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海州社稷坛庆历八年1048年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武溪集》卷五 创作地点:广东省韶关市
古之言社稷者,其尊与宗庙等,诸侯始封,授以茅土,归其国而立社,上以尊天子之命,下以教民美报也。
汉制,郡县置社,太守、令长侍祠,牲用羊,著于祠令。
知郡国虽异,而祀事无改,春求秋赛,未之废也。
东海郡社稷旧坛,藐在孤山之麓,地形险迫,仪度草略,素亡坛壝高卑之式,绝无畛域外内之限,牛羊所践,刍牧弗禁,慢神渎礼,阙莫甚焉。
范阳祖君择之庆历戊子兰台丞佩郡印,既下车之三月,以为群神之在祀典者众矣,惟社稷得用笾豆,奠贽币,以修万民之报,而祠所弗严,何以示教?
乃相美土,改而筑之,去旧址五十步,得平壤焉,广轮数亩,命以官田易之。
封土为坛,升降有陛,袭今据古,一本于礼。
树以所宜之木,敞以门墙,奉祠执事者,斋有宫,侍有次。
又阅章圣皇帝所颁崇器制度,未如制者,咸俾新之。
于是政礼具举,人祇交感,风雨以时,田谷顺成
秋八月,行事于新坛,以报神福,民心熙熙,觇盛仪而乐嘉应也。
于戏!
择之以通材远识,屈在外补,观其临民赋政,先于典礼,得古君子之风焉。
修淫祀以求庇者,得不愧乎?
督役者,朐山李良辅云。
宋故朝散大夫尚书户部侍郎致仕上轻车都尉乐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金紫光禄大夫吏部侍郎任公墓志铭熙宁五年 北宋 · 祖无择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七
公讳颛,字诚之青州寿光人
公初丧所怙,乃挈族奉偏亲寓居定陶,遂为定陶人焉。
先是烈考尚书官于蜀,公方七岁,随伯氏作尉于魏之临清。
属戎马南牧,公乃与族人入于魏,将舍于王文正公族弟昭之家,昭不纳。
丞相王文穆公守魏,公即诣府哀祈。
文穆嘉其幼而能亢宗,遂命舍于昭之家,族人赖以完。
文穆后为相,烈考尚书捐馆于京师文穆以母夫人与公有瓜葛之亲,欲留公以资给之,公固辞以归。
尚书之丧,尤为得礼。
服除,杜门为学,不求闻达。
天圣中高平范公讽为广济守,雅闻公名,因谕诸进士强公应诏,遂首送焉。
公即逊避,请以里人刘潜处右,乡党益高之。
五年,策名补顺安军司理,以母夫人老,求便侍养,改授济州金乡县主簿。
夏雨害稼,不登,既复其租赋矣。
且旱,转运使先百姓牒诉,下令戒州县察视,无容欺妄。
由是他邑民有诉者辄杖之,无敢上闻。
公谓令曰:「天灾若此,而民不得诉,其为可乎」?
乃移书于州,具道其事,州将刘公随览书称叹,因命通判行诸邑,民田之旱灾者皆得免,实公之赐也。
州有大狱,逮系者甚众,时狱官久不决,刘公请以公代为司理参军,流内铨以未应格不许。
孔道辅典选,乃曰:「刘随所请,贵在得人,岂可以常格止之邪」?
且白上,遂换之,向之留狱多所平反。
居岁馀,有群雀万计集囹圄之上,朝虚暮盈,及公受代,无一至者,识者异之,知其阴德之致。
才四考,以荐者擢为卫尉寺丞,知曹州济阴县
属岁饥,寇盗竞起,民不宁居,公一以才略驭之,人用迁善。
又募富室出以赈贫乏,流亡咸复,卒无菜色。
夏文庄公青州,奏辟公居幕下审官以当徙报罢之,俄移知益州华阳县
嘉州僧讼田,累经推鞠而讼不息,朝廷俾转运使择人以质其是非,公实被其选。
先是案牍累数千纸,公一阅视,得其情状,列其曲直,讼者自服,转运使嘉赏之。
邑民彭姓者业屠而富于财,老无子,养异姓以为后。
及死之日,为其邻所告,公亲按视其藏镪数万计,准法以年当给者给之,其馀悉上送官,人皆韪之。
又有曹姓者为兄讼其异姓,将出之,实利其财产,州县受赇而事不得直。
公知其弊,尽索乳医,左验明白,即归诸曹氏,为兄弟如初,一邑服其明。
茂之为州,境压夷獠,著令转运使属吏之才者为之守。
公居华阳踰年,移知茂州
茂管羁縻州一十八,皆牙校主之。
俄有一校生事于夷落,拥众数千围迫州境,公与监兵励士卒以拒之,又遣亲信谕以祸福,夷人乞降,乃听其盟而去。
大理寺丞
茂初无学校,人不知礼义,公即文宣王为学舍,自成都召置儒生,及出俸泉市国子监书,以时弦诵,人之向学者风靡。
自是荒憬之俗,一变至于鲁矣。
受代还京师夏文庄公三司使节度永兴军,首辟公通判府事
命既下,以母老免。
吕文靖公大名府,辟通判,辞如前,遂通判汝州
州有大狱刘来福者,公至,为辨不当死者二人。
龙兴县僧造妖狱,公躬自讯问,止坐首恶,馀党并从末减。
太子中舍
三司初置勾当公事二员,三司使叶公清臣首以公充选,驿召赴职。
朝廷募民为兵,公使京东,及还称旨,擢拜殿中丞,面赐五品服。
执政者荐公辞学,以所著文二十卷上之,诏赐进士出身权发遣三司盐铁判官
三司使王公尧臣以公先勾当公事日已试之效闻上,遂即真焉。
时有建议于陕西康定大铜钱者,模范既成,公至上前独曰:「坏五钱为一,以当十钱之用,臣恐民逐利冒法,坏旧钱以铸新钱,非所以利民,适足以害民尔」。
上悟,卒如公议。
夏国遣使吕你如定来纳款,且大有须索,凡十一事,其尤者欲去藩臣之名,伸父事之礼。
命公就馆犒飨,一切折以义理,如定俯伏听命。
如定既去,未几张延寿至,则所上表已复称臣矣。
犹欲以青盐通贾贩于中国及自相买卖,又乞增每岁赐予之数至三十万。
第许置榷场,及添回赐五万而已,馀皆不许。
公之措置,大约如此,朝廷嘉之。
丁母夫人忧,护丧以归,庐墓终丧。
服除,近臣言公前劳,遂改太常博士判三司开拆司
开拆司所以检察三部帐籍之稽违者,公涖职才半年,督责其数,无虑数百万,惟公之精力是赖,自是三部无留滞焉。
出为京东路转运使,以乡里嫌改京西,迁尚书祠部员外郎
王则盗据贝州,以滑州封境密迩,命公行滑州事。
贝州平,道由京师,因奏计。
赵元昊遇弑,遣杨守素来告哀。
守素即杨卯聂也,康定中元昊不臣,纳所赐旌节,寔卯聂之谋也。
仁宗皇帝以公尝屈如定、延寿之议,遂留就馆犒飨如如定时。
公问守素元昊所以死,守素不能对,盖耻于逆弑尔。
及将行,受册匣而不以臣礼,公正色折之,乃受之而去。
改差知凤翔府,留中未出,翌日,上谓中书曰:「任某勾当杨守素事方了,恐朝廷缓急有委用,凤翔可别除人」。
遂留京西
面辞之日,上曰:「不差卿知凤翔,且欲卿在朕左右」。
乃命黄门传宣中书,任某只与在京差遣
翌日,中书禀白,上谕旨如初。
时有忌公者,止除权判三司凭由司。
将遣使册谅祚,方难其人,上曰:「非任某不可」。
既受命,且入境,戎人初不受册命,公宣布恩意,谕以祸福,黠羌犹不逊顺。
公厉声叱之,左右辟易,于是听命。
礼毕,方就馆。
旧制,留馆三日遂行,戎人固请再留二日
公谓其介宋守约曰:「将命出疆,专之可也」。
乃留二日而还,非例也,戎人莫不仰服。
公与戎人射,凡戎人所中,公亦命中,戎人以为神。
归朝,因采摭西夏风物山川道路出入攻取之要,成《治戎精要》三卷上之,上慰劳甚久。
三司使叶公清臣河北兵储无备,以公往计度之。
及还,以赡足闻。
寻差接伴契丹人使。
一日,上宣谕中书:「任某勾当事多,可与擢用」。
执政有不爱公者,即除为河东转运使
送伴回,面赐金紫,仍直史馆
朝辞日,上曰:「卿往河东,可将取三五十万钱帛往济其乏,河北已与五十万矣」。
公曰:「朝廷命转运使者,所以计置财用。
今方受命,却问朝廷先乞金帛以往,焉用所谓转运使邪!
河东沿边,宿兵寔繁,虽其地产薄而民贫,资用常阙,使臣到任,极力调度,如其不前,不免上烦陛下」。
上曰:「人人尽如卿用心,何患事不集邪」!
先是本路铁钱为弊,民多盗铸,朝廷患之。
公即条其利害上闻,乃遣直史馆杨畋经略
转运司议省铸大小之法,公尽究其本末,以铁价与圜法相准,而增商榷之赋,钱重变铁为钱,铁重销钱为铁,用是盗铸之患衰息,至今为便,论者多之。
又上《和籴利害议》凡万馀言,并见施行。
以劳迁刑部属吏之才者公皆荐引之,数踰百员,往往至达官。
入为三司盐铁副使,期月授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
时广源蛮侬智高邕州,乘胜顺流而下,破九郡,以及于南海
朝廷以荆湖距贼不甚远,即以公知江陵府,道改潭州
厥民震惊,咸具舟楫,为避贼之计。
公至部,得宣抚司移文,称宣毅卒有功,补为本军校
既至,公意其有异志,即付所司,具伏奸状。
又蒐其家,得细书文字,尽记潭之军伍与兵仗、城郭、道路,实智高之所用以为内应也,即枭其首。
凶党闻之,遂丧胆矣。
觇者以其事闻上,上甚嘉叹焉。
既而完葺城垒,为守禦之备,不踰月而成。
即以其城图上之,玺书褒美,仍赐白金五百两。
公之在潭,属岁荐饥,野有饿莩,民多疾疫,乃为发廪煮药,课人救疗,所活者不可胜计。
凡死者则出俸泉以瘗埋之。
民有以男女质钱为奴婢,即为榜揭,听其归赎。
居弥年,以卑湿得脚疾,表乞舒州,乃改知江宁府
未行,除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充经略安抚使
为仇人中以事,坐是褫学士职,复为天章阁待制
渭领州军七,其偏裨及城寨之长仅数百员,故事皆帅臣推择其人而任之。
会有阙,吏用前比,即引旧属官十数人,请补其阙。
公曰:「为官择人,在帅不在吏」。
吏所请遂不行。
医官使颁时服,挟中贵人为土豪康姓者求为寨长,公不听。
俄而康以事挠法,即杖其背,由是豪猾歛迹无敢犯。
环之井坑熟户作乱,偏裨请将属羌援环,公戒勿出,第令东路都巡检将所部兵伺于路以邀击之,必见其捷,既而果如公所料。
延、庆、秦、并四路以边警闻朝廷,泾原独无,朝廷惑之,议下质疑。
公具以边事保无他虞上奏,又遣使觇之得实,上意方解。
乃谕两府曰:「边臣得如任某,朝廷高枕矣」。
上益知公之有谋,长于守边,遂复命为龙图阁直学士
公因暇日阅视累年戍卒之死亡者万馀人,为二大冢以收葬之。
其有亲属者,出俸泉归其骨于家。
远迩闻者,莫不感激。
属县平凉、潘原民力凋敝,盖困于牙校之役,公为裁减内外场务及省公帑回易,为之中制。
牙校之役,获放免者五十馀人,人用苏息。
又州之东南并城有涧水,每岁雨暴作,水泛溢,坏民庐舍,比屋良苦。
公规度创筑新堤二,南北各五百馀步,民遂免水患。
州之西自冶谷东数十里,原田多旱灾,公相视水利,酾善利渠,分白岩河水溉民田千有馀顷,迄今民飨其惠。
公在渭,军中之政宽猛相济,将吏畏伏。
以疾累乞守京东州,徙徐州
至徐期年,拜章纳禄,以太子宾客就第,居于郓。
泰然燕处,不与人事,所接皆当世之贤者。
间以著书自娱,得庄生所谓佚老之趣为深。
英宗登极,迁礼部侍郎
今上嗣位,转户部
治平四年六月二十六日,无疾而终,寿七十有八。
积阶至朝散大夫,爵乐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叙勋上轻车都尉
熙宁三年明堂恩,以子故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吏部侍郎
公学术通经,施为本乎仁义,践扬中外,夷险一致。
其为郡,必首兴学校以长育人材。
潭、渭两州之民,德公之政尤多,皆画公像,建堂而祠之。
公自与吕你如定、杨守素计议,屈其奸谋,仁宗皇帝深器之。
每对,见必询访时事,因条时弊十事,皆政教之大者,书之于笏,以备顾问。
敷奏之际,上顾笏间所记,即索笏置膝上阅之,一一诘公。
公乃条陈治道在振权纲、正法度,上嘉纳之。
忠国利民皆此类也。
凡言利害,奏稿累筴。
雅有人伦之鉴,所荐士多至贵显。
布衣时,与定陶赵期先生论《易》,深造渊缊,著《易学》三十篇。
又著《性说》三卷,《时事龟鉴》一十卷,文集二十卷。
讳沆,赠太子洗马
刘氏,追封彭城县君,曾祖妣也。
讳惟吉,皇任殿中侍御史,赠秘书监
张氏,封南阳县太君,王父母也。
讳晓,皇任尚书都官员外郎,赠吏部尚书
丁氏、李氏,追封济阳陇西郡太君,考妣也。
公娶王氏,追封太原郡君
男三人:长庾,国子博士
次廙,殿中丞
次廓,太子中舍
女三人,长适大理寺丞孝章,次尚书水部郎中李良辅,次大理寺丞董泽。
孙一十二人:之邵冀州司户参军
之问,郊社掌座;
之立,守将作监主簿
之奇,太庙斋郎
馀并幼。
孙女一十二人,长适乡贡进士沈褒,次沂州军事推官李孝宽,次李公杰仲焕,并举进士
馀在室。
公之孝子慈孙,天资竞爽,咸有所立,克绍素风,盖馀庆之所及尔。
庾、廙等卜以熙宁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葬公于河南府洛阳县□□乡杜泽里先茔之次。
无择尝辱公游,见托撰述。
辞不获命,谨次其世系而为铭曰:
惟公之材,为世所推。
践扬中外,无有险夷。
公家之利,知无不为。
君子不器,非公而谁?
夏人多罪,戎首稽诛。
献款请吏,繄公之谟。
一言底定,信以永孚。
立朝正色,惟忠是力。
天子曰咨,时惟汝贤。
入则侍从,出则蕃宣。
乃眷攸瞩,殿邦惟虔。
往有成绩,厥绩茂焉。
后徙徐方,政洽民康。
帝念老成,休显有光。
引年纳禄,恩礼是将。
名遂身退,是谓美德
优游暮齿,其仪不忒。
相彼高闳,庆由善积。
子孙济济,衣冠奕奕。
勒铭泉坰,淑声无极。
阎永真刊(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三六。又见《芒洛冢墓遗文》四编。)
题后原署:「朝散大夫、守秘书少监分司西京柱国邺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四百户、赐紫金鱼袋祖无择撰。
龙图阁直学士朝散大夫给事中知河南府西京留守司事、畿内监牧劝农使上护军陇西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二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李中师书。
权发遣京西北路水陆计度转运副使公事、兼制置路营田劝农使提举常平仓、管勾农田水利差役事、朝奉郎、守殿中丞骑都尉赐绯鱼袋借紫陈知俭篆盖」。
先公行状(上)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六、《斐然集》卷二五
宝文阁直学士左朝请郎致仕、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太中大夫谥文定胡公行状:本贯建州崇安县开耀乡籍溪里。
曾祖容,故不仕;
祖罕,故不仕。
父渊,故任宣义郎致仕、赠中大夫
母吴氏,故永寿县、赠令人。
公讳安国字康侯
五世祖号主簿公,五代中至建州之鹅子峰下钓鱼自晦,人莫知其所从来。
后世相传云,本江南人也。
父中大始读书为进士业,时同县有仙洲翁吴先生以六经教授,中大往从之。
翁阅其所写《论语》、《尚书》终帙如一,无差舛,即妻女,是为公母令人。
公初能言,令人试教以训童蒙韵语数十字,两过能记,大母余氏抚之曰:「儿必大吾门」。
七岁为小诗,有「自任以文章道德」之句。
令人俾就外家学,岁时得一归,留不过信宿。
日记数千言,不复忘。
年十有五游学信州
一日有为马戏于学前者,诸生百许人皆不告而出。
教授歙人胡公行两庑间,闻诵书声,问为谁,得公姓名,延之堂上,询所习业与所以不出。
咨嗟叹赏,出纸笔佳砚为赠,益勉之曰:「当为大器」。
越两年与计偕,既而报闻,遂入太学,修懋德业,不舍昼夜。
是时元祐盛际,师儒多贤彦,公所从游者伊川程先生之友朱长文颍川靳裁之
裁之才识高迈,最奇重公,与论经史大义。
一日博士令诸职长呈其文,将考优劣而去留之,皆争先自送。
公缴还差帖,愿列诸生,自祭酒下相与称叹曰:「是真可为诸生表率者矣」。
凡三试于礼部,年二十有四中绍圣四年进士第
初,殿试考官定公策为第一,将唱名,宰执无诋元祐语,遂何昌言为首选,方天若次之,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
时策问大要,崇复熙丰,公推明《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渐复三代为对。
哲宗皇帝命左右再读之,谛听逾时,称善者数四,亲擢公为第三。
胪传至陛前,俄有圣语宣问:「师何人」?
公对曰:「久处太学」。
在廷者皆以为名对。
常州军事判官,改授江陵府观察推官,未赴。
荆门纳室,道出江陵帅臣监司一见,合章奏乞除府学教授,报可。
会学校颓废,职事者十馀人廪米为家,欺公年尚少,捍格顽冒,公再三镌谕不悛。
乃按其蠹弊事,尽屏之,于是远近父兄喜,遣子弟来。
公正身律物,非休沐不出,凡所训说,务明忠孝大端,不贵文艺。
缮修宇舍,绳度整立。
任满,除太学录,谢绝请求,无所假借。
刘观、越人石公揆轻俊有名,试选屡居上游。
代笔事觉,公揆薄游成讼,人多为之游说,公曰:「录以行规矩为职,规矩不行,奚录为?
且二人如此,非佳士也」。
竟致之罚。
未几迁博士,足不蹑权门,期年用法改京秩。
政事堂,请外任。
蔡京色变,密使张康国欲荐馆职,不愿就。
会新学法,博士例除诸道提举官,拟公河北路,公辞南人不便于奉亲,执政曰:「禄厚莫如朔部者」。
公终辞,遂除湖北路。
陛对奏曰:「学校所以养育人才,非治之也。
今法令具矣,当使学者于规矩之外有所耻而不为。
谨按圣门设科,成周贡士,皆以德行为先,文艺为下,臣当以此仰奉明诏」。
徽宗皇帝首肯之,实崇宁四年也。
到官,改使湖南
是时蔡京所行事既不善,而官吏奉承过当,愈为民害,学校其一也。
公撙节行之,禁其太甚,士子恃法自肆者必惩之,常曰:「韩魏公最善行新法者也,所至访人材,询利病,礼贤士,慎刺举」。
五年三月,例罢学事司,除通判成德军。
八月所罢司官,仍旧。
时令人多病,厌道途之劳,留居荆门
便养有请,再章上,未报。
会诏诸道学事官举遗逸,公得永州布衣邓璋、王绘应诏
已老,不愿行,公请命一官,风劝学者。
零陵县主簿李良辅赃被劾,乃逃窜诉于朝,称二人者党人范纯仁客,而邹浩所请托也。
蔡京特改良辅官,与在差遣,命湖南宪司置狱推治,人皆为公胆落。
帅臣曾孝广来唁,公退,语人曰:「胡康侯当患难凝然不动,贤于人远矣」。
用例册致馈,公不受。
曾复书曰「前此无不受者,当明载于籍,彰清德」云。
蔡京狱不成,罢宪使陈义夫,命移北路,迄无请托状,直除公名勒停,而曾及永守乐昭厚别教官,皆坐黜。
五人者非特无怨,而问劳不绝。
问舍求田漳水之滨,治农桑,甘淡薄,服勤左右,婉然愉色。
得间则专意经史及百家之文,家人忘其贫,而亲心适焉。
大观四年良辅他罪抵法,台臣毛注乃辨明前事,有旨复公官,改正元断。
政和元年张商英相,除公提举成都府路学事。
亲年寖高,旁无佽助,叱驭溯峡,皆所甚难,即乞侍养曰:「臣而留令,无所逃诛。
子若委亲,亦将安用」?
得请,满二年未朝参,丁令人忧。
公侍令人疾,食不尽器,衣不解带。
居丧哀毁,营奉窀穸,冒犯霜露,一事一物,必躬必亲。
荆楚风俗素陋,州里见公自致者如此,然后知慎终送死为重。
公粝食逾年,不能胜衣。
中大勉之力,乃少进滋味,以慰中大之意。
服除,政和八年矣。
余深相,荐名士十人,九人者已迁拜。
公赴召,至京师卧疾,知旧交来劝勉,或称庙堂威怒胁之,公孙言而已,所访问惟医药。
居百馀日,逡巡谒告而归。
宣和元年,除提举江南东路学事,复召对,未受命,中大捐馆。
初,中大常欲公及时报国荣家,而令人又欲公保崇德
公承志以道,既不拂中大之严训且不失令人之素心。
及公赴阙,辞,未获命也,中大手书促之归,无复曩时督责矣。
中大感疾且一年,公奉事节适如一日,凡服饵禁戒,中大必听。
既免丧,谓子弟曰:「吾奋迹寒乡,为亲而仕。
今虽有禄万钟,将何所施」?
遂致其事,筑室茔山旁,分置图籍,瞻省丘坟,翻阅古今。
陶靖节为人,诵「心远」之章,望云倚杖,临水观鱼,淡然无外营,将终身焉。
宣和末,侍臣李弥大吴敏谭世绩合章荐公经学可用,齿发未衰,特落致仕,除尚书屯田员外郎,公辞不起。
靖康元年二月,除太常少卿,公辞。
再除起居郎,又辞。
时女真乘虚直捣京师,为城下之盟。
公移书大谏杨公时曰:「按《春秋》书『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是田本鲁田也。
始失不书者,不能保其土地人民,为不君讳也。
太原兵劲天下,艺祖太宗自将再驾,而后入于版图。
河间、中山,北方重镇,犹郑有虎牢,虞虢有夏阳,秦之潼关剑阁,吴之西陵也。
今闻割遗敌,不亦辱乎?
按《春秋》齐侯侵蔡伐楚,楚使请盟,美而书来者,荆楚暴横,凭陵中国,郑在畿内,数见侵暴,齐侯伐而服之,则自此帖然矣。
此门庭之寇,所当惩创不可已焉者也。
远方犯阙,释而不击,反与之和,戾于圣人之训,不已大乎?
按《春秋》鞍之战,齐师败绩,遣国佐致赂请盟,晋郤克欲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国佐震怒,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
郤克惧,反与之盟,而不敢复也。
故圣人特书曰『及国佐盟』,国佐一怒,折伏郤克
示天下后世忠臣义士,克敌制胜在于曲直,不以强弱分胜负也。
金人陵辱朝廷,人心同疾,非止郤克之于齐,四镇三关,倘皆割弃,岂特尽东其亩而已乎?
而城下结盟,亲王出质,不竞甚矣。
按《春秋》徐子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逆吴子,圣人特削其爵而书其名者,罪其不自强,无兴复之志也。
敌欲地则割要害而与之地,欲人则饰子女而与之人,欲金帛则倾府库而与之金帛,欲亲王贵戚则抑慈割爱而与之亲王贵戚。
假如敌请六飞会于辽水之上,不往则恐违其约,欲行则惧或见欺,又将何处乎?
按《春秋》于宝玉大弓,失之书、得之书者,重传器,戒不恭也。
强敌猝至,上下无备,取金帛于盗臣之家,纾急缓攻,则亦可矣。
似闻宗庙供器输于敌庭,果有之乎?
于宝玉大弓,孰轻孰重?
于圣人失则书得则书之意,又如何也?
按《春秋》,灭梁者秦也,圣人不书,秦灭而书梁亡者,不能守在四邻而沟公宫,亡其自致也。
今勤王大众不以击敌而以治城池,金帛用物不以募战士而赂敌国,堂堂大宋,万里幅陨,奚至陵藉如此其甚哉!
主上初政,老儒在朝,四方徯观?
安危所系,而外侮侵陵,国势衰削,岂其既往言之不及乎?
必有应之于后者矣」。
人以是知公通于《春秋》,虽畎亩坚卧,固非素隐忘世者也。
朝廷促旨沓降,公幡然有复仕意。
六月京师疾在告。
一日亭午,孝慈皇帝急召,坐后殿,玉色虚伫,劳问甚渥。
公奏曰:「明君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
心者,事物之宗。
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也。
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易》、《诗》、《书》、《春秋》,时君虽或诵说,而得其传者寡矣。
窃意陛下在昔潜德东宫,其于经籍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而未及陈。
今正位宸极,代天理物,则于古训不可不考。
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
愿慎择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深发独智,则天下之幸。
臣又闻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谋。
议既定,君臣固守,虽浮言异说,沮毁动摇,而初计不移,故有志必成,治功可立。
陛下南面朝天下越半年矣,而绩效未见,纪纲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观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
若不扫除旧迹,乘势更张,窃恐奸雄不忌,敌人肆行,大势一倾,不可复正。
上世帝王询事考言,图成绩。
愿咨访大臣,何以修政事、禦外侮,令各展尽底蕴,画一进呈,宣示台谏。
如有不合者,使随事疏驳。
若大臣议诎,则参用台谏之言。
若疏駮不当,则专守大臣之策。
仍集百执议于朝堂,众谋佥同,然后断自宸衷,颁之中外,以次施行。
敢有动摇,必罚无赦。
庶几新政有经,民听不惑,可冀中兴之效」。
渊圣颔之良久,问曰:「卿学何所师承」?
对曰:「孤陋寡闻,莫逃明鉴」。
渊圣曰:「比留词掖一员相待,已令召卿试矣」。
公对曰:「臣壮年守官湖湘,得足疾,颓心荣进,亦已乞身。
今日扶惫趋阙者,贪慕圣德,愿瞻天表,一伸其志而已。
于侍立之职,且不敢当,况敢闻异恩」?
语未毕,日昃暑甚,龙衮汗洽,公遂退而具奏。
盖自七月七日亲奉玉音,被受堂劄,四上辞免,渊圣数予宽告。
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之旧,凡于己不同者即指为朋党,见公论奏,愠曰:「中兴如此,而以为绩效未见,是谤圣德也」。
乃言:「胡某意窥经筵,不宜召试」。
渊圣不答。
及公屡辞,南仲又曰:「胡某不臣」。
渊圣问其迹,南仲曰:「往者不事上皇,今又不事陛下」。
渊圣曰:「渠为疾而辞耳,非有向背也」。
遇臣僚登对者,往往问其识胡某否。
中丞许翰对曰:「臣虽未识,然闻其名久矣。
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入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胡某者有几」?
渊圣嗟异,遣中书舍人晁说之至公所居,具宣德意,令勉受命,且曰:「他日必欲去,即不强留」。
时已九月初矣。
公既趋试,复上章乞外。
有旨除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南仲司谏李擢侍御史胡舜陟公稽迟君命,傲慢不恭,宜从黜削,儆在位。
疏奏不下,公乃就职。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枢密使李纲,欲并逐善类,遂谓中书舍人许景衡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失事君义而黜之,公缴奏曰:「二人为去就,必有陈论。
怀奸徇私,必有实迹。
乞降付本省,庶可按据,载诸词命」。
不报。
王安中责授散官随州安置,公言:「安中自大臣建节知燕山府,委任重矣,而畏避童贯,专务蔽蒙。
民力殚残,敌情变动,军食缺乏,师徒失律,略不上闻,数奏祥瑞,固宠禄。
一旦敌骑深入,社稷几危,推原本因,其罪与蔡攸等。
乃居汉东近地,公论不以为允。
今并围未解,朔部戒严,若非恃赏罚之公,厌服人心,何以攘却外侮乎」?
安中移置象州
言者论内侍王仍张见道、邓文诰图欲离间两宫,将遂其奸计,有旨令三省觉察,公言:「图欲离间两宫,则罪不可赦。
遂其奸计,则恶不可留。
望深察众情,及时裁处,全慈孝之情」。
三人遂黜。
应天尹叶梦得坐为蔡京所知,落职宫祠,公言:「罪已正,子孙编置无遗,土地悉入县官,家财没于府库,无蔡氏矣。
则二十年间尝为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
若更指为党,则人才之弃于此时者众矣。
且党论何时而弥乎?
臣所见,弃瑕舍过,消散朋党,正在今日」。
乃除梦得小郡。
中书侍郎何㮚建议治平则宜重内,遭变则宜重外,乞分天下为四道,置四都总管,各付一面,为卫王室禦边境之计。
公上奏曰:「内外之势适平则安,偏重则危。
东汉季年,王室多故,刘焉言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宜改置州牧
求益郡,刘表襄阳袁绍得冀,曹操取兖,争相割据,自此不复有王室矣。
今州郡太轻,理宜通变,然数百州分为四道,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则权复太重,又非特州牧比也。
使四人者果皆尽忠君父,则固善矣。
万一号召不至,如所为,又何以待之?
五大在边,古人所戒,身使臂,于理乃宜。
臣愚欲乞据二十三路帅府,选择重臣,付都总管之权,专治军旅,每岁一按察,其部内或有警急,京城戒严,即各帅府所属将应援。
如此既可拥卫王室,又无尾大不掉之虞,一举两得矣」。
方得渊圣心,密陈京师不可守,则幸山南,因可入蜀。
其意盖自欲当南道,又于公有推挽之力,必无駮异,及此奏上,渊圣深然之,力争于上前,谓公专异义为高,不可信用。
渊圣不能决,止令于四道各削其远外州郡,命大名守赵野总北道,公奏曰:「都望冠河朔,今为天下重地。
谨按赵野政和间初为侍从,首乞禁士庶用天王君圣等字。
厥后置身丞辖童贯谭稹分掌兵柄于外,王黼蔡攸梁师成紊乱三省政事于内,造成兵革之祸。
野居其间,不闻救正,以为无所干预则身在二府为言而不从则怀禄不去,何也?
窃恐缓急必误委寄,乞更用素有才术历练老成之人,庶可倚仗」。
诏命一出,难复轻改,疏入,不从。
是冬敌大入,遁逃,为群盗所杀。
西道王襄拥众汉上,不复北顾,大略如公所策云。
中书后省资政殿学士詹度罪恶,自金紫光禄大夫降两官,公奏曰:「言者谓首开燕山,罪不下于童贯
养成边患,使朝廷不为备,罪不下于王安中
广行贿赂,故庇之者众。
今乃仍崇资领优局,舍边境,就乡闾,才削两阶、何名惩戒?
昨日宸翰咨访禦敌之计,圣心焦劳,群臣悚惧,莫知所出。
追究乱原,无不切齿。
望依王安中例施行,厌公论,少释河北愤怨」。
乃落度职。
吏部侍郎冯澥上言:「中书舍人刘珏李纲责词,实为游说」。
坐贬,公上言:「李纲昨自枢密宣抚使观文殿学士扬州词臣列其罪状,不肯具草。
而圣旨令以次舍人行下,是圣心不以缴奏为是,未欲罪也。
先言厚于记功,薄于责过,将顺圣德之美,复言败军覆将,岂可不责,申明赏罚之公。
朝廷遂用言,罢郡寄,又用谏官当可等言,置远郡矣。
乃节略章,中险语,谓薄加朝典,未快舆议,不亦甚乎?
从臣虽当献纳,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各有分守。
今台谏臣僚未闻缄默,而遽越职,此路若开,臣恐在位者各立是非,滋长怨雠,上渎宸听,非所靖朝宁也。
汉室之东,大兴党论,始微憾结衅,藉人主威福相排掣,卒皆误国,驯致乱亡。
而士大夫自谋其身者亦不能免,故君子谓始为党论者亦不仁矣。
陛下无私好恶,广开正路,而称党与未殄,议论未一,宜察奸罔,早加惩戒。
夫欲殄党与、一议论,此蔡京行于崇宁,胁制异己,遂其跋扈之谋也。
何忍更遵用之?
坐使群臣益分门户,强者主盟,弱者附丽,徇私情,为向背,置国势于倾危,岂朝廷之福乎?
陛下数降德音,追复祖宗善政良法,而独建言祖宗未必全是,熙丰未必全非,推隆王氏之学,再扶绍述之议。
国论纷纷,之故也。
若指为敢肆奸言惑众听,岂不可乎?
然朝廷不以此罪者,正恐人务雷同而言路壅也。
乃欲以章疏加人之辟,苟合目前,不为国家远虑,望加详察,别降指挥
臣孤立无朋,误尘词掖,苟有所见,不敢隐情」。
于是耿南仲大怒,宰相唐恪詹度姻家,故亦怨公论太迫,何㮚从而挤之,有旨除郡。
请除怀州,渊圣曰:「怀当敌冲,可与东南」。
德安知公素苦足疾,闻海门地最湿,遂除右文殿修撰、知通州,盖是年十月晦也。
公在省一月,告日居半,每出必有论列。
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
公曰:「大事皆起细微,今小事为不必论,至于大事又不敢论,是无时可言也」。
公去国逾旬,敌复至城下。
长子寅校书中秘宾客每为公念之,公愀然曰:「主上在重围中,号令不出,卿大夫之辱也。
余恨效忠无路,敢念子乎」?
闻者感动。
敌围益急,有旨促召公许景衡,竟不达。
明年五月一日,今上皇帝登极,公上言:「崇宁以来,事不稽古,奸臣擅朝,浊乱天下。
论其大者,凡有九失。
上皇即位,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言,曰:『言而不当,朕亦不加罪』。
于是臣庶争言天下事。
蔡京得政,公然置局推考直言,尽行窜斥,使上皇失大信于天下。
一失也。
上皇嗣位,文母垂帘,增置谏员,擢用名士,丰稷王觌邹浩陈瓘诸人各危言自效,公论既行,下情不壅,几有至和嘉祐之风。
蔡京用事,放诸岭表,于是天下以言为讳二十馀年。
二失也。
立朝廷者争为歌颂,取说求容,祥瑞之奏未尝虚月,至于灾异大变,则匿不上闻,使人主不复知省修。
三失也。
废格法,见公论,市井儇薄而居宰府世卿愚子而秉兵柄,台省寺监清望之班,杂用商贾胥吏技术之贱,于是仁贤退伏,奸佞盈廷。
四失也。
士大夫进为于元祐之初元符之末者,尽忠许国,不顾其私,乃诬谤讪,窜逐下逮其子孙,追削上及其祖父。
于是善类陷于党籍,不能自明,而群飞刺天,谗谄益胜。
五失也。
奄寺得志,用王承宗故事而建节旄,用李辅国故事而封王爵,用田令孜故事而主兵权,用龚澄枢故事而为师傅,生杀予夺,悉归掌握,宰执侍从皆出其门。
于是贿赂公行,廉耻道丧。
六失也。
变铨法而官制紊,变军法而兵政弛,变泉货法而轻重失平,变学校法而风俗衰薄,变榷茶法而刑狱滋炽,变盐钞法而征赋倍增,变漕运法而仓廪空竭。
法既屡变,吏得为奸,民受其弊。
七失也。
用兵暴乱,军旅数起,南复渠阳,西收𨜔鄯,建石泉成都,置珍、播于巴峡,开古平于五岭,筑振武于河外。
馈运艰险,劳民费财,积怨连祸,实基于此。
八失也。
牛羊用人,穷极奢侈,道宫王府御幸之馆、园林池沼花竹之胜,运土塞路,伐木空山。
民困而不恤,财竭而不虑。
九失也。
靖康之初,轻许割地,寻复坚守,已正滥赏,事即中变,号令无常,纷错更下,而四海不知所从矣。
余应求李光宪台得罪,陈公辅程瑀谏省去官。
赵令衿以献书论事,黜送铨曹;
潘良贵奏对语侵,责司征市。
于是臣庶结舌,而迷国误朝之语入矣。
渊圣东宫潜德,中外所知,不待赞也。
至如未习为国,则当进尽忠益相弼亮,乃有称颂春坊节俭,乞宣付史馆者,亦从其请,而责诮不加。
李邦彦擢居上宰张邦昌进位次辅赵野等主审駮基命之司,李税等当肃政本兵之地。
未数月间,登延宰执十有五人,迁转如流,不孚人望,指为蔡氏党而罢,许翰指为吴敏党而逐,许景衡指为李纲党而去。
刘珏等大臣争竞,至用丑语诋讦于朝,百执窥观,互邪说批根于下,苟可快其私忿,虽危国亡师,安行而不顾。
都人殴击内侍,出于积愤,非有私也,而府尹巡门,朝廷降诏。
奄侍厉气,喧争御侧,此乃无礼于君,不可恕也,而词臣论奏,仅得赎金。
命帅宣抚而遣之监视守禦京阙而付之总领
宰臣均逸,体貌不加,而台属召还,遣赐优渥,破吏部格而杨景得监殿门,破宫庙格而叶焕得除祠馆
其馀紊乱规程者不可悉数。
敌骑南牧,封境日蹙,赏罚无章,士不用命,调发严峻,民多失业。
昔秦有十失,汉去其九,遂致兴隆
崇宁以来,国有九失,渊圣即位而不知变,独九重节俭、工役不兴一事为愈尔。
八失不去,一事虽愈,欲正已倾之势,难矣。
陛下亲睹覆车,如不改辙,岂有兴复之望乎?
夫有生不可无信,圣人以信急于食,君子以信重于生。
按《春秋》幽之盟,鲁庄公在会而不书者,齐侯始伯,仗义盟,庄公叛之,首失大信。
仲尼以为大恶,故讳不书公,为后戒。
愿自今慎出诏令,无令反复,以去弃信之一失。
兴国必开言路而赏谏臣,亡者反是。
按《春秋》书陈杀其大夫泄冶于前,而载楚子入陈于后,明杀谏臣者必有灭亡之祸,不待贬绝而自见也。
愿自今开纳直言,无令壅闭,以去拒谏之二失。
导谀者召乱之原,按《春秋》不书祥瑞而灾异则书者,绝谄端,垂警戒,正天下后世人主之心术也。
愿自今黜远佞媚,无令得行,以去导谀之三失。
名器者国家之宝,按《春秋》,非三命正卿者姓氏不登于史册,非有天子之命者不书其官。
至于有罪,虽诸侯之尊,或黜其爵,卿士之贵,或书其名。
重名器也。
愿自今重惜恩赏,无令冒滥以去轻用名器之四失。
人臣义无私交,君子正而不党。
按《春秋》祭伯来朝,不书朝,祭叔来聘,不称使,讥外交,戒朋党也。
愿自今信任君子,抑绝小人,以去互分朋党之五失。
奄侍通传内外,一身兼仆妾之职,可谓贱矣。
按《春秋》书阍弑吴子,不称其君者,言阍寺之贱,不使得君吴子也。
愿自今门户扫除,复其常守,以去信任奄寺之六失。
为国必师上古,必法祖宗,必戒末世危亡之渐。
按《春秋》书税亩、丘甲、田赋,曰初,曰作,曰用者,讥变古也。
愿自今远稽上古,近法祖宗,以去轻易改作之七失。
古者不以蛮夷弊中国。
《春秋》内诸夏而外四夷,齐侯伐山戎,为燕辟地,贬而书人,戒勤远略也。
人君职在养民,有国必先固本。
按《春秋》凡台囿门厩土木之工,必书于册者,重民力也。
愿自今修明军政,保固邦本,以去外事边功之八失。
震惊陵寝,则有衣冠弓剑之悲;
播迁沙漠,则有羹墙急难之念,积覆载不同之愤,怀沧溟不涤之耻。
据九重之位而不以解忧,享四海之奉而不以为乐,必期于殄灭仇敌,伸中国大义,则凡百臣子亦将震慑奔走,捐躯殒命而不辞矣」。
六月四日召公给事中,会宰相黄潜善专权妄作,斥逐忠贤,公再辞免,因奏曰:「臣赋性疏拙,全昧事几,前掌赞善,积日虽浅,适缘六押,兼管兵刑。
所降词头苟有未便,不敢观望,迷误本朝,须至尽忠,逐件论执,遂因缴奏,遍触贵权,贻怒既多,几陷不测。
陛下方图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揆以愚见,尚多未合,臣窃寒心。
而况琐闱,典司封駮!
倘或患失不言,即负陛下委任,其罪至大。
若一一行其职守,动皆违异,必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
臣所以不敢当恩命者也。
况臣自婴危疹,多历岁年,前后陈情,并关朝听,辞荣处约,众所共知。
不缘多事之秋,乃有计私之请」。
有旨不允,公三辞,因致书右丞许景衡,曰:「强邻肆扰,蚕食并吞,若所为,更欲兼制南北五胡,英杰所不能办也。
况今河朔遗民未甘自弃,朝廷主议,不弃中原,恭闻銮驾巡幸淮南,尽护四方,东州群盗谅已消除,辽海鲸波想难直捣。
愿回天步,归格宗祧,副七室凭依之灵,系万方归向之望,此正不可失之会也。
善为国者谨礼于至微。
比闻民部郎官出督材用,忽慢条约,罪状明白,直行罢黜,谁曰不宜,而下诸路根寻,州郡管押,恐非所习外方耳目也。
按《春秋》王人不书姓氏者,盖下士耳,而序于方伯连帅之上。
唐制御史才八品,衣碧,亦下士也,而将命出行,则节度使必具军礼,送迎于道。
此得圣人尊王室抑诸侯之意者也,故方镇虽跋扈,而国祚延长。
自今宜精堂选而重其礼,凡在京职事官出使诸路,略如唐制,苟有罪犯,内付宪台,不使外方得行陵藉,则朝廷之体不至于弱,而礼行于外吏矣。
凡士民之必听于县,令佐之必听于州守将之必听于按察,监司之必听于朝廷,犹指之顺臂,叶之从根,不可逆施之也。
崇观以来,每下赦令,必开越诉。
荆门言之,则造私酝,户酗酒,学生,猾吏诉郡太守监司而罢之者三。
荆南言之,贾客豪民诉都钤辖于朝省而罢之者二。
使民习见犯上之可为,而贵贱无等,此乱之所由作也。
建炎赦令不知改更,岂拨乱反正之道哉!
谓宜精选监司守令,重禁越诉,苟有故犯,违制论。
虽已经由而所诉虚妄,不移前断者,加越诉之罪三等,则人知严上而礼行于庶民矣。
自唐末用兵暴乱,礼法不行,五十载间变置十有馀君。
艺祖受命,首修军法,自押官以上,各阶级相承,小有违犯,罪至于死。
然后行伍整肃,贼乱不兴。
崇观以来,决遣卫士而斥责三衙,降配军员而斥逐提点,于是无知之兵习于陵犯。
靖康之变,卫士祝靖之徒委弃君亲,破州略县,至于此极。
今既投换法,谓宜依周世宗显德元年故事,悉行选拣,去羸软,取精锐,藉如祝靖等类,别加裁处。
将明法,日教旬比,月一试而施赏罚,则人将不敢骄纵陵犯,而礼行于士卒矣。
凡此三者,若缓而急,若迂而直,乃趋时救弊之要务也。
康皇帝诚心愿治,已及期月而泽不下流者,诸方按察师帅皆宣和之旧,非糟粕书生、权豪亲戚,则奄寺之奴隶也。
若等人位于民上,幸寇贼扰攘,恣为奸欺自润耳。
故内寇有三:系籍骄悍,习于陵犯之兵也;
就招溃散,利于劫掠之兵也;
人户点差,惮于征役之兵也。
三寇纵横,而官吏又有甚焉。
谓宜据今诸方宪漕功效已著者旌赏之,功罪未明者程督之,罪恶可知者澄汰之。
侍从官以上各举堪任职司者二人,审其才,具所宜补其阙,则耳目明达而不蔽矣。
至于诸藩与要郡亦如是,则教条宣布而不壅矣。
申明久任,断以三年,使得展其才志,则小州下邑官吏之为寇者无所措其手足,而三寇可消弭矣。
国事以安民为本,军事足兵为要。
轻徭薄赋,所以厚其生也。
称物量力,所以平其施也。
扶善良,助贫弱,所以著其仁也。
剔奸伪,锄强恶,所以行其政也。
若不正户籍,则四事必格,求欲安民,乃病民耳。
既罢常平官,今岁适当造,宜令民皆土田为断,而一一自言,凡私所蓄藏与马牛庐舍,颇如旧法,悉皆阔略。
田有隐匿,必没县官
诸诡为官户、因滥赏得比荫补者,咸许首陈。
监司专以此为守令殿最,庶几四事可施而民可安。
古者大国至于家邑,诸侯至于士庶,军师有数,城堞有制,联属有分,器械有物。
若不本先王法度而急于招置,则足兵乃所以起兵耳。
夫律禁民蓄兵器者,所以息争而收其柄也。
今置巡社,使得自备,敢必其皆禦贼而不自为贼乎?
尉司弓手、巡检土军,大约不过百人,于以觉察奸细,良民犹有被扰者。
今巡社人人执持凶器,络绎道路,则必陵暴居人,困苦羁客,刑法有不能禁矣。
又巡社首领将使与令佐抗行乎,抑犹部民遇之也?
抗行则名分不正,部民遇之则有悖心,如唐初鲁宁者矣。
又今东南名藩帅府兵不满千,而巡社总辖万人,团结推排,权在百姓,借之名目而称号同王命,给之朱记而行遣比公移,守令徒有统制虚名,莫之能制矣。
又巡社悉行于诸路,以为守令殿最,不出岁月,必当坐得数百万之众,挽强者解发推恩,广加激劝。
又选将壅而不行,复加裁损,则必指为衅端,而祸变起矣。
谓宜详议审裁巡社之法,使无后悔,施于河朔禦金兵。
而东南诸路,有便于保甲者,宜增修其法,别行排造;
其便于弓手土军者,宜增置其数,精加教阅,则兵可足而乱可息矣。
夫易积而难通者,事也。
自大观赦令广开恩倖,真伪浑淆,军兴之后,恩霈相仍,赏典踰越。
百司缘此,窃弄权柄,招赇纳赂,百事滞留,四方急奏,待报稽迟,百姓诉陈,漫无可否。
六部诸司事皆禀于都省中书取旨,门下审駮,行遣迂回,此政事所以日壅而不决也。
宰相者启沃人主,进退贤才,阜安百姓,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者也。
而日览词诉,又各兼一省,互相关制,则失其职矣。
谓宜合二省,正宰相之权,使得专行其职。
六曹之事皆决于长官,应奏上者直奏上,应下行者直行下,自非关大体,有改更,更不经由仆射、丞辖,则事不稽壅矣。
往蔡氏时首兴党论,塞天下之口,汲引群小,轻用名器,交结阉尹,汩丧廉耻。
今宜一切反其行事,乃可拨乱反正,殄雠雪耻,使天下士大夫伸眉吐气,食息世间,无所愧矣」。
黄潜善给事中康执权弹击,谓不合辞免,乞重谴黜,中书舍人刘观实有力焉,上恩止罢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