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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荐书 盛唐 · 王泠然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九十四
将仕郎太子校书郎王泠然谨再拜上书相国燕公阁下。孔子曰。
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
则仆所以有意上书于公。为日久矣。
所恨公初为相。而仆始总角。
公再为相。仆方志学。
及仆预乡举。公在官于巴邱。
及仆参常调。而公统军于沙朔。
今公复为相。随驾在秦。
仆适效官。分司在洛。
竟未识贾谊之面。执相如之手。
之正道。之要务。
焉得与相公论之乎。昔者公之有文章时。
岂不欲文章者见之乎。公未富贵时。
岂不欲富贵者用之乎。今公贵称当朝。
文称命代。见天下未富贵有文章之士。
不知公何以用之。公一登甲科。
三至宰相。是因文章之得用。
于今亦三十年。后进之士。
公勿谓其无人。何者。
长安裴耀卿。于开元五年掌天下举。
擢仆高第。以才相知。
尚书右丞王邱。于开元九年掌天下选。
授仆清资。以智见许。
然二君者。若无明鉴。
宁处要津。是仆亦有文章。
思公见也。亦未富贵。
思公用也。此非自媒自衒。
恐不道不知。有唐以来。
无数才子。至于崔融李峤宋之问沈佺期富嘉谋徐彦伯杜审言陈子昂者。
与公连飞并驱。更唱迭和。
此数公者。真可谓五百年挺生矣。
天丧斯文。凋零向尽。
相公日新厥德。长守富贵。
甚善甚善。是知天赞明主而福相公
当此之时。亦宜应天之庥。
报主之宠。弥缝其阙。
匡救其灾。若尸禄备员。
则焉用彼相矣。仆闻位称燮理者。
则道合阴阳。四时不愆。
则百姓无怨。岂有冬初不雪。
春尽不雨。麦苗继日而青死
桑叶未秋而黄落。蠢蠢迷愚。
嗷嗷愁怨。而相公温服甲第。
饱食庙堂。仆则天地之一生人。
亦同人而怨相公也。京房易传曰。
欲德不用。兹谓张。
言人君欲贤者而不用。徒张此意。
厥灾荒。云大旱也。
阴阳不雨。复曰。
师出过时。兹谓旷。
其旱不生。夫天道远。
人道迩。仆多言者也。
安知天道。请以人事言之。
主上开张翰林。引纳才子。
公以傲物而富贵骄人。为相以来。
竟不能进一善。拔一贤。
汉高祖云。当今之贤士。
岂独异于古人乎。有而不知。
是彰相公之暗。知而不用。
是彰相公之短。故自十月不雨。
至于五月。云才积而便散。
雨垂落而复收。此欲德不用之罚也。
仍闻六胡为孽。日寇边陲。
邦家连兵。来往塞下。
已西诸将必不出师。过时之咎也。
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
不知庙堂肉食者何以谋之。相公在外十馀年。
而复相国。险阻艰难。
备尝之矣。民之情伪。
尽知之矣。今人室如悬磬。
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
天则不雨。公将若之何。
五月有恩。百官受赐。
公官既大。物亦多有。
金银器及锦衣等。闻公受之。
面有喜色。今岁大旱。
黎人阻饥。公何不固辞金银。
请赈仓廪。怀宝衣锦。
于相公安乎。百姓饿欲死。
公何不举贤自代。让位请归。
公三为相。而天下之人。
皆以公为亢极矣。夫物极则反
人盛必衰。日中则昃。
月满则亏。老子曰。
功成名遂。则身退。
天之道也。今公富贵功成。
文章命遂。唯身未退耳。
相公昔在南中。自为岳阳集。
有送别诗云。谁念三千里。
江潭一老翁。则知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以自宽。
贾谊非流窜不能作赋以自安。公当此时。
思欲入京华。归老田里。
脱身瘴疠。其可得乎。
今则不然。忘往日之栖迟
贪暮年之富贵。仆恐前途更失。
后悔难追。主上以相公为贤。
使佐社稷。若弃德不让。
是废明君之举。岂曰能贤。
仆见相公事方急。不可默诸桃李。
公闻人之言或中。犹可收以桑榆。
诗曰。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此言虽小。
可以喻大。相公五君咏曰。
凄凉丞相府。馀庆在元成
苏公一闻此诗。移相公于荆府。
积渐至相。由苏得也。
今苏屈益部。公坐庙堂。
投木报琼。义将安在。
亦可举苏以自代。然后为朔方之行。
抑又闻屋漏在上。知之在下。
报国之重。莫若进贤
去年赦书云。草泽卑位之閒。
恐遗贤俊。宜令兵部即作牒目
名奏闻。而吏部起请云。
试日等第全下者。举主量加贬削。
条目一行。仆知天下父不举子。
兄不举弟。向者百司诸州长官
皆无才能之辈。并是全躯保妻子之徒。
一入朝廷即恐出。暂居州郡即思改。
岂有轻为荐举。以取贬削。
今闻天下尚有四百人应举。相公岂与四百人尽及第乎。
既有第差。由此百司诸州长官
惧贬削而不举者多矣。仆窃谓今之得举者。
不以亲。则以势。
不以贿。则以交。
未必能鸣鼓四科。而裹粮三道。
其不得举者。无媒无党。
有行有才。处卑位之閒。
仄陋之下。吞声饮气
何足算哉。何乃天子令有司举之。
相公令有司拒之。则所谓欲德不用。
徒张此意。事与京房易传同。
故天以大旱相试也。去年所举县令
吏部一例与官。举若得人。
天何不雨。贤俊之举。
楚既失之。县令之举。
齐亦未得。夫有贤明宰相
尚不能燮理阴阳。而令庸下宰君。
岂能辑熙风化。相公必欲选良宰。
莫若举前仓部员外郎吴太元洛阳。必欲举御史中丞
莫若举襄州刺史吴靳。清辇毂之路。
非太元不可。任台阁之风。
非吴靳不可。仆非吴靳亲友。
但以知其贤明。相公有而不知。
知而不用。亦其过深矣。
抑又闻之。昔闵子骞为政。
曰仍旧贯。如之何。
何必改作。凡校书正字
一例不得入畿。相公曾为此职。
见贞观以来故事。今吏部侍郎杨滔
目不识字。心不好贤。
芜秽我清司。改张我旧贯。
去年冬奏请。自今巳后。
官无内外。一例不得入畿。
即知正字校书。不如十乡县
明经进士。不如三卫出身。
相公复此改张。甄别安在。
古人有坐钓登相。立筹封侯。
今仆无尚父之谋。辥公之策。
徒以仕于书苑。生于学门
小道逢时。大言祈相。
仆也幸甚幸甚。去冬有诗赠公爱子协律
其诗有句云。官微思倚玉。
文浅怯投珠。吕氏春秋云。
尝一脔之肉。知一鼎之味。
请公且看此十字。则知仆曾吟五言。
则亦更有旧文。愿呈作者。
如公之用人。盖已多矣。
仆之思用。其来久矣。
拾遗补阙。宁有种乎。
仆虽不佞。亦相公一株桃李也。
此书上论不雨。阴阳乖度。
中愿相公进贤为务。下论仆身求用之路。
事繁而言不典。理切而语多忤。
其善也必为执事所哂。其恶也必为执事所怒。
傥哂既怒罢方解。则仆当持旧文章而再拜来也。
御史中丞晋州刺史高公神道碑 中唐 · 卢虔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四
大历七年冬十有二月辛酉御史中丞晋州刺史高公薨。
呜呼。天柱折
地维缺。岂止梁木其坏。
泰山其颓乎。中书令汾阳王闻之。
衣及于寝门之外。至哀不哭。
仰天久之曰。天丧余。
俾余何所依律。苟在饮公之化。
食公之德。莫不叩心绝气。
行号巷哭。其月乙亥
天王使中使来归我公之赗。赠潞州大都督
诏曰。狐裘濯冠。
勤固无歇。闭阁留牍。
尽瘁有终。谓公有古人之风。
故贶公以古人之节。传曰。
知臣莫若于君。岂虚也哉。
公讳武光。字叔良
其先渤海人也。曾祖正初。
左金吾卫中郎将。祖翰。
中散大夫常州长史。皇考庄。
皇左骑将军。代济忠贞。
保乂王室。累膺熊罴不二心之佐。
盛德之后。必有达者。
惟公生焉。公则将军之嗣子也。
在厥初生。自贻哲命。
弱而干父。长乃克家。
耻雕虫而不为。嘉从龙而或跃。
故能事亲克谐于纯孝。弼主必著其大忠。
忠孝并全。社稷之卫也。
以申警之勤。首职洛交郡安昌别将
昭忠信也。由是公忠壮自笃。
勤劳日宣。为国爪牙。
在帝左右。美尔攸绩。
于嘉乃勋。累迁至忠武将军
守左清道率。洎天宝末
会幽燕阶祸。公密奏辨疑。
詟履霜之渐。叩血流地。
上溅御衣。虽涉□之谏不从。
而竭忠之诚克见。帝嘉乃节。
右羽林将军知军事。及乱作。
公待罪阙下曰。臣始知之。
不能糜碎身首。启沃圣聪。
俾贼猖狂。药不瞑眩。
谁之咎也。敢忘其死。
帝遽锡公杂䌽二百段。瓶盘副焉。
曰。子言无隐。
朕甚嘉焉。言而不从。
朕之过也。惟今之谋言。
姑将以为亲。其年秋
公陷贼境。为贼所得。
贼议焚太庙。与清渠之役。
中使孙知古遇贼。若为衅鼓之事。
公节由义感。忠以勇成。
危言勃如。贼尔咸若。
是岁国庙不焚。中使复命。
公之力也。其有金镞淫夷。
南冠系俘。咸赖迓续以永其命者。
可胜言哉。其时贼议。
公本我唐之荩臣也。不可以握兵之要。
恐通内外之言。贼遂黜公出典故绛。
绛人闻公之至也。公来其苏。
公之牧绛也。我躬则阅。
虽外困贼命。而内绥我人。
亿兆协心。和乐且孺。
卒使包茅之贡。日臻乎行在。
及王师大来。公志克遂。
坠城归命。乃享无疆之休。
易曰。女子贞不字。
十年乃字。其是之谓乎。
入朝。肃宗诏复位羽林。
是岁年谷不登。长安饿死相属。
公飏言于上。请出禁卫之米以颁饿者。
上多之。乃俾公司出纳之吝。
翼日。饿隶复苏。
人赖家给。时谓之公致君迈于
不然。何博施之道广耶。
越月。除奉先
是邑也有不腆之赋。户人逋其邑三千。
公戾止未几。户人复归如初。
属虏难未已。时奴剌拔我凤州
皇上类能。俾公康乂。
公于是乎始有剖符之寄。公之始至。
克黜戎难。靖安西人
踰月政成。封内大理
俾其祸(疑)之盖。及身于仁寿之域矣。
其年秋。有诏迁梁州刺史
山南道观察。初商人吏那延
西人之子也。楙迁员来。
遇疾而卒。遂殚所得之资。
备送终之礼。明日。
死徒数百人咸造公庭曰。今有以见死者之幸。
我如此。不如死(疑)
其馀字人之恤。饮冰之洁。
不书可知也。君子曰。
高公天之百禄。永终无斁。
由是汾阳王美公之政无度。宝应初
以今上之命命公救濯于绛。加银青光禄大夫
绛人喜公之来。如见父母。
戎首师乾光皇甫大冲率徒数千。居郡之南山
食人马牛。夺人妻妾。
渴日为恶。不弥虔刘。
洎公之下车旬时。克浸仁风。
率复淳化。封域之内谧如也。
虽晋用随会。偫盗出奔。
舜举咎繇。不仁者远。
曷以为比。俄而汾晋阻兵。
关东渐弊。胁权相灭。
鲜克胥匡。以公独固大节。
仗大顺。初诱之以高位不从。
又逼以白刃不从。身几见危。
节终不夺。可谓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上徐闻忠壮也。
特进左金吾卫大将军。又转开府仪同三司
太常卿封渤海县开国公
食邑一千五百户。加朝散大夫
閒岁遇汾阳王。论晋倒悬之急。
若涉水之不济。由是上将公为舟楫。
克济其难。公自是以利往。
为晋康侯。加御史中丞
夫晋唐之旧也。介二大都之间。
达四康衢之要。贼臣之所雠敛。
王师之所蹂践。室尽阒尔。
田其荒兮。其有彼积之苗。
美哉之奂。则为武臣所有。
其秋。兴履亩之役。
行比屋之税。抚弱茕独。
不畏强御。晋人沐公之惠如庆云也。
一年逋逃复。二年田畴辟。
三年之外。中和之咏。
甘棠之颂。洋洋乎盈耳哉。
三年汾阳王复以公勤绩。
克闻于上。上俾公以尹河府。
浃辰之内。扬然有声。
晋人思公遗爱。铭颂贞石。
经始有典。不日成之。
睹而思仁。堕泪于下。
汾阳王闻之。复闻于上。
上诏公再造其晋。加乐安郡开国公
公之至也。大耋鼓腹而歌。
偫黎投杖而拜。武人总戈以驰突。
乐正交鼓而和罗。公既喜迓如云。
人亦沐公如雨。风生草偃。
政简人和。陶然日遂其性矣。
明年冬汾阳王秦陇不关。
藉公以筹其策。公罢侯于晋。
克扬西土之烈。无何。
遘疠虐疾。遂归休于宣平私第。
病日臻。既弥留。
银青光禄大夫绛州别驾赵公廉。公之爱婿也。
素知其为人名节清峻。气宇冲邈。
临终之日。托以后事。
而誓言于公曰。呜呼。
余不天。余之生也克艰难。
昔往蹇之际。不克抗臣节以死王事。
繄老母之故。赖皇鉴之明。
汾阳王灵。不汝疵瑕。
获保首领以免。今死丧荐至。
逃逭无所。汾阳王生成之恩。
不得而答。太夫人罔极之德。
何阶而报。天乎天乎。
谁察予之心乎。言终。
饮恨而殁。享年六十有五。
夫人陇西李氏。柔克宜家。
坤仪训内。享年不永。
先公而逝。大历八年正月五日
诏赠郡夫人。夫人以其月乙酉
合祔于万年凤栖北原。礼也。
公六典大郡。三掌禁兵。
清俭以立身。贞固而获殁。
谁谓高氏无君子。斯焉取斯。
太夫人陇西李氏。回已断之肠。
就终焉之礼。夫人天水赵氏。
誓同穴之志。为未亡之人。
嗣子长曰升。次曰昱。
咸在童龀。集蓼茹荼。
哭不绝声。尽而继之以血也。
虔忝吏末。曾工为文。
受命于爱婿赵公。俾光昭公之令德。
逖听遗爱。搦札而书。
不觉涕之沱若。跪而铭曰。
天赞皇明。而公克生。
钦若王事。有终于成。
乾乾惕厉。謇謇忠贞。
三主禁兵。六牧专城。
于穆性情。洋洋颂声。
九有作程。惟皇之桢。
胡不终吉。今天降疾。
祸升福黜。幽启明窒。
佳城郁郁。备物秩秩。
送终于毕。不思其出。
陇月宵吊。郊云曙密。
吁嗟高公。千秋此室。
武陵北亭814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郡北有短亭。繇旧也。
亭孤其名。地藏其胜。
前此二千石全然见之。建言而莫践。
去之日。率遗恨焉。
七年。诏书以竹使符授尚书水曹外郎窦公常曰。
命尔为武陵守。莅止三月
硕画元侯。平裔夷。
降渠魁。又三月
顺令率蒸民。增水坊。
火道。是岁大穰。
明年政成。农缘亩以勇劝。
工执技以思贾。因民之馀力。
乘日之多暇。乃顾其属曰。
郊道有候亭。示宾以不慁也。
虽闻兹地。韬美未发。
岂有待邪。自吾之治于斯也。
购徒庀材。大起堙废。
未尝植私庭。砻燕寝。
役必先公。人不余瑕。
调赋幸均矣。城池幸完矣。
而重浃辰之役。掠苟简之问。
卒使胜躅冒没。犹璞而不攻。
换符之日。遂复赍恨。
无乃遗诮于来者乎。言得其宜。
智愚同赞。于是撤故材以移用。
相便地而居要。去凡木以显珍茂。
汰污池以通沦涟。自天而胜者。
列于骋望。由我而美者。
生于颐指。箕张筵楹。
股引房栊。斧斤息响。
风物异态。大道出乎左藩。
澄湖浸乎前垠。仙舟祖軷
繇是区处。九月壬午
告休亭长受成。
赤车威迟。于以落之。
肃宾而入。圜视有适。
沈水北澳。阳山南麓。
𪐦焉蘧蘧。雄殿郊隅。
前轩舒阳。朱槛环之。
舞衣回旋。乐簴参差。
北庑延阴。外阿旁注。
芊眠清泚。罗入洞户。
初筵修平。彫俎静嘉。
林风天籁。与金奏合。
亦既醉止。州从事举白而言曰。
室成于私。古有发焉。
矧成于公。庸敢无词。
观乎棼楣有严。丹雘相宣。
象公之文律。煜然而光也。
望之宏深。即之坦夷。
象公之酒德。温然而达也。
庭芳万本。跗萼交映。
如公之家。肥炽而昌也。
门辟户阖。连机弛张。
似公之政经。便而通也。
因高而基。因下而池。
跻其高。可以广吾视。
泳其清。可以濯吾缨。
俯于逵。惟行旅讴吟是采。
瞰于野。惟稼穑艰难是知。
云山多状。昏旦异候。
百壶先韦之饯迎。退食私辰之宴嬉。
观民风于啸咏之际。展宸恋于天云之末。
动合于谊。匪唯写忧。
公曰。夫言之必可书者。
公言也。从事不以私视予。
予从而让之。是自远也。
其可乎。乃授简于放臣。
俾书以示后。后之思公者。
虽灌丛葽草。尚勿剪拜。
矧翚飞之革然。石刻之隐然欤。
朝散大夫检校尚书吏部郎中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清河县开国男太师崔公神道碑840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太师讳陲字平仲
清河东武城人太公望既封于营邱。
子伋嗣侯。伋之孙曰穆伯。
食邑于崔。遂以为氏。
后十四世至秦末东莱侯意如东莱之子伯基。
始居清河。又十五叶生炎。
为魏名臣。又九叶生休。
后魏七兵尚书七兵之弟曰寅。
乐安太守。公即乐安八代孙。
始以阀阅授郑州参军。力行好学。
于子道以孝闻。处伯仲间以友闻。
读易至编绝。以精易闻。
至德中。时有边警。
从师出征。公少有奇志。
思越拘挛以自奋。乃作伐鲸鲵赋以献。
既上闻。果器之。
会第五丞相以善言利得幸。尽付利权。
始有盐铁使之官。慎选寮属。
表公为介。转临晋县
处烦应卒。铓刃不顿。
再迁至大理评事。府罢。
河中府司隶参军太子司议郎韩晋公时为户部侍郎
掌邦赋。急于用才。
荐公为监察御史。主河东租庸之务。
寻转殿中侍御史。复迁侍御史
京东和籴使。建中初
德宗始亲万几。储精治本。
汉宣与我共此之叹。谓史臣求可当二千石良者。
遂以公带本官权知袁州刺史。期月有成。
诏书显扬。就加真秩。
益以金紫。居无何。
韩晋公丞相。制国用。
思公前绩。乃传召之。
京师。授检校户部郎中
辑池盐于蒲。修牢盆。
谨衡石。煎和既精。
饴散乃盈。商通而荐至。
吏惧而循法。民不絓网而国用益饶。
岁杪会其所入。赢羡什伯。
诏下褒其能。转吏部侍郎御史中丞
且加五等之爵。方倚以重任。
天富其才而不遐其福。享龄六十有五。
贞元七年二月二日。遘疾卒于官。
上闻悼之。即降悯策赠郑州刺史
赍钱五百万。以备饰终之礼。
明年八月二日。返葬于成周之偃师
从世墓也。夫人陇西李氏。
汾州司户参军咸一之女。生才子六人。
长曰邠。及公终时已为左拾遗
后至太常卿。次曰酆。
太府卿。次曰郾。
外台尚书。次曰郇。
今为廷尉。次曰鄯。
执金吾。季曰郸。
太常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今为尚书侍郎平章事如故。
惟夫人为姑臧冠族。以蘩组紃辅佐君子。
为令妻积三十馀年。以慈俭忠厚训诫诸子为贤母二十有三年。
永贞之初顺宗践阼。
泽流百叶。长子邠时为词臣草册书。
以文当晋阶。遂上疏乞移荣于亲。
俞之。特封清河郡太君
士林耸慕。皆自痛其不及。
邠为太常。酆为大农
咸白发贵绶。以奉膳羞。
诸季皆翩翩人杰。各以簪裾给事左右。
愉愉然承顺无违。鼎钟致养。
居然一室雍熙太和。言世荣者举无以比。
以子贵累封赠至凉国太夫人元和八年三月十六日捐馆舍。
寿七十有九。是岁十月十八日合祔。
太常尚书暨今相国。皆自中书舍人礼部侍郎
凡五贡贤能书。得士百四十有八人。
言兄弟者。许为人瑞。
崔氏之门六人。皆入南宫赐金紫。
其间三人历入侍郎。统而论。
四卿一相。两连率。
翰林学士。一执金吾
言冠冕者。许为世雄
姑臧李范杨卢世为婚媾。入于婚党。
无第二流。言门阀者。
许为时表。太常二子。
亦以才能同入尚书。璜为吏部郎
瓘为司勋郎。其他支孙未登金闺籍者。
诜诜然鱼贯而进。文业甚富。
而孝谨不衰。猗欤君子之泽。
其所从来。远而有光已。
开成已未岁七月甲辰相君受诏于朝廷。
始操国柄。仲月。
奉常事于家。礼成起慕。
悄然永怀曰。古者卿大夫庙有鼎。
墓有碑。皆铭之以纪先德也。
今备位宰相。敢不扬前人之耿光。
乃俾家老条白事功。资于学古者徵其词。
尚信也。又命宗祝卜柔日告于庙。
尽诚也。仪甚备而敬有馀。
斯所谓达礼之君子。遂刊勒如式。
揭于道周。铭曰。
奕奕四姓。崔为之冠。
瞻其门墙。倬若云汉。
善积家肥。子孙多才。
如彼榱栋。必生徂徕
太公之后。弥二千祀。
累如贯珠。倬见图史。
显允太师。丕承德基
构于其堂。亦既塈茨。
生逢艰虞。中外交师。
献赋伐叛。忠存乎词。
兵兴事丛。飞挽四驰。
历践剧职。视险如夷。
乃主平籴。乃分符使。
治粟为邦。其道一致。
蒲实近地。盐为利浤。
使车来思。刬弊立程。
吏廉商通。岁倍其赢。
奏课连最。德音张明。
就加执法。好爵兼荣。
天付之才。不与寿并。
生树德本。殁扬淑声。
里巷罢舂。音乐为停。
赠襚之礼。冠于公卿。
万石贻训。根于孝友。
太公种德。乃稔身后。
家有令子。妻为寿母。
二十馀年。人伦之首。
六子来侍。如龙如虎。
众妇来馈。维筐及筥。
佩玉鸣环。交响庭户。
申申秩秩。欢不踰矩
昔为望族。今为兴门
天爵人爵。蔚然两尊。
先德阴骘。黕如垂云。
孕和合粹。濯润本根。
景亳之原。图书之川。
汤陵之坛。磅礡回环。
世安其神。世嗣其贤。
聆德音者。拜于碑前。
司封员外郎赐绯崔贻孙兵部员外郎判户部案 唐 · 钱珝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一
敕。
具官崔贻孙
冠族以德。
范遗后昆者。
刚鲠清素。
代称尔家。
又能树立本根。
嗣守风法
为士之道。
自求必闻。
故朝缺美官。
思公举。
丞相以版赋之重。
用尔为佐理之才。
更迁右曹
往事吾相。
无谓司货籍者。
近乎俗吏。
而忽于躬亲。
使滋其烦弊也。
可依前件。
镇安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赠太师中书令程公神道碑铭1057年10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一、《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四、《黄氏日抄》卷六一、《续文章正宗》卷三、《文编》卷五八、《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一、乾隆《博野县志》卷七、光绪《保定府志》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文简公既葬之二年,其子嗣隆泣而言于朝曰:「先臣幸得备位将相,官、阶、品皆第一,爵、勋皆第二,请得立碑如令」。
于是天子曰:「噫!
惟尔父琳,有劳于我国家,余其可忘」?
乃大书曰「旌劳之碑」,遣中贵人即赐其家,曰:「以此名尔碑」。
又诏史臣曰:「汝为之铭」。
臣修与文简公故往来,知其人,又尝志其墓,又尝序其世德于冀公太师之碑,得其世次、官封、功行最详,乃不敢辞。
惟公字天球姓程氏
曾祖讳新,赠太师
曾祖妣吴国夫人齐氏。
祖讳赞明,赠太师中书令
祖妣秦国夫人吴氏。
考讳袁州宜春,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冀国公
妣晋国夫人楚氏。
公举大中祥符四年服勤词学高第,试秘书省校书郎泰宁军节度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并州寿阳县秘书丞监左藏库
天禧中,诏选文学履行,召试,直集贤院
今天子即位,迁太常博士三司户部判官
会修《真宗实录》,而起居注阙,命公追修大中祥符八年已后,书成,遂修起居注
祠部员外郎提举诸司库务,以本官知制诰同判吏部流内铨
契丹尝遣使贺上即位,命公迓之,使者妄有所言,公折以理,遂屈服。
其后又遣使贺天圣五年乾元节,天子思公前尝折其使,乃以公为馆伴使。
使者果言契丹见中国使者坐殿上,位次高,而中国见契丹使者位下,当迁。
议者以为小故,可许,虽天子亦将许之。
公争以谓契丹所以与中国好者,守先帝约也,一切宜用故事,若许其小,将启其大。
天子是之,乃止。
岁中,迁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丞相张文节公少所称许,而最知公,方除中丞文节当执笔,喜曰:「不辱吾笔矣」。
明年,拜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公性方重,寡言笑,凡所处画,常先虑谨备,所以条目巨细甚悉,至临事简严,僚吏莫能窥其际。
尝夜张灯会五门,大集州民,而城中火起,吏如公教不以白,而随即救止。
终宴,民去,始稍知火。
临军得告者言军谋变,惧而入白,公笑曰:「岂有是哉」!
监军惶惑不敢去,公曰:「军中动静,吾自知之,茍有谋者,不能隐也」。
已而卒无事。
其他多类此。
妖人自名李冰神子,署官属吏卒,以恐蜀人,公捕斩之,而谤者言公妄杀人,蜀且乱。
天子遣人驰视之,使者还言人便公政,方安乐,而诛妖人所以止乱。
由是天子益知公贤,召为给事中知开封府
前为府者,苦其治剧,或不满岁罢,不然,被谤讥,或以事去。
独公居数岁,久而治益精明,盗讼稀少,狱屡空,诏书数下褒美。
工部侍郎龙图阁学士,守御史中丞
久之,天子思其治,召为翰林学士,复知开封府
明年,为三司使
不悦茍利,不贪近功。
时议者患民税多目,吏得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
公以谓合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
议者莫能夺。
其于出入尤谨,禁中时有所取,未尝肯予。
宦官怒,言:「陛下虽有欲,物在程某何可得」?
公曰:「臣所以为陛下惜尔」。
天子以为然。
累迁吏部侍郎
景祐四年,以本官参知政事,迁尚书左丞
公益自信不疑宰相有所欲私,辄众折之,其语至今士大夫能道也。
初,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贬饶州
已而上悔悟,欲复用之,稍徙知润州
而恶仲淹者遽诬以事,语入,上怒,亟命置之岭南
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公独为上开说,上意解而后已。
是时,元昊叛河西,朝廷多故,公在政事,补益尤多。
而小人侥倖皆不便,遂以事中之,坐贬为光禄卿,知颍州
已而徙知青州,又徙大名府
居一岁中,迁户部吏部侍郎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
北京建,遂以为留守
宦者皇甫继明方用事,主治行宫,务广制度以市恩,公为裁抑之,与继明章交上。
天子遣一御史往视之,还,直公,天子为罢继明,独委公以建都事
公自知政事,以论议不私见嫉,被贬斥,已而稍复见用,遂与继明争曲直,由是益不妄合于世。
虽不复大用,而契丹方遣使数有所求,兵诛元昊未克,西北宿重兵,公于是时,天子常委以河北陕西之重。
留守北京凡四年,迁工部尚书资政殿大学士河北安抚使
庆历六年,拜武昌军节度使陕西安抚使知永兴军府事。
明年,加宣徽北院使鄜延路经略使马步军都部署、判延州,仍兼陕西安抚使
皇祐元年,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留守北京
其于二方,威惠信著,尤知夷狄情伪、山川险易、行师制敌之要。
其在延州,夏人数百驱畜产至界上请降,言契丹兵至衙头矣,国且乱,愿自归。
公曰:「契丹兵至元昊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降者乎?
闻夏人方捕叛族,此其是乎?
不然,诱我也」。
拒而不受。
已而夏人果以兵数万临界上,公戒诸堡塞无得数出兵,夏人以为有备,引去,自此不复窥边。
公于河北最久,民爱之,为立生祠。
明年,改武胜军节度使,犹在北京
又改镇安军节度使,在镇四年,犹上书言:「镇安一郡尔,不足以自效,愿复守边」。
书未报,得疾,以至和三年闰三月七日己丑薨于陈州之正寝,享年六十有九。
天子辍视朝二日,赠中书令谥曰文简
嘉祐二年十月十八日河南府伊阙县神阴乡张刘里。
明年,祫享太庙,推恩,加赠公太师尚书令
公累阶至开府仪同三司,勋上柱国广平郡爵公,封户七千四百而实封贰千壹百,赐号推诚保德守正翊戴功臣
娶陈氏,封卫国夫人
子男四人:曰嗣隆,太常博士
嗣弼,殿中丞
嗣恭,太常博士
嗣先大理寺丞
女五人,皆适良族。
谨按程氏之先,出自重黎
至休父,为周司马,国于程,其后子孙遂以为氏。
自秦、汉以来,世有其人,程氏必显,而各以其所居著姓,后世因之,至唐尤盛。
号称中山程氏者,皆祖魏安乡侯昱。
公,中山博野人也,世有积德,至公始大显闻。
臣修以谓古者功德之臣,进受国宠,退而铭于器物,非独私其后世,所以不忘君命,示国有人,而诗人又播其事,声于咏歌,以扬无穷。
今去古远,为制不同,而犹有幽堂之石、隧道之碑,得以纪德昭烈,而又幸蒙天子书而名之,其所以照临程氏,恩厚宠荣,出古远甚!
而臣又得刻铭其下,铭,臣职也,惧不能称。
铭曰:
程以国氏,世远支分。
因居著姓,各以其人。
公世中山,在昔有闻。
克大自公,厥声以振。
秉国钧,乃授将钺。
出入其勤,险夷一节。
帝曰噫欤,余有劳臣。
何以旌之?
有烂其文。
惟此劳臣,实余同德
忧国在心,匪劳以力。
二方有事,诸将无功。
俾我旧老,不遑居中。
间息近藩,庶休厥躬。
有请未报,奄云其终。
殁而后已,兹可谓忠。
惟帝之褒,其言甚简。
铭以述之,万世丕显。
卫尉卿致仕高公墓志铭至和元年十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七、《安阳集》卷四七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公讳志宁,字宗儒,其先渤海蓨人
唐末乱,远祖避地泽、潞而迁,遂为河南洛阳人
曾祖逵,祖潜,值五代多故,皆以儒术自富,不求闻达。
父素,能世其学,而喜言,高放不仕,以公贵,累赠尚书刑部侍郎
公幼沈敏,博学强记,未冠已能通六经,尤深于大《易》。
尝得疾至笃,忽梦神人以兵略授之,寤而疾顿愈,因取诸家兵法读之,了如夙习,尽得微奥。
于是益览子、史及阴阳谶纬之书,究古今治乱成败之迹,慨然以功名自任。
咸平中,举明经,授邛州安仁
丁刑部忧,服除,再调鄠县主簿
真宗方复唐六科以待魁杰之士,公乃上所著《平燕论》,应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京兆守向公闻于朝。
秩满,复上书论事,召对龙图阁
公极陈用兵方略,且言事莫备于《师卦》,因讲其卦于上前。
真宗大悦,亲谕公曰:「他日勿愁好官,朕将贵汝」。
寻免策试,特授大理评事
屡乘间赐对,必移刻,执政恶之,讽有司出公知越州萧山县
卫尉寺丞,徙知浔州,转大理寺丞
丁母南阳县太君井氏忧,服除赴阙,复数召对。
真宗尝谕二府大臣曰:「高某事业才识不可得,卿等宜善任之」。
既而面赐五品服,通判潞州
岁馀,复自言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召赴阙。
执政以制举非其时,罢之,特改太子左赞善大夫,换供备库副使、知祁州
居顷之,真宗不豫,公拜章请觐。
及对,密奏今上德业日新,愿早建东宫以安天下之心。
真宗大寤,面赐黄金五十两,还所治。
乃诏公凡所奏事,许附入内内侍省通进,无关银台
代还,改西京作坊副使、知赵州
真宗疾甚,公又拜疏,请东宫监国,以释万物之疑。
今上登极,转北京副使,改知沧州
天圣中河北大雨,伤民田,坏三十馀城,召归,为体量安抚。
公悉心经画,先赈恤而后力役,已而民安城完,天子以为称职。
东染院使,充益利路兵马钤辖
岁馀召还,转崇仪使,充河北沿边安抚副使,改内园使,知赵州,徙霸州
景祐初,上以公先朝屡陈建储监国之议,特受宫苑使达州刺史,以旌其忠。
继徙深、洛、隰三州。
赵元昊初反,公自隰上言,请乘贼未发,选骁将锐兵,分道急趋,覆其巢穴,所谓疾雷不及掩耳。
章十数上,不报。
徙知贝州
元昊举兵寇延州刘平石元孙陷于贼。
公叹曰:「前策不可复用矣」!
朝廷始思公言,亟召至阙,问今宜何为策。
公曰:「今将不达权谋,而兵未识法制,故败」。
乃请禁兵五百,以古阵法教之。
既成,上临试之,复下禁卫诸帅议。
诸帅皆出行伍,不达古法,乃曰与今所习异,不肯用。
公又言元昊北与契丹通,宜为备。
即命公为河北诸州安抚使,以经略之。
本道有嫉公之统制者,言于朝曰:「今特置使以启虏疑,不若俾兼他职而阴主其事」。
改授西上閤门使、知沧州
未几,虏果背约,以书要关南旧地。
徙知定州,改镇定路钤辖
公始以得时,自喜曰:「虏果敢先发,吾以术致其师,当一战以破之」。
日训饬士众,以期立功。
会朝廷遣使复通虏好,公雅志卒不遂。
即上章告老,诏以右领军卫大将军致仕。
公既得谢,乃与邓国张公太子少师任公暨休官诸老,凡九人,放怀林泉间,以诗酒相娱乐,追唐白傅九老之会,京洛好事家多图写而传之。
庆历五年中,天子思公,命就第访以边计。
公即以前在河北致敌取胜之画,及别陈制虏上、中、下三策上之。
朝廷嘉纳,赐以缣帛,复从其请,特改殿中监致仕。
享明堂恩,转卫尉卿
皇祐五年四月十一日,无疾而终,享寿八十三。
临终复出书一通,授诸子曰:「吾生无以报国,死而不言,其恨无穷」。
书奏,所言皆国家大务,天子怜之,录其三孙焉。
公少有大志,达权变,善论兵,而未尝轻与人言。
特为真宗所知,亟被进擢,不由荐引。
其后有所施设,而多为当涂者沮挠,故常自比淮阴武乡侯,而谓不遇萧何徐庶
人虽异其言,而朝廷不能果于信用,使功业不大见于世,时论惜之。
然历守河北边要诸州,及继领兵钤安抚之任,朝廷以北事倚公,其重如此。
则其驭边经远之术,用于时者,可胜载哉!
公于民政,专以仁惠为本,北人被公之化者,至今歌思之。
所著《皇王治统》、《文武经纬》、《太平助化策》《、儒将前议》、《兵机总要》、《周易化源图》,总名之为《阃外书》,行于世。
公四娶:陶氏,丹阳县
边氏,未及封;
韩氏,长安县,皆以淑行柔德,宗党贤之,并先公而亡;
马氏,今封京兆郡君,追往抚孤,义隆慈笃。
子八人:损、巽、贲、震,蒙,大理寺丞,皆早世;
复,前权抚州军事判官,天性孝谨,治父学,善议论;
渐,蔡州平舆县
涣,西头供奉官,皆自树立,志兴其宗。
女二人,长适兵部员外郎王田,次适右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赵及
孙男八人,孙女九人。
至和元年十月十九日,渐、涣举公及三夫人之丧,葬于河南县南乡某原。
前葬,复泣来请铭,归而暴卒。
公,余姊婿也。
既悉其生平出处大节,又感复勤孝而死于义,当铭。
铭曰:
天下之难,莫如用兵。
国之安危,士之死生。
公得之神,学而易明。
时果吾用,功其决成。
意公之策,大疑小行。
志卒不遂,归老于卿。
昔遇真皇,言从计听。
储副之议,发于至诚。
惟天所锡,寿考安荣。
诸子皆孝,力事所茔。
山东而安,伊西而清。
此藏公骨,不藏公名。
正献杜公嘉祐二年二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安阳集》卷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嘉祐二年岁次丁酉二月丁未朔某日,具官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司徒侍中杜公之灵。
呜呼!
自公勇退,于今十年。
天下日思,思公至贤
故每闻公之病也,众犹己之病。
今闻公之亡也,则相与骇而叹曰:元老之丧,天下将安所法焉?
况辱公之知,世无比旃。
虽愿百殒以赎公而莫得兮,其哀深痛切,非文字之可传。
然而因奠写诚,乌可无说?
含悲失次,举公大节。
祥符初,文则公杰。
巍取甲科,美誉四彻。
自时为吏,天性精勤。
驱烦判滞,明敏无伦。
不施鞭扑,吏畏如神。
凡守郡邑,政胥曰循。
凡主财利,法皆近仁。
中司执宪,纪律簪绅。
曰雍曰并,乃国方面。
命公镇临,天子安燕。
上曰公劳,来尹畿甸。
毂下亟清,枢廷是践。
公既大任,为国图宁。
力进忠良,正人汇征。
时羌之叛,与狄连衡。
公谋庙堂,二垂寝兵。
侥倖路塞,斜封不行。
有职颙然,坐观太平。
谗邪狺狺,卒坏于成。
作相百日,彼徒益狞。
齧公于兖,公道愈明。
公则告老,上允其诚。
旋营厥居,处于宋京
噫公之贵,不与众类。
不买田宅,不蓄声妓。
蔬食菜羹,缊袍布被。
奉己惟约,周人则义。
人难其常,公行独易。
至清之名,今昔无二。
噫公之退,与众复异。
棋博不亲,林泉不嗜。
枕籍百家,沉酣六艺。
诗笔日新,放怀怡志。
书法日工,或草或隶。
优游自娱,以卒吾岁。
呜呼哀哉!
公官一品,位诚不卑。
公寿八十,年非不耆。
在公享之良厚,何人心之甚悲?
盖以公还事而来,精明不衰。
忧国之虑,过于有政。
称善之勤,同于己为。
向使朝廷重惜公去,复公丞疑。
以十馀岁之康宁,翼亿万世之丕基。
则治胡为而不唐虞?
公胡为而不
噫!
众愿之终戾兮,不系公而系时。
徒凭使人,酹公一卮。
公乎公乎,已而已而!
尚飨!
北京韩魏公堂记元丰七年六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四、《司马公文集》卷六七、《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二二、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乾隆《彰德府志》卷二四、同治《畿辅通志》卷一七七、韩忠献公年谱、《金石萃编》卷一三八、民国《安徽通志稿·金石古物考》卷三、民国《安阳县志·金石录》卷六
没而祠之,礼也。
由汉以来,牧守有惠政于民者,民或为之生祠。
虽非先王之制,皆发于人心之去思,亦不可废也。
然年时浸远,人浸忘之。
唐狄梁公魏州刺史,属契丹河北梁公省彻战守之备,抚绥彫弊之民,民安而虏自退,魏人祠之,至今血食。
熙宁初河北水溢,地大震,官寺民居荡覆者太半。
诏以淮南节度使司徒兼侍中韩魏公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北京留守
公既至,爱民如爱子,治民如治家,去其疾忘己之疾,闵其劳忘己之劳。
未几,居者以安,流者以还,饥者以充,乏者以足。
群心既和,岁则屡丰。
在魏五年,徙判相州
魏人涕泣遮止,数日乃得去。
魏人思公而不得见也,相与立祠于熙宁禅院,塑公像而事之。
后二年,公薨于相州
魏人闻之,争奔走哭祠下,云合而雷动,连日乃稍息。
自是,每岁公生及违世之日,皆来致祠及作佛事,未尝少懈。
噫!
公之德及一方,功施一时者,魏人固知之矣。
至于德及海内,功施后世者,亦尝知之乎?
公为宰相十年,当仁宗之末英宗之初,朝廷多故,公临大节,处危疑,茍利国家,知无不为,若湍水之赴深壑,无所疑惮。
或谏曰:「公所为如是,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殆非明哲之所尚也」。
公叹曰:「此何言也!
凡为人臣者尽力以事君,死生以之,顾事之是非何如耳。
至于成败,天也。
岂可豫忧其不成,遂辍不为哉」!
闻者愧服。
其忠勇如此,故能光辅三后,大济艰难。
使中外之人餔啜嬉游自若,曾无惊视倾听窃语之警,坐置天下于太宁,公之力也。
呜呼!
公与狄梁公皆有惠政于魏,故魏人祠之。
然其为远近所尊慕,年时虽远而不毁,非有大功于社稷,为神祇所相祐,能如是乎?
梁公之功显,天下皆知之。
魏公之功隐,天下或未能尽知也。
然则,魏公不又贤乎?
宜其与梁公之祠并立于魏,享祀无穷。
公薨后九年,魏人以状抵西京,俾光为记,将刻于石。
窃惟梁公二碑乃李邕冯宿之文,光实何人,敢不自量!
顾魏人之美意不可抑,又欲以其所未知者谂之,故不敢辞。
时元丰七年六月丙戌涑水司马光记。
范忠宣公行状(上)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七
公讳纯仁字尧夫
幼警悟,五岁知读书,八岁从群儿戏,能以其所授书为之讲说,正席环侍,剖析有理,文正奇之。
十一遭楚国丧,哀毁如成人。
文正仕渐显,一时知名士多所延揖,如孙复石介胡旦李觏辈,率命公从之游。
乃博通群书,为文无有长语,切于语事。
文正曰:「是必能世吾家」。
文正恩,起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及第,知常州武进县,辞不行,改许州长葛辞。
文正曰:「彼远固有名,此才数舍尔,何辞焉」?
公曰:「本不欲去亲侧,远近非所恤也」。
文正薨,家贫无归,借官屋以居,仅芘风雨。
长兄早得心疾,不省事,门内几百口,公实主之。
人不堪其忧,而上下无一言之异。
服除,始就仕。
贾昌朝大名,辟公掌安抚司机宜文字。
公曰:「方北道多事时,彼将以我为助,义不当免,其如吾兄相与为命何」!
人固彊之,曰:「偕行何妨耶」?
公曰:「兄之疾一作,则数人不能制。
未论官守,不得专在侧,此去隔大河,万一中流疾作,则我必与之俱溺矣」。
再辞,遂已。
宋庠荐公堪馆职,召试学士院,公以兄疾辞。
再召,又辞,卒不赴。
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民不知蚕,公曰:「是可缓耶」?
乃课民种,后纺织比他郡为多。
既去,思公不已,至名其地为著作林。
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
会昌朝守许,事无巨细,待公而后决。
知开封府贾黯辟公知襄邑县
凡隶官屋舍,无一椽不更,而民不知劳。
县有牧地,岁牧马,率纵之,坏民田,前此莫之禁。
或诉于公,即捕而杖之。
主校抗声曰:「令敢尔耶」?
遽白其事,诏劾公甚急,公曰:「非令所当杖,然民吾子也,又兵实资田以养,安忍坐视其抑哉」?
亟自列以上,寻报免。
令遂兼领牧地,盖自公始。
天久不雨,下将艰食,公命贾贩者辍他货,一意积粟,而告之曰:「异时之出,吾当为尔宰」。
果如其计,赖以全活者甚众,利及旁境。
大兴学校,号舍饮食,毕自区处,来学者益盛。
比自公湖外归,邑人夹道焚香罗拜,逆挽公舟,唯恐其过之速也,距公去四十馀年矣。
河南东路转运判官,召为殿中侍御史,未拜,迁侍御史知制诰
钱公辅缴词头,责滁州团练使,公言:「此其职事也,言虽有过,情则无他。
陛下近诏求直言,而侍臣未闻有所献,得非以公辅为戒耶」?
又言:「自公辅贬谪以来,朝廷除授宁免失当?
臣下不敢言,亏损圣德,无甚于此」。
京师大水,公请诏侍从官各上封事,指陈时政阙失,馀官依次转对如故事。
又乞罢秋宴,以承天戒。
时更定江淮荆湖福建路盐法,公请并依两浙法减价,并下三司别定私贩之令。
又言日近杂学士待制修撰太冗,宜立定员数。
又乞为颍王东阳郡择保傅。
又言岁上辛祀天南郊,致斋日当圣寿节,乞上寿不用乐,以明克己奉天之意。
有诏两制依典礼议濮安懿王称号,封册已定,而政府议不同,复有诏权罢。
公谓同列曰:「此大事也,不可不辩,盖将有甚者焉」。
乃上疏曰:「陛下昨受仁宗诏命,亲许为仁宗之子,至于封爵,悉用皇子故事。
以至纂承大统,天下以陛下为仁宗之子,与前代入继之主,事体不同,愿以大公断之」。
特降诏旨恭依两制所定。
相次果议尊濮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又疏曰:「仁宗当盛年,立陛下为子,皇太后不避六宫之怨,力赞先帝,保育陛下,是皆欲陛下继统承祧,一意大业。
不期陛下率然建为此议,上则违先帝之意,中则伤太后之心,下则失天下之望」。
又奏:「欧阳脩首开邪说,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请寘于理」。
累上章未报,公遂缴纳告身,居家待罪。
皇太后俄出手书,申追尊殊号之议,寻降敕命奉行。
公言:「此事始因中书之谋,陛下谦慎未行。
太后曾下手书,切责政府,因此权罢。
始末不同,天下将何以取信?
此必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假母后之命以行其志,或乃出于逼胁。
愿察臣言,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择而行之,何必以母后为说」?
既而促公供职,公言:「太后与政府大臣并受先帝顾托,言犹在耳,永昭陵土犹未乾,岂遂忘而弗顾」?
再有旨起公,公言:「臣不能早悟陛下,罪益深重,岂可复居言路?
臣之心有死无二」。
中书劄子督迫公出,公乃录前后未降出凡九章回申,又申御史台,殊号之议遂止
公犹未已,乃出公通判安州,移知蕲州,改京西提点刑狱
未到,移陕西
未到,权陕西转运副使
未到,权京西转运使,复移陕西
召对,神宗问公曰:「卿在陕西久,必精练边事,城郭甲兵粮储如何」?
公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
上愕然曰:「卿才如此,朕所倚赖,而职事皆言『粗』,何也」?
公曰:「粗者未精之辞,然如是足矣。
臣愿陛下无留意边事。
陛下若留意边事,则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夷狄,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縻费赏爵。
不唯目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深留圣虑」。
公又奏:「王安石变更法度,物议沸腾,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曰:「何谓不见之怨」?
公曰:「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此不见之怨也」。
上曰:「卿才如此,善论事宜,为朕条陈古今治乱,可以为鉴戒者以闻」。
公遂作《尚书解》以进:「皆文武之事也,治天下无以易此,愿陛下深究而行之」。
尚书兵部员外郎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公辞不允。
边帅种谔坐擅兴,谪湖外,俄除秦州都监
公言:「朝廷既许夏人纳款,及谓取绥州非本意,今便令处边任,不唯致夷狄疑阻,亦无以戒励沿边生事之臣」。
又乞催促赍夏国封册诏书,使人进发,所贵朝廷恩数速达异国,而疆埸早得宁静
集贤院、同脩起居注
公五上章辞,不允,乃促公受敕。
公既不获免,益思所以为报。
公尝谓人主之势既重,而又堂陛阻绝,非开广聪明,则下情无由周察。
顷虽有言,止缘一时之事,事过即已。
今须推而行之,以防壅蔽。
乃上疏言:「两府之下则有侍从官,实古九卿之职,是宜朝夕论思,同国休戚。
今则只将主判司存便为己之职事,宠亚四辅,报同庶僚。
人情既习因循,朝廷不知考核,或有时政得失,唯能退有后言,处之不惭,仅同胡越。
愿降诏督责,凡朝廷阙失,并须论列」。
其所上章疏,付政府诠定,量加赏罚。
时上新即位,躬亲庶政,公言:「尽心所务,督察细事者,有司之职;
经国阜民,选贤任官者,宰相之职;
容载如天地,广大如江河,巍巍荡荡,无得而名者,王者之德。
愿陛下潜晦颐养,择相而任,广听纳,察迩言,使愚智效力,上下尽心,自然端拱垂衣,太平可致」。
又言:「近日御前拣退年老将校,皆是久历艰辛,累岁戍边守之人。
既因对御选择,将来殿前马步军司便为永例,此军政也,不可不察。
望于其间取稍堪部率者,改隶已次军分,以示人主隐恤知难之意」。
秦州孙永以守边失策,诏以李师中为代,公言:「帅臣尤须久任,方能练习事。
若屡更则难责其效,而又百事从而变易,兵民无不烦扰。
兼永忠谨镇静师中任术躁动,不若责后效,依旧在任」。
又请用庆历中故事,增置谏官,以广言路。
又请重定县考课之法,以防滥奏。
神宗切于求治,臣下多自疏远召对,延访得失。
公言:「小人之言,闻之似可采,行之必有累。
盖其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急于奋身,不思害国,愿加深察」。
又言:「走马承受妄有论奏,动摇帅臣,过索承奉,其言不可轻信」。
又请宣谕执政,如有妄奏边事及曾惹引生事之人,不得与边任。
又请委监司体量走马承受,不得于条约外妄陈边事及言人长短。
其所入文字,乞降出公行。
京东转运使陈汝羲进羡财,及以官绵折还和买绢价,荆湖北路孔延之进纳入官,本户不充则令三四户共买一官。
公请重行贬谪,以戒聚敛辱国之臣。
富弼再相,辄辞疾,家居谢客,屡诏不起。
公言:「起布衣,仁宗擢为宰相,先帝暨陛下倚为旧德,四方士民以为贤臣。
当自任天下之重,而尽陈其所欲为。
而乃恤己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向背失宜。
与先臣最厚,臣待罪谏垣,不敢通私谒,以致忠告。
愿陛下宣示此奏,使弼循省,以供厥职」。
又奏:「唐则天以僭窃之政,务求多士,以收人心,广臣下,举荐兼人,亦得自举。
选任虽冗,然犹多得人材。
姚崇宋璟相继时出,开元之治,实有赖焉。
愿诏内外之臣各举所知,以备选任」。
御史中丞吕诲以言事降黜,公言:「,正人也,愿留之左右,以劝忠良」。
又奏:「臣前此面奉德音,令臣具陕西利害,今列十事以进。
一、于邠宁二州移置帅事。
二、择帅府通判,令兼经略判官,专董粮草。
三、罢监牧,以其田为营田
四、委帅臣监司裁省冗占官兵
五、新城中武艺人于近里州差使,候有警急,旋行勾抽。
六、沿边次边乡村酒场,月课不满二万贯者,并停闭城寨酒课,不务增羡。
七、通解盐茶马于转运司
八、依秦汉军功爵级置散官牙校名品,募人入粟,以实边备。
九、沿边置榷场,以并杂货博易,仍通入解盐额。
十、陕、解、虢、绛四州,岁差夫采斫黄河梢木,并以官钱收买」。
神宗一日谓公曰:「取士之法不均,行之虽久,不能无遗才」。
命公条其利害,公曰:「祖宗以进士一科为盛,公卿以降,多此涂出。
然所举之业,东南、川陕之士最工。
礼部只合西北而考之,故东南、川陕多得而西北少。
设欲明示区别,不无寄贯巧伪之弊。
愿诏郡邑严养士之法,每下诏责长吏学官取本贯及曾入学满二百日有行者,于解额中分三分之一送至礼部,则别为特举一科,只试论经义,明记路分,考校优,立所取之数,至御前赐第亦如之。
若是则均矣」。
又乞诏政府台省馆阁经筵监司并数路参取,无拘有无出身。
著作佐郎章辟光请岐王出居外第,公言:「亲王居外,自有故事,岂容小臣辄生间言?
万一岐王闻之,不安其处,则伤陛下友爱。
防微杜渐,不可不察」。
三司判官张靖陕西转运使薛向博买盐马不实事,诏就劾,而已前知矣,兑换藏匿,唯意所任。
至,而欺罔之迹已不可得,反坐谪,发运使
公上疏极论:「赏罚之失,致天下疑。
陛下责君子太重,奖小人太深。
许风闻言事即坐左迁,违法罔上骤加进用。
在陕七八年,一旦体量,不能尽见虚实。
责君子太重则忠臣难立,奖小人太深则奸邪易滋。
微臣耻枉尺直寻,陛下不可启宠纳侮。
望追还二人之命,以正赏罚」。
又言:「陛下但爱向小有才,可备驱使,其诈佞不足深虑。
此臣所以竭力陈论,死而后已。
兼臣在陕西,亲见其奸,不独坏法,民实被害。
上有大臣主张,下有小人鼓誉。
众虽深疾,在陛下无由得闻。
今又被旨体量之人遽先坐谪,而小人奖用益深,复使均输六路,则必增其奸计巧于前日。
且复人人以为戒,谁复有言?
是纵裴延龄之诈妄,极皇甫镈之诛求,为朝廷敛怨害民,使陛下财聚人散」。
又言:「臣曾奉德音,欲脩先王助补之政。
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必将剖割生灵,敛怨基祸。
盖是中书不合差除,致累陛下圣德」。
章十馀上,展转详尽,其意欲人主之必听也。
是时王安石初秉政,置三司条例司,兴青苗、役法,分遣专使诣诸路搜抉遗利,将尽变祖宗法度,同己者进,异己者逐。
富弼赵抃唐介日交论于上前,或以疾辞,或以事去,或以至发疽而死。
司马光吕诲范镇章疏论辨,每进对亦必极口指陈,中外纷然。
公曰:「君子信而后谏,未信以为谤己,姑取必于听纳而已。
逆耳之言可遽效耶?
不若驯至于深切,则庶能售」。
以故公自陕西召对,因事以及安石者,无一疏不反复开晓。
至论薛向均输,则渐至于深切。
于是上疏言:「臣自到谏垣,方见陛下进用王安石,与士大夫相庆,以谓儒者得用,必赞陛下行三代之政,脩己安人之务。
安石台官,天子耳目,将使警察百辟,以防侥倖。
今琦等一言柄臣,便蒙降黜。
况在廷大半趋附,陛下更以法令驱之,使畏大臣,则其势将无不至。
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
人材不可以急求,积弊不可以顿革。
所以景帝削七国之地而晁错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兴。
宋襄公急于求霸而致丧师,唐文宗急于除奸而训注祸作。
帝王之图治,必显仁藏用,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德以积累而大。
通其变使人不倦,神其化使人不知,无为而天下自安矣」。
又疏:「六路均输为害,借《周官》赊敛理市之法,谓可以夺,兼并百物,其实乃商贾贱买贵卖渔夺之术。
久之不免抑配民间,邀求羡息,罔上毒下,有伤盛德。
盖上率下以俭,上化下以勤。
上下勤俭,则自然公私有馀矣。
愿速诏罢之」。
公以数言事未见听,因见上自陈曰:「臣言可用,愿加采纳。
臣言不可用,愿罢臣言职,重行贬窜」。
上曰:「官家留卿,不可求去」。
公曰:「臣为言事官,言不信于陛下,虽圣恩隆厚,臣愈难当」。
遂居家待罪,上察公不可彊,乃罢公谏职,移公管勾国子监
公求去愈坚,执政密遣人谓公曰:「议除知制诰,可出视事」。
公曰:「斯言何为至哉?
得用过于得美官,如不用,万钟非所愿也」。
又再乞早赐责降,不从。
公言多激切,神宗每优容,而所上章疏未尝降出,左右近臣亦不得而知,盖防执政之或闻也。
而公每宣乞付中书枢密院施行。
至是公尽录前后章疏申中书安石见之怒甚,携以告上曰:「范某狂妄如此,不可不重贬」。
上曰:「范某无罪」。
安石争不已,上久之乃曰:「与一善地」。
遂以公知河中府
盖方用安石,故屈公,令少避也。
未几,移成都府路转运使
安石憾不能释。
而谓新法行之民间多不便,公盖尽论,仍戒州县不得遽行以待报。
安石愈怒,命其客李元瑜提举常平官,且伺察公,将遂害之。
钩索捃摭,无所不尽,卒亦无所得。
公竟坐谢景初李杲卿游宴事,为失觉察,降知和州,移邢州
未到,进龙图阁,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
因入觐,神宗见公,喜曰:「卿父在庆有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也」。
公谢曰:「臣不肖,何足继先臣」!
又问曰:「卿兵法必精」。
公对曰:「臣儒家,未尝学兵」。
上曰:「卿久随侍在陕西,必熟边事」。
公对曰:「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
且今日事体恐不同」。
公察上意,欲攘夷狄,开边境,徐对曰:「臣不才,陛下若使缮城垒,爱养百姓,不敢辞。
开拓侵攘,愿别谋才帅」。
因坚辞。
上曰:「卿才何所不能,但不肯为朕悉心尔」。
公对曰:「臣子之于君父,杀身且不避,岂有不尽心之理?
但陛下所问,悉非臣所长,不敢上欺」。
公又辞,上曰:「不可」。
明日上谓韩绛曰:「范某论边事一何疏耶」?
退而问公,公即以对上之语语
叹曰:「非我所及也」。
上之谋,公、适与闻,故及之。
庆大饥,道殣相枕籍。
公到,遽发常平米赈贷。
僚属愿请而后行,以避不用赦原之令。
公曰:「报到则无及矣,当独任其责,何复累君等耶」?
民遂苏复
敛殣为聚冢,已而惧无以继,忽蓬结实延袤原野,类而甘,食之可饱,境内以足。
前此民谣曰:「饭来即饱」。
方公命下,民相告曰:「范果来矣」。
至是民德其祥,仍收所馀以实仓廪,益市耕牛谷种,分贷垦殖殆遍。
雨旸随祷而应,岁大熟。
或谤公赈发过多,全活不实。
朝廷遣使按视,皆曰:「公实活我,其忍累公」?
乃相与兼昼夜输还,使到已无所负。
其穷核至发冢数骨,卒无所中。
公知环州种古执属羌为盗,奏流南方,过庆辄声冤。
公以属吏果非盗,乘间讼,公为挟情变狱。
朝廷遣御史制勘狱急而情不可得,反诬告,然朝廷终不舍公。
鄜延吕惠卿密奏公擅回宥州牒,坐是落职,知信阳军
方公召对,合四州之民无虑数万,遮道涕泣,挽公马,不得前。
皆曰:「公擅回宥州牒而反坐狱,我生不如死」。
至是有自投于河者。
又有小儿数十号哭,以诗送公,西州至今传诵。
齐州,或谓公齐俗凶悍,轻为盗劫屠贩,治不峻急不能戢。
公曰:「我宽乃性也,矫以猛则不能久,适取玩尔」。
狱至不能容,公问其然,则皆不当系,不敢出。
公曰:「不出奈何」?
曰:「出则官所病也」。
公曰:「终如是安乎」?
曰:「姑待其瘐,用以除民害」。
公曰:「是岂天理耶」?
尽呼出立庭下,而令曰:「尔等害民紊官,莫不欲尔为瘐者。
茍能自新,我将生尔」。
皆叩头如令,后犯法者至减常岁之半,而狱几空。
以连丧子,请宫祠,诏以公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再知河中府
保甲教阅甚严,非老弱不得在家。
诸路专置官提举,督责按劾,耸动天下。
公曰:「妨农无甚于此」。
三上疏请辍其力,以应岁事之急。
俟其隙,计日补之。
遂乞计一岁应教之日,并就閒月馀日,令并归业,请著为令。
又乞选武艺精熟人材可观者,以次选用,其颓堕者刺充军。
录事参军宋儋年暴卒,公疑其非命。
即遣子弟家人与后事,微得其遇毒,乃下吏,果如之。
其谋琐细,悉如公所料。
直龙图阁,帅庆。
哲宗即位宣仁圣烈皇后权同听政,诏中外实封言事
公上疏,请凡在官,各陈本职事及所经历利害,无间远近;
仍设科条,须随事具因革,亦可因之以识其人。
时边事未宁,绝西夏岁赐之物,方议还其所赐,或以谓夏国困弱不足虑。
公乃录光武《报臧宫马武诏书》上之,又引孟子「以大事小,可以保天下」之语为据,并谓邈川首领温溪心所言夏国大旱无苗、难集人马为不足信,务欲休兵息民。
已而,夏人入贡极恭顺,然每顿市物过平日之数,谓恭顺为悔过,市物多为于我无疑间。
公言:「恭顺非本情,多市物似不为频来计。
恐于分画地界之际,阻兵胁盟,愿戒边臣益加严备」。
天章阁待制,以兼侍讲召,道拜给事中,辞不允。
公以谓:「人君当正心诚意,以仁为体,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
然后发号施令,为宗庙社稷之福,岂务章通句解,以资口舌之辨哉」?
公每进讲,必反复开陈,期于人君可行而后已。
于是司马光初相,将尽改熙宁元丰以来法度,公闻而叹曰:「先帝励精求治,十九年间,寤寐三代之君,如旦暮相与䌷绎。
但大臣用心太过,希合者不计可行与否,趋风迎意,私致先帝寤寐之求,旦暮之遇,转而之他。
今特去其太甚者可矣。
又须徐徐经理,乃为得计」。
一时与同者,多指公为好名。
公闻而叹曰:「是又一王安石矣」。
又曰:「差役一事尤不可暴,当择人付之,使之施行,以审利害,方可去取。
然而不独此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法度无不便者」。
既见光,即以所上役书稿示公,公曰:「方欲有请也」。
力陈不售,又作书告曰:「此法熟议缓行则不扰,急行则疏略而扰。
委非其人,其扰滋甚。
公忍以扰,重毒吾民耶?
大不类公所举,或已奏难回,则可先行一路,以观其究竟」。
不从,而持之益坚,公曰:「不从容尚有说,遽尔以益坚之请,是使人不得言尔。
不言,人孰不能,亦可以赞公茍取容悦者。
若果尔,何如少年合介甫以速富?
安用彊颜于此,以媚公求合哉?
公未可以我心至诚,便为民受其赐也,不胜忧惧」。
又欲进士得朝臣保任,乃许应举。
公曰:「不可,此议已行,人不我同,则虚劳思虑,而失宰相体;
若遂从,则众人莫如公者。
正人退,而谄谀得乘其间。
不独乘间,且将增饰以迎公意。
推此以往,何所不至」?
既而都堂召公计事,退而上言曰:「三省枢密院召臣议边事,臣已随问略对矣。
欲降诏,则臣对以解仇释怨,罢兵息民;
欲审察敌情,措置事机,则臣对以专委帅臣
欲弃地,则臣对以不可徒然便可与换易,陷蕃兵民。
此安危所系,而执政所异同。
计陛下深居九重,不易裁决。
愿赐对上前,使得详尽」。
上寻遣中使赐御膳及实封劄子问公曰:「夏人自升遐,累遣使入朝,外虽恭顺,中则未测。
向日所得城寨,守之弃之,何者可久」?
公对曰:「今闻夏人将到,请择押伴臣僚,使与推诚语,论圣政好生恶杀、舍己从人之德,以索其语。
如其意在得地,则以换易谂之;
如无说,则以此事付延州赵卨俟。
其押生口至界上,乃迁入城寨居人,勾集虏到生口人,与地相交还。
然后罢兵息民,以图无前之利。
臣所以乞责之臣下者,虑其言不婉顺,有亏国体尔」。
又奏乞依嘉祐敕,重定案问举首之法。
又奏:「四方谳请大辟案,见依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诏书。
臣窃校之,降诏以后,比旧断死者无虑数倍。
罪疑惟轻,宁失不经。
得失甚明,望委执政必决于上,而降除误奏之罪,则可无冤滥」。
吏部尚书,公再辞,未报,俄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有旨:诰命更不由门下省,径付外行下。
时夏人在廷,上欲公遂任此责,而公与司马光联亲,虑引嫌有言,稍稽入院也。
公既辞,又指此为嫌,不允。
公知上意所托,乃力陈前议,而同列或难之,持久不下。
公偶移赐告,遂上疏具三策以献。
以地易人,一也;
兰州定西城,二也;
塞门吴堡义合二砦与之,三也。
又乞还地之外,每送到一汉人,支绢十疋,以诱其利心,而人尽可得。
章惇得罪去,父年九十岁,议与一便郡,已行矣,而言者遽止之。
帘中宣谕三省,今后不得如此,似形责戒。
公言:「置往咎而念其亲,与夫从谏不惑,皆陛下甚盛之德。
然戒约之言,君臣之间,不免形迹。
二三大臣多是老于患难,进之犹恐不及,若更退之,不免顾避,自防翻怨,无所裨益,而偷合茍容之人进矣。
又闻宣谕:『假令私家尊长有所怒,卑幼岂容宽解』?
臣愚以为不然。
人主之量如天地,岂得更有喜怒好恶?
臣恐佞人谗间,以惑聪明」。
乃引唐魏徵太宗语:君臣一体,若有形迹,邦之兴丧,未可知也。
公自以不次被遇,尤思所以为报事。
虽非所与,必亦竭尽启沃。
邓州邓绾扬州,言者指旧事,论斥甚急,公于帘前极论以为非,退又上疏言:「已经先朝责降,今来因人易地,岂可再有所贬」?
三上章,反复开陈,期于必省。
又言:「臣曾蒙差知襄州,因奏罢。
今日之言,盖上惜朝廷事体,下以安人情反侧。
尚恐进呈之际有所移易,不免再三冒渎」。
上遣中使密赐批语,以谓:「当时希合者众,若人人而责,则事无穷已,似非安静之道。
欲作一诏书,谕以更不行遣,当各安职业,令改过自新。
如何?
卿更具可否奏入」。
公奏:「臣伏读批旨,不胜感叹,望只以此意付词臣润色,以成训诰之美」。
学士院试馆职人苏轼草策题,言者论其引用不当,公言:「乃临文周虑不至,本非有罪,而闻言者不已。
臣深恐万一施行,则相与论辨纷纭,不免上烦处画。
望召言者,谕以朝廷置谏官,盖欲补阙失,辨邪正。
人臣小过,本无邪心,不须深论。
若其引咎求去,则云朝廷不欲以小事轻去言者」。
司议太皇太后册礼,依明肃皇后故事,御文德殿受。
公乞不用此例,又言:「近日以久无雨,上心焦劳,群下利病宽恤殆遍。
独禁军教阅主兵之官牵于赏罚,不复究察,颇闻嗟怨,有伤和气。
望诏有司,并依祖宗故事,各量人力为石斗,察其偷墯而不系赏罚,则自然相济」。
公在枢密,以进退人材,盖大臣之事,而地参丞弼,乃不得与闻,遂因旱上疏言:「古者多因菑异求访直言,所以宣导人情,以防壅蔽。
陛下即位之初,所得应诏章疏,其中必有可采。
愿选官置局,随宜行下」。
公奏:「尚书六曹,诸路监司,多执文害事,以致冤无所诉,亦宜取索元案看详,求访边防利害,军民疾苦,务从宽恤」。
韩维有旨与外任,公言:「论议赏罚,直前尽心,未闻别有大过。
遽然罢去,必有人谮毁,致误陛下。
任贤不终,失进退大臣之节,乞追寝前命」。
按:《范忠宣公集》卷一八至一九。
天章阁待制杨公墓志铭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范太史集》卷三九、民国《绵竹县志》卷一六
公讳绘,字元素
其先出于汉太尉震。
八世祖珂仕汉州金堂,卒官。
子膳为国子祭酒,从僖宗,葬金堂君于绵竹,因家焉,遂为绵竹人
曾祖讳晔,祖讳充。
考讳宗道,有隐德,乡党尊敬,以公贵,累赠光禄大夫
曾祖妣宇文氏,祖妣何氏。
妣李氏,累封广陵郡太君
公幼聪警隽拔,读书五行俱下,老不复忘。
专治经术,工古文,尤长于《易》、《春秋》。
无为山著书,自号无为子
以其学背时好,名所居曰自信堂
皇祐五年进士第二人,授大理评事通判荆南府
丁光禄忧,服除,召试学士院,改太子中允,充集贤校理,为开封府推官,赐服绯鱼,权判官
库吏积年盗用官钱,因赂守者,事觉,株连系狱二百馀人。
公白尹,许诖误者自陈,悉获免。
开封繁剧,府僚日力不给,公从容有馀。
仁宗知其才,欲擢寘侍从执政以公年少,抑之,改判三司户部勾院
以母老,求领郡,得知眉州
奏课第一,徙知兴元府
未期年,狱空者二百八十馀日。
英宗书公姓名于寝殿,未及用。
神宗即位一月,召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知谏院,赐服金紫。
诏遣押班王昭明、管勾御药院王中正李舜举使陕西勾当公事,公上言:君之始年,要在端慎。
方天下拭目倾耳,以观听新政馆阁台省之臣,朝廷所养以待用者,岂无一人可使,而必用中人乎?
又言中正妄言边事,欲以固宠,请罢近职,置之閒地。
又乞案薛向李肃之擅兴,种谔高遵裕矫制取绥州之罪,处以典刑;
宗室以服属裁荫子之数,立出官之法,从之。
又言向传范后族,不当领京东西路安抚使,宜易之,以杜外戚侥求之源。
执政传范以累典郡有政绩而授,非缘外戚与之。
上曰:「得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其他日妄求也」。
宰相有乘时旱歉,多买民田,及用所厚善者为修实录检讨官,又乞其子判鼓院
公累疏论列,上为罢检讨鼓院,又重进退大臣,乃罢公谏职,除兼侍读
公力请外任,御史中丞滕元发以为言,上手诏赐元发曰:「绘坚求外补,及乞明加黜责,盖绘未深究朕意。
绘迹疏远,立朝寡识,不畏彊御,知无不为,朕一见便知其忠直可信,故翌日即擢置言职,知之亦甚笃矣。
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两立于轻重之间,姑少避之。
卿可示朕手札,谕以此意,令早承命」。
公谓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辞不受。
不阅月,再知谏院,以母疾辞。
丁内艰,服除入对,面受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王安石执政台谏官多以言事罢去,阙中丞累月。
及公执宪,士大夫皆想望风采。
公上言:「当今旧臣多以疾求退,范镇年六十三、吕诲五十八、欧阳修六十五而致仕,富弼六十八被劾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閒散,陛下可不思其然乎」?
又言:以经术取士,独不用《春秋》,宜令学者以三传解经,不必专用《左氏》之说。
又言安石不知人,提举常平使者暴横。
时方行免役法,公上言:司农寺升畿县户等,而多取缗钱;
两浙提点刑狱王庭老提举常平张靓多率役钱至七十万。
以是连忤执政,罢学士中丞二职,以翰林侍读学士郑州,未行,改亳州
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知杭州、兼两浙西路兵马钤辖
杭为东南会府,公始至,狱讼多壅,剸决悉无留系。
时诸路监司多新进轻锐,陵轹郡县,虽藩镇大臣不敢校。
会旱蝗大起,诏遣监司巡案捕蝗官,监司坐视不出。
公移文诘责,促其行,吏民感之。
境内蝗皆抱木死。
几月,公被召受代之明日,蝗复生,民作歌以思公
复拜翰林学士兼侍读
李宪安南副招讨,公上疏,以唐白居易谏用吐突承璀为言,卒不行。
时议加孔子帝号,公上言不必追尊。
又言不宜用大辽历改闰月
悉从之。
开封府,数旬有声,从容谈笑,庭无留事,神宗眷益厚。
会有忌公胜己者挤之,言公受馈荐人,而其人已死,公无以自明,责授荆南节度副使
数月,分司南京,改提举江州太平观
谪居七年,起知兴国军
上嗣位,易徐州,诬谤始辨,复天章阁待制,再知杭州
时已属疾,视事踰四月,卒于州,年六十二,实元祐三年六月丁丑
公为人简易,不事边幅,表里洞达,一出于诚。
为文章,操纸笔立书。
其论议必本经术,事上竭尽无回忌。
敏于吏事,事到即决,而皆得其情实,吏民不知所出,畏伏如神。
主于爱利,不严刑罚。
待属官无赞拜礼,胥史皂隶亦不责其曲谨。
尤为神宗所知,前后皆自除用。
既坐废退,公亦知命,处之泰然,曰:「天也」!
其在荆南执政有与公相善者,使人致问,将辨公无罪,公曰:「吾命未也,其如命何」!
及二圣嗣位,连起公领藩郡,且召用,而公不幸以殁,岂非命欤!
其官自太子中允五迁为礼部郎中
官制行,易朝奉朝散朝请大夫,历知太常礼院判官告院吏部流内铨审官西院三班院太常寺兼礼仪事、尚书都省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初封华阴县子食邑五百户进封虢郡侯食邑一千户
娶李氏,封同安郡君
子男四人:长久中,太庙室长
积中黄州司法参军
使中、出中,皆承务郎
女二人:长适前利州绵谷主簿李象先,次许嫁承务郎范百虑。
孙女二人。
有《群经索蕴》三十卷、《无为编》三十卷、《西垣集》三卷《、谏疏》七卷、《台章》七卷、《翰林词稿》七卷。
公因谪居荆南,夫人与诸孤奉公之柩,以元祐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荆南江陵县龙山乡全家村。
杨氏、范氏为世姻,故知公最详。
诸孤属以铭,其可辞?
铭曰:
自汉太尉,杨世显融。
从唐狩蜀,以迄于公。
公居无为,学以自信。
与古为徒,匪今之徇。
坦坦为人,矫矫为臣。
正色于朝,不有厥身。
嘉言忠规,日陈于帝。
亦无沮威,亦无避势。
谏垣宪府,再黜而升。
久益知之,惟帝之明。
两拜翰林,入侍经幄
帝将庸之,君正是属。
诬不自辨,一谪七年。
不戚不求,曰命于天。
二圣照临,起公徐方
与民所欲,再命于
人欢呼,如父母怀。
公昔初去,蝗死复飞。
今公再来,以疾卧斋。
公殁于州,老幼号啼。
其爱在人,其直在史。
去蜀适荆,其在今始。
蔡确车盖亭诗奏元祐四年四月 宋 · 吴处厚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六、《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三
伏见朝廷牵复知邓州蔡确观文殿学士,此则朝廷念旧推恩,无负于矣。
昨谪安州,不自循省,包蓄怨心,实有负于朝廷,而朝廷不知也。
故在安州时,作《夏中车盖亭》绝句十篇,内五篇皆涉讥讪,而二篇讥讪尤甚,上及君亲,非所宜言,实大不恭。
臣以食君之禄,义切于己,虽不在言责之地,忠愤所激,须至冒昧万死,仰渎天听。
缘其诗皆有微意,欲使读者不知,臣谨一一笺释,使义理明白。
内五篇不涉讥讪,亦一例写录,连粘投进,所贵知臣言之不妄。
其诗云:「公事无多客亦稀,朱衣小吏不须随。
溪潭直上虚亭里,卧展柴桑处士诗」。
「一川佳景疏帘外,四面凉风曲槛头。
绿野平流来远棹,青天白雨起灵湫」。
右,以上二篇,别无讥谤。
「静中自足胜炎蒸,入眼兼无俗物憎。
何处机心惊白鸟,谁人怒剑逐青蝇」。
右,此一篇,只是讥刺执政,即不谤及君亲。
「纸屏石枕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唱在沧浪」。
右,此一篇称「莞然独笑」,亦含微意。
况今朝政清明,上下和乐,即不知蔡确独笑为何事。
「西山髣髴见松筠,日日来看色转新。
闻说桃花岩石畔,读书曾有谪仙」。
右,此一篇亦别无讥谤。
「风摇熟果时闻落,雨折幽花亦自香。
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伴小鱼忙」。
右,此一篇只是讥刺昨来言事者,乃朝廷近日擢用臣僚,亦不曾谤及君亲。
「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
钓台芜没知何处?
叹息思公俯碧湾」。
右,此一篇议谤朝廷,情理切害,臣今笺释之。
按,唐郝处俊封甑山公,上元初曾仕高宗
高宗多疾,欲逊位武后
处俊谏曰:「天子治阳道,后治阴德。
然帝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各有所主,不相夺也。
若失其序,上谪见于天,下降灾于人。
魏文帝著令,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欲身传位天后乎?
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
正应谨守宗庙,传之子孙,不宜持国与人,以丧厥家」。
由是事沮。
臣窃以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尽用仁宗章献明肃皇后故事。
而主上奉事太母,莫非尽极孝道;
太母保圣躬,莫非尽极慈爱,不似前朝荒乱之政。
蔡确谪守安州,便怀怨恨,公肆讥谤,形于篇什。
处今之世,思古之人,不思于它,而思处俊,此其意何也?
借曰处俊安陆人,故思之,然《安陆图经》更有古迹可思,而独思处俊,又寻访处俊钓台,再三叹息,此其情可见也。
臣尝读《诗·卫风·绿衣》,卫庄姜州吁之母上僭,其卒章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释者谓「此思古之圣人制礼者使妻妾贵贱有序,故得我之心也」。
之思处俊,微意如此。
「溪中曾有划船士,溪上今无佩犊人。
病守翛然唯坐啸,白鸥红鹤伴閒身」。
右,此一篇亦无讥谤。
「未结茅庐向翠微,且持杯酒对清辉。
水趋梦泽悠悠过,云抱西山冉冉飞」。
右,此一篇亦无讥谤。
「喧豗六月浩无津,行见沙洲束两滨。
如带溪流何足道,沈沈沧海扬尘」。
右,此一篇称「沈沈沧海会扬尘」,言海会有扬尘时,人寿几何,尤非佳语。
成州同谷县杜工部祠堂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六、《嵩山文集》卷一六
自古王侯将相而庙祀者,皆乘时奋厉,冒败虎狼死守,以身为天下临冲;
或岩廊嚬笑,以治易乱,即危而安,其在鼎彝之外,而人有奉焉。
否则,贤守令真为民之父母,斯民谣颂之不足,取其姓以名其子孙,久益不能忘,则一郡之邑祠之。
否则,躬德高隐,崇仁笃行,若节妇孝女,有功于风俗者,一乡一社祠之。
顾惟老儒士,身屯丧乱,羁旅流寓,呻吟饥寒之馀,数百年之后,即其故庐而祠焉,如吾同谷之于杜工部者,殆未之或有也。
呜呼盛矣哉!
曰名高而得之欤?
曰非也。
苟不务实而务名,则当时王维之名出杜之上,盖有天子宰相之目,且众方才李白而多之也。
是天宝间人物特盛,有如高适岑参孟浩然云卿崔颢、国辅、薛据储光羲綦毋潜元结韦应物王昌龄常建陶翰秦系严维畅当阎防祖咏皇甫冉、弟曾张继刘慎虚王季友李颀贺兰进明崔署王湾张谓卢象李嶷之诗,粲然振耀于世,未肯少自屈,而人亦莫敢致之也,非湜,籍辈于韩门比。
然有良玉必有善贾,厚矣,韩文公之德吾工部也。
自是而工部绝去一代,颉颃不可揉屈之士而岳立矣。
然犹惜也,何庸李白之抗邪!
昔夫子录秦诗而不录楚诗,盖秦有周之遗俗,如玉之人在板屋则伤之也。
楚则僭周而王矣,沧浪之水既以濯吾缨,虽浊忍以濯吾足哉?
李则楚也,亦不得与杜并矣,况馀子哉!
元微之,谗谄小人也,身不知裴度李宗闵之邪正,尚何有于李杜之优劣也邪?
然前乎韩而诗名之重者钱起,后有李商隐杜牧张祜,晚惟司空图,是五子之诗,其源皆出诸杜者也。
以故杜之独尊于大夫学士,其论不易矣。
而在本朝,王元之白公杨大年矫之,专尚李义山,欧阳公又矫杨而归韩门,而梅圣俞则法韦苏州者也。
实自王原叔始勤于工部之数集,定著一书,悬诸日月矣。
然孰为真识者?
靡靡徒以名得之欤?
唯知其为人,世济忠义,遭时艰难,所感者益深,则真识其诗之所以尊,而宜夫数百年之后,即其流寓之地而祠之不忘也。
工部之诗一发诸忠义之诚,虽取以配国风之怨,大雅之群可也。
或玩其英华而不荐其实,或力索故事之微而自谓有得者,不亦负乎!
祠望凤凰台而临百丈潭,皆公昔日所为诗赋之所也。
公去此而汗漫之游远矣哉,而此邦之人思公,因石林之虚徐,溪月之澄霁,则尚曰公之故庐,今公在是也。
予尝北至鄜畤,观公三川之居,爱之矣,而此又其也。
不知成都浣花之居复又何如哉?
信乎,居室可以观士也已。
同谷秀才赵惟恭捐地五亩,县涑水郭慥始立祠,而属余为之记,使来者美其山川而礼其像,忠其文,且知公自其十有一世之祖恕予而来以忠许国矣,则其所感者既远,人亦远而莫之能忘,与夫王侯将相之祠,未知果孰传邪!
其像则本之成都之旧云。
宣和五年五月己未朝请大夫、知成州晁说之记并书。
岑公洞元符元年六月三日 北宋 · 岑象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四
周文王异母弟耀之子渠成王封诸岑,古梁国岑亭是也。
汉魏而下,隶南阳棘阳县。
州胡阳西北四十里有棘阳城,盖岑世家于此。
党锢起,公考避地盐官,更为盐官人
其后仕,居江陵
隋末,天下乱,公浮江逃难,至南浦,爱龛岩之邃,至其下,片衣粒米,悉无所营,晏坐凡二十年,兀然逝去。
郡人慕公,塑像龛间,世世奉侍无懈。
唐独孤霖段文昌皆为文记公之德。
熙宁十年夏五月,大旱,靡神不举,久靳膏泽。
守臣诸公恳祷,即日雨大霔,一境沾足。
部刺史表其事,天子嘉之,有诏贲饬,赠公虚鉴真人。
耆艾延请,迁妙庭观置岩前,俾黄冠之徒日荐香火,公之道遂大昭著。
窃原公去此馀六百岁,名迹几泯,一旦神灵显发,称谓与庄、老、文、列等,其故何也?
请以宗姓言之。
光武起宛叶,征南以才武奋,兵行如神,所向无不风靡,位参四七之列。
梁武苦于奉佛,宝唱以术业敷扬秘典,首载僧史。
东晋僧猛以孤节卓行冠比丘尼
唐太宗经营洪业,中令景仁以清才奥识为房、杜亚匹。
或迹辉清简,或名标宝藏,皆事著一时,誉高当世。
岑公趣尚,唯清虚静默,未尝有一言垂后,寂灭已久而隐德升闻,膺此宝录,声实暴白,与岭云江月辉映三峡,品目自高远,迨非偶然。
盖征南以功,以学,以行,中令以才,而公以道,脩蕴含蓄,深浅不同,故其报有崇卑久近之异,无足怪也。
郡守盖君休璟谓予忝预末派,使来求文,故为述其由来,而系以赞云:
虚造冲漠兮鉴彻幽隐,秉德既然兮锡号惟允。
静无所营兮空无所蕴,稽神灵之显发兮,庸讵非道力之强暋。
公居此岩二十年兮,万人奉公也甚庄;
公去此岩二十世兮,万人想公兮未央。
孤云投壑兮谓公之袂,段云垂岫兮思公之裳。
公乎曷归兮,俨遗像于岩房。
崆峒之辽邈兮,谩传广成之脩鍊。
顾石室之依然兮,深怅赤松之弗见。
念馀派涓涓其不泯兮,振起奚望于孤生。
惟真迹之绵绵兮,无预海田之变(《金石苑》。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六一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四,同治《增修万县志》卷三六,民国中江县志》卷一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八,《道家金石略》第三○四页。)
题下原署:「朝请大夫、知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兼提举房随郢州马巡检公事、柱国、借紫岑象求撰」。
思堂崇宁二年三月 宋 · 徐常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五、《山右石刻丛编》卷一六
绛在晋地最为奥区,汉、魏、周、隋间,易置郡县,曾无定制。
绛但尝易治所,而为州则未尝废也。
唐□□中,则总管潞、泽、虞、芮等十五州之治。
其原隰平衍,其川泽宽长,其民物繁庶。
所领之县□主客丁黄□万,夏秋税租倍之,去王畿不远千里,为守者常难其人。
汴都时君子庄之为守也,知其如此,遂于治舍之西偏,因其栋宇之完而增饰之。
听讼之馀,必默坐焉,名之曰思堂
□谓「凡见于事,皆不可以不思也。
思古之人,则有若陆凯韦世康卢元辅李宪,或以课最闻,或以理行称,吾则思有以望其绝尘之踪而蹑其后也。
思今之人,则凡守之善恶能否,郡之士民往往多能言之。
吾则思有以防如川之口而弭其谤也。
于是治身则思廉,临民则思惠,奉法则思公,涖事则思勤,待同僚则思诚,待属僚则思恭,虽寝食之顷不敢忘也」。
予闻其言而喜之,曰:岂独能效一官者所当然哉,凡人所以欲寡其过而未能者,未之思尔。
苟能思之,何所不至?
然事未至而思之则无名,事既往而思之则无及,要在适当而已。
夫知思之为益而不知思之为损,则其害愈大。
《洪范》以五事配五行,思则土也。
土之为物,水得之浊,则思有害于精;
火得之熄,则思有害于神。
适其当者,犹不可不知此,又况营营于转徙之途,与接为构,而夜气不足以自存者乎?
是以揠苗者非不思长也,刻楮者非不思巧也,捕蝉者非不思得也,搏虎者非不思勇也,然其利害已较然矣。
思之得与不思之失,不思之得与思之失,亦在乎择术如何耳。
子庄之熟于政事,其治一郡,固有馀力,今乃加慎不已,异时政成,当无愧于陆、韦、卢、李。
予既书其命名之意,因明思不思之义以自警云。
崇宁二年三月望日,闽郡徐常记,鲁人梁寅祖书并题额。
新繁县卫公堂政和八年 北宋 · 宋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八、《成都文类》卷二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民国《新繁县志》补遗
堂名卫公,思贤也。
陕右之孟明馆,襄阳浩然亭,与夫召伯埭、房公湖之类,地因人而重,名随地而传,更千百岁灼然如昨日事。
盖盛德著当时,遗风播后世,虽穷达远近之不齐,其有所思则一也。
江令舍之西有文饶堂者,旧矣。
前植巨,枝干怪奇,父老言唐卫公为令时,凿湖于东,植楠于西,堂之所为得名也。
公讳德裕字文饶太和中来镇蜀,由蜀入相,方言地志,駮落难究,传又不载在繁之因。
而县之西南有二桥,名蟆水者尚当时遗事,里民类能言之,则父老所传盖有本云。
南充少蒙涖邑之始,慨然思公之贤而慕之。
顾斥其字名黩于卒胥称谓之口,乃障堂后壁,严绘其像,榜曰「卫公堂」,以尊异之。
公伟人也,文独步于一时,武折冲千里,忠嘉表于四朝,功业冠乎近代。
会昌之政,几致中兴,盖与姚崇相上下。
然其至诚能化悉怛谋之野心,而不能杜牛、李之谗口;
能决策制胜于晋、潞、回鹘之役,而不能明智于其身;
能以死后之精爽感动令狐,而不能解其生前之恨;
能使繁人指树怀之至今,而不能容于宣宗之世。
原公之用舍,系唐之盛衰,则凡所不能,岂偶然哉!
要之万世知有李卫公,斯无憾耳。
公之显烈,尤著于蜀,而遗迹独存于繁。
凡经几令,莫或加意,今少蒙始图其形,是正堂名,庶几观英姿而想贤业,非直慰邦人无穷之念,且思齐焉。
少蒙明敏绝人,学博而文工。
朝廷才之,擢贰剑阳矣,不以将去而怠于驱剔蠹根,疏涤利源。
事迎刃解,吏不敢肆,百里帖帖。
然犹思卫公之贤以自广,此其志岂小哉!
夫苟谓之贤,世异而道同。
卫公之植斯,岂期后人之思乎?
诚能思之,又能继之,殆使后人而复思后人也,安知无若今日之为者,又正名设像,纾邦人无穷之念耶!
政和八年记。
向侍郎行状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一
向氏出于神明之裔,子姓之支别,世为开封人
至于国朝,文简公以儒学登相位,钦圣宪肃皇后以名家有德居椒房
及中原衰乱,天下污诞,褎然成俗,芗林公有高才远识,以忠勤厉行,端洁其身,特立一时之表。
故向氏世益光大者,不独以相家后族,盖以其德厚流长,而本支有才子也。
芗林公名子諲,字伯恭文简公之五世孙、钦圣皇后之再从侄。
曾祖传范,皇任汝州管内观察使,赠太尉谥惠庄
妣万年郡主赵氏。
祖绘,皇任太子右赞善大夫,赠正奉大夫
硕人曹氏。
考宗明,皇任武德大夫江东提点刑狱,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永国太夫人李氏。
公盖生而秀异,五岁诵书,日记数百言,七岁通书数,十三能干蛊。
开府严重,公率群弟承训,专意诗书,宗族以为法。
钦圣闻而悦之。
元符庚辰,后复辟,有司以故事上属籍推恩当百数,曰:「吾不敢自同先后」。
择长而孤贫、幼而有立者,官十八人。
公以幼而有立者补假承奉郎
明年,后登遐遗恩,选雄州防御推官
开府居忧贫甚,亟使公从官,监滨州盐酒税。
会新法行,人皆幸赏奔凑,榷货客钞既至,人皆谈食,蚕无以缫。
州民素以煮盐为生,抵罪者不可胜纪。
公言于部使者,听近郭官置牢盆,募亭户煮,于是所积如丘山,民商咸便。
南建帅府,除镇南军节度推官
听事健决,守正不挠,府中畏服。
时行养济政者,务多数以幸赏,一家有冒三四名者,蚕食太仓,不给,则反诛剥于民。
公令计属邑所入,析处之,于是自状求归者过半。
属邑水旱,将计分减放,公曰:「若是,则贫下户不得尽除,畸零合钞输纳尤艰矣」。
乃请行视,从实除放,百姓称善
秩满,用荐者改宣义郎、监仪銮司,以耻与阉寺共事,乞归铨部。
真州司录事。
守倅不咸,庶事不理,公独振纲纪,一州赖之。
知开封府咸平县
时行方田,又创水利,众争趋功病民,咸平独行之若无事。
会册皇太子,将肆赦,邑人用先倚荫无赖,养寇拒捕,杀伤巡检
辞具当上,尹盛章方以狱空冀赏,却不受,公直以闻,敕许自论决。
大怒,劾公修学买木踰期,直请御宝特勒停。
久之,复官监杭州洞霄宫
未几,除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司文字官。
淮南连年旱,漕运不通,扬州尤甚,徽庙忧之,遣中使按视,欲浚河江淮平。
时方腊乱两浙童贯宣抚使谭稹制置使
欲运于海,辇于陆,欲开一河自盱眙出宣化。
兴化有日,言者以为不便,朝廷下发运司相度以闻。
发运司陈伯亨求肯任此事者,属官皆辞,公请行。
自宣化陆行至盱眙,而运自龟山,水程至瓜州
按图籍,察地势,言于伯亨曰:「运河高江、淮数丈,自至淮数百里,非人力可平也。
唐李吉甫废闸置堰,治陂塘,泄有馀,防不足,漕运流通。
本朝发运使曾孝蕴严三日一启之制,复作归水澳,惜水如金。
比年行直达之法,走盐之利,且应奉权幸,启闭不暇,欲归水则力不给矣。
又顷毁朝宗闸,自洪泽邵伯数百里,不为之节,故山阳上下不通。
今欲救其弊,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坝,以复怀子河故道;
瓜州河口作一坝,以复龙舟堰;
海陵河口作一坝,以复茱萸、待贤堰。
使诸塘水不为瓜州、真、泰三河所分,于北神相近作一坝,权闭满蒲闸,复朝宗闸,则上下无壅矣」。
伯亨从之,漕运无滞。
辈求识面不能得。
徽庙闻而器其才,迁官一等。
明年召见,顾问甚厚,除淮南转运判官
公言为政以得人为急,及乞复转般籴本,上皆然之,陛辞对崇政殿
军粮不足,诸州兵多,欲为变,上甚忧之。
公奏曰:「淮南岁租百三十万,上供额乃百五十万,别贡金帛又百五十万,而茶盐之利尽在榷货,此兵食不足之本也。
伏见手诏,应奉司所费皆从中出」。
语未终,上曰:「诚不欲费漕计」。
公对曰:「郡县惟知奉行,岂知陛下有社稷之深忧乎!
王从永者,诚无分毫之费,朱勔则不然,恐处分有异」。
上愕然曰:「朕岂欺人者耶」?
公曰:「父兄子弟挟此为奸,致一大石用八百馀舟,一纲费辄千斛、数千缗,甫官军支请之期则夺之,故多有怨言。
此大弊也」。
上曰:「可说与王黼,待委卿觉察」。
公谢曰:「微臣疏远,付以此事,死无日矣」。
上曰:「朕未尝姑息此辈,凡事直以闻」。
即降御笔:「王从永失察,应奉纲悉御前给,外路不合支付。
向系收管有旨,而其专一觉察应奉骚扰违法者」。
公即诣所部,一切按治,大沮,无所施其计,岁省四十万缗。
守过恶尤甚,被罪未几,已复职,公极论其状。
招信豪民兄弟无赖,杀仇家二十口,诬以为盗,且冒赏,泗守与宪司保任欲官之,复乞穷治。
弟以书来请,公勿听。
杨守交结大阉梁师成,诏免输赋,夺泰州属邑隶焉,公劾论再三,竟得复故。
时宿、亳、通、海四郡大旱,方以应奉司钱移真、扬米,赈救民饥,而发运司上言:「江、淮米贱,乞均籴」。
仍折以香药钞,淮南分抛四十万斛。
公力论其欺君害民,取所在实直以阗。
淮甸二十郡百县吏职猥众,不可程督,公悉籍其乡里产业家口与保任者,罢额外名利为籍,额阙则补;
冒役教讼为奸者,重置于法。
吏皆胆落,于是文移不失期会。
同事请留州县财赋一分,以备移用,公善而从之,才有数万缗,则密遣其属指为差馀三十万,以献应奉司。
公曰:「今秋苗当理来岁之额,方用四十万有奇以补。
今岁不足,岂更有馀」。
乃具以实闻,王黼遂不敢受。
初,公到官,籍州县户口家业,置厅事,会抛燕山绢,公自差等,贫民得不及,灾伤之郡得免焉。
白时中婿海陵,妄作,侄婿蔡嶷有田不输税,公督责不少假。
既连忤权贵,数有挤之者。
时中相,首被罢。
东夷遂袭京师,诏公乘驿赴阙。
渊圣即位,除京畿转运判官
寇退,公即走延津、阳武诸邑,又乞合邻路巩、郑、汜水、滑、浚,视凶丰,计水陆利害,遣官置籴,随宜支移。
先是,内帑出百万钱,未有所用,公亦请以籴。
沿籴于南京惠民河籴于陈、颍,广济河籴于曹、济,得谷荍数十万石。
公上言谓:「国初,南粮运于京畿下卸,初无限量、内外之间,而兵食足。
元丰中,岁用百三十万,以知纳稽滞,始以百五十万为额。
崇宁初,以六十万入中都,始以九十万为额。
至宣和末,乃得十万而已。
二十馀年中,两浙漕臣皆权幸姻旧,止以入中都六十万较殿最,为畿漕者不知究其本末,故六食常忧不足,而必请于朝廷,给于内府
自今乞两浙殿最从京畿者覆实」。
是岁十一月终,已得七十万。
及金再入围京师,诸道兵还屯城外,得免科率馈运、重困民力者,以公之职事素修也。
右司员外郎,议详户房检讨官
宰执不协,公自度不能从容其间,引嫌不就,以直秘阁,升副使
时运法大坏,朝廷令公相度。
公言:「祖宗置发运一司,经制六路,财赋盈虚,调度无不关焉。
置籴于诸路,如年额纲运不到,即以所籴代发,候到,依旧截留。
灾伤州县还以元价,复于丰熟路分收籴补填。
漕米至真场,载盐以归,充经费,故漕计不乏而民力亦宽。
自盐课归榷货漕计已不足,继行直达,废仓廪以为无用,献籴本以为羡馀,押纲使臣及兵梢无往来私贩之利,遂侵盗官物,负欠者十九。
使臣兵梢不复以官舟为家,一有损漏不脩治,遂使破坏。
而负欠者常自排岸司追逮入司农寺,由司农寺大理推治,既无以偿,率数月则以无罪出。
近年,虽欲复行转般,而无旧转般之积,故摺运盐则废,而直达之弊不除。
今转般旧法未易卒复,欲救目前之急者,发运使副、判官三员,宜以一员在真州本司,主江、湖,一员在泗州行司,主淮、浙,一员在京置司,主下卸理欠
泗州者,依例奏计。
三人周而复始移治,应折欠,排岸司径下发运司推治。
仍下吏部使臣数十员,以备管押事故纲,庶几惜身计,可保官物」。
仍请以梁师成竹木场充修船料,以窑务营充造船营,以王黼陆家店园宅充发运行司,废外排岸司充发运公事官廨。
渊圣大喜,可其奏。
一日,急召对。
上曰:「朕昔在东宫,闻卿淮南之政,今除卿开封府,以亲札付三省密院」。
公皇恐称谢,固辞。
遂改直龙图阁,兼淮南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治京城行司
公方具辞,而京师已戒严,议遣公使金军。
公曰:「李邺屈膝于干离勃,既失国体,今先定相见之礼,则可行」。
或谓公不能屈,恐败事,乃止。
殿帅范琼遣人清野,肆行焚掠,公命城外巡检捕得数十人,杀之以闻,得旨用便宜。
明日,欲诣都堂白事,而敌骑已至,城闭不得入矣。
继被旨促东南两道总管胡直儒张叔夜进兵。
公自至黎阳驿,勉直儒
公先之雍丘,道遇守河溃将,劝使立功赎过,扬言东道先锋已败敌于雍丘矣。
明日,直儒屯邑门外,敌骑大至,直儒战溃,为敌所获。
公将诣南道,而道不通,行及太康,遇颍昌五县弓手,公率之击敌于太康,众多不支,乃自鹿邑趋汴上,而发运司迓吏方至。
先是,都水使者聂崇决汴水,欲断贼路。
汴水既涸,纲运阻浅,半为贼掠。
公于虹县上下权筑数堰,收约水势,措画纲运。
时敌骑已至亳社,公至宿州,选宋良嗣权钤辖,帅众捍战。
于是,敌不侵掠江、淮。
凡兵溃在江、淮者,公悉收之,得数万。
遣诣南京朱胜非范讷军,令入援。
时以外路平安得措置事,募壮士奏京师,复以京师大元帅府动息,行下江南八路,以安人心。
后朝廷以蜡丸许监司郡守勤王,公率幕兵,遣其属卖轻货十万,饷元帅军,仍请元帅军曹济,约诸道同进。
既而被诏,不得轻举勤王之师,害国大计,于是众军疑惑不前。
公独遣部将汝玉鹿邑太康,遇敌力战,为粘罕所获。
虏遣使分道取李纲吴敏蔡靖宗泽徐处仁蔡京王黼王安中等家属凡百馀。
公执其使按问,然后知京城失守,二圣播迁,张邦昌僭位,放伪赦之变也。
邦昌吕勤、齐知礼以洪汴催为名,勾当密切公事,又遣快行亲从官持敕书至庐州问其家。
公谍郡守冯询提举盐香范冲拘縻之。
邦昌又手书南京尹,尹,邦昌之连也。
或劝公执尹自为,公曰:「时方艰难,尤宜谨守法度」。
乃移书胜非曰:「公所守乃巡、远忠义之地,不可污也」。
胜非不得已,系邦昌使于狱。
邦昌王时雍谋,分遣御史黎确陈戬等,以书诣公及赵野范讷翁彦国赵子崧等军,徵兵问劳,有褒用之词,仍斥名用国宝。
公缴于大元帅府,请大元帅移屯南都,而胜非言财赋不足,公即办三十万以报,破其奸谋。
于是张邦昌之使还者,具言在外人心形势,知逆图之不可遂矣。
乃召其党入议,请元祐太后听政。
公遣其属及子澹请于大元帅曰:「今天下无君,人心皇惑,大王宜处分军国事,乘勤王忿怒之兵,亲率诸将,北渡大河,击金人惰归之兵,救二圣之急。
若失机会,恐谋逆之徒,内连外结,未易诛锄也。
内侍班直溃在四远者,即招收,禁六尚局等人在京师者,早喻使来。
引盐钞,乞从行府彫造,委发运司置局,许南贾诸处旧钞自四月后尽填者不行。
东南纲运,汪、真、扬等州约二百馀万,转般仓数与此相等,乞先计度军屯所在分拨,恐积聚过多,去秋不远,适以资寇」。
元帅多从之。
元帅南都,得运国宝,五月一日即位,欲除公版曹
公以伪是党盛,辞以不能赴国城之难,敢冒宠乎!
二亲在东南,愿得公补外。
授公直龙图阁发运副司
既而邦昌三公参预大政,公乞致仕,或久任宫观朝议乃谓公在宿州差宋良嗣权钤辖不当,落职与郡。
未几,行宿州捍御之赏,良嗣与焉,亦迁公一官。
公曰:「前日以为非,则今日不当以为是」。
乃立辞。
宰潜善大怒。
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事,考验无一实,犹降三官,知袭庆府
丁开府忧。
明年,夺丧,知潭州,力辞不获。
时累政姑息,军士有杀人而不问者。
宣抚司调数百人戍襄阳,众方惮行,公到官七日而作乱,夜半纵火杀掠。
公亟命传呼列炬登城,饬持更者,一若无事时贼所未至,人皆按堵。
乃下令诸营曰:「作乱者,戍兵耳。
悉力擒捕者,有厚赏」。
牙兵闻之,相率攻乱兵,斩首百馀级。
黎明皆遁,追袭,遂降之,诛其魁首,尽以所掠赏有功。
三日,复遣戍,无一敢喘者。
是冬,金兵大入,一道自邾城南度略武昌,由咸宁、蒲圻将袭豫章,州县皆望风投拜,有司拥隆祐太后去之。
敌遂入豫章,所过杀掠,不可胜计,抵长沙境上。
公分布将卒火甲,得万馀人,为守计。
或曰:「众乌合而城大,敌锋不可当,盍避诸」?
公曰:「朝廷使我守此藩也,委而去之,非义矣」。
于是敌骑傅城,檄公使降,公以檄报之。
大略言:「朝廷无负于金国,中外之限,如天地之有阴阳也,不可乱」。
敌知不可屈,大治攻具,悉众薄城。
公登门誓众,激以忠义,将士协力,昼夜捍御,虽杀伤相当,而骁将皆死。
凡八日,而外城破,公率军民入子城,巷战两日。
敌纵火烧延府舍,公犹在谯楼督战。
敌兵已四合,兵民惧公之陷于敌也,拥公下楼死战,焚敌栅,夺门以出。
渡水,军于江西
长沙之人咸从公,以忠义自奋,无一降贼者。
敌以故不敢离城纵掠,留四日而遁。
公即入城,锄治彊蠹,抚安良善,上章以失守自劾。
朝中不乐公者,以抗贼为罪,坐落职放罢,而以转运使贾收权州事。
于是王以宁京西路节制入横长沙中,群盗孔彦舟以鼎澧镇抚使长沙,击逐以宁,居数月,大纵杀掠,上趋衡、永。
而群盗马友自江北入据长沙,赋税不复入王府。
上始思公,乃降诏奖谕,复还职任。
公乞持馀服,至于四五,不许,公方于所部视事。
会诏改湖南、北为东、西路,置湖东安抚司于鄂,除高卫为帅。
俄知其误,令公代之。
孔彦舟西阻岭峤,兵不得纵鼓钟而下,公喻马友共击之,彦舟大败,北走。
时本路土寇季冬至起于宜章,侵扰三路之境。
吴锡提精兵数千,亦自北来,屯于益阳,乞粮于郡守魏舜臣舜臣拒之,即以兵趋郡,走舜臣
公闻而招之,欣然归附,激以忠义,愿尽死击灭冬至,平其巢穴。
公方欲之鄂,而群盗曹成拥众十馀万,太尉张浚招之不降,自江北纵掠,入湖而屯于攸县
时马友阴有马氏之谋,乃诱广西之利,张声势欲南。
公曰:「若使群盗遂其谋,则三湘五岭皆寇,而江南之形势坏矣」。
乃屯于衡之安仁,有卒才数千。
韩京军回雁,吴锡桂阳
遣人喻以祸福,分给粮饷,羁縻之。
逡巡不敢进。
公以诸路形势利害请兵于朝,求援于邻路者相继也,皆不报。
相持百馀日,贼众忿公之扼己,鼓噪直抵屯下。
公知不可遏,乃肩舆入其军,开谕国家威灵,贼罗拜。
公与之约,毋焚掠。
等从命,拥公至道州
公时有听训厉,贼惮公之正,使己不得大纵,乃送公出营。
公上章以讨贼不效自劾,固请追服。
有旨召赴行在,力伸前请,得补服。
终丧,起知贵州
时南海贼号大棹,与福建多桨船商贩者劫掠海道,所在窃发,咸不奠居,兵将疲于奔命,讨捕不能得。
公一日召胥魁诘之曰:「吾闻大棹阴与汝曹通,故兵将动息,贼皆先知。
今亟实言,不然,置尔于死地矣」。
胥魁大恐,具言城中富家某人,大棹之囊橐也。
遂命捕至,盛陈刑具,诘责之,即首服。
令悉具徒众名姓、往来宿食之所,穷诘,尽得其实。
令州县籍其产业,五家为甲,羁縻其家族,已乃释之。
令指纵多,无不获。
其多桨船,命依市泊过蕃法召保给据,然后得行。
于是贼党消散,河道清静。
州为蕃所聚,人多入其货而隐其直,讦讼,则书不可识,语不可晓,官必凭译者,而译者受交,隐其情实,蕃商终不能自白。
公命求蕃书《千文》及他书数种,先识之矣。
乃命吏以蕃书告喻,群商争来愬,尽得其情,应负之者悉徵还,咸呼舞归其国,清明之政,播于海外。
未几,言者希时宰意论公,罢之,公遂乞致仕。
继丁永国忧,服阕,善类交章论荐,诏许致仕,归江州
江东转运使,公皆固辞,被旨赴都堂禀议。
明年,至阙下,奏曰:「太宗时许转运使乘驿入奏,以绝壅塞之患。
真宗亦令更互赴阙。
蔡京擅权,凡召用人材,止令赴都堂审察,在外职事官亦止都堂禀议,于是人材贤否,政事得失,上无由知。
臣多病早衰,实不堪事,愿得一望清光,乞身归田」。
有旨不隔班引对,问劳甚渥。
公上奏曰:「陛下方图中兴之业,而规模未定,故号令不一。
汉高祖之取天下,其谋先定于汉中
先主之谋巴、蜀,其计预陈于新野
今无一定之论,是以九年而无成。
且君子小人之进退,实安危之所系。
今庙廊之上,乃有附逆之人,而欲弭边衅,宁区下,不亦难乎!
愿陛下无忽」。
天语称奖,加秘阁修撰
公固求退,不许。
时东南漕臣当饟刘光世张俊军,诛求无限量,公曰:「吝于出纳,有司职也」。
痛加裁损,遂少横敛。
芜湖废仓,寄卸诸路纲运,以省般运之劳。
又乞置造船场于建康府南康军,以绝掠夺舟船之扰。
两军军衣例以夏税绢充。
绢恶,至一疋添结钱千五百,谓之估剥钱。
公行下诸郡,令纳绢者当亲纳揽纳子钞及姓名于绢端,以绝滥恶,免估剥之费。
伪齐入寇,刘光世军于合肥
贼军渡淮,公方在上江。
光世欲走,乃声言乏粮。
时车驾在姑苏,中外震动,诏书促公济光世军。
公昼夜并行,至太平州光世辎重已蔽江而下。
公至庐州,而光世已引兵出东门矣。
公直入城,且以仓库金谷、岸次纲运上闻,按抚居民,以大义责光世
光世乃改图,进袭刘麟,破走之。
非公,则光世几败大事。
然公为漕臣,而与主帅不协,乃力求去。
诏与浙漕张汇两易。
镇江府吕城夹岗势高,久不雨则漕甚艰。
公取唐韦损刘晏考覈状,鸠工聚材,增补浚治,遂无浅阻之忧。
德胜桥置仓和籴,乃以平价,且免脚乘欠折。
每上江淮粮运至镇江,则候潮,闸占舟船,妨摺运,而纲兵侵耗。
乃乞置仓,以转般为名,卸纳诸路,朝廷从之。
公连年入觐,未尝不求归。
上嘉叹高志,亲书「芗林」二大字以赐公,除徽猷阁待制,升都转运使
公辞,上曰:「此旧物,可无辞也」。
三月,除户部侍郎
再辞,皆批答不允。
公奏曰:「安民固国,必资储蓄,江西宜于洪州置籴,于江州置转般仓,以给淮西
湖南潭州置籴,于鄂州置转般仓,以给襄汉。
湖北鼎州淮西庐州淮东真州,兴造舟船,则遣戍出兵,无往不利。
当今天下急务有三焉:一曰士风不竞,二曰兵籍不修,三曰户版不实。
显忠良,黜侥倖,才则举,循名责实,所以正浇薄也。
去老弱,升勇健,创簿正名,使诸州上帐于兵部,诸将上帐于枢府,著乡贯,书事势,季申岁考,所以除诈冒也。
凡诡名挟户,典买推收,进丁退老,分烟析生,田亩升降,货殖盈虚,必以时覈实,所以革欺蔽也。
此特大略耳,推而行之,则在乎人焉」。
公因入对,言敌情不可测,宜饬边臣,严为之备。
论奏甚详。
上顾问,辱三奏对移。
时中舍人潘良贵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时暑甚,向某不可以无益之言久动圣听」。
公退,即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曰:「身叨侍从,职在论思,入觐严宸,叠蒙清问。
但欲丹衷之罄,不知寸晷之移,遂致纠弹,是为过咎」。
上批:「向某无罪可待。」所乞致仕,降诏不允。良贵亦待罪,上曰:「榻前之语,良贵何由得闻?可谓面谩矣。」特放罪与宫祠。公求去不已,乃除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公复力辞,不允。上赐舟,亲题曰「汎宅」。公之官两月,复乞致仕。闻王伦使回,欲行非义之礼,归意益坚,复伸前恳,仍具奏曰:「比王伦平江,闻河南故地可得,继知使人以诏谕为名,臣窃惟御戎之道,自古人主不惮屈己与之和亲有之,未闻首足易位者也,宜谕韩世忠却之。又臣闻本朝使金国者多于城外经过,自有此例,已关国信计议所讫。」会诏许公致仕,仍特降诏奖谕,以宠异之。公归旧隐,创堂别圃,摘话语名曰「改疏」,追和陶渊明归去来词》,以见遂初知止之意。逍遥徜徉,高视宇内,遐观物表,自适其适者,凡十有三年。虽怀忿惫,不然不议,而亦不遭死徙之祸,可谓能见几而作者也。开府公葬清江之芙城,公于其侧待地曰金泽植松,营兆域,棺椁衣衾,无一不具。壬申三月十有六日,以疾卒于正寝,享年六十八。病中自占遗奏,其末曰:「勿为小康而忘大计。」讣闻,正奉大夫。诸孤奉公之丧,以七月庚申葬焉。娶宗子博士范瓛女,封硕人。子七人:洛,右奉议郎;澹,右奉议郎;浯,右宣教郎。馀早卒。女七人,长适右宣教郎刘长福,次适右从事郎吴敦谦,次适右迪功郎黄掞,馀在室。孙男四人,孙女六人。公天姿超迈,读书务观古人大节,不专守章句。志大气刚,见义必为,置死生于度外。识虑深远,洞见物情,剸剧治烦,迎刃而解。兴利除害,不计目前。为政虽严,而宅心忠恕。性至孝,承颜养志,必探其微。友爱诸弟,恩泽遍诸侄,然后及孙。和睦宗族,置敦义庄,以赡贫者。敦故旧,亲名贤,与朋友交,尽言无隐。赒人之急,不计其私,自奉甚约。素重常某,死之日,经营其大事。陈公瓘、黄公庭坚以贬死,皆往会其葬,竭力资助焉。少见刘公安世问为学之要,安世曰:「诚而已,此司马公之教也。」公敬受以归。其后复见,极论天下事,器之,深加叹赏,曰:「异时必有立于世。」方腊作乱,朝廷下发运司捕之。公时为属,献言曰:「若急请于朝,以刘公安世南都,陈公瓘镇金陵,人望归之,可不劳兵而破矣。」识者曰:「此真良策也。」司长不能用。致仕之后,积俸钱三百万,谓子弟曰:「无功而受禄,可乎?」悉捐入郡庠,为养士藏书之费。则公之仕也,不念于利禄可知矣。建炎己酉之冬,与先君遇于熊湘之西,神姿爽迈,超出群众,议论英发,忠诚动人。涖官临政,声震一方,望之隐然。先君尝言于庙堂曰:「向气质忠鲠,心向国家,尊戴君父,徇公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纲、可备使令之人也。」惟宏于公,既当子弟之列,而终身不获贽见,状公平日,不已僭乎!方圣学衰微,异议繁殖,或能使君子大人心之精微不明白于天下后世,是以徵诸先君之言,敢书公行事,以俟作者,而不辞也。(《五峰集》卷三。)/省:原作「有」,据文意改。/都转运使:原作「转都运使」,径乙。
韩魏公奉安祝文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一、《梅溪先生后集》卷二八
呜呼!
岳渎之奇,实生圣贤。
崧高甫申,尼丘文宣
或生他邦,必嘉山川。
李居江东蜀生谪仙
我宋名世之士三,而皆于异郡焉。
温公家陕右而于光,文忠江西于绵。
人知忠献公之为相人也,而不知其乃于泉。
蜿蟺朋山,奫沦清源,气如洛阳,公得其全。
有异人兮知其祥,有吉梦兮开其先。
香名一呼,瑞日在天。
勋业三朝,高视无前。
社稷之臣无以加,之美罔敢专。
然公所至之邦皆有祠,奚独始生之地而阙然。
景德逮今百五十年,泉人思公亦非不虔。
采其谥以名堂,慕其风而欲传。
饮清泉兮有怀,荐一掬兮无缘。
州宅之东,云榭之边,乔木一林,古屋数椽。
即焉以祠,缭之以垣。
龙章凤姿,弥貂戴蝉。
人皆曰我魏公也,莫不喜叹而骈肩。
然公勋勒鼎彝,名光简编,食配清朝,貌法凌烟。
亦奚用乎州郡之祀,盖聊以慰邦人之惓惓。
师吴堂记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二、《盘洲文集》卷三一
岭以南广为一都会,大贾自占城、真腊、三佛、齐阇婆涉海而至,岁数十柁。
凡西南群夷之珍,犀象珠香流离之属,禹不能名,卨不能计。
其俗逐锥刀,顾利而背义。
其地去中州最远,毁誉之实或不上闻。
弹冠者玩物夺志,素丝之声损焉。
自饮泉石门,丕变遐习,表然与争光。
千载仰之,如秋月冰壶,闻其风靡不以四知自饬。
宋广平卢奂李朝隐之伦,咸有淳则,皆尘其后矣。
先时广人粥物于官,率不得雠。
绍兴辛未桐庐方公以鹭序之旧,自桂林移节来镇。
班录之初,以尺板揭免行之令,约官属授适市者,于是歛手无犯。
公私不二价,罢阅货之贿偿槁梅,不以粤装遗子孙,类皆方驾前躅。
政成多閒,略旧址作新堂
不取游观为名,而以吴公为师,可谓知所劝矣。
夫弈者必师,射者必师羿,治蒲必师子路,治颍川必师韩延寿
使治广而曰吾以子路、延寿为师则迂矣。
虽吴无尊主兴邦之业见诸立朝,然厉操律贪,在广无出其右,亦犹佩韦弦者各救其失,非若齐人知管晏而已。
前史载治广者,必褒其清。
匪以循良明允之政为可略,盖清于广为难也。
堂为屋五楹,下临方池,夫容藿靡,间见并蒂,其西有亭曰「缓带」,有斋曰「舫」,其南有亭曰「瑞莲」。
其材得诸缮堞之馀,其役则黥,其工则佣,其费则官。
其经始以癸酉三月丁未,其成以五月辛卯
虽华不越制而雄爽靓深,可以称连率之居而洗海濒之陋。
公歛惠荐岁,百废具举,令行于庭户之上,而人乐其生于田野之间。
街谈巷语,惟恐公一日舍之而去也。
今将西笑帝城,骎骎显列,彰施缊畜,兼善宇内。
后人思公而不可见,来仰斯堂,曰:「此方公之甘棠也」!
皆当肃然,汛扫必葺,尚何剪拜之有!
敷文阁直学士左朝奉郎致仕刘公行状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南涧甲乙稿》卷二二、《苕溪集》卷五四
曾祖昈,赠尚书刑部侍郎
祖逢,太子中允,赠左光禄大夫
父抚,赠右太中大夫
母王氏,赠太硕人
公讳一止,字行简湖州归安人
曾大父而降,世以儒学名家。
伯祖述以直道清节事神宗,为知杂御史,疏新法得罪者也。
御史之子握,年十八登进士第,至龙舒守。
见公尚幼,趋于前命赋诗,操牍立就,语奇出。
舒州抚而叹:「此异童子,吾宗其兴」!
公举进士,又少于舒州四岁。
未冠,试太学,屡先多士,声称籍甚。
丁内外艰,跣哭就道,见者为感动。
家贫,力葬无遗礼。
有司欲以公应八行选,公曰行者士之常也,谢不就。
宣和三年,始获奏名礼部,唱第廷中。
少年朋从多以贵显,至公名莫不举笏相庆,公视之泊如也。
得监秀州都酒务,人皆言公宜在文字之职,公不卑其官,事以办给。
长吏知公名,未始以常僚待之也。
秩满,为越州州学教授
翟汝文知州事,间出所为文属公定其藁,至以诧客曰,颇曾见人物如此乎!
公既代去,避地于姚江
傅崧卿来摄郡政,书礼致公,即劝傅公起义以赴国家之难,至称刘琨祖逖同寝之事,语甚激烈,傅公感慨流涕。
李参政邴得祠过郡,见公留语终日。
密荐公人物议论宜在朝廷,盖不使公知。
建炎四年,得用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绍兴改元,召试馆职,因对策极言当世之故。
且曰:「天下事不克济者,患在不为,不患其难,圣人不畏多难而能图尔。
吴王夫差既胜齐,而子胥以为忧,曰是命之不长也,未几果灭于越。
吴人侵楚及郢,楚人大惧,而令尹子西独喜,曰乃今可为矣,而楚以不亡。
是祸福倚伏,果不可料而不可不为也。
如其不为而俟,天命自回,人事自正,敌国自屈,盗贼自平,有此理哉」?
上览之称善,且谕近臣刘某所对剀切,知治道,欲骤用公,而执政者不怿也。
秘书省校书郎考试两浙类试进士
公语同列,科举方变,欲文学之外通时务尔,凡言涉浮靡者尽黜之。
既皆患无其人,公袖出一轴,曰是宜为首,及启号,乃张九成也。
九成以行谊推重乡里,馀多一时闻人,众始厌服。
是年冬,迁监察御史,即上疏论君子小人用否之辨,以谓:「天下之治,众君子成之不足,一小人败之有馀。
君子虽众道则孤,小人虽寡势易蔓。
且引《易》五阳决一阴,其卦为夬,而《系辞》则曰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
夫以五君子临一小人,不曰道消而曰道忧,盖上下交而志同,如泰之时,然后小人之道不行,若徒能使之忧,则将图之而无不至矣」。
朝廷行事无一定之议,公又上疏:「陛下悯宿蠹未除,念颓纲不振,政烦民困,用广财殚,置司讲究,德至渥也。
曾未闻有所施行,恐以疑似之说欺陛下,曰如此将失人心矣。
夫所谓失人心者,刑政之虐,赋役之多,则失百姓之心;
好恶不公,赏罚不明,则失士君子之心。
若无是,则失者小人之心耳。
失小人心而得百姓、士君子心,何病焉?
愿审其利害,当罢行者断自圣衷,勿贰勿欺,则事之委靡不振者悉举矣」。
上览奏嘉纳。
时庶事草创,有司法令类以人吏省记,而吏生因缘,欲与则以与例进,欲夺则以夺例陈,公曰:「法令在奸吏犹得侮之,今一切听其省记,欺弊可胜言?
愿以省记之文送敕令所定而颁焉」。
公虽未尝任言责,而论事不一。
方手诏询中外利害,命大臣修政之日,公即具言:「宣王内修政事者,修其所谓攘四夷之政而已。
如缓其所急,先后倒置,何修为哉?
今不过簿书狱讼,与官吏迁除、土木营建之务,未见所当急也」。
又言:「人才进用太遽,而仕者或不由铨选;
朝廷之士入而不出,在外者虽有异能,不见召用;
执亲丧非军事,至起复为州县官
皆侥倖之门不塞,而至公之路不开尔」。
又请选近臣晓财利者,仿唐刘晏法,濒江置司,自辟官吏,以制国用;
乡村皆置义仓,以备凶荒;
增重监司,自转运副使提点刑狱,并以曾任侍从官为之;
及令侍从台谏各举所知。
当是时,虽中丞侍御史有论,必咨公而后决。
明年秋,迁起居郎,奏事上前,上迎语曰:「卿朕亲擢也。
六察迁二史,祖宗朝有几」?
公谢:「臣不足以知旧典,尚记宣和间张徵李桷与臣实同,顾臣何以当此」!
公既上知,其在台察已刺口论事,至是因面对,极陈堂吏宦臣之蠹,执政植私党,无忧国心。
翌日,遂罢为主管台州崇道观
德清僧舍,杜门却扫,自放于山水,而诗文益清健。
阅二年,召为尚书祠部员外郎,奉神主于温州
未行,改权发遣袁州,又改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加直显谟阁
公尽心庶狱,每行部,其株连久系者释遣动数十百人,守令至𥈭眙,而民或画像以祠公。
然悍强冒法者,未尝故纵越。
有巨姓怙富横甚,致仇人于死,赂二三达官,求以为受雇觊末减。
公治之愈急,属吏咸恐,公不顾,卒刑于市,一路始服公之平。
会摄安抚司,即奏疏:「比年帅臣权稍轻,属郡莫能统摄,调兵则不遣,移食则自占。
今既罢管内安抚矣,则诸郡有得便宜指挥者,亦宜听帅司节制,以革前日之弊」。
秩满,除权发遣常州
未赴,召入秘书少监
既赐对,上曰:「知卿久外,无为卿言者也」。
公顿首称谢。
居两月,复为起居郎,遂迁中书舍人,兼侍讲,赐服三品,时九年正月也。
会莫将亦赐出身,除起居郎,公亟上奏:「将以太府丞骤缀从班,前此未有,道路籍籍,以为将上书助和议而已。
臣之误恩,与将同制,臣若不言,人必谓臣自为地而不忠,乞并与臣罢之」。
疏入不报。
九月,迁给事中,仍兼侍讲
徐伟达知池州伟达尝事张邦昌为郎者也,公言:「邦昌僭逆,凡仕伪之人皆知讳其官,惟伟达至今自谓郎中,岂稍有廉耻者?
一郡既足惜,且无以示好恶于天下」。
遂罢伟达
吕伉以大臣子除贴职,添差浙东提举茶盐,王存等非老病而罢从军差遣,公皆谓不可,至贵近之请,尤论执不避,其下虽小事悉争之。
孟忠厚乞试河南一郡,公奏后族业文如忠厚不可多得,此例一开,有出忠厚下者何以御之?
汪伯彦宣州,入觐,诏以元帅府旧臣特依现任执政给俸。
公曰:「伯彦误国之罪,天下共知,节度使俸借减尚不薄,况州供给圭田之厚!
郡守而依执政,殆与异时非待制而视待制、非两府而视两府者类矣」。
上皆为罢之。
武臣王仲宝等押扈卫人马,依康履例给料历,公亦奏:「料历非参选不可给,一二年来,始以给奇功者。
等非奇功,而仲宝又其属也」。
廖刚时为中丞,谓其僚曰:「台当有言,皆为刘公先矣,我辈独无愧乎」?
居琐闼仅百许日,缴奏未已,用事者始忌公,因诬公荐士失实,又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
久之,除秘阁修撰
十五年冬,除敷文阁待制
议者希用事意,谓公辞免有讥诮,遂中格,并夺修撰。
二十三年,上疏请老,始复秘阁修撰致仕。
九月,再除敷文阁待制
二十五年,用事者死,上更美庶政,即起公赴行在。
公虽屏居乡闾,非无意于当世者,闻上有命,不敢即辞,杖而造朝。
至国门,辞曰:「臣老且惫,念竭力以报陛下,然足尝跌而伤,拜伏不能如仪,惟陛下贷而归之」。
上虽思公之贤,渴欲见公,而亮其无隐,遂进公敷文阁直学士致仕以归。
绍兴三十年十二月初四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八十有三。
明年正月丁酉,葬于乌城县澄静乡赵村后坞山之原。
官至左朝奉郎,爵至长兴县开国伯食邑至八百户。
讣闻,赠左朝散大夫
娶臧氏,同郡记室参军询之女,勤俭有礼节,阃内巨细未尝忧公,而劝公以游学。
及公既达,不以为喜,既退,不以为蹙。
先公十年卒。
男二人:峦,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嶅,右承务郎淮南东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孙男九人,简、符、筥、筌、篆,皆将仕郎,籀、策、籍、箴,业进士
孙女三人,适张颖、周,而一尚幼。
公少敏悟,七岁能属文。
既长,博极群书,至星历、方技、佛老之说,莫不穷析要眇。
为文章推本经术,出入韩、柳,不效世俗纤巧刻琢,虽演迤宏博,而关键严备。
乡人士大夫葬其父祖,得公志墓,乃以为荣。
其为制诰,明白有体,丽而不佻。
虽书词填委,一日数十,倚马辄办。
尝曰人君训告,赏善罚恶辞也,岂过情溢美、怒邻骂坐之为哉!
故公在词掖数月,人争传颂。
颜鲁公孙特命官,公当制伟甚,上叹赏不已,至手书之。
其为诗,高处陵轹,下者犹足奴视温、李,然清深简易,自成一家。
吕舍人本中陈参政与义,皆号能诗,得公诗惊曰,此语不自人间来也!
石林叶公梦得与公平生交,其论当世人物,以公为第一流。
至公诗,亦曰世久无此作矣。
有《类藁》八十卷,藏于家。
公仪矩整秀,乐易长者,闻人有小善,至单词只句可取,率称道不容口。
后进经公指授,其为文必可观。
然公于文盖无所不能,于学无所不通,自少驰声场屋,四十始得一第,暮年仅掌书命,曾不得上玉堂为学士,其雍容献替,已不胜忌克,摈废于祠宫者十有七年,及上欲用公而公已老矣。
呜呼!
使公而早得用,用而不为憸人间之,既间而归不病,而至于复用,则其所立讵止是哉!
公文章之馀,笔法甚工,而乐府亦尽其妙,京师市人鬻者,纸为之贵。
而公实冲澹寡欲,戏于翰墨。
自布衣至登法从,不蓄声色,虽饮食奉养,未之少异。
閒居不妄营一钱,客或谓公宜有以遗子孙,公诵疏广之言以对。
退而诲其子,则曰吾平生通塞,听于自然,惟机械不生,故方寸自有乐地。
年逾八十,抽思作文,不减少日。
临终之秋,豫戒其家,疾既革,无一语谬,盖达于性命如此。
予兄弟久从公游,公之爱为深,故知公行事为详,而公之二子且以治命来属,因泣而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