍仿此,咸得安厝之宜。
服除,还旧官。
是岁上郊阳丘,陈丞相问公得无民间利病可市上之恩德者欤?
公为王畿税赋之重及请减定刺配刑名,故赦书及之。
畿县两税特于元额例减三分,永为定式,及据《续降敕》刺配条详议减除皇祐五年赦敕事在文集。)
俄兼翰林侍读学士,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秦州蕃部有叛者断古渭路,都总管张昪举兵讨伐,副总管刘涣不禀令,互有论奏,故并内徙而以公代
公请对曰:「边有兵事,即合用典法,刘涣自有阶级,今乃更相论奏,又两罢之。
既自失帅主之体,有不禀节制之罪,较量轻重,律令具之。
臣往代,何以御偏裨」?
论列再三,竟不受命,故但徙得免。
朝议以陈、许、滑、郑、曹为辅郡,增兵防,上命于学士久次中选守臣,故公迁尚书礼部侍郎,知滑州
三月赴上,七月户部,徙益州兼益利路兵马钤辖
戒路至陕,逢本路走马承受张勉入奏广南蛮贼侬智高诱扇云南寇蜀,兵已涉邛部,坤维大扰。
比至岐下,朝廷具事宜促行,相继录下蜀中部司州郡奏报甚急,宣发秦渭兵马,转送器甲,络绎阁路。
两当驿即入川界,州郡役民夫夜筑城,诸县弓手辄增三倍团结,晨夕训阅。
比及绵、汉,城皆启闭不以时,民结坛社,相约保险,嫁娶不复待年,窖藏诸物,讹言相惊,动危纷然。
公径至府,已视事,即日下教所部,诸所增弓手、筑城役夫即散遣之,告诸州县察诸言语相恐,禁止诸嫁娶不如礼者,解诸坛社人谓之清坛,盖私与盟约。)
值上元观灯,日夕设盛会,因大启城诸门,三夜不阖,民心乃定。
徐究传言所来,乃邛部译人欲军马集境上,规商贩之利。
追其造谋者戮之,馀投之湖湘之间,乃具奏归秦渭戍兵,还器甲于岐雍,蜀土乂安如初。
蜀父老相传太皇李顺王小波甲午年作乱,故蜀人识之,以甲午年为恶,仁宗每以为忧。
癸巳岁夏程戡密直学士端明殿学士益州,面谕此意,且曰:「无事归朝,寘卿二府」。
明年七月参知政事召还,而公代之。
及公定蜀,正甲午年也。
初张勉入奏,中外皆耸。
公初授朝命,委之经略,即上言:「云南去蜀险远,久不与中国通,诸蛮云南为大,智高穷贼,岂应举国从之?
此殆虚言,然因民之扰,亦有以致动乱,惟宜静以待之」。
既入境,比下车处置已妥宁,俄而平安。
奏至,两府白镇抚得体,仁宗为之色动称叹。
龙图阁学士王贽瀛州,过阙,仁宗素厚,公在中司御史,上记之,问张某卿举将也,因及益部之事,咨嗟久之,曰:「昨深解朕忧,人之才当以所为观之尔」。
人图公像于净众寺眉州苏洵西蜀名儒,为公《祠堂记》,秘阁校理、知邛州李大临方雅士也,为公《画像赞》,所述皆足传信矣。
于时侬蛮逋诛,实逸在云南,故谍者乘而扇动,后此蛮竟为云南所戮。
先是,智高母、妻、子皆执在京师犹存,欲以招智高,公奏至始伏法。
坤维方面,险远藩镇,最为雄大,故朝廷假之权重,民有奸暴,得法外弹治,事有艰急,得便宜裁处。
或谓公前守牧必以威严操下,公曰:「等王民也,何事为虐」?
治如内地,未尝远徙一民,故蜀人至今怀感。
在蜀几二年,以三司使召还。
公既对,未尝言蜀故,意在复请一麾,不乐主计
仁宗违豫初平,重烦上听,遂就职。
向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人用告困,公为奏免横赋四十万贯疋,又减铸兴、嘉、邛州铁钱十馀万缗,人赖其惠。
庆历中总邦计,仓庾军储足支三年,马粟备七年。
及此嘉祐初,中间十年,军储减半,马粟才备一岁,因上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冲八达之地,非如函秦天府百二之固,洛宅九州之中,表里山河,形胜足恃。
唐朱温受封于梁,因而建都。
至于石晋,割幽蓟之地以入契舟,遂与强敌共中原之地,故五代争夺,华夏靡宁,其患由乎畿甸无藩篱之固,根本无所庇也。
祖宗受命,规模毕讲,不还周汉之宇而梁氏是因,非乐是而处之,势有所不获已者。
大体利漕运而赡师旅,依重师而为国也,则是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今仰给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城士庶以亿万计,大半仰食于军稍之馀,故国家于漕事最重最急」。
因列画漕运条件十四事奏上。
富丞相为上宣读,且开陈其说,是日留十刻,侍卫至跛倚,且曰:「此国计大本,非常事也」。
公至中书文丞相曰:「庆历中公在三司,所陈邦计二奏,中书每议财策,必按以为议本」。
于时公在杭州,已得旨召公主计,值公服忧而止。
公凡论议,固有本末,未尝徙废,十四事一如条画施行(奏京师军储事在文集。)
后五年,公过都,问三司旧吏,自行此法,仓储足支五岁馀矣。
公在三司,文移之下诸路者辄减半,廷无妄诉,狱无留系,天下无暴赋,其爱利所及溥矣。
就省,迁吏部侍郎,以目劳屡请解,辄降玺书不允。
再阅岁,始得请,迁尚书左丞,还端明龙图二职,出领南京留府,奉亲舆归里舍。
未期,迁工部尚书,领秦州,申前命也。
以亲老迎侍不便,辞章三上,三诏不听(表及诏在文集。)
太师谓公曰:「君命当尔,取必耶,顾吾任骑乘,汝盍行矣」?
公始受命到阙,属盛暑仁宗特旨令俟秋凉以便亲也。
秦壤接戎,统押洮凉邈川大首领,朝廷制诰但名唂厮啰久矣,中外莫知其所谓。
公始详究得其种族、名号、住坐、迁徙、城邑、部落,备录以闻。
二府中多历秦帅者,亦未尝闻,乃曰付之史官,西羌一传备矣(奏在文集。)
政令严简,卒乘辑和。
时夏酋谅祚骄僭,遣使至朝廷乃称宣徽使,而其界以侍御史知杂事大点集戎骑,立寨近筚篥城,城秦鄙也。
旁边番户多投匿山林,公料阅军马,声言出境以安内属之心,实未尝兴发也。
当言职者有憾于公,谓公轻举,当国者乘便欲危之,一相云:「边臣谨守备职尔,何论焉?
有备无患,军政所先,寇至而不戒,何以固吾圉?
师不出营,何轻举之有」?
上亦素察公所为,故言者不得逞。
初命公,奏有旨除宣徽使,间言旁发,故除冬官,且有后命再任除之。
及是,故不悦者将挠废前命,公闻之曰:「宰相者,时来即为,于我乎何有」?
即恳辞,请解官奉亲归里侍养,故复领南都留府。
英宗即位,加礼部尚书
自此数以归养为请,又徙陈州
过都,值仁宗神主祔庙,故止陪位,因留判尚书都省
未几,请知郓州
州北大泽自青、齐间有河入焉,公私舟楫往来相属,至寿张县河分二派。
其一近南,安流径易;
其一近北,回曲岸多石湍激,分十里许复合。
有土豪甲氏居回曲处,积奸敝渐湮塞南道,舟必由湍激腾剥,重载僦人牛以挽之,而甲民专其利。
公因岁饥,出仓粟募人疏浚,日役千工,出谷三千斛,浃旬而南道通,逮今公私获便刑部郎中李师中撰记,刻石在寿张。)
未几,加翰林侍读学士,徙知定州本路安抚使
公以亲老,复请归养,改徐州
以舟行侍亲为便,故受命。
明年春,召还翰林,充学士承旨,迁刑部尚书
顷赴东平,登对,英宗愕然曰:「吾籍卿名久矣,不知卿乃在朝,今何自为郡」?
公曰:「臣向领陈州,过都,属先帝升祔陪位,因少留,无职事故不敢见。
今奉辞,亦思效涓尘」。
出奏牍,言时政要务(在文集中。)
顾问再三,业已外除,意若有悔。
及徙徐州,屡语执政,俾召还。
凡三沮止,最后语云:「吾在藩邸时,览其所著《刍荛论》及所对贤良策,于时务该洽矣,以此典诰命,足扬朝廷光采」。
沮者察上意坚,始奉诏。
及入见,上具道此意,慰抚甚厚,且曰:「闻卿亲老,当内直时,或文字稀少,出宿可也」。
上自在藩邸,好学喜文辞,即位后两制代言多不称旨,故喜公还。
每览诏命,谓知制诰蔡抗曰:「老笔自别」。
一日登对,上问公:「吾昔观卿著述,知于治道留心,所谓治道,其有体要欤」?
公曰:「治道固有体要」。
「何谓体要」?
曰:「体要在乎易简」。
「其说云何」?
曰:「易简者天地之理,而贤人德业之所由出也」。
因为上开陈《系辞》一篇之意,上曰:「何所施行而得至于易简」?
曰:「本于诚明尔,诚则易,明则简。
诚明者君子之性也。
诚则易知而有亲,明则易从而有功,故其德业可久可大,其治天下何啻乎视诸掌矣」?
是日顾问甚久,上曰:「吾昔在藩邸,列于朝位,望两制近臣以为皆天下之选。
自即阼,方见其奏事或常常尔,不惟两制执政中亦鲜有发明者。
今闻卿所谭,方知有人矣」。
上起宗子,及纂御,深自谦抑,自宰臣以下未尝名但呼官,馆阁诸生有得对者亦止呼学士
公从容白:「君尊臣卑、国之大体;
君前臣名,朝之常仪
肃权纲,正宪都,治道之本,待下之礼太过,非所以隆堂陛、明等威」。
上自此见群臣稍正名分(有奏劄子在文集。)
公前在禁林,修玉牒属籍,及此再还内制,复司宗籍。
见近岁宗室蕃衍,其赐名者率鄙恶,盖四声诸字取用已尽,宗室在亡已千馀名,以音同相避名一字,即馀字悉废
公请以服属疏近赐名,其音同字异者不以相犯回避。
由此宗子还得雅名,英宗屡称其善,云:「张某可谓知救时敝者矣(有奏劄子在文集。)」。
上深患官冗,令两制集议,以清其尤滥。
向者两省官议事多异同,不能折中诣理。
及是公为两禁之长,事必举正于中,朝廷赖其裁定。
谏官李受请对,论冗官之敝,上曰:「此议属之张某,卿若别有意见,可以语张某,择所长而处之也」。
李端愿对,亦及此,仍令端愿学士院宣上此意。
枢密副使胡宿请外补,出知杭州,翼日中书请除人,上曰:「张某」。
宰臣复欲沮之,而难拒上意,乃曰:「向者常议枢密院本有武臣一员,久阙不补,今请用前议以复旧典」。
即历数武臣三数人,至郭逵而称其可用,除签书枢密院公事。
他日公因对,上曰:「罢胡宿本以用卿,中书每不为卿地,至如议用武臣。
中间除吕公弼枢密副使,时不举前议,则其意可知也」。
公曰:「自仁宗庆历后,擢用二府必与宰臣参之,臣知事君尔,然所守有年岁矣」。
十一月英宗违豫,十二月渐剧,二十一日召公福宁殿,上凭几授旨,册今上为皇太子
翼日宣麻,盛传制辞下四方,公至中书执政皆言皇储建立,国之庆典,得公制辞,足以增华储邸,流芳史牒矣。
皇太子上辞表,公批答至储宫太子读之称善,宫僚皆诵之,莫不叹美。
敕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方讨论大典,英宗升遐,皇太子即位。
翼日,公首见,召对于侧门,议加恩宰臣宗室,公因言:「仁宗晏驾,以在位四十二年,凶礼亡阙,仓卒绵蕝,事多过制,郡县更成劳扰。
今请详酌裁定仪典,稍从简便」。
上曰:「朕思之,但奉先之礼裁损非宜」。
公曰:「请申明遗制,遗制固云『应山陵事并从俭约』,能奉先志,可谓天子之孝矣」。
上拊髀曰:「卿言甚有以发朕心」。
即传宣中书,差官就三司置司,省诸冗费不急之物,公私称便焉。
以即位推恩,迁户部尚书
时国家荐有大故,内外赏给发及积藏。
英宗登极,颁赉尤广,公率近侍之官请从裁汰,故自宰臣以下宗室戚里,例损十之七八,省费不赀(劄子在文集。)
公在内禁,诸诏命令天下莫不传布,英宗号、谥号、祧迁之议,诸大手笔皆公撰定,凡所损益,莫不折中(谥议庙制在文集。)
故今上眷礼尤重,常问方今政务所先,公陈治道大体、(在文集。)国集大本(论国计事在文集。),是谓守位曰仁,聚人曰财。
上曰:「此可谓政务所先也」。
公所陈国计极详,因曰:「陛下何以图之」?
上曰:「责之二府尔」。
公曰:「得之矣」。
既付二府,每旬浃辄一诘其施行条理,故二府亦莫敢懈,稍稍措置,所补亦不浅矣。
四月参知政事吴奎免。
是日公适对,上语之故,且曰:「朕志先定,登卿政府」。
公再三逊避,上曰:「卿历三朝,可谓独立杰出,知卿不结交党,左右莫为之先。
今朕首举卿以自辅,尚何辞之有」?
既而,语及韩琦久在告,其意保持免必不复起。
公因言:「虽挟爱憎,然有勋王室,进退之礼宜尽恩意」。
上深然之,为亲札手诏,敦谕于位,以慰安之。
上好文章,从容问及古今制诰优劣,公曰:「王言以简重为体,西汉制诰典雅深厚,辞约而意尽,故前史以为汉之文章与三代同风,以其与训诰近也。
臣才学空疏,愧无以发明圣意,亦庶几取其尔雅而已」。
翼日降赐宸翰,称其书诏,褒嘉殊重。
时蒙访逮,或见特召。
一日,谓公曰:「卿所上封奏,其精切者朕置之卧内,时省阅之」。
九月英宗神主入庙,忽夜召公入,以宰臣韩琦罢,议除拜恩典,因命公参知政事
时公以亲疾在告固辞,上曰:「受命以慰亲之意,亦庶于有瘳也」。
彻御前双烛送公归院。
是夕别召知制诰郑獬夜就起居院草公制,面谕赞辞之意,所草除书皆上所授。
故事,自知枢密院除授,皆中书得旨,以辞头授当制舍人具草,未尝夜召也,惟亲王将相大除拜,乃面召,授命节旄,亦多用熟状。
翼日制出,公在告宣入,即时中使召赴延和殿告谢。
公立殿门外,以亲疾自陈,促入,宣上殿慰谕久之。
公请候亲疾良愈受命,不许,近珰即送赴中书
先一日,韩绛邵亢枢密副使,次日公与赵抃并命。
又次日,内殿起居,閤门仪制两府以先后入为班次,班退,宣閤门使,上亲定班著,以公为首,次之,又次之,又次之。
政府之次日,宰臣议以王安石御史中丞,公曰:「御史中丞秉国宪度,安石以经术为名,自处高,难居绳检之地」。
赵公亦以为然,竟止。
未几,太师捐馆,上闻震叹,遣内司宾临奠,近珰数抚问,赙赐尤厚。
后每语及,即嗟惜命,虚此位不除人以待公。
安石预政,与公志趣不同,又闻中司之议沮,乘公执丧之间,众口交烁。
服竟,乃除观文殿学士,知西京留府,遣使赍敕诰带马,即家以赐。
旬馀,中批令赴阙朝见。
公既入对,恳请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慰问移晷,且谕公可以宣徽使留供职,公坚辞,惟南台是请。
翼日,乃除判尚书都省,领集禧观
公复请对,免不受敕,上曰:「朕留卿,卿坚辞,卿所请,朕所难从,且若之何?
藩镇惟卿所择」。
历问公太原、雍、河阳、许、青、郓孰便,公曰:「不得已,愿为颍州」。
上曰:「颍支郡」。
公曰:「颍实佳郡,自旧相皆领之」。
曰:「孰与陈」?
公曰:「向经新行」。
,国重戚也。
上曰:「之移徙易尔」。
遂领淮阳,公因面言:「臣被恩特深,当微有以展报也」。
上曰:「甚善」。
因探怀出单奏,具言:「近闻朝廷置条例司,开端创意,且大为改作。
若一司一务有所釐革,纵有过差,后皆可复,而国之大事在兵与民,不可易议也。
师旅兴发,患必在后,民心危动,安之实难。
夫兵为凶器,战为危事,不可玩。
夫民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不可忽。
故兵犹火也,可以焚物,亦以自焚;
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以覆舟。
愿陛下谨守祖宗之法,以保泰山之安」。
时熙宁三年正月,条例之议始行,故公因对及之。
退而谓亲友曰:「吾此得见,亦不为虚至矣」。
奏辞,上问:「且少留否」?
公曰:「今出都门行矣」。
既下殿,不复至私第,乘马即戒路,闻后有赐亦不及也。
在陈一年馀,庆州有叛卒构乱,声势动关中,本路转运使沈起传檄在所兵官县尉各集兵境上防守,介胄持兵,村落皆扰,民大惶骇,州县展转腾报,急如星火。
公发檄止之,故自陈以东皆安静,且具以闻。
上以付枢密院,颁下诸路,兵方散,顾谓二府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器虑矣」。
近臣登对者必语及之,特旨举堪谏官者二员,公以李大临苏轼应诏,或止公,公曰:「吾知举谏官者,不知其他也」。
监司官有苛深者,事小嫌辄别推,一州至设三数禁,官吏多被檄推事,州县患阙官。
陈州置推四,所速者犹淹半岁,追逮證验数千里外,道路舆曳,或在禁疾病寒暑,瘐死间有之。
公条例上闻,司官被问,郊霈得释,朝廷因立约束,颁行天下,诸路推狱由此不敢妄作,刑禁以清。
公在西轩,闻筑者讴声甚諠,问焉,曰:「民为张太尉立庙」。
公遣视之,男女奔走以输财力,材甓货食充积。
他日国忌,僧寺行香,堂后门阖下见画像,公问左右,曰:「唐赵太尉也」。
公曰:「巢寇乱陈,今郡城北舂磨寨遗迹在焉,其毒可知也。
赵犨守孤城,以罢兵无日不战,竟全此州,能捍大患而不庙食,张侯何者(今有庙在京师封灵应侯。)」?
命彻张侯,夷之,籍其资用送官,立赵太尉祠堂于寺中,至今官吏以时荐常事,陈人皆奉飨(石记在寺祠堂前。)
诸路司官所兴功利,长吏皆不预闻,公曰:「吾衰矣,且素不能事人,盍归欤,以全所志」!
故复请南台,不许。
又累请,遂解州绂,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先治装,受命即行,扫舍掩关,罕所通接,坐忘遗照,游方之外矣。
所居构虚堂,题曰「乐全」,盖取庄生云:「乐全之谓得志。
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
自号乐全居士,谓知友曰:「一丘一壑尽在是矣」。
中外属意,朝议谓公必寻起。
或谓公朝议如此,公将何如?
公曰:「吾进不求合,退不为高,今以病故尔,何敢慢命也」!
枢密副使蔡公挺里人也,上时问公动静。
时宰知旨,欲就除南都,公揣且别有除,谓蔡宁就陈,遂授陈州
未几夫人卒,因请易南都便葬,又徙南都
上谕宰相韩公、参政马公:「张某可令过阙」。
二公因所亲通旨,遂入觐。
閤门新制,应见而当对者并待次,次日早宣令对。
已退朝,不果对。
又次日方对,慰问留数刻,语旧甚悦,曰:「先帝常说卿不立党友,所居栅门常掩,或终日无一马出入」。
因曰:「且以宣徽使奉朝供职」。
恳辞不敢当,宣坐赐茶,前殿罕尝赐臣寮坐。
既退,上语左右:「张某气貌可四十许人尔」。
俄有旨下閤门,前两府见辞日即对,不得以班次隔,遂著令。
是夕,御笔批出,令赴南郊陪祠。
执政者以为大臣得请有陪位,今令陪祠特旨也,即当摄事,乃降敕摄侍中,又摄太尉,皆见执政所承摄之职也。
前一日宣德门肄仪,公端笏挺然,进止详整,楼前万众无不属目。
冬假未开,先投牒奉辞,上恩眷既渥,前尝面谕,令时对来,公不敢数。
上意候假开且有除拜,忽睹奏辞,见班而公名在焉,讶之,夜半降一幅,批「张某」三字,付外在韩相所。
中书早参,令改宣徽使,判应天府
及入辞,上曰:「已有命」。
恳辞不可。
居数日,閤门促受敕告谢,公请先对后谢,有旨令先谢后对,盖绝其避免也。
因陈:「宣徽使必由寄任而除,向臣以私便请南都,今授重官归乡里,是启侥倖之路」。
上曰:「此意朕未之思也。
卿自持诚得体,青州重镇也,大臣临抚为宜」。
面谕辅臣,咨嘉称有风节,改判青州京东路安抚使
延和殿告谢,宣坐进,上问:「卿知边事,祖宗时所以禦戎者策孰长」?
公对:「军旅之事,虽未之学,历代史册所著得失成败,亦可言之矣。
本朝太祖专务择人,以安边保民,不勤远略。
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用其酋豪,使之承袭以固疆圉。
而选骁将,如董遵诲环州一路,郭进西山李汉超保关南,并久于委寄,至十馀年不徙,优其给赐,宽其文法,使佚乐自恣,以收其力用。
故尽太祖之时,无鄙上之事。
太宗既平并州,因兵势遂欲收幽、蓟,不克,乃与契丹交怨,边难无岁不有。
曹彬、刘廷谦、傅潜等皆大失亡,至各十馀万人。
又遣李彝兴冯晖之族内徙以取其地,因是致继迁之乱,三边大扰,朝廷旰食。
后有蜀乱,以至忧劳厌兵,然悔无及矣。
由是观之,其禦戎之策得失明矣。
真宗初,赵德明纳款,西边安静,及澶渊之行,北国讲和,军士解甲,及今七十年,生民安于富庶,可谓盛德大业者矣。
近岁以来,颇闻边臣献开拓之议,此实进取之人侥倖立功,以干赏蹈利,恐非国家之远虑。
惟陛下思太祖之善制,鉴太宗之失策,谨三朝之好,以乂宁四方,抚育黎庶」。
上曰:「庆历以来事,卿知之乎?
元昊初效顺,如何待之」?
公对:「元昊效顺,时臣为翰林学士,其誓诰封册皆臣所撰」。
因具言其本末,上曰:「尔时卿已为学士耶?
可谓旧臣矣」。
又问:「庆历初契丹泛使来,常见富弼言,于时兵在境上,志必南侵,竟以金帛饵之而退,其谋果何在」?
公对:「当时萧英、刘六符来使,乘我西师之屡挫,知朝廷用兵之困,北国贪倖,故来渝盟。
臣当时充谏官,亦曾上言,窃料敌情,饵以金帛必解,何以言之?
自和好以来,北兵自亦骄惰,其贵近安于侈逸,其下无由自振故生事,以邀功而图富贵,此人之常情也。
今北国犹有旧臣如马保忠之比,北国尊重,其为之谋必忠。
今若受金帛而解,耶律氏之利也;
必弃好交兵,群下之利也。
于时仁宗宰臣吕夷简枢密使晏殊于殿庐中置酒与议事,萧英自言『两朝和好乃是好事,岂愿更见兵革耶』,又自言北国事,颇漏其情,六符变色目之。
及归,英竟以此获罪。
由此观之,乘利而动,得所欲而解其谋,止于是矣」。
因言:「今闻泛使复至,愿陛下为社稷生民计,所议更且深加含忍。
河朔荐饥,民多流散,财用不给,粮馈空虚,以至将帅之臣克堪整众者实少。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时泛使萧禧颇黠猾,恐对上礼有慢者,或不能容,故公深以为言。
上曰:「兵凶器,战危事。
朕念庆历中敌再和之后,中国遂以自安,不以凌侮为辱,亦不复忍戒备以善于后,故朕今者除戎器、训军旅,非有意于兴举,至于不得已以为应兵尔」。
公对:「此魏相所谓『兵应者王,兵贪者亡』。
然应兵者,谓兵祸之已成也。
及其未成,消平其患,乃善之善者也」。
公向在内禁,英宗大渐,召公福宁殿,凭几曰:「来日降制,册顼为皇太子」。
语少力,公请纸笔,书仅成。
公亦不敢藏之私家,至是袖之面纳,上曰:「何者」?
公曰:「先帝御札」。
欲阅之,公曰:「请内中披展」。
上泫然以付侍珰,他日谕曰:「卿所纳先帝亲札,乃凭几末命,此真可谓之顾命矣」。
公不敢当,专乞赴青州
对下,上遣近珰就班次宣,谓卿可候过正旦朝辞。
次日,中批俾就都亭驿押赐辽使御筵。
都亭押宴常以两府官,未尝有外官主之,上曰:「卿旧望,馆宴可与戎使开怀谭话,不与新进者同矣」。
元日馆宴,戎使甚恭,曰:「敢问押宴宣徽贵寿」。
公言年六十八,四人皆赞言公颜全不动。
庆历初尝使北,是四人中必有曾见公者。
既而切切耳语久之,盖以公使北时北主有异礼,北国纪之,迨今三十馀年,不意今犹在朝也。
晚暮上马,北人皆拥堂阶聚观,望公出门方散。
甫过元日,请辞赴任,面奉旨令过上元,上亲谕閤门使:「张某且赴常朝」。
上元又请,上曰:「青州无事,且知州滕甫见在任,卿可留过同天节」。
公对:「同天节犹远,臣久留京阙,乞且赴任」。
上曰:「卿老于朝廷典故,朕且欲时相见」。
眷谕再三,是夕中批,令归本院供职。
公以为宣徽使京师,惟国之重戚,文臣未之有,具此沥恳,竟不许,面谕曰:「宣徽院无事,留卿有以访问,非但供职而已」。
属春宴,北使萧禧在路,公请待禧到同此宴。
上语及禧来为河东疆事,谕示甚悉,公奏:「仁宗嘉祐二年,北使萧扈已曾来辩。
朝廷讨寻本末,令馆伴王洙等具言,扈辞屈,遂录节目付扈」。
公犹收奏章,遂以上之。
禧当辞偃蹇,吏晨夕促之,不入。
公于殿屏与枢密副使吴充并立,谓北使留馆,礼遣之不行,俾主者日致馈而勿间,命边吏以故移告北可矣。
以此入启,上然之。
居数日,禧果自请辞,上曰:「朕谓卿自详事体」。
兼一职,乃除中太一宫使,面谕:「宫新成,国家所严奉,故创置使名」。
公对:「臣此入觐,已顾遇之深,南都之命,且引年矣。
念他日莫复望清光,本志一谢恩眷即行,非为官职来也。
愿不以进退累圣怀,臣自安分」。
因辞宫使,降诏不允,上数言:「卿可谓顾命之旧臣矣,常求补外,得无在朝有所好恶者欤」?
公曰:「君前何敢隐?
臣实未尝与人交恶也」。
閤门仪制宣徽使奏事,辰牌上即赴后殿
公每对,遇报辰时,上必有旨,次日前殿对,未尝隔过后殿也,盖其礼遇不以常制待之。
亲知或勉公曰:「公得君,中外莫不知,盍体上意,数辞非宜」。
公曰:「所谓得君者,谓行其志也。
余于国既无补,又怀恩而求容,以伤君之明,是重得罪也。
引身而退,有以远耻辱,是亦一介之守也」。
生日,中使赐饩醪,见任二府有此赐,宣徽使不及此异数也。
奉朝夙退,门无杂宾,久之,复丐徐、兖一郡,遂不入。
上遣近侍就宣见,问卿志常自疏外,何也?
公对曰:「大夫七十而致仕,礼也。
臣年已迫,幸得请,冀便于告老」。
上曰:「卿殊未衰,何谓年之迫也」?
公曰:「譬之土木偶,外若可观,中实乾朽」。
上曰:「礼有不得谢,进退不在朕」。
公曰:「不得谢,君所以加优老成者,然亦不属以烦重之事矣」。
上曰:「年至而任烦重者,固有之矣」。
公曰:「天禀特异,不谓无之。
大率古者四十而仕,七十而老,中间三十年是为一世,天之纪也。
物壮则老,人之精力年至自应衰,黾勉从事顾禄位者为之。
臣虽知恋于圣朝,岂敢忽于名教」?
次日中书才奏事,上曰:「张某朕再三留,而请不已,须从之」。
因议恩典,或有异言,乃易宣徽南院使,加检校太傅
有谓公上殊慊然,有不足之色,遂判应天府,受命登对,上曰:「卿请已确,此命朕深不得已」。
玉色不怡久之。
辞日特赐方团带,宰臣解政除使相有此赐,馀无前比,优恩及于私室。
辞后数日,有长星见于轸,犯左右辖,掩其中星(名长沙星。),上避正寝降礼,下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时事得失,疏留中。
南都,适高丽使人过府,先有制夷使,所过长吏迓迎,公上言:「宣徽使班秩同两府,夷使陪臣也,礼太过」。
特旨罢迓送,止令通判承事使人来谒见,即与复礼
使相公诸人之在扬州,令扬州依此。
夷使入谒,退而谓中使宗道通判韩晋卿李钧曰:「某在本国闻公名久矣,不意今日于此得参接也」。
广西守官侵扰诸蛮,交趾乘衅构乱,破邕州廉州,大杀掠,南裔骚动。
朝廷命师出军,称十万,二广、湖南至江西调夫输送,发陕塞劲骑往讨。
公上疏论其事,凡十条,大意以为古之征蛮未尝举大众,以其岩壑深阻,水土风气恶。
今为大举锐士,难以久于瘴乡,突骑不能驰于鸟径,蛮走险,兵不得用。
谓宜选吏绥集亡散保境,徐以谋取之为善。
疏上,师已出,竟以疠疫,兵夫不可留而还。
司农总制财利之条令,典其职者间或非其材,举天下之祠庙,令比诸坊场、河渡,岁入赀而专其祈祝之事。
公时守南都,上言:「阏伯封于商,主大辰之祀。
微子始封于宋,宋者国家王业所兴,而又以火德王奉祀尤严。
至于张巡许远南霁云,前代忠烈之臣,庙食于此。
俾无赖之民得干黩之,殆非朝廷之议」。
上览奏,御笔批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使执政推究其施行之因,实未尝经朝廷之议。
有旨前主判司农尝遇此事而不发举者,以轻重加罚,申命天下,一切罢之。
公身在外,睹诸利害辄言,请禁钱无出边关,复铜禁。
高丽使人到阙,初无防遏,恣所适,公请绝其私游,凡有便宜必以闻。
再阅岁,年七十请老,章累上,每赐诏不允。
王丞相以上意谕公所亲,以为虽百请必不从,公致意相君,姑就散地可哉。
相君为言,乃除东太一宫使
府罢就第,遂屏人事,惟赵公叔平老在乡闾往来,未尝他适也。
仅二年,复请致仕。
又三请,诏止之。
最后上以章付执政,令召知制诰李清臣中书,宣谕以公恳谢之意,且令诰辞著公先预升储事,故命书具及之。
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太子少师致仕,遣使臣赍诰敕至第赐之。
苏轼下吏,思有以宽朝宪,上言:「昔晋囚叔向,于时祁奚老矣,乘驲以见晋君,闻说而释之,不见叔向而归,示公言也。
以刺讥为罪,加谴而免囚,有以慰士大夫之望」。
公坐,亦罚金。
自是屏居一斋,方且齐生死,不但遗荣辱也,回首风尘,庄子所谓「若蚊虻之过乎前」矣。
襟量坦夷,无城府、不逆诈、不匿怨,性不喜为声名,故未尝有所矜治标饰,其于毁誉蔑如也。
性不好交党,故未尝攀援结纳,其于人事泊如也。
性不乐权利,故未尝希时取容,虽事君常礼不懈而已,其于进退恬如也。
所读书专于六经,读史但观《太史公记》、班固《汉书》,以为犹足以传信也。
暇时颇乐老彭导养之术,阅佛典《楞伽》、《净名》,而得其理,每曰:「儒之诚明,道之正一,释之定慧,其致一也。
君子之道求诸己以正性命而已矣」。
公既兼内外之学,由是天下以通人推之,故颇僻诡邪不接于心术,爱恶哀惧无自入矣。
历官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著作佐郎太常丞右正言谏议大夫给事中、礼吏户部侍郎尚书左丞、工礼刑户部尚书宣徽北院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以太子少师致仕。
历职直集贤院知制诰史馆修撰翰林学士龙图阁翰林侍读端明观文殿学士,在朝知谏院登闻检院纠察在京刑狱太常寺兼礼仪事、吏部流内铨审刑审官三班院、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尚书都省昭文馆秘阁秘书省宗正寺修玉牒官提举集禧观群牧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权三司使、正三司使参知政事宣徽使中太一宫使
间授命修日历、《唐书·乐书》、契丹国信使馆伴押宴、知贡举南京奉安三圣礼仪使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外任知苏州昆山县,通判睦州,知滁州江宁府杭州滑州益州应天府秦州郓州徐州陈州,秦再除而一赴,陈五除而再就,应天四除而三至,西京、镇定、太原永兴、青、徐皆受命而不行。
大约所历藩镇,至则清净,去必见思,抑可知其中外扬历之风迹矣。
文四十卷,号曰《乐全》;
内外辞制杂著二十卷,号曰《玉堂集》。
元祐六年岁在辛未十二月二日,精神不动,寂然顺化,享年八十五。
讣闻,辍视朝二日,特赠司空,官其属五人。
其配永嘉郡夫人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
有学识,妇道顺而正,母德慈以均。
晚年明性理,其殁也有异,别志载之。
四子:邦彦大理评事
邦直邦杰,并太常寺太祝
皆有文学行义,并先公以殁。
曰恕,克自修立,保家之子也。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枢密副使挺之子;
次适右朝奉郎王巩端明殿学士工部尚书素之子;
嫁而复归。
元祐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孟诸乡之南原,从先茔也。
右谨具阀阅功状,上太常考功,请议谥及上史馆以备编录。
年月日王巩状。
按:《乐全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
代人贺元圭表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乐静集》卷一四
承休贶,叶至日之迎长;
肆设盛仪,阖万邦而来贺。
列华绅而星拱,翼宝盝以阶升。
上公跪进而前,天子再拜以受。
乐备九成之奏,群臣奉万岁之觞。
麾幡缥缈于祥风,云物冲融乎和气,人神胥悦,霈泽横流。
以答自天之休,于昭不世之瑞。
旷古盛典,一时荣观。
中贺。
自昔陶唐,圣神独运,惟时文命,水土既平,归我帝功,荐其器宝。
谓俊德克明者本于智,黎民于变者生乎神。
用此以知人而人绩成,推此以则天而天道顺
故外黑以示智之所出,内赤以显神之所存。
顾强名莫得其绪馀,惟默识可求诸形制。
书犹具在,世独无传。
三代下衰,曾莫闻其付予;
两汉甚陋,终不发于沉潜。
天心未有以感通,人意亦难于窥索。
绵历岁时之久,寂寥霄壤之间。
烂然光明,了不刓缺。
盖上穹眷佑,有待治时;
而神物护持,乃至今日。
恭惟皇帝陛下储精稽古,恭己爱民。
听言同衢室之询,化俗犹大章之作,兢兢以行道,巍巍乎成功。
家陶德化而可封,人竞耻心而不犯。
亦尧之盛,与帝而俱。
属景命之方兴,果珍符之来格。
学士讨论而不谬,工人辨阅以无疑。
再考秘文,益详嘉应。
得玉璜于磻水,何乃不经;
宝鼎汾阴,是诚小物。
固宜告圆丘而飨上帝,拱南面以朝诸侯,迎福禄之大来,对天地以同久。
臣亲逢熙旦,猥预下僚。
彷佛阙廷,徒极望云之想;
婆娑田里,聊陈击壤之歌。
扬雄太玄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六、《水心别集》卷六
《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又曰:「圣人之情见乎辞」。
《易》之为道也,有以见天地之心;
后世之为《易》也,有以见圣人之情。
天地之间,杂剥解散,更逝迭移,孰能测之哉?
其所以相维而不去,不相待而相为使者,圣人有以见其心也。
故圣人之所以得其心也,皆见乎书;
后世之人,徒私以其情求之,而不能见圣人之情。
夫不见圣人之情,而天地之心尚奚得焉!
故其书仅存而道不明。
夫模阴阳,测宇宙,绵络内外,出入万物,此几足以求圣人之情与天地之心矣。
虽然,未也。
扬雄为《太玄》以准《易》,世多讥之。
《易》准天地而得天地,《玄》准《易》也,几得《易》也。
得《易》而得天地矣,夫何伤,而又奚讥焉!
天下患《易》之难知也,庶乎因《玄》而通之。
今考其书,以求圣人之意而不得者三焉。
非以病《玄》也,求通乎《易》而已矣。
数起乎一,转入于万物,其往无穷,分而为二十四节以应寒暑,其候杂而无差焉。
是星官历师能之,而非圣人之所以为《易》也。
分之,挂之,揲之,扐之,有祸有福,有从有违,是有《易》者之事,而非圣人之所以为《易》也。
《玄》曾足以准之乎?
天地之与人也,杂揉众大,恝然而不相及也。
幽而不明,微而不章,浑沦而不能知,是其初也。
圣人以为何以治之,夫是以见其要而执其纪,而名之为《易》。
夫其杂揉众大、幽微浑沦者,皆《易》也,而后天地之道粲然矣。
于是立之卦以告之,重之画以明之,以为其所以《易》者如是也。
探鬼神之赜而出之,钩阴阳之动以陈之,以为是卓然而不可惑也。
聚九州四海之珍,藏于一人之耳目而使得兼焉,将以明己也,非以衒己也。
然则圣人之所以为《易》者,明天下而已矣。
义明,其辞微。
天下见其辞之微而真以为不可识也,而不知其所以明之也。
今夫《玄》之书,起冬至之首而终于养,备一岁之辞,循而索之,若贯珠焉,是未始不明也。
而其名曰《玄》何也?
其言曰:「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腹心为玄」。
又曰:「晦其位而冥其畛,深其阜而渺其根,攘其功而幽其所以然」。
呜呼!
得之矣。
彼固以为圣人之《易》者,期于天下之不能明也;
则吾之所谓《玄》者,亦期乎天下之不能明而已矣。
是以出乎罔,入乎冥,其思莹莹,莫见其情。
且《易》之明也而天下晦之,《易》之显也而天下隐之,此圣人之所痛也。
今顾而得《玄》焉,是其准《易》也,而微若是乎!
噫乎!
《易》其愈微乎!
然则《易》之不明,《玄》佐之也,是其不得者一也。
卦之有八也,是文字所以从生也,时也,义也,德也。
其为六十四卦也,犹其为八也。
《彖》以实之,象以形之,爻以备之,所以明其义之必然也。
圣人之与愚夫愚妇,上古之与后世,皆用之而不能违者也。
六十四合而《易》可见,《易》见而天地可准也。
以正以反,以冬以夏,错出而致其顺焉而已耳。
今夫《玄》之有八十一也,其所以明名是首者何也?
岂将以助天下后世之用,使之若用《易》之六十四者也?
抑徒以自记其阴阳之候而已者也?
为历则无以其义,为义则无以其历。
且其名也,杂取于文字之馀而非其要,则天下之人有不能用也。
道顺,其词逆,其使天下之人由于其中以至于其养者也。
《易》以逆为,故天下能从之;
《玄》以而求其不敢逆也,则惧夫天下之不能也;
是其不得者二也。
名之为《易》者,上古之圣人也,道也;
卦,伏羲也;
重,文王也;
彖,孔子也。
盖圣人之始作也,自以为名;
而后世犹患其微,是以圣人更起而名之。
至于孔子,以为足矣,然而不终于《既济》,而终于《未济》,所以见《易》之无穷也。
后有作者,庸讵知焉!
今夫雄之为《玄》也而已名之,参摹四分而已首之,及《表》,及《赞》,及《测》、《冲》、《错》、《莹》、《易》、《文》、《告》,凡《易》之词无所不具。
以一人之思而备群圣人之力,是其所以为准《易》者耶?
虽然,此《既济》之《易》耶?
此《未济》之《易》耶?
言《既济》者,使之愈明而不愈微;
言《未济》者,其略可也,而何若是之详焉!
是其不得者三也。
噫!
雄之为书劳矣。
明堂奏告祝文 其一 天地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九
伏以丕釐景命,奄宅嘉师。
惟泰元尊,每溥临之贶;
其坤道顺,实资敏植之恩。
用涓万宝告成之时,爰秩九筵合祭之礼。
率由彝典,敢告前期。
戊戌风变拟应诏封事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九
臣仰惟陛下祗畏天威,益隆圣德,因风雨震凌之变,惕然恐惧,以避殿减膳为未足,乃亲洒宸翰,布告中外,俾大小臣僚,咸以直言来上。
圣心笃切,已足上格穹苍矣。
臣昨厕从列,兹叨祠廪,目击变异,痛心疾首。
虽抱沈痼,屏处衡茅,其敢以是为解,而不思所以仰答清问?
是用披沥肝膈,粗陈管见,惟陛下少垂听焉。
臣闻圣帝明王之世,天道顺于上,地道宁于下,故无疾风苦雨之灾,无地震水涌之变,此皆盛德感召之所致也。
而自今以来,地震屡矣。
七月七日,白虹夜见。
虹,飓母也。
越二日而飓风挟雨,大肆威虐,人皆曰飓母之见,此先兆也。
臣则曰:先兆之见,不在乎白虹垂象之时,而已著于地震示变之日。
《记》曰:「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
且夫天气下降,地气上腾,于是乎风霆流形,发生庶物。
斯其所谓神气者欤?
夫何神气之发育,乃反为人物之殃,不为祥风甘雨,乃转而为灾为沴,殆有甚可怪者焉。
土宇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漂荡室庐矣;
民人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伤害民命矣;
物产者,所载之神气也,今则垂成之稼,扫地无馀,一饱无期,饿莩将见矣。
地震兆其端,而飓风煽其毒,是其咎果安在欤?
夫地载神气,而圣人之神气实与之相为流通。
「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作《书》者以为舜之德,即舜之所以为神气也。
「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天降时雨,山川出云」,记《礼》者又引《崧高》之诗,而继之曰:「此文武之德」。
即文武之所以为神气也。
成王之神气,微有所昏,故大风偃禾,昭示谴告。
及夫启金縢之书,发悔过之语,而反风起禾,见于不旋踵之顷。
当是时,成王之神气,其精明与舜同,亦与天地同,故一念感召,如响斯答。
然则今日之变,天道未顺,地道未宁,震动漂摇,灾异交作,无庶物露生之应,而有荡析摧败之忧,陛下盍亦反躬内省,岂吾之神气有歉于古之帝王而然欤?
臣窃谓天覆地载,人物处于其中,同此一神气也。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实所以为神气之主也。
比岁以来,兵戈满目,乖戾之气,上干阴阳。
西蜀破矣,荆襄残矣,淮甸抢攘,江湖撼摇,民人死亡,何可胜计!
今又先之以地震,重之以风雨,凡平时之林然而生,蔚然而茂,神气之所发育者,率皆憔悴萧条,触目酸鼻,而又物价翔踊,日甚一日,民将无所得食,直立而须死耳。
夫民物之生,皆地之所载而天之所覆也。
今天爱其道,地爱其宝,但见寖微寖衰之形,莫睹寖明寖昌之象,可不为之寒心哉!
虽然,亦岂无道以处此?
臣敢科别其条,以告陛下。
夫天下譬犹一身,身以神气为主,神气精明然后骨力坚强,血脉流通,吾身可以久安而无疾。
治天下亦然。
心源者,神气也;
人才者,骨力也;
兵财者,血脉也。
自一身而宫闱,自宫闱而朝廷,自朝廷而天下,所以主张是者神气也,所以运动是者骨力也,所以流行是者血脉也。
陛下一澄其心源,则神气充矣;
一振人才之纲领,则骨力强矣;
一提兵财之体统,则血脉通矣。
故天下之机括,惟在陛下之一身而已。
且端平未更化之前,姑置勿论。
自更化之后,陛下所历之艰险变故,不为不多,而所以动心忍性者,不为不至矣。
不知陛下因灾异而神气遂为之消沮乎?
抑因警惧而神气愈为之精明乎?
夫忧窘则怵惕,安平则弛缓,常人之情耳。
圣帝明王,纯一不二之德,则固不当若是也。
臣愿陛下悼念灾变之可畏,深思平日之过愆,痛自惩艾。
以陛下之心,对天地之心。
变异卒起之时,因当饬躬自省;
变异渐息之后,尤当兢业自持。
此心所存,慄慄然常若盲风怪雨、拔木发屋之变临乎其前。
绝荒淫之嗜好,戒宴安之鸩毒;
杜群枉之邪径,伸忠贤之正气。
燕居深处与治朝听览之际,同一庄肃
妃嫔进御与经帷讲学之时,同一敬畏。
勿以屋漏闇室而自肆,当以天鉴孔昭为可惧;
勿以借曰未知而自恕,当以人见肺肝为难欺。
视听管摄乎天君,而毋以外物汩精神;
几务尽付于至公,而毋以私昵寄心腹。
斥一时宽释之邪说,而惟思天下至大至重之责,不可有一日之暇逸;
屏目前玩志之细娱,而深念艺祖皇帝之金瓯,不可有纤毫之阙损。
如此,则大臣不敢养骄,以惰股肱;
小臣不敢养谀,以惑耳目;
近臣不敢养安,以稔萧墙之祸;
远臣不敢养寇,以遗宗社之忧。
君臣上下,置此身于岌岌至危至险之中,天地神祇,恻然感动,将挈而还之于至安至固之域矣。
臣所谓陛下一澄其心源,则神气必充者此也。
人主无职事,惟以进贤退不肖为职。
史称郭公之所以亡,在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
以臣观之,郭公之罪,固在乎无刚断之勇,而其受病之原,则在乎未能识善恶之真。
如使其真知善善,真知恶恶,则何遽至于亡!
惟其颠倒错乱,莫知适从,当用者如转石,当去者如拔山,卒之正不胜邪,忠不敌佞,佞邪满朝,则中正路塞,是以终陷于亡耳。
陛下收揽威福,凡所进退之人,不胜其众矣。
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往往乍贤乍佞,迄无一定之守。
人谓陛下刚断之不足,臣窃窥陛下近年以来,未尝不欲用刚也,特在乎审而行之耳。
断在必用者,宜施之于君子,而勿误施之于小人;
断在必去者,宜施之于小人,而勿误施之于君子。
则得其所谓用刚之实,而不蹈郭公之失矣。
今陛下未能别白贤否之真,但惩往时议论纷纷异同之弊,遂以安静为尚。
然所谓安静者,惟苟同而已尔。
君所谓可,臣亦曰可;
君所谓否,臣亦曰否。
以苟同为贤,其意将以求安静也,殊不知是是非非,力争明辩,合天理、当人心,乃所以为安静。
阿意顺指,媚上附下,无所救正,蔑闻箴规,则虽求为安静,乃所以为大不安静耳。
今灾异数见,天怒未释,怪徵日新,民情易摇,尚得谓之安静乎?
本朝庆历嘉祐间,群臣可否相济,至熙丰而并为一谈。
元祐诸贤,亦可否相济,至绍、符而又并为一谈。
由今观之,孰得孰失?
人才之委靡,至近年极矣。
臣之愚见,窃谓勿以己意为逆顺,而以义理为逆顺;
勿以同异定取舍,而以是非定取舍。
庶乎陛下不受人之欺,而国家享得贤之实。
今也不然,脱遇有一任使,有一除授,则左顾右盼,辄兴乏才之叹。
正如风痹之人,纵缓不收,四肢百骸,不为我用,谓之骨力之强可乎?
陛下赫然圣明,照临于上,破苟同之说,辟大公之途,使天下人才踊跃奋迅,乃可以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矣。
臣所谓陛下一振人才之纲领,则骨力必强者此也。
今日急切之务,兵财二事而已,论者但知逐末忘本,臣窃惑焉。
自古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无兵而立有兵,无财而立有财。
盖其精神志念沈深果断,几未至,不轻躁以先事,势可为,不迟疑而失时。
挫而愈厉,弱而益壮,则何事不可为,何功不可立?
兵财本一事,血脉本相通。
今析而言之,执政各主其一,不识兵而非财,兵何以养?
财而非楮,财何以办?
苟不通为一体,大作规模,洗涤积弊而一新之,臣未见其可也。
厥今中外所养之兵,与凡屯戍沿边者,不为少矣,而犹苦于无兵;
楮币布在天下者,凡四十千万有奇,其数可谓至夥矣,而犹窘于无财。
此岂拘泥常调者所能变而通之哉!
陛下必思夫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者,何术而致此。
彼惟不以常调处之,危中求安,死中求生,故能易祸为福,如反掌之易耳。
是故患兵之少而言增募者,谬说也;
患楮之不行而言秤提者,尤谬说也。
举朝群臣,泛泛如河中木,而陛下又未尝毅然振刷,有所改作,又乌能救今日伤败危亡之天下哉!
或者乃曰:「论事易,行事难。
今欲振刷改作,必思如之何而发端,又如之何而布置,又如之何而究竟可也」。
臣应之曰:今日非不可振刷改作也,特患未肯振刷改作耳。
如陛下果肯振刷改作,必有其道矣。
且陛下亦尝以自昔人主处艰险危急之极者而思之乎?
彼口之所食者何食,身之所服者何服?
宫嫔凡几,𥊍御凡几?
内外有冗官冗吏否乎?
有滥恩横费否乎?
兴土木否乎?
侈宴集否乎?
献议者或及此,则笑曰:「是不过节用耳。
所用如丘山,而所节仅涓埃,此迂谈耳」。
臣之所言,奚止曰节而已哉,直欲陛下如兴王之始奋,徒手而运掉一世,则必思坐卧仰薪,饮食尝胆,真如越王句践可也。
必思大布之衣,大帛之冠,真如卫文公可也。
夫如是,天下将曰:「万乘帝王而所食如是,所服如是,是真欲兴邦矣,是真欲洗一世而更新矣」。
妃嫔耶,𥊍御耶,土木耶,宴集耶,必能奋然大从减省,天下传诵曰:「今日汰某人矣,明日又罢某事矣」。
冗吏耶,滥恩耶,横费耶,必能确然痛加裁抑,天下传诵曰:「今日下某令矣,明日又革某弊矣」。
陛下立心,务在必行,决不朝作而暮止,朝廷议论,至当归一,宁有甲可而乙否?
万一左右之臣逢迎陛下之意,以为方今事势未至危殆之极,何必先为苦节穷戚之态。
是说也,乃害陛下之俭德者也,所宜深警而亟斥之。
或又以为方今幸而人无横议,何必为此纷更张皇之举。
是说也,乃沮陛下之从善者也,尤宜明辨而力排之。
陛下胡不思夫少康之兴,仅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可谓至狭至微矣,尚能振作兴起,挽回衰乱之邦,复为隆盛之势。
陛下视少康之时,岂不尚易于斡旋运用乎?
梁武帝侯景所逼,自知必亡,乃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
呜呼!
代天作子,抚有万方,危迫困辱,至出此言,书之史册,贻羞千古。
当其尚可救药也,怠而不奋;
及其不可支吾也,犹不知悔。
自昔然矣,可不惩乎!
今日之事,不问智愚,不拘中外,同然一辞,皆曰:「巧妇不能为无面饼」。
甚者则曰:「国将与楮俱敝」。
其虑固苦,其言固切,而论及于振刷改作,则又皆曰:「陛下犹未之肯也。
不特陛下未之肯,为陛下左右之臣者皆未之肯也」。
毋乃以为妨己而不暇计国乎?
不思皮之不存,毛将安附,计国乃所以为己计也。
陛下躬率于上,将有管、晏为时而出。
如陛下犹欲以平时架漏之具文而施之于伤败危亡之天下,则虽有管、晏,犹不知为陛下计,而况未有管、晏乎?
夫管、晏,孔门之所羞称也,今欲求其所羞称者尚不可得,陛下亦可反而思之矣。
人主,天下之利势也。
陛下操赏罚之利势于掌握之内,惟在乎善用之,则天下何难治之有?
臣所谓陛下一提兵财之体统,则血脉必通者此也。
抑臣复有献焉。
上以言求下,下以言应上,勿谓言为无益也。
臣窃思今日之事,复有十条焉:号令率多反汗,取轻天下,今当慎重其所发,一也;
赏罚未行之始,天下已生疑心,今当示信而勿惑,二也;
所在军情不安,敢于陵犯纪律,今当厚恤而严法,三也;
灾变之后,小民艰食,皆将驱而为盗,今当招籴以弥奸,四也;
秋高马肥,敌情叵测,区处边面,已为后时,岂容更复悠缓,五也;
督府制阃,体统相关,所宜戒饬,一心以国事而灭私情,六也;
监司按行诸路楮券,徒致烦扰,亟宜别行措置,七也;
州县体量田租,务在实惠,及下以固民志,八也;
湖淮交子,尽合易以铜楮,通彼所以宽此,傥是说可行,亦当早有定论,九也;
安边所之积贮,合议区画,毋致阴消潜耗,十也。
此十条,亦粗足以裨末议。
然臣不敢掇拾细微,以溷圣聪者,盖以治天下必使神气精明,自然骨力强而血脉通,凡此末节有不劳馀力而自举者。
陛下毋以神气之说为迂,稽诸天地,验诸人事,今日之变,非向时火灾之比。
盖火灾仅在京城,未为广也,今之水灾遍及外方矣。
不戒于火,犹可诿曰「居民弗谨,遂至延燎」,水灾非细故也。
我宋以火德王天下,先朝河决为灾,犹且上下恐惧,况风雨肆虐,至于此极,陛下其可不奋志力行,一反衰苶之光景,而为兴隆之气象哉!
《诗》曰:「惟昔之富不如时,惟今之疚不如兹」。
又曰:「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臣贱性朴愚,怀不自已,幸值陛下导之使言,是以一吐狂僭,惟陛下裁幸(《蒙斋集》卷四。又见《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三。)
「示变」至「物露」:原脱,据殿本补。
贺玉玺笺 南宋 · 赵汝谈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七、南塘先生四六、《翰苑新书》后集上卷二六
戎方献宝,大陈元会之仪;
祖庙纳珍,永锡万年之胙。
开县县,庆溢宸闱(中贺。)
恭惟皇后殿下道顺而体方,德隆而志降。
黼黻不乱,执瓒俨其思齐
宫商相宣,佩珩中乎肆夏。
日月之光璧合,乾坤之况鼎来。
赤舄观王,庭燎无晏朝之失;
元圭授帝,涂山内助之功。
臣幸托忠盟,欣逢华旦。
虽铺闳休、镂玉牒,老将至云;
然陟高冈、怀金罍,遐不谓矣。
寿成圣节贺皇太后 南宋 · 赵汝谈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八、南塘先生四六
盛德在火,天开孝治之隆;
凯风自南,月届诞弥之吉。
一人拜庆,四海腾欢(中贺。)
恭惟皇太后陛下哲鉴烛微,化工藏密。
礼时为大,虽勉徇于帘帷;
道顺有常,每恪遵于轨辙。
揆辰初度,稽国典章。
寿觞举而慈颜和,何神不富;
灵芝生而景星见,其永无疆。
臣猥使远方,欣逢瑞节。
跋西昆之䌽仗,分隔尘踪;
挹北斗之琼浆,徒倾善瑞。
三清阁(阁之成以绍定壬辰六月甲子,上赐字以嘉熙庚子冬闰十二月甲子 南宋 · 吴愈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
惟皇上帝,弼我宋丕基,圣天子嗣大历服,寅畏天命,宫筑敬天之台,坐列钦天之图,陟降左右,无适非天,而揭处寓敬之地,凡可以为民祈天者,亦罔不留圣心。明德恤祀,百神受职。先是,江州太平兴国宫九天采访使者灵应彰灼,列圣褒嘉,册号应元保运真君,至是有诏增以二字,曰妙化,且亲洒三大字曰三清阁以赐之。龙文丽空,凤诏炳世,瞻仰传诵,震于四海,于戏茂哉!夫天得一以清,无声无臭至矣,道家者说上宫玉清,中宫上清,下宫太清,意者道本一元,气分三境,恍惚之中,有是象耶!凡天下道宇,莫不崇三清而事之。宫在庐山之阴,旧为采访使者庙。由唐开元迄于我宋,自庙而观,自观而宫,琳馆琼房,霞粲星列,徽称美号,先甲后庚,卓为天下伟观。独三清未有殿,管辖宫事臣熊守中谓非报本返始之义也,乃即真君殿之前,建巨阁以奉焉。盖经葺八年而始成,闳丽穹峻,称其教法,前帝后臣,神位严侐,礼备而道顺矣。真君之灵闻天下,我国家自六飞南渡,视庐山同五岳,凡疆埸之事祷焉,岁之水旱祷焉,盗贼灾异之变咸祷焉。赍香命官,其礼逾重,无谒不获,其受命如响。盖尝思之,惟天聪明,临下有赫,福善祸淫,亏盈益谦,要必有代天之耳目者,其殆采访之职欤!上帝命之以稽察四方,亦犹人主命臣以诹访天下,四时行而万物成,凡皆以佑我民耳。惟天佑民罔极,惟后为民祈天亦无所不用其极,此三大字之所以赐也。阁之成以绍定壬辰夏六月甲子,上赐之以嘉熙庚子冬闰十二月甲子。凡州之民,莫不蹈舞,愿刻金石,丕阐上帝之命,对扬天子之休,永诏万世。臣家世于庐山下,今幸待罪禁林,执笔歌颂职也。谨拜手稽首,叙其事而献诗曰:
庐山之胜,秀出斗旁。
参于衡岳,镇东南方。
民人所瞻,神天攸宅。
赍梦之祥,乃兴自昔。
惟天聪明,矜此下民。
监求其莫,恐有不闻。
惟神司之,云轺风马。
乃诹乃访,周游天下。
不疾不速,不察而明。
天何言哉,民无嚬呻。
是为福庭,列圣祗敬。
锡羡隤祉,有感斯应。
明明我圣,惟一乃心。
不显亦临,敢有弗钦。
宝画金扁,徽称明诏。
日月之揭,山川有耀。
邃殿在后,新阁在前。
如君当御,而臣仰焉。
时节冠佩,会朝帝所。
达民之情,佑我圣主。
民戴我圣,与天无极。
天佑我宋,子孙千亿。
民拜稽首,愿垂表经。
从臣刻辞,永锡休声(影印《道藏》册三二《庐山太平兴国宫采访真君事实》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