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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政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王公墓志铭绍兴八年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四、《毗陵集》卷一三
绍兴七年冬十月资政殿大学士左中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王公以不起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以左光禄大夫告第。
明年既葬,其孤走毗陵吏部侍郎晏敦复状号且诉于某曰:「先公顷同御史府,相继登政事堂,先公平生惟夫子知之。
先公即世,盛德遗泽不绝如线,不肖孤惧弗克负荷以没,傥有词刻诸石,惟夫子铭之」。
余曰:呜呼,余其敢以不敏辞?
于是叙其世次、官阀、行实、年寿、卒葬而书之。
公讳绹,字唐公,系出辽西,迁太原,又徙河南
至公五世祖秦正王审琦艺祖,以佐命功赐第京师,遂为开封人
高祖承衍,尚秦国贤肃太长主,累官护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赠郑王谥恭肃,于是为京师甲族。
曾祖世融,内园副使赠太子太保
祖克存,都官郎中,赠太傅
考发,宣德郎,赠太师
宫师学行著称,元祐中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有进策十卷行于世。
尝上书论时政,坐党锢几二十年。
公幼敏悟,始冠,游太学,试艺数占前列,士誉籍甚。
崇宁五年上舍第,授将仕郎和州含山
襄州光化,除辟廱太学录、辟廱正。
秩满,再任,迁博士
仕两学十馀年,恬于进取,未尝谒请权贵为身谋,士论归重。
遂擢尚书礼部员外郎
有吏代书文案为奸利,公案获,法当得赏,公曰:「人被罪,吾受赏,安乎」?
王府直讲,赐对,徽宗曰:「卿德行素著,宜为人师」。
由是宣和初皇子出閤,必以公兼讲席。
元年,赐绯衣银鱼,明年,赐金紫,拜国子司业,迁秘书少监
明年,为廷试详定官,天子以得士为喜,褒诏有「举善以善,知贤以贤」之语。
起居郎,试中书舍人
宰相与公有旧,尝遣客私于公,要结为党助,公不纳,惟公事往见,未尝辄请间也。
宰相不悦,留掖垣四年而后迁给事中
宣和六年贡举。
蔡京复用事,根排异己者,公畏之,上章求去。
天子固留,乃谕曰:「如郭三益王绹之贤,不可去朝廷」。
谗不得入。
公终不自安,复力请,以徽猷阁待制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靖康中,蒐用耆旧,起公知寿春府
及境而溃兵至,公呼首领谕遣之,皆俯伏叩头,云秋毫无所犯。
乡民有啸聚为盗者,逼府城,闻公至,相语曰:「给事非秦王家耶?
王尝持中正节归镇,有德于我邦,今其子孙来,奈何犯之」?
一夕遁去。
视事三日,谒庙堂出城,忽复溃兵宵集城下,有司请易日,公不听。
启关则兵露刃立,从者惧,公沛然如平时,叱驭而行。
众有宣言者曰:「此雍丘王给事也」。
挥众就列听命。
盖公尝居雍丘,邑人识之。
其世德纯诚、驯伏强暴如此。
金人寇亳社,寿春城恶,岌岌不自保,士民相邀引避。
公留家城中,不为动,众恃以安。
今天子即位,覃恩犒军,郡帑空乏不能办,众汹汹几变。
时有经制使寄帛十万有馀,莫敢辄用,公命给之,众遂定。
即上章自劾,朝廷置不问。
再除给事中,自宋都扈跸至维扬,迁礼部侍郎权直学士院
天子初诏取进士,命公条上所当行者,公因论经义兼用注疏,不当专王氏之说,学者以为然。
侍讲,拜御史中丞,不务矫激,亦无所阿徇。
近侍有超转使额者,引旧制论列,时相遣客讽击其所憎,公曰:「中执法天子耳目,可属以私耶」?
相恶之,除工部尚书,虽迁,实夺之权。
建炎己酉岁,金人渡河,远近惊惧,以为必犯行在所
公率二三从臣对便殿,陈迎击退保之策,得旨诣政事堂与大臣议。
宰相曰:「诸公之言,三尺之童皆能及之」。
不听。
卒破淮南,遂致南渡,公仓卒扈驾,不复至其家。
储宫初建,以公为资政殿学士权太子太傅
未几,元懿太子薨,公惶恐上疏曰:「臣为傅无状,故事当免」。
不报,即拜中奉大夫参知政事御营副使,盖天子欲大用久矣。
移跸建康,遣大臣宣抚川陕,公奏川陕重地,不可专任,宜求同心同德之臣协赞之。
虽不行,士大夫以公言为然。
其后大臣以专命被罪,亦颇悔不以命副为请也。
始上践阼,太学生陈东言事忤权臣被诛,上自建康临安,至镇江公言以忠死,此其乡里也,于是赐金其家而官其子。
退语人曰,乃知死非上意。
上幸会稽韩世忠邀金人归骑于扬子江,公议遣兵与世忠夹击。
虽格不行,士论韪之。
在位几年,稍厌机务,上章求罢,遂除资政殿大学士提举醴泉观侍读
公虽得请,上眷不衰,尝于讲筵御书「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之句于扇以赐公,又尝遣带御器械辛永宗至私第宣示御制《徐熙墨梅花》诗,命公和进,俾书于画卷。
及扈跸还临安,请外逾力,上面谕曰:「卿潜藩旧僚,岂宜远去」?
抗章不已,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还居会稽
未几,就除知绍兴府兼浙东路安抚使,专务德化,民不忍欺
艰难以来,乡校隳圮,上丁释奠,顾瞻而叹曰:「斯吾责也」。
乃捐俸葺之,斋馆一新,多士坌集。
积次淮南军衣绢及禁军阙额钱粮数猥多,朝廷责偿甚急,公度无以办,即疏以闻,且移书宰相曰:「宁以偿次不足获谴,不欲以违诏剥下被罪也」。
浙东地震,诏求直言,复申言之。
寻求奉祠,复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徙居吴门
虽閒退,犹以国事为念,应诏上民间及边防利害十数条,优诏褒答曰:「有臣如此,朕复何忧」!
公自侍从政府,于时得失多所建明,章既上必焚稿,故世莫得知。
晚喜佛书,颇契宗旨。
寝疾,家人命医且灼艾,公曰:「时至便行,留连无益」。
至革不乱。
十月九日薨于平江府昆山之僧舍。
前二日,命笔书「戊戌」字示左右,乃属纩之日也。
享年六十有四。
爵至清源郡开国侯食邑至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娶高氏,赠广陵郡夫人
再娶强氏,封建康郡夫人
子陔,右奉议郎,前通判严州
孙男三人,晞高、晞曾皆右承务郎,晞祖未仕。
孙女二人尚幼。
八年五月一日葬于湖州乌程永新乡永定里。
公天资醇厚,不事矜饰。
行己恭,待人恕,好贤下士,与人语亹亹无倦,人一言善则手自记录。
族既众大,南渡以来,往往流散失所,公存抚赒恤,曲尽人意,婚姻丧葬皆身任之,官未仕者数人,每以禄不洎亲为恨。
衣食裁取温饱,服用简朴,虽位通显,退然如寒儒。
处一室,惟书帙纵横,无一种长物,窗几萧然,不异在学校,时人不堪,公晏如也。
博涉强记,议论有根据,属文该赡,落笔有至数千言不衰,极师儒翰墨之选,人不以为过也。
有《内外制》四十卷、《进读事实》五卷、《论语解》三十卷、《孝经解》五卷、《群史编》八十卷,又掇取佛书密议号《内典略录》一百卷,藏于家。
铭曰:
王氏之先,植德储庆,接武两王,开国秦郑。
本支硕茂,冠冕蝉联,笃生醇儒,有光于前。
学以发身,诚以悟主,出入三朝,不茹不吐。
晚始大用,翊襄政经,言必蹈义,善不近名。
进退有馀,始卒无玷,钟鼎山林,孰赢孰欠。
俯仰一室,左图右书,人或病之,公则晏如。
忘筌佛乘,脱屣世故,临绝之言,不疑不怖。
卜宅苕溪,山苍水清,勒铭弗谖,万世之宁。
建炎笔录 其一 建炎三年己酉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车驾在维扬。
是月末,金人侵宿、泗。
前一月,已有南侵之报,遣苗傅以所部兵扈卫隆祐太后杭州
二月,车驾在维扬。
初一日,急奏至,朝廷不以为然,上独忧之。
是日遣刘正彦以所部兵从皇子六宫往杭州是晚出门。
初二日皇子六宫渡江。
初三日,上御殿。
执政奏事未退,御前所遣探事小黄门驰骑告急,上即日出门渡江幸浙西。
十二日,车驾至
二十二日,某买舟泛钱塘江之衢。
是月,中书侍郎朱胜非右仆射翰林学士叶梦得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张澄尚书右丞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并罢。
三月,车驾在杭。
是月初,叶梦得罢。
初五日苗傅刘正彦签书枢密院王渊,诛宦者,遂成明受之祸。
是日,某至衢,泊舟门外浮石渡。
初七日是夜明受赦过。
初十日,准尚书省劄子:二月某日奉圣旨,赵某召赴都堂审察,仍令閤门引见上殿。
初,车驾至杭,百官至者十无一二,有旨,都司侍从各荐二人,右司员外郎黄槩以应诏
十一日,准尚书省劄子,催赴行在所
二十八日,发衢州,趋行在所
四月,车驾在杭州
初二日,上复辟,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
苗傅刘正彦皆建节,赐誓书铁券,充京西制置使,俾提兵而去。
是日,杭州门外,且闻勤王兵至,乃入门。
初三日苗傅刘正彦引兵拒韩世忠临平山下,世忠死战,二贼大败,是晚拔寨而遁。
初四日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入见。
是日,隆祐太后卷帘。
初五日知枢密院事张浚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至。
初六日,宣制,吕颐浩右仆射
初,车驾渡江,命颐浩签书密院,充沿江制置使,控扼大江
又命中书侍郎朱胜非、礼部侍郎张浚平江,控扼海道胜非寻入相,独留。
洎明受之变,统制官张俊密计勤王。
议既定,以书招颐浩刘光世,既而韩世忠自淮扬至,遂举勤王之师。
先是,进士冯轓间道入杭,贻书执政,且诘二贼以明受之事,请以上为皇太弟总兵北伐,皇子为皇太侄监国
二贼始惧,乃命知枢密院事,趣令还阙供职,不至。
二贼请以兵诛,隆祐难之,遂谪散官安置,不奉命。
至是乃命颐浩作相,仍旧知枢密院
寻以翰林学士李邴参知政事御史中丞郑瑴签书枢密院
冯轓者,前此既预返正之议,自白衣一命奉议郎工部员外郎,仍赐绯鱼。
十三日奉恩除司勋员外郎
十九日,车驾幸建康,发杭州,百司扈从齐发。
遂遣韩世忠追捕苗傅刘正彦
是月末,又以翰林学士滕康同签书枢密院
五月初一日,车驾至无锡
初三日,车驾至镇江
始供职,百司水陆从便。
初十日建康
前一日车驾已至,以保宁寺为行宫。
十五日真州报:知枢密张浚高邮薛庆拘留。
镇江径渡往彼抚谕,欲邀厚赏,故胁留之三日,乃以兵卫之而出。
上初闻忧甚,遣统制官王𤫉提兵往平其事。
𤫉始渡江,已归矣。
十八日归。
初得真州报,有旨罢知枢密院,既归,仍旧。
六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先是,以黄槩荐,得旨上殿;
张浚至杭,又荐对。
至是,以郎官初除,合是三者,对于行宫。
初三日,有旨,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条具时政阙失,可以弭天变、收人心、召和气者。
是日,韩世忠生致苗、刘二贼,献于行在,并伏法。
十五日进呈入官属,上独留,欲除言事官。
是日有旨,赵某令上殿奏事。
先是,被命充川陕宣抚使,议以主管机宜文字,即始荐之意也。
二十日蒙恩除左司谏
先有旨奏事,未对间,有是命。
七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自是以言事数对,不复记。
初七日蒙恩除殿中侍御史
是月,皇子薨。
签书枢密院郑瑴薨于位,参知政事李邴资政殿学士王绹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周望同签书枢密院
八月,车驾在建康
十三日执政率百官辞太后内东门
先是有旨,以百司闲慢细务、常程注授之类,并从太后洪州,谓之从卫三省枢密院
签书枢密院滕康资政殿学士,主行其事,吏部尚书刘珏资政殿学士副之,恩数并同二府
闰八月,车驾在建
初一日,有旨召百官赴都堂议巡幸岳、鄂、吴、越利害。
始,张浚入蜀,议定幸岳、鄂,庶几声援相接;
至是议者多以吴、越为便,遂改前议。
十三日,宣制,右仆射吕颐浩左仆射知枢密院事杜充右仆射
自在京留守,除知枢密院,召还。
上以委寄之重,恐其意未满,遂拜相。
十四日执政率百官迎太庙神主于清凉寺
十六日,天宁观辞太庙神御。
是日,有诏以二十六日幸浙西,留右仆射充镇守建康刘光世太平州韩世忠镇江王𤫉常州,并听节制。
是时刘、韩各提重兵,畏严峻,论说纷纷。
已而光世移屯江州世忠江阴常州境上,由是所统者王𤫉及其旧部曲陈淬岳飞数头项而已。
二十日御史中丞范宗尹到台供职。
二十一日,降旨,百司及六曹都司检正以二十二日先发至平江侍从台谏以二十三日先发至镇江以俟。
二十三日,某登舟解缆,是夜宿靖安港中。
二十八日,车驾至镇江
九月,车驾在镇江
初一日,上不御殿,百司守局,以司天奏当日蚀也。
是日某先发,宿冷口。
初二日,车驾发镇江
初六日,车驾至平江
十一日,御殿,百官始朝谒。
中司对,因及某自司谏除殿中之误。
上曰:「吕颐浩多历外官,不详典故」。
十二日,某蒙恩除侍御史
二十五日,降旨幸越。
二十八日,百司侍从先发。
是月,翰林学士张守同签书枢密院事
十月,车驾在平江
初一日,台谏发,大雨不可行。
次日出门。
初四日,车驾发平江
同签书枢密院周望充浙西宣抚使置司平江,留兵数项,委以控制。
初十日,车驾至
十五日,车驾渡钱塘江
十七日,某渡钱塘,出陆宿西兴,待舟不至。
十一月,车驾在越。
初三日冬至,是日颁巡幸赦。
初六日,报潭州军变。
十四日,报金人游骑至和州,又一项由陈、蔡趋蕲、黄。
十六日,报金人已渡大江,至兴国军
是日有旨,召从官赴都堂议。
十九日,出城奉迎万寿观神御,即真宗皇帝章惠皇后温成皇后也。
步军闾勍自京师奉迎至。
二十一日对,始至榻前,上即谓某曰:「隆祐太后此月初九日已离洪之虔州矣」。
二十二日给事中汪藻、中书舍人李正民献议,请车驾幸平江迎敌,缓急登海舟以避。
从之。
二十三日,黄榜幸浙西迎敌诏,士民读之,有流涕者。
二十五日,车驾进发,从官从后,节次赴行在。
是夜四更得报,金人犯广德,车驾复回。
杜充奏,二十日大战江上,王𤫉不策应,是致军败。
二十六日,车驾还
是夜范宗尹参知政事
二十八日,有旨巡幸四明
是日雨大作,车驾出门驻城外。
某同台谏泊曹娥堰下。
二十九日,御舟过曹娥堰,舟船拥并,留三日不能前,遂出陆。
十二月初一日,车驾在馀姚路中。
初四日,车驾至明州
初九日,参知至都堂问边报。
凌晨,闻卫士作闹,中军统制辛永宗以兵入卫,少顷即定。
先是,遣监察御史林之平使闽广发船运,至是米舟百只至岸,朝廷以为天赐此便。
兼闻敌骑已犯建昌,且遣人传檄邵武,遂有乘桴之计。
即下令每舟一只载卫士六十人,人不得过两口。
渠辈相谓曰:「我有父母」。
或曰:「我有二子,不知所以去留」。
诉于皇城司内侍陈宥,宥率众人同禀于朝。
是日宰执入奏事,至殿门,宥迎诸公言之。
卫士立砌下,人既众,陈诉纷纷,稍出不逊语,间有斥骂者。
殿帅李质挺身当立止遏之,诸公趋入殿门,遂止。
事出一时,非本谋为乱也。
初十日,某蒙恩除御史中丞,日下供职。
十二日,诛亲从四人为首者,馀皆分隶诸军。
明日又诛数人。
于是除衡门外卫士,尽废。
十四日,报杭州守贰而下皆遁,敌骑至城下,城中不知。
十五日,雨大作。
先是,某上言:「车驾仓皇迁避至明,已近旬日,未曾御殿,何以慰安中外?
乞依常礼见百官卫士,以解危疑之心」。
有旨,十五日御殿,依例望拜二帝。
至是,百官班未入,闻杭州之报,上擐甲坐小殿,排办出城。
士大夫去者有风涛之患,留者有兵火之虞,相别殿门外,皆面无人色。
是日上登舟。
十六日,御舟乘早潮发至定海
十七日,有旨,差某同汪藻明州商量军事。
前一日得报,敌遣人使入明州界,不欲令至行在,遂遣宗尹复回四明应接之,因令宗尹尽护诸将,且应报诸路文字。
宗尹请某同行,及欲汪掌制撰文字也。
十八日,回舟至明,奉使卢伸来自金军,云:七月同崔纵河北被留,伸随军前来。
初渡江,杜充战不利,差人下劄子议事,意欲投降者。
既至建康领兵而遁。
所遣使即破和州所得归朝官程晖,非其国人也。
宗尹商量,既非专使,恐不必见,遂不复见之。
伸所携国书语极不逊。
二十日,闻郭仲荀退遁嵊县
先是,车驾发越州,以仲荀浙东宣抚副使张俊浙东制置使
既勾回罢制使,复以李邺为之,仲荀遂退师。
是日李迨奏,仲荀所遣钱塘江把隘兵二千馀人焚劫萧山而去。
信州报,敌破抚州,掳知州王仲山洪州,需金银来赎。
乃以仲山之子为抚倅,使之括取抚州之物。
杜充所遣属官直徽猷阁陈起宗至,云金人昨在太平州界夹沙渡对岸下寨,我为备甚严,敌时以一二小舟渡江近岸,即杀退之,或沉其舟。
一日正昼对江拽阵而去,五军旗帜一一可数。
把隘兵相贺云敌退矣,不知其绐也。
是夜,用数十舟载马百馀匹横江直渡,支备不及,因致溃散。
其馀敌骑皆浮而济,以江水极浅故也。
充欲领众归行在,今既路阻,不能归矣。
是晚颐浩宗尹书云,杜在真州甚的。
又得信州报,敌犯吉州境,知州杨渊而下弃城而去。
二十二日,报敌骑于十八日巳时钱塘江,在鱼浦。
至十九日骑渡,绝不知其数。
是日得旨发回,晚复登舟。
二十三日,至定海,大风鼓浪,舟反侧不定,凡三日方止。
二十六日,出江口,泛海洋,趋昌国而去。
晚泊一山下,得富直柔报云:李邺报,贼使人招降越州,恐直趋四明,已定二十七日之天台矣。
二十七日早,至昌国,同宗尹入见舟中。
是日食时,御舟发昌国
先是,告报每闻御舟笛响,即诸舟起碇而发。
御舟以红丝缨为号,馀各以一字,如参政即以「参」字,枢密即以「枢」字之类,书之黄旗之上,插之舟尾。
二十八日,风不顺。
舟人云,每岁尽,海上即数日南风,谓之送年风。
辩诬笔录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四、《忠正德文集》卷九
余叨尘踰分,绩效无闻,固足以招致人言,重干典宪。
而又学术迂僻,与众背驰。
其辩宣仁之冤诬,正裕陵之配享,无慊于心,无负于社稷,无愧于天地神明,而两家之党布满中外,怨讟四起,丛于一身矣。
销骨铄金,何所不至?
度其势力,将寘之必死,则凡今日流离之极,而尚延残喘者,皆君父委曲庇护之赐也。
有此侥倖,尚复何言?
然前后论列踰数十章,其间宁无传播失实,风闻文饰之误。
是不得不辩。
其他细故,无足深较。
谨择其尤者作《辩诬》。
一、张邦昌僭窃,干王时雍,权京畿提刑,有「亲奉玉音」之语。
辩曰:靖康元年十二月末得省劄,称朝夕大金师退,奉圣旨差府曹一员、省郎一员,抄劄遗下军粮马料。
次日工部侍郎司马文季与余简,封题云「提刑直阁」。
继得开封通引官姓白人劄探除目帖子报:「开封士曹赵某除直秘阁京畿提刑、兼转运副使」。
其日,余在同舍陈士曹阁子内与数同官会话,今刑掾郭璋独在,可以为證。
时十二月二十七、八间也。
先是,闻开正大金师退,宰相何文缜广坐中论师退后措置事。
首言京畿蹂践酷毒,须得人安集之;
且言祖宗时止有提点一员,尽总诸司之事,俟师退颁赦改正,今且除提刑一员,兼漕事,当于士人中选通晓民事者。
坐客荐洺州通判赵子昉,何曰:「子昉固佳,但资浅尔,须于府曹省官中选之」。
程伯玉司马文季等数人同声曰:「若求于省府官,无如开封士曹赵某者」。
何曰:「得之矣,屡有人荐使除职名」。
呼中使具除目将上。
次日批旨,正月初画黄下吏部
户部侍郎邵泽民闻之,走见何相,荐宫教耿洵填士曹之阙。
何曰:「已除赵子昉」。
盖初议畿宪不成,复以此处之。
在外无日下供职指挥,适当多事,舍人行词留滞,未给告间,车驾出郊,其事遂已。
先被旨点检出城骨肉,置局延真宫。
二月初天地大变,六宫皇族相继取诣军前。
一日宋退翁胡明仲过延真,率余同见府尹
时有金使二人来府中催促应副,退翁密谓余曰:「瑶华当祝尹深藏之,以备垂帘,待元帅之归」。
余曰:「何人可托?
须有力量可保者」。
退翁曰:「戚里王某,诜之子。
内侍邵成章」。
既见尹,适金使在坐,不容交谈。
退翁于掌上书「瑶华」二字,凭尹书几,展手示之。
尹曰:「何为」?
退翁曰:「藏之」。
尹良久乃悟,曰:「会得会得」。
是日晚,退翁作劄子详言其事,托余达之于尹。
瑶华旧在州北,城破,迁之延宁宫。
未几延宁火,尹议密归之孟氏私第,不欲在士庶之家也。
其后迎入禁中,垂帘以待元帅之归,其谋实始于此。
邦昌入城,士大夫亦以此议诱之,故邦昌敢任其责。
三月末间,金人渐次引去。
一日,旧同官吕言问见访,云朝廷议迎请元祐后归禁中,家兄令言问与孟氏议定。
舜徒也,言问与孟氏亲,故舜徒委之,言问后作《垂帘记》,备见本末。
后数日,余得行首司帖子,请召议事。
崇政殿门外閤子中,见王时雍吕好问冯澥同坐。
时雍顾谓余曰:「烦公以畿内之事」。
出除目一纸示余,除直秘阁京畿提刑、兼权转运副使
余起立白时雍,以私计不便,不愿就此。
时雍作色曰:「今日之事,须大家担负」。
余曰:「府官冗贱,何预国论」?
时雍怒甚,不复言。
舜徒恐激作祸生,谓时雍曰:「且只以府曹兼权」。
又谓余曰:「府界职事,府曹兼领何害?
兼有正月初成命」。
余曰:「若于差权劄子内备坐正月指挥,乃敢就职」。
时雍益怒,面色变青,徐取笔勾去「直秘阁」字。
舜徒又曰:「府界事无限,且先理会东路,祗备元帅之归。
所以烦公,正为此也」。
余曰:「闻金人留兵二万屯河南武阳县界,如此即游骑四出,府界何以措手」?
舜徒曰:「近遣从官数辈至军前恳告,今则尽发过河,更不留一人一骑在河南」。
余曰:「东路蹂践尤甚,直抵南都,更无片瓦」。
舜徒曰:「元帅府官兵极多,须广作席屋以待」。
余曰:「府界无一人百姓,使谁为之?
又无一钱支用」。
时雍方发言曰:「此等事自当应副,公可条具申来」。
余归,至晚得差权劄子,犹豫未决。
提刑属官孟来参(不记名。),问知是后家,因叩吕言问所说。
孟曰:「此议已定。
适离家时,见街道司已在宅前治道,恐亦非晚矣」。
余既得此说,走见户侍邵泽民问子细。
未及坐定,泽民曰:「适自部中来,朝廷要二十副珠子花镮头面装裹内人,就孟宅迎太后还内。
于诸人家抄劄家资内寻觅,竟不得足」。
余曰:「定在何日」?
泽民曰:「数日前马仲时(谓殿院马仲)
已上书太宰相公,请速出外第,且乞遣使迎元帅
邦昌得书极惶恐,便欲出居。
东府诸公谓敌骑尚有在青城者,恐别有变生,少隐忍数日为便。
今闻后骑已过中牟邦昌岂敢一日留滞?
当亟请垂帘,一如初议也。
如遣使,则已发数辈,近又差谢任伯克家捧宝而往」。
余曰:「何宝」?
泽民曰:「大宋受命之宝,的当无如此者」。
余既闻此,始敢交职事。
宪公使造酒月给甚厚,余只请士曹之俸,不受一钱供给,今料钱历可考也。
不数日,太母垂帘,邦昌易服出外第。
垂帘之次日,余到都堂白事,适见邦昌崇政殿门出,循廊而南,朱衣前导,堂吏随之。
三衙一人从后来(不知姓名。),升阶禀邦昌,欲差班直数人导卫。
邦昌踊身顿足,大叫曰:「公等如此不相恤」!
余见邦昌都堂阁子,对坐茶汤。
是时别无执政,前日暂权者皆已退归旧班。
余出劄子再申明所权执事
次日降太后圣旨差权,余然后方敢举职。
又乞支降钱帛,前日王时雍所许者。
邦昌谓余曰:「要何用」?
余对以盖造席屋,以备元帅之归,邦昌取笔判「依申支给」。
前章谓余干王时雍,求京畿提刑,又谓余有「亲奉玉音」之语,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一、权京畿提刑日纠集保甲以拒勤王之师。
辩曰:丙午冬金人分两路渡河,直抵畿内。
西自洛阳,东至南都,南自颍昌北至大河,皆为金人占据,京师在数千里重围之中。
仰视但见青天白日,而道路不通,中外断绝。
四方万里之远,郡县栉比,官吏享厚俸、兵级坐食衣粮者不可以数计,而优游自若,无一人回首一顾者,安得所谓勤王之师?
月馀城破,敌分兵屯列城上下,瞰城中百万生灵犹几上之肉。
明年二月间,陕西大帅范致虚遣兵万人使辛企宗将之出崤𡽑。
敌令西京所屯兵迎战,甫交锋,西兵败走,去京师犹在十程之外。
东南之兵聚之淮甸,盘桓不进。
三月间,二圣已出郊,赵子崧总兵一项,自陈、蔡稍逼咸平界。
远望敌骑数百,奔溃不可止约,自相蹂践,死者盈路,遗弃金帛钜万,不可数计,骑厚载而归。
此则勤王之兵也。
时余在开封供职,不知京畿提刑者何人,谓之保甲者安在也。
余得堂劄兼权宪漕,时敌退城开已数日。
逮交职事,敌骑已过郑州,二帝北迁,渡河已久,京师官吏悉趋元帅府
所谓京师者,数千里瓦砾场中岿然一空城而已,何勤王之有?
况保甲一司,自有武臣提刑专领。
余权摄时,文臣见阙,系武宪汪长源兼领,余从长源交割得之,畿县诸公悉来相见,不闻有保甲在京,亦未尝说及也。
隆祐垂帘之初,刘光世一项自鄜延来,太母武臣提刑汪长源户部郎官李革出城迎待,而光世颍昌境上直趋济州
后数日,李革见访,余始知光世之过也。
后章谓余权京畿提刑日纠集在京保甲以拒勤王之兵,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余初被权摄指挥,专为措置东路奉迎元帅
自权领之后,往来雍丘陈留,水陆措置。
朝廷差中书舍人张澄(达明)提举迎奉一行事务,余见达明议事,以驿顿什物全阙,次日得省劄具数申户部,许于诸人家抄劄什物内关请。
后关到载往东界。
余至雍丘编排回,中路逢枢副李回少愚右丞冯澥长源,同舟南下,相见舟中。
余谓二公,论京畿蹂践既酷,即今犹有溃兵及饥民啸聚者时时出没,流民不得安业,乞差兵弹压等事,二公深然之。
余遂率京畿父老上表劝进。
五月初,上即阼,又率京畿父老上表请车驾还阙。
至六月初,余申都省,以京畿措置就绪,远迩宁静,劳来安集,恐非时暂兼权者能办,乞早差正官前来交割。
凡累申不报。
方朝廷节次行遣围城诸人,议论汹汹之时,余敢露章求罢,而朝廷不听其去。
自以权摄始末可考,朝廷亦知之,而不以为事也。
兼权之人,凡有数等,除别以罪斥外,应执政官有自落职宫观而复旧物者,皆责散置,李回范宗尹之流是也。
有自枢副右丞者,冯澥是也。
有自侍郎权尚书者,谢克家邵溥是也,止于落职而已。
有自从官权执政者,吕好问是也,事体为最重。
洎上即位,正除执政,进退恩礼未尝少贬,以其权执政日,于围城中募人间道诣元帅府密陈城中款师事状之功也。
其后宰相议围城之罪,悉欲杀之,上终薄其罚者,以预知城中始谋权立之详也。
其自开封少尹权都司者,叶份之徒是也。
监丞权少监者,李佩之徒是也。
郎官权卿少,自馆职权郎官,不能尽记,皆置而不问也。
洎车驾渡江之后,洞照本末,当时权摄之人悉皆召用,李回复入枢府谢克家再为尚书,相继入参大政范宗尹召为中丞,未踰年拜相,此皆权局中情重而责降散置者。
叶份元不离行在,至八座而去。
余以开封右判官京畿监司,是为外补,未尝超猎,比之诸人不犹愈乎?
邦昌之入城也,留守率百官用郊迎宰相礼见之于南薰门下。
邦昌下马相揖入幕次,请从官就坐。
邦昌厉声曰:「谁为此谋?
公等各为妻子计,乃欲寘邦昌赤族之地耶」?
诸人惶恐无对,乃请邦昌尚书省留守司差从官十员相伴游说,邦昌拒之甚坚。
余亦窃闻一二诸人初谓邦昌曰:「今日国祚不绝如线,太宰受国厚恩,正是论报之日,谓宜勉徇军前之意,款退敌师。
即日遣官奉迎元帅,一面邀请元祐后垂帘,然后退就旧班,且速议劝进,既建大号,未必不以为功也」。
邦昌曰:「诸公误矣,元帅府将相已备。
他日闻二帝北迁,未必不便正位号。
唐明皇在蜀,肃宗即位灵武,投机之会不可失也」。
诸人曰:「才闻师退,急遣使劝进,此亦一机会也。
且本谋专为社稷计,他时谁不谅」?
邦昌曰:「此事安可户晓?
诸公不念邦昌有老母何」?
诸人又曰:「今京畿百万生灵性命所系,太宰设心如此,天地神明亦必知之」。
邦昌初虑师退之后别生他变,既闻垂帘之议,始有回意。
后两日,御史台告报:百官并寄居待次官、及京城父老、诸军将校并赴尚书省
官员立厅上,父老、将校立庭中。
少顷,堂吏邦昌出閤子,立柱廊上,士大夫建议纷纷,邦昌拒之,辞亦甚敏辩。
其中一人谓众曰:「不须如此,便可山呼」。
邦昌仓皇走避。
百官未退,余与府僚先归。
台吏遮拦,且曰:「一城百万生灵性命决于今日,官员门且更告他太宰」。
众谓之曰:「府中应副事冗,自来集议等事才到便退,未尝干与」。
乃使之去。
出省门,逢王伯时(立之),小立,语及邦昌坚拒之说,伯时曰:「须教他做,且是易制,他时足以衬刀。
若使蔡京为之,必别有措置,反为大患」。
衬刀谓斩也。
户曹李沇曰:「少卿且低声,此语传播,愈更艰难矣」。
初,大变之后,敌移檄城中议所立者,云「选世有名德之人」。
诸公议曰:「众所共知者惟吕舜徒司马文季
又惜其忠贤之裔,万一为敌所污,又见元祐之家一事。
当求一易制而不为人所顾惜者,如邦昌之流可也。
邦昌久在军中,与敌相熟,敌人之意亦在于此」。
即遣翰林学士吴正仲入城,取指名状,城上四围兵合,张其势以逼之。
日晚议未决,将欲变生。
宋齐愈预闻初议者,遂书邦昌姓名以授之。
军中喻以此命,邦昌辞之甚哀切,以至号恸闷绝仆地,扶归帐中不复食。
敌遣甲士百馀人露刃相向,且斡开口灌以粥饮,而邦昌终不从。
敌之谋臣曰:「莫若送之城中,使自为计,立一日限,事若不成,纵兵齐入,不使一人得脱」。
邦昌之入,在城士庶军民祈哀万种。
议既定,有司告报,百官集阙门之外。
敌使五人自南薰门入,甲骑数千卫之,捧册文前行,閤门等尽用敌人。
邦昌乘马出尚书省后门,大号于马上,至御廊幕次,易服东望再拜。
是时甲兵如雪,环列城上,鼓声不绝,天日昏暗,风沙惨然。
士大夫相顾,面无人色,邦昌亦挥洒不已。
步自宣德西门入,敌使随之。
至殿门,五使先退,恐庭中礼数有所未尽,不欲见之,回避也。
邦昌升殿,倚西壁立,百官随入,错杂纷乱,无复行列。
邦昌閤门一人下殿谕廷中曰:「实为生灵,本非僭窃。
官员将校等并不得拜」。
百官既拜,或起或伏,仰视邦昌倚壁鞠躬,侧首北向,殿中但设空御坐而已。
先是,被围之初,有旨权罢国忌行香。
邦昌礼数甫毕,次日告报依旧制行香,但无奉慰之礼,以此示都人,以见意也。
后不复登殿,止坐升阳门,百官禀事,长揖阶下。
从官登门即坐,但以字相呼,一如执政见士大夫之礼。
事定,敌议退师,欲留兵三万为卫,邦昌恳辞之。
又欲留兵一万屯河南武阳界,恐缓急京城要用,邦昌又辞之。
既不敢留兵,所以急于迎奉隆祐还宫。
敌退未旬日,太后垂帘,即日召元帅劝进。
权中书舍人汪藻行辞,有云:「晋献之子九人,独文公之在外;
汉家之业十世,至光武以中兴」。
引證最为切当。
又旬馀,邦昌南都
上践阼,封邦昌郡王,谢表云:「姬旦成王之位,意在存周;
纪信汉祖之车,本期诳楚」。
此其本意也。
然其间举措不为无失,如迎隆祐称「宋太后」之类。
敌骑虽未尽渡河,敌闻之有回戈之患,后来谁肯委曲见察?
赖圣君在上,怜其本心,故止及其身,而置其家不问,亲族之家亦不绝其禄仕,可谓忠厚之风,盛德之事矣。
况如余辈庶官,时暂兼权,未尝超升,未尝增俸,么么不足比数,宜其弗以为罪。
奈何怨家雠人以此藉口,得肆其毒,增加缘饰,以无为有,如「亲奉玉音」、「集保甲以拒王帅」之类,必欲寘之死地?
而卒蒙矜贷,获保馀生,皆君父之赐也。
一、某谪潮阳岳飞自岳鄂以金五万贯赆行,某受之不辞,交结叛将,识者为之寒心。
辩曰:自渡江,诸大将与庙堂诸公并相往还,礼数唯遇生日,以功德疏、星香为寿而已。
岳飞后进,并生日礼数亦复不讲。
某谪潮阳庚申七月初一日指挥也。
初六日,得明州公文,缴到刑部牒,即日上道。
岳飞鄂州,相去二千馀里,何由通问?
至当年十二月间得一书,谢转官而已。
来人云,因过福州张丞相处下书。
盖自福州至潮,由循海入江西,乃其归路。
某以通封公状谢之,未尝答一字。
次年正月末间又得一书,亦自福州经过,贺年节书也。
某以谓既不答书,不必开看,亦以通封公状谢之,并来书复付来人赍去,不曾开拆也。
书且不留,何由有金五万贯?
以五万贯之金须用两人擎担,必不轻付,须有管押之人。
岳飞既死,无由考證,然天地鬼神实鉴临之。
又邸报坐到岳飞案款,在酉年春末罢兵柄、入枢府之后。
发书来潮阳在申年冬末,时犹总兵镇上流也。
谓之交结叛将,可乎?
况来书未尝启封,复还之邪?
且诸将总兵在外,每因职事咨禀庙堂,诸公必有书答之。
最远,书辞最勤。
已前有书往还者,皆谓之交结叛将,可乎?
此不待辩而可明者。
以事体颇重,不得不一言也。
一、士袅、辛永宗赴阙,各有贿遗请求。
辩曰:某戊午十月末罢政知绍兴府
冬至节,士袅以宗司瑞露酒十壶见饷。
十二月得请奉祠,寓居能仁寺过岁
某始生之日,袅又以十壶见赠。
适淮上诸将送糟淮白数头,兔𤜱十馀只,鹌𤜱十数对,遂以白鱼二头作一合,兔𤜱二只、鹌十只作一合,复赠士袅,盖所以为答也。
某是时杜门谢客。
至正月末间,士袅遣其子不议来访。
某尝差不议权浙东属官,故衩衣直入书院见余,云:「大人被差朝陵,近催促甚急,缘腹疾未能起发。
而举市无附子,令禀覆,如宅库有附子,觅数枚」。
某寻以附子十枚送之。
此所谓赂遗也。
二月初,士袅来相别,坐未定,谓余曰:「昨日得临安相知书云,相公差知临安,非晚命下」。
某闻之骇然,谓袅曰:「渴疾如此,公所亲见,如何远适?
公到阙便当奏事,上不问则已,万一问及,切告公,以某所苦未愈奏之,庶几可免」。
此外别无一语。
是晚袅有简借坐舡至萧山,某回简谢之,因言:「适所奉恳,举家休戚所系,幸公留念」。
盖欲以疾苦奏知。
此所谓请求也。
又数日,辛永宗访,云被差京畿提刑,非晚前去。
且言:「相公必有重担子与他担负,闻已有消息矣」。
其言与士袅相符,闻之忧甚,亦谓永宗曰:「公过阙必对,上不问即已,万一问及,幸公以某疾苦未愈奏之」。
永宗曰:「会得会得」。
至如贿遗之物,虽滴水无之。
某平生立朝行己,自有本末,何至与此辈往还?
永宗挟旧怨,且以某在绍兴府待之不以礼,故撰造此说以挤陷尔。
如某以渴疾自引至于再三,方蒙矜允,恩意深厚,礼数优渥,君臣之间初无间隙。
奉祠养疾,尤眷顾之意。
是时亦未有论击者,不知所犯何罪?
未委何为请求?
此不必质于天地神明,士大夫所共知,不待辩而明者。
以其事近卑猥,故复言之。
一、盗用都督府钱十七万贯。
辩曰:某以甲寅八月初除知枢密都督川陕荆襄军马。
既正谢,奏乞先降钱一万贯充激赏。
次日朱丞相胜非将上进呈,曰:「既开府便要钱用」。
寻降钱一万贯付库收桩,差使臣二人专监,属官两员提举
凡一行公用什物之类,及使人出入、间探之费,皆出此钱,收支请领各有所司画一。
中乞入蜀犒军,支钱五十万贯,令在库藏变易金银寄桩,俟临行交割。
此物元不曾出库,至九月末留拜右相,洎扈从亲征回,遂以左藏库寄桩钱五十万支付韩世忠贴充大礼赏给。
既兼诸路都督军马,府库官属不改,逐月请杂支用及食钱之类,节次下左藏库关请。
二年之间,不过三二万贯而已,自有提举监官主管收支文历可考也。
初以二相兼督府,一在内,一时出视师,谓之行府
右相专在外,凡朝廷应副督府钱物,尽归行府,无虑千万。
而在内,督府所总止于前数,既无所管之钱,不知从何盗用。
洎某再督府已罢,旧监库使臣者犹在密院,偶因事斥去,作处州兵钤
后见言章有十七万之说,郡中广坐愤然厉声谓守倅等曰:「自初建督府以至减罢,首尾监库唯某一人。
若谓赵相私用库钱,一十七文亦无之。
某又不是赵相处得意之人,将某赶出来,事有不平,难为认受。
人虽不知,某便不知,天地神明亦须知之」。
此语颇流传也。
此事初出于吕祉得于一要人,达之言者,前来章中已有此事。
要人之意欲重人之罪,恐其复来尔。
如「亲奉玉音」之语,及资善堂汲引亲党之谤,皆出于此。
使某十年迁谪,百口流落,率由是也。
某尝谓怨嫌之祸小,忌嫉之祸深,自古皆然。
怨嫌之祸既释即已,忌嫉之祸无有已时,此其可畏也。
一、资善堂汲引亲党。
乙卯春,资善既建,同列留身奏事,退谓某曰:「适得旨,专令相公择资善堂官一员」。
言才出口,某曰:「今士人中学识渊源、人物蕴藉,可以为师范,无如范冲者」。
此言应口即答,未尝出于思虑,当时止为得旨择人;
若谓有他意,则皇天后土实鉴临之。
退亦思之,恐涉嫌谤,又念古人内举不避亲之义,于是言于上,自信弗疑,不虑后患,此则某之罪也。
命下,范冲力辞,且言独员,终日在内,恐涉嫌谤,遂又进拟朱震
二人更直,举朝内外皆以为得人。
后因台谏诸人奏事,上盛谈二人之贤,诸人奏曰:「天生资善官二人,无与比者」。
翌日上以台谏之言语执政,顾某喜动天颜,某亦以此自喜,不知为今日之患也。
然又有一事最为切害,迹状霭昧,无以自明,此所以摧心饮血,负屈衔冤,抱恨无穷,死且不忘也。
丁巳秋,适岳飞入朝奏事。
翌日,上曰:「昨日奏乞立皇子,此事非所宜与」。
某奏曰:「不循分守,乃至于此」。
退召随军运使薛弼谕之曰:「大将总兵在外,岂可干与朝廷大事,宁不避嫌?
武人,不知为此,殆幕中村秀才教之。
公归语幕中,毋令作此态,非保全功名终始之理」。
深以为然,曰当子细谕,且语幕中诸人也。
若谓某结使之为此,宁肯使人谕止之?
前谮者谓某汲引亲党,侥倖他日;
后谮者谓某结欲以兵胁朝廷。
呜呼,谗人之言一何酷邪!
此自古人君恶闻之者,杀身灭族之祸也。
尚赖君父慈怜,得保首领,非其幸欤?
万一再见天日,当沥胆披肝一诉始末,然后退就鼎镬无憾矣。
呜呼,皇天后土,实临鉴之!
建炎笔录 其二 建炎四年庚戌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初一日,车驾在海道
初二日,御舟早发,过石佛洋。
初三日,御舟入台州港口章安镇
初四日,同户部侍郎叶份中书舍人李正民綦崇礼太常少卿陈戬谏议大夫富直柔同对舟中,问圣体。
是时,扈从泛海者,执政之外,止此六人而已。
吏部侍郎郑望之给事中汪藻皆未到。
初六日台州报敌犯四明
初七日张俊人至,云:十二月二十日,敌至明州十五里桥,发兵拒之,战不利,正月初二日遂至城下。
大开城门,遣精兵用长鎗突出血战,杀近千人,得带镮首领二级。
是夜,敌焚寨而遁。
恐敌济师,乞退归行在,且以二级来献。
初十日,闻已引军趋台州
是日,闻越守李邺投拜。
又闻韩世忠奏乞留青龙镇,以待邀击。
十三日,有旨,以知明州刘宏道充浙东安抚使张思正招抚使,欲其缓急得以自如也。
是日,闻周望劾奏秀州太守程俱擅离任所。
先是某上言,文士,恐不可当繁剧,遂易处州,既而有佑之者,其事遂寝。
至敌犯馀杭,朝廷乃令押米纲,离州。
望劾之云:「朝廷私此一人,遂失亿兆之心」。
士论是之。
十五日张俊至,于是扈卫军稍振。
先是,同宰执会食金鳌山寺,宗尹私谓某曰:「近日诸将姚端等进见太数,锡赉极厚,国用窘甚,见上幸一言也」。
某归草奏,徐思之,恐亦有说。
后乃闻上以明州卫士纷扰,尽废禁卫,独中军辛永宗有兵数千。
姚端御营使颐浩之亲兵将,其众独盛,所以优其礼遇,以明受为戒也。
十六日报,敌以十三日入四明
又见茶司备到仲山公文,称金人已于十二月二十间离洪州,杀城中老小七万馀人,由袁之潭矣。
十七日报,吉州太和县村民收得嘉国惠徽朱夫人
先是刘珏滕康有奏待罪云:「除太后贤妃夫人、莫夫人外,其馀舟船并未到」。
十九日,御舟发章安,夜泊松门。
二十一日,御舟入温州港。
二十二日,御舟泊管市。
二十三日,御舟在管头。
中书舍人李正民充隆祐太后问安使兼两浙等路抚谕。
洪州御史台备申,使臣尹希申:初,黄州关报金人侵犯,从卫三省移赴虔州
吉州太和县,统制杨惟忠后军作乱。
次日前军作乱,一行老小并内人被敌杀害者甚众。
台吏蓝衍等十馀人皆未到。
来人云,兵乱时太后贤妃用村夫轿,更无一人扈卫者。
及录到虔州三省关牒:探报,抚州王仲山投拜,用天会年号,下属邑取金银牛马等。
二十五日对,乞收海舟,及谕韩世忠分兵应援。
因论及洪州之扰,上曰:「太后仅以身免,乘舆服御之物一皆弃尽。
宫人遗失一百六十馀人」。
又曰:「已退黜滕康刘珏,差李回卢益替此二人矣」。
奏事毕将退,上乃曰:「今日方欲召卿相见。
即今天下事有二:敌退后如何?
万一不退,如何措置?
卿可条具奏来」。
是日,闻金人明州杀戮甚酷,台州一空,守臣遁入罗汉洞
是日,御舟移泊乐湾,避管头台州之路。
二十六日,驾幸水陆寺
至是侍从省官稍集,班列差盛。
二月,车驾在温州港。
初一日,御舟移泊温州江心寺下,因赐名龙翔寺
有小轩东向,赐名「浴日」,皆御书题额。
是日,押米纲使臣苏童至,云过李邺已拜金人,以其家属先过钱塘矣。
初五日,对于江心寺
初六日,闻敌犯昌国,敌舟欲相袭,为张公裕以大舶冲散,复回明州矣。
公裕提领海舟者也。
初九日昭怀忌,行香罢,游天庆宫,登融成洞天福地
天庆即道士林灵素受业之地。
初十日吕颐浩在假,以荧惑犯紫微垣,侵相位,奏乞解机务。
十二日,宣押颐浩入,奏事如故。
是日闻明州兵退。
十七日,车驾幸温州城,驻跸州治。
某迁入州中陈氏之居。
二十一日对,再荐吴表臣
初至温,对江心寺,即荐温人吴表臣林季仲以补察官之阙。
季仲奉其母避地山中未至,表臣先对。
至是再言之。
上极喜,曰:「自渡江,阅三吴士大夫多矣,未尝见此人物,如素宦于朝者,卿可谓知人矣」。
是日批出,除监察御史,日下供职。
前此,知真州向子忞言:「昨离真州,尽载本州金帛过江,遂为韩世忠兵所劫」。
且言:「杜充已降金人而去,麾下官员多有走者」。
至是,上谓某曰:「自闻杜充之报,不食者累日,非朝廷美事也」。
上又曰:「非晚颁赦回銮」。
某因论数赦之弊,上曰:「以四方号令不通,不得不尔」。
二十四日,同直柔对,弹杜充,且奏陈乞先罢相,后得投降的耗,当别议罪。
是日降德音,返都吴会
赦文之前题印标目云「返都吴会之诏」,议者皆为太遽,以未知吴中消息也。
三月,车驾在温州
初四日,有旨,以初十日车驾进发,某力言其未可。
初六日,有旨未行,展至月半。
初九日对,论诸所获生口,内契丹燕蓟及诸路签军皆不可杀,上曰:「正与吾意合」。
十二日,浙西人皆至,云平江失守。
使臣即周望之部曲也,言敌骑二月二十四日至城下,周望、汤东野即日引众遁去。
二十五日,金人突入,更无一人拒捍者,焚烧杀戮殆尽。
初,苏人恃宣司以为安,敌至欲遁,而舟船悉为军兵掳去,故无一人得脱。
又闻敌以十二月十六日破杭,始入城杀人,少顷而止。
子女玉帛取尽。
乃以二月初七日下令洗城,自州门杀人,而四隅发火。
十四日始离,火十馀日方罢。
是日,又闻知秀州程俱宣司所囚。
初,杭州既破,敌使人移檄俱降,不能决,曰:「小邦不敢专」。
辄即解赴宣司,又虑见袭,即遁出州外村落间。
一职官权州,遣吏追,复回,托以押米趋阙。
寻为宣司勾捉而去,几为所斩,已而放出之,乃劾于朝也。
十四日,降旨移跸越州
十八日,车驾诣天庆宫朝拜九庙,执政从官扈从。
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
驾回登舟。
十九日御舟发温州,著浅,行数里而止。
二十日,御舟至管头。
二十一日,御舟至海门。
二十二日,海雾四合,少进不行。
二十三日,风顺,诸船直抵章安,舟行前后不相见。
是夜御舟不至,执政船入港复回,而馀官皆不知,但闻喝探人歌唱之声,谓御舟在前,然喝探人亦复不知御舟之未至也。
翌日率台谏仓皇回舟,至港口,迎见御舟之至,即二十四日也。
云至松门著浅,舟侧,几覆。
章安三日。
二十七日,御舟发章安
二十八日,御舟泊慈济院下。
二十九日,御舟入明州定海县
四月初一日,车驾在定海县
初二日,御舟至明州
晚同直柔对舟中。
以台谏在章安,入奏乞同对,问圣体,至是指挥始下。
殿中沈与求司谏黎确寻舟不见。
初四日,御舟至馀姚,海舶不能进,遂易小舟,仍许侍从百司从便先发。
自入定海,所过焚烧殆尽,死尸相枕藉,某至明论奏,宜有以优恤之。
上览奏恻然动念,故有免商税及租役之诏,仍支钱数万以贫民。
馀姚一日,以诸司易舟也。
十一日,车驾至越。
是月,左仆射吕颐浩罢。
后一月,某蒙恩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是年十月初,以议辛企宗建节不合,眷意稍替,由是间言得入。
初,降出企宗论功劄子,皆无实状,余谓诸公曰:「企宗正任承宣,不知何以酬之,意在节旄乎」?
范觉民叹曰:「此则不可,当优与军职耳」。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行状上之上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二
本贯汉州绵竹县仁贤乡武都里。
祖文矩,故不仕,赠太师沂国公
妣沂国夫人杨氏。
祖弦,故任殿中丞致仕,赠太师、冀国公
妣冀国夫人赵氏、王氏。
父咸,故任宣德郎,赠太师雍国公
秦国夫人计氏。
公讳浚,字德远,本唐宰相张九龄节度使九皋之后。
九皋徙家长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孟常生克勤,克勤生𦅀,𦅀生纪,纪生璘,即公五世祖。
僖宗时国子祭酒,从幸蜀,因居成都,寿百有二十岁。
长子庭坚,以荫为符宝郎,后不仕。
符宝之子即沂公也。
沂公蚤世,夫人杨氏携三子徙绵竹依外家,遂为绵竹人
长子即冀公也。
冀公幼慷慨有大志,不肯屑屑为举子业,于书无所不通。
庆历元年,诏举茂才异等,近臣鱼公周询以公文五十篇应诏,召试秘阁报闻。
时西鄙方用兵,鱼公谓公曰:「天子以西事未宁,宵旰求贤,惟恐不及,子其可在草野乎?
仆当复率贤公卿共荐论,不敢隐也」。
遂与程公戡以公庆历禦戎策三十篇上。
公之策大抵谓唐之所患,节镇兵盛,今之所患,中原兵弱。
边鄙有警,无以禦敌,良由四方藩境无调习之甲兵,无亲信之士卒,兵以众合,将以位充,行陈部伍都无伦理,何异驱市人而战?
古者兵出不踰时,今五年矣,民困财匮,点科不息,生盗贼心,后患未可量也。
可不速有改更,图所以为靖民威敌久远之计乎?
今当以陕西四路、河北三路、河东一路割兵属将,公选其人,不拘官品,为置文臣通晓者二人为军谋,而使各得自辟其属,丁壮之目、财赋之用悉付之,勿使中官扰其事,勿使小人分其权。
而通置采访使二员,分部八路,提其纲领,紏其奸非。
如转运、提刑运判监军可悉罢去,庶几事权归一,戎虏可遏而人民可苏也」。
有旨下国子监详定以闻。
召试西掖
张公方平奏公论议优长,天子嘉之,授将作监主簿,实二年之冬,事载国史。
程公尤器重公,及帅泾原,辟公掌机宜事。
高阳,复辟焉,改秩知雷州
时黎人扰朱崖,朝命委公自四明遣兵数百,浮海道往镇海隅
公至,不鄙其民,抚绥安静,寇亦旋息。
管干都进奏院
公年踰六十,即浩然思归,致其事。
自号希白先生,筑希白堂,一时贤公卿皆为赋诗。
公亲教授雍公,雍公字君悦,中元丰二年进士第历官州县。
职事之外,覃思载籍,诸子百氏之说无不贯穿,而折衷于六经,其为文辞奇伟条畅。
元祐三年,自华州学官以近臣举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奏篇为天下第一。
比阁试,乃报罢。
太皇太后垂帘,哲宗未亲庶政,自宰相、百执事皆选用名彦,更张前日王安石政事之弊,排斥异议,沮抑边功。
公念明时难遇而内有所怀,思以补报,既不得对,无路上达。
宰相吕汲公大防方贵重用事,公作时议上之,大略谓今民和时雍,守成求助,而戒饬警惧不可以忽。
况大忧未艾,深患未弭,博祸未去:所谓大忧,戢兵之说也。
所谓深患,差役之说也。
所谓博祸,行法之说也。
戢兵之说,其忧有三:有损势耗财之忧,有沮军扰民之忧,有滋敌玩兵之忧。
差役之说其患有三:有贫富不均之患,有州县劳扰之患,有簿书侵挠之患。
而二者之本则在朝廷,惟朝廷之上去私意、公是非、明可否,一本于大中至正,法之可行,无问于新之与旧;
议之可用,无问于今之与昔,除目前之害,消冥冥之变,则所谓大忧者可转而为乐,所谓深患者可转而为安,所谓博祸者可转而为福。
今日之治,斯可维持于永世矣。
汲公不纳,而识者叹公先见之明且远云。
公归又六年,复召试,考官以公文辞杰出,寘高等。
宰相章惇览其策不以元祐为非,且及庙堂用私意等事,无所回互,甚不悦。
数日,公往谢之,嘻笑曰:「贤良一日之间万馀言,笔锋真可畏」。
因授宣德郎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
人为公不满意,而公处之恬然。
于是奏罢贤良方正科而更置宏词科
,祖宗立制举,招延天下英俊,俾陈时政阙失。
天子虚己而听,得士为多。
熙宁六年用事大臣恶人议己,始令进士御试用策而罢制科。
司马丞相辅元祐初政,以求言为先务,遂复置焉。
至是恶雍公辞直,又废之而立词科。
词科之文,如表、章、赞、颂、记、序之属,皆习为佞谀者,以佞辞易直谏,蠹坏士心,驯致祸乱,而人不知其废置之源盖在此也。
公晚得异梦,若有告者曰:「天命尔子名德作宰相」。
未几而公生,故字之曰德远云。
公生四年而雍公没,太夫人年二十有五,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
勤苦鞠育公,能言即教诵雍公文,能记事即告以雍公言行,无顷刻令去左右。
故公虽幼,而视必,行必直,坐不欹,言不诳,亲族乡党见者皆称为大器。
年十六入郡学,讲诵不间蚤夜。
同辈笑语喧哗,若弗闻者,未尝一窥市门。
教授苏元老叹曰:「张氏盛德,乃有是子。
吾观其文无虚浮语,致远未可量也」。
甫冠,与计偕入上庠
太夫人送之,拊其背而泣曰:「门户寒苦,赖尔立。
当朝夕以尔祖尔父之业为念」。
凡数十条,书之策以授公。
公去亲侧,常若在旁,无一言一动不遵太夫人之教。
京师纷华,每时节游观同舍皆出,公独在。
蓬州老儒有严赓者,时亦游太学,见公之为,咨嗟爱重。
赓尝学《》有得,遂以《乾》《坤》之说授公。
公中政和八年进士第知枢密院邓洵仁蜀人也,与雍公有雅旧,谓公来见,当处以编修官
公竟不答,调山南府士曹参军以归,奉版舆之官。
山南大府事夥,帅重公才识,悉以委焉。
公为区处,细大各有条理。
治狱明审,务尽其情。
至狴犴木索,沐浴食饮亦必躬涖之,寒暑不废。
以故军民归心,讼于庭者,皆愿得下士曹治。
其受输尽去旧弊,使民得自执权概,人又便之。
公事罢归,即对太夫人读书,至夜分乃寐。
故同寮之贤者莫不亲之,其不肖者亦往往革面惮公,不敢为非。
蒲中孙伟奇父,名士也,时过府与帅饮,至夜分,帅命继酒于公所,公谓其使曰:「此为何时?
而欲发钥取酒酣饮乎?
郡人其谓何?
某不敢也」。
复命,帅未应,奇父整冠拱手曰:「公有贤属如此,某罪人也」。
问公姓名志之,即登车而去。
又兼权成固县事,秩满,郡人遮道送者以千计,画公像持以送公者至百馀。
转运使叹曰:「为小官得人之情如此,使得志于时,又当如何耶」?
褒城,辟熙河路察访司干办公事
到官遍行边垒,览观山川形势。
时犹有旧戍守将,公悉召,与握手饮酒,问以祖宗以来守边旧法及军阵方略之宜,尽得其实。
故公起自疏远,一旦当枢筦之任,悉通知边事本末,盖自此也。
有旨以夏人争地界事委察访司,命其属往视分画。
公以十数骑直抵界上所谓阳关者,夏人始张旗帜骑乘于谷中,意不可测。
及见公开诚,遂数语而定。
改秩至京师,调恭州司录以归。
靖康改元尚书右丞何㮚荐公,同胡寅召审察。
先是,中丞论事罢去,寓居郑州
调官归过郑,念蜀人,粗有时望,因见之,告以国事阽危,宜益自重,思经济之图,无为浅露,心重公。
执政,首荐焉。
公到阙,闻益轻儇,浸失人望,初见即以劄子规之,辞切厉。
不悦,不复使对,止除太常寺主簿
未几而虏至城下,公在京师,独与开封府判官赵鼎虞部郎中宋齐愈校书郎胡寅为至交,寝食行止未尝相舍,所讲论皆前辈问学之方与所以济时之策。
时渊圣皇帝召涪陵处士谯定京师,将处以谏职。
以言不用力辞,杜门不出。
公往候见至再三,开关延入。
公问所得于前辈者,告公但当熟读《论语》。
公自是益潜心于圣人之微言。
二圣出城,公以职事在南薰门,有燕人姓韩者仕虏为要官,往来南薰,稔识公面。
一日,谓公曰:「大人辈(虏人呼贵酋为大人)京城之人不肯尽出金帛,翌日当洗城」。
指城一角曰:「至时吾立大皂旗于此,尔来立旗下,庶可免」。
公笑谓之曰:「公宜为大人辈言,京师之人若尽死,金帛谁从而得乎」?
姓韩人喜,若有得色。
他日复值之,谓公曰:「比日以尔言说诸大人,已罢洗城之议矣」。
此事世莫知也。
逆臣张邦昌乘时窥僭,公逃太学中,闻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即位南京,星夜驰赴。
至即除枢密院编修官,改虞部员外郎
会上以履宝位,登坛告天,公摄太常少卿导引。
上见公进止雍容静重,心重之,即欲大用。
诘朝以语宰执,时中书侍郎黄潜善尝在兴元,知公治绩,因称述焉。
上简记,他日除公殿中侍御史
先是,宰相李纲以私意论谏议大夫宋齐愈,腰斩。
公与齐愈素善,知齐愈死非其罪,谓上初立,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恐失人心。
既入台,首论纲罢之。
驾幸东南,道途仓卒,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军人劫掠作过,逼逐左正言卢臣中坠水死。
公以虽在艰难扰攘中,岂可废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离军伍,致使师行无纪,士卒散逸为变,乞正其罚。
有旨从赎,公重论奏,及乞追捕散逸为变者。
上为夺世忠观察使,上下始肃然,知有国法。
维扬,即劝上无忘二帝北狩,常念中原,汲汲然修德去弊以振纪纲。
每奏事,上未尝不从容再三问劳,泛及为治之方,辄至日昃。
公所论专自人主之身以及近习内侍、戚里,以为正天下之本在此。
乃奏崇、观以来,滥授官资,乞尽釐正;
戚里邢焕孟忠厚不当居侍从,宜换右职;
驸马潘正夫不待扈从,先来维扬,请治其罪;
内侍李致道误国为深,不当引赦叙复;
尚书董耘独以藩邸恩夤缘通显,宜即退闲,皆蒙采纳。
时以藩邸旧宫锡号升旸,至维扬内侍占官寺为之。
公奏:「方时艰难,行幸所至,岂宜为此以重失人心?
此必从行官吏欲假威福,妄兴事,借御前之号,为奉己之私耳。
乞行罢止」。
上从之。
侍御史,赐五品服。
公感上知眷,益思效忠。
时车驾久驻维扬,人物繁聚而朝廷无一定规摹,上下颇觖望。
公奏:「近日军民论议纷然,彼得藉口为说者,盖二帝远在沙漠,而陛下乃与六宫端居于此,何怪人之窃议。
愿明降睿旨,以车驾不为久住维扬之计晓谕军民,仍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上以慰九庙之心,下以副军民之望」。
他日奏事,上谓公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臣上书,不知朝廷事体,诋毁朕躬,亦不加罪」。
公请以所得圣语布告中外,激劝言者,庶几有补于国,上嘉纳焉。
又奏:「中原,天下之根本也;
朝廷,中原之根本也。
本之不摇,事乃可
愿降诏旨,敕东京留守司略葺大内及关、陕、襄、邓等处,常切准备车驾巡幸,及以今来行在所止不为久居之计,庶几内外和悦,各思奋励以图报国」。
宰相浸不悦。
又论御营使司属猥众,俸给独厚,资格超越而未尝举其职,乞行沙汰,使侥倖者无以得志,法行自近,军气必振。
又论无谓虏不能来,当汲汲修备治军,常若寇至,遂大咈黄潜善等意。
公以孀母在远乞外补,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
公已登舟,候朝辞,有旨除礼部侍郎,日下供职。
召对便殿,上慰劳宣谕曰:「卿在台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者。
卿为朕留,当专任用张悫及卿」。
公顿首泣谢,不敢言去。
时为中书侍郎,未几而卒。
上一日复谓公曰:「郭三益可与卿共事」。
未几而三益亦卒。
公念虏骑必至,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率同列力为宰相言之。
潜善汪伯彦笑且不信。
公常以疾在告,独上眷遇益深,除公御营参赞军事,拨鲁珏、杨周等所部兵,令同吕颐浩教习所谓长兵者。
公亲往点阅,籍其乡贯、年齿与所习艺能。
复被旨同颐浩江淮措置。
未几,虏骑自天长逼近郊,公从驾渡江。
平江朝议东幸,诏朱胜非吴门禦贼。
问谁当佐胜非,左右莫应。
公独慷慨愿留,遂以本职同节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军马,车驾遂东。
时建炎三年二月八日也。
公行平江四境,规度可控扼虏所来道,决水溉田为限,立烽堠,召土豪与议。
时禁卫班直及诸军溃归无虑数万众,乏食,所至焚劫。
一夕,知府事汤东野苍黄见公曰:「城四外焚庐舍,火光并起,柰何」?
公笑曰:「此必溃军之归,正当招集」。
问府藏银绢有几,即白胜非便宜出黄榜及旗于门,以圣旨招集,支赐银绢各若干,令结甲而入,且令市人广造食物以俟。
顷之,溃兵皆以次入,既得赐,又市食,无敢哗者。
明日,令依所结甲出盘门,赴行在所,违者斩。
如是数日不绝,而公旧所教习长兵至者亦近三千人。
二十日朱胜非召赴行在,公独节制。
三月八日东野忽复遽告公,闻有赦至。
公虑时方艰难,事变莫测,命东野先遣亲信官驰至前路,发封以告。
少顷,东野驰来曰:「事变矣,乃明受赦也」。
袖以示公。
时府中军民已知有赦,公谓东野令登谯门,宣有旨犒设诸军一次,内外乃
九日,有自杭持苗傅刘正彦檄文来者。
公恸哭,念王室祸变如此,戴天履地,大义所存。
平江兵少力单而逆顺势殊,岂复强弱利害之足较?
便当唱率忠义,举师复辟,诛讨叛贼,以济艰难。
虽孀母在远,身无嗣继,而义有所不可已也。
亟召东野提点刑狱赵哲至喻之,且激以忠义。
二人感激愿助,因秘其事,夜召江为名,尽调浙西弓兵,令东野密治财计。
十日,得省劄,召公赴行在。
承宣使张俊领万人自中涂还,公遣问之,乃云等敕交割所总人马,赴秦凤路总管任。
公念上遇厚,而纯实,可谋大事,急使东野启城抚谕诸军。
立诣公所,公独留,握手语曰:「太尉知皇帝逊位之由否?
此盖正彦欲危社稷」。
语未终,泣下交颐,亦大哭曰:「有辛永宗者来自杭,备为言。
喻将校辈,且当诣张侍郎求决。
侍郎忠孝,必有处置」。
公虑意未确,复再三感动之。
曰:「只在侍郎
若官家别有它虞,何所容身」?
公应曰:「某处置已定,当即日起兵问罪」。
大喜,且拜曰:「更须侍郎济以机权,莫令惊动官家」。
公给军衣粮并及其家,皆大悦。
公召辛永宗正彦所与谋为谁,曰:「归朝官王钧甫、马柔吉。
旧闻侍郎尝识甫等,请以书先离间之」。
是夜,公发书约吕颐浩刘光世兵来会。
颐浩节制建业光世领兵镇江,公虑书不达,复遣人赍蜡丸从间道往。
公已再被赴行在之命,知为傅等奸谋,而兵未集,未欲诵言,戒东野各密奏虏未退,靳赛数万众窥平江,若张某朝就道,恐夕败事。
公亦奏:「张俊骤回,平江人情震詟,臣不少留,恐生事」。
因命遣精兵二千扼吴江而奏曰:「兵在平江者多,臣故分屯,以杀其势」。
盖惧正彦觉勤王之谋,先出不意,遣兵直捣平江故也。
十一日,附递发奏:「臣伏睹三月五日睿圣皇帝亲笔:『朕即位以来,强敌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
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
臣伏读再四,不觉涕泣。
臣窃以国家祸难至此,皆臣等不能悉心图事,补报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苦,上负睿圣之恩,下失天下之望。
今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之故避位求和,臣独有一说,不敢不具陈其详。
臣窃以当今外难未宁,内寇窃起,正人主忧劳自任,马上求治之时。
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冲幼之质端居深处,责任臣寮,万一强敌侵凌,不肯悔祸,则二百年宗庙社稷之基拱手而遂亡矣。
臣愚不避万死,伏愿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特轸宸虑,祈请睿圣念祖宗付托之重,思二帝属望之勤,不惮勤劳,亲总要务,据形势之地,求自治之计,抑去徽名,用柔敌国,然后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监国于中,抚靖江左,如此则国家大计自为得之
如以臣言为然,乞行下有司,令率文武百寮祈请施行」。
贴黄:「臣契勘,伏睹睿圣皇帝方春秋鼎盛,而遽尔退避大位,恐天下四方闻之不无疑惑,万一别生它虞。
更乞睿断,详酌施行」。
并具因依申尚书省,「伏望朝廷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及具咨目报苗傅刘正彦:「某久病无聊,日思趋赴行在,缘靳赛人马过平江平江之人各不安居,守贰日夕相守,不容出城。
朝夕事毕,即便登途。
迩者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涂炭之故避位求和,足见圣心仁爱之诚。
然当此多难,人主马上图治之时,若睿圣谦冲退避,上无以副宗庙之寄,次无以慰父兄之望,下无以厌四海之心。
某曩备员言官日,窃见睿圣皇帝聪明英断,意欲有为,止缘小大臣寮误国至此。
某叨窃侍从,盖亦误国之人,乃至过江,事出仓卒。
向使将相有人,睿圣岂肯轻发?
太母垂帘,皇帝嗣位,而睿圣乃退避别宫,若不力请,俾圣意必回,与太母分忧同患,共济艰难,中兴之业未易可图。
二公苟不身任此事,人其谓何?
当念祖宗二百年涵养之旧,今所恃以存亡,惟睿圣皇帝。
况皇帝天资仁厚,从谏如流,愿勉为之,再三恳请,睿圣宜无不允也」。
又与柔吉、甫书曰:「此事当责在二公」。
是日,公再被促赴行在之命。
进士冯轓(后更名康国。),与公为太学之旧,来平江相从。
公察轓慷慨气义人也,夜四鼓,呼轓具道所以,且云:「已具奏及移书,今若得一人往面悉此意,大善」。
轓激厉请行,诘朝即就道。
是日,再以书促颐浩光世报所处分次序。
十三日,以所奏检报诸路,复督颐浩光世速选精锐来会平江,而张俊再被赴秦州指挥,且命思恭总其兵。
思恭知逆顺,信用公言,奏不敢交兵。
十四日,公被命除礼部尚书,将带人马疾速赴行在。
公复奏不可离平江状。
十五日正彦遣俱重赍诏书抚谕,且来吴江张俊
公召重至平江,重桀骜,以秘计恐之,重逃避。
既而公得请兼领兵。
有报韩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喜曰:「世忠来,事办矣」。
白公
公以书招之,世忠得书号恸。
十八日,见公于平江,相对恸哭。
世忠曰:「某愿与张俊身任之」。
偶甄援自杭来,诡称睿圣面令促诸军。
公使遍谕世忠,及至镇江光世及部曲等众,皆号恸。
十九日冯轓至自杭,正彦答公书皆不情语,柔吉、甫亦以书来。
是日,颐浩光世报军行。
二十日,公大犒世忠将士,令世忠奏以兵归行在,而密戒世忠急至秀据粮道,候大军至。
酒五行,公亲呼诸将校至前,厉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
众皆曰:「我顺贼逆」。
公复厉声曰:「若某此事违天悖人,可取某头归苗傅等。
等以观察使及金钜万求某,得某者可即日富贵。
不然,一有退缩,按以军法」。
众感愤应诺。
世忠军自平江舟行不绝者三十里,军势甚振。
是时逆党传闻,已自震慑,有改图之意矣。
公又恐贼急邀车驾入海道,先遣官属措置召募海船,亦甚集。
二十一日,复遣冯轓以书行,且令轓居中几事相应。
会得等书云:「朝廷以右丞侍郎伊尹周公之任,非侍郎其谁当之」?
公不胜忠愤,度等已觉公义兵动,而我兵势既已立,遂因递报之,其略云:「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
是以见君辂马,必加礼而致恭,盖不如是,无以肃名分、杜僭乱也。
立之事,非常之变,谓之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者,族矣。
凡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责君之细故而议废立,自古岂有是理者哉?
炎皇帝春秋鼎盛,不闻失德于天下,一旦逊位,岂所宜闻?
自处已定,虽死无悔。
呜呼!
天佑我宋,所以保卫皇帝者历历可数。
出质则虏人钦畏而不敢拘,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属。
天之所与,谁能废之?
况祖宗在天之灵岂不昭昭,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犹愈于终为不义不忠之人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
等得书,怒,遣赤心军及王渊旧部精锐尽驻临平,而韩世忠之军已扼秀州矣。
公作蜡丸帛书云:「不得惊动圣驾」。
募人赍付主兵官左言以下八人及知临安府康允之,皆达。
又作手榜遣人间道晓谕临安居民曰:「访闻前日睿圣皇帝逊位,军民掩泣,各不聊生,足见军民忠义之情」。
世忠既抵秀州,称病,日令将士造云梯,修弓矢器械。
正彦震骇,亟除世忠节度使指挥略云:「世忠深晓内禅大义,不受张某诖误」。
二人皆不受命。
正彦又令朝廷降指挥谪公,其词曰:「张某阴有邪谋,欲危社稷,责授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仍令平江差兵级防送,经由行在赴贬所」。
二十四日颐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握手嚱嘘。
颐浩亦曰:「事不谐,不过赤族」。
翌日光世亦至。
二十七日,传檄内外,辞曰:「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虏骑历岁侵凌。
逆臣苗傅躬犬彘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孺子狂生,同恶共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惟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喻,而等陈兵列刃,凶燄弥天,逼胁至尊,苍黄逊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近痛心。
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余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师,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某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领精锐,辛道宗思恭总率舟师,汤东野周杞扼据冲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
用祈请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幽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是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二十八日张俊光世相继行,闻行在已有复辟之议矣。
,公遣冯轓授以计策,正彦平江之师将至,甚忧恐。
轓知动,即以大义白宰相朱胜非曰:「张侍郎之意,盖以国步艰难,政当马上治之。
主上盛年,乃传位襁褓之子,听断不出帘帷,天下恐有不测之变。
纵主上谦虚,固执内禅之论,此犹有一说焉。
主上受圣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今日当以渊圣为主,睿圣称皇太弟,依旧天下兵马大元帅,嗣圣当称皇太侄。
太母垂帘听政,大元帅治兵征伐于外,此最为得策」。
胜非令轓与二人议,轓反覆告之,正彦有许意,遂与同议都堂
轓同正彦甫四人并引见,太后劳问曰:「卿等皆忠义之臣」。
轓遂奏曲折。
议定,乞赐正彦铁券,诏宣百官,少顷毕集。
宣诏云:「二十五日苗傅刘正彦等四人上殿奏事,奉圣旨,睿圣皇帝宜称皇太弟,依旧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皇帝宜称皇太侄」。
百官退,诣睿圣宫,上御殿引见正彦,词色粹然,问劳有加。
等出宫,以手加额曰:「不意圣天子度量如此」。
既而正彦归军,逆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
王世修尤大悖,三鼓胜非府变其事,复欲改正嗣皇依旧,而睿圣之名止称处分天下兵马重事胜非不能夺。
轓次日力争,胜非云:「勿与较,其实一也」。
轓遂归,而勤王之师已悉至秀州
三十日,公被命同知枢密院,亦不受。
四月二日,公次秀州,奉复辟手诏,而等大兵屯临平,公进发。
三日,次临平世忠当前,次之,光世又次之。
逆党立旗招喻世忠等,世忠与战,军小却。
世忠亲挥刃突前曰:「今日不为官家面上带几箭者斩之」!
众争奋,贼党苗翊等大败,正彦相继逃遁。
是夕,皇帝圣旨除公知枢密院事
翌日,公与颐浩等入内朝见,伏地待罪泣下。
再三慰劳,宣喻云:「曩在睿圣,两宫几不相通。
一日,朕方啜羹,小黄门直趋前传太母之命曰:『张浚早来不得已安置郴州』。
朕不觉覆羹于手,今其迹尚存。
自念卿既被责,此事谁任」?
公呜咽奏:「臣蒙陛下眷遇之厚,久历台省,不能补助,致虏骑凭凌,祸变窃发。
臣之罪大,敢复论功」?
上再三称叹,独留公,引入后殿,过宫庭。
上宣喻:「隆祐皇太后知卿忠义,欲一识卿面目,垂帘见卿自庭下过矣」。
公惶恐,顿首谢。
上属意欲倚公为相,公辞晚进,不敢当。
盖公意以关陕为中兴根本,欲请行矣。
上曰:「顾无以见朕意」。
解所服玉带,命内侍覆去龙饰赐公曰:「此祖宗御府所宝也」。
公重辞元枢之命,诏书曰:「卿以小宗伯之职赞天营之事,乃能总合诸师,来赴行在之急,俾奸宄不敢辄肆。
威声既振,妖孽宵奔,致朝廷于安平无事之地,卿之功大矣。
宜勿复辞」。
正彦既败走,与死党直趋闽中
公命世忠以精兵追之,并缚于建州,槛至行在所
及其党左言、张逵王世修等,伏法建康市。
,公起义兵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外间警备亦甚严,忽有刺客至前,腰间出文书,乃正彦遣来贼公,赏格甚盛。
公顾左右皆鼾睡,见其辞色不遽,问:「尔欲何如」?
对曰:「某河北人,粗知逆顺,岂以身为贼用者?
侍郎精忠大节感通神明,某又安忍害侍郎耶?
特见备禦未至,恐后有来者,故来相报耳」。
公下执其手问姓名,曰:「某粗读书,若言姓名,是徼后利。
顾有母在河北,今径归矣」。
遂拂衣而去,其超捷若神。
翌日嘉禾死罪囚斩以徇曰:「此苗傅等刺客也」。
后亦无它。
公私识其人状貌物色之,终不遇云。
薛庆啸聚淮甸,兵至数万,附者日众。
公以密迩行阙,一有滋蔓,为患不细,且闻等无所系属,欲归公麾下,请往示大信以招抚之。
渡江而靳赛等率兵降,遂径至高邮,入垒,从行者不及百人。
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感服再拜。
始,公入贼垒,外间不闻公信,浮言胥动,颐浩等遽罢公枢筦。
及闻公讫事还,上叹息,即日趣公归,且诏就职。
公辞,上抚劳再四,复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公,有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
其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种蠡臣」。
仍题其后曰:「卿看毕密藏,恐好议者以朕属意篇什也」。
其眷待如此。
公素念国家艰危以来,措置首尾失当,若欲致中兴,必自关陕始,又恐虏或先入陕陷蜀,则东南不复能自保,遂慷慨请行。
诏以公充川陕宣抚处置使,便宜黜陟。
赐亲笔诏书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艰,夙夜以思,未知攸济。
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艰危。
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某往喻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
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
同德一心,共隆兴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勋」。
公行有日矣,会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来赴行在。
自靖康围城与女真通,及京城破,逼胁后妃及渊圣太子宗室入虏中,又乘势剽略为乱,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罪状非一。
至是闻二凶伏诛,始自豫章拥众入朝。
既陛对,恃其众盛,悖傲无礼,多所邀求,且乞贷正彦逆党左言等死。
公奏大略云:「大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
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窃发。
若不乘时显戮,则国法不正,且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
臣任枢筦之寄,今者被命奉使川陕,启行有日,乃心踟蹰。
若不尽言,乞伸典宪,死且不瞑」。
上深然之,公独与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密谋,夜召子羽及选密院谨饬吏数辈,作文书劄榜皆备,锁吏于府中。
翌早,公赴都堂,召议事。
从兵溢涂巷,意象自若。
坐定,公数罪,愕眙,命缚送大理寺
子羽已张榜于省门外,亲以圣旨抚劳众曰:「圣旨罪止,馀皆御前军也,无所预」。
众顿刃应喏。
论死,兵分隶神武军。
自靖康后,纪纲不振,王室陵夷。
公首倡大义,率诸将诛正彦,乘舆返正,复论正罪,而后国法立,人心服。
自武夫悍卒、小儿灶妇、深山穷谷、裔夷绝域皆闻公名,盎然归仰忠义之感,实自此也。
公辟子羽参议军事,遂西行。
独念上孤立东南,朝廷根本之计未定,蚤夜深思,苟有所见,不敢不纳忠,以身在外而不言也。
尝奏曰:「前日馀杭二凶鼓乱,彼岂真恶内侍哉,当此艰危,人情摇,欲为不顺,借此以鼓惑众听耳。
然在我者有隙指,其事乃作。
愿陛下谨之察之,于细微未萌之事每切致意,使奸逆无以窥吾间」。
又曰:「臣累具奏,谓前此大臣不肯身任国事,意谓事苟差失,众言交攻,取祸必大。
惟因循度日,万一得罪而去,亦不过谓庸缪,落职领祠而已。
此风误国有素,愿陛下临朝之际,不匿厥指,与大臣决议,继自今必使身任其责,脱或败事,诛罚无赦」。
又奏曰:「听言之难,自古记之。
《书》称先王之盛有曰:『侍御仆从,罔匪正人』。
夫仆从之微也,而亦必严择,盖其朝夕在君侧,浸润肤受,言为入。
苟使小人得售,将何所不至?
夫小人进谗说以快其私,经营窥测,投隙伺间,固不正名其事、显斥其人也。
或因献谈谐之说,或假托市井之论,夤缘附会,其甚微。
人君一或忽之,则忠贤去国,亿兆离心,其祸有不可胜言矣。
臣谓欲尽听言之道,莫若亲君子而远小人。
不然,虽有过人之聪明,而朝夕所狎近者既皆非类,渐渍以入,其能无过听之失乎」?
又奏曰:「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体乾刚健而能成其志者也。
》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君法天,莫大于此。
少康氏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夏后之业复振,盖其经营越四十年,向使其间一萌退缩之意,则王业无自而兴矣。
汉高帝困于鸿门,屏于巴蜀,败于荥阳、京索间,屡挫而愈不屈,终灭项氏以启汉基。
此二君者,岂非刚健不息而卒能配天乎?
今日祸变可谓极矣,意者天将开中兴之基,在陛下体乾之刚,身任天下而已。
愿陛下以至公至诚存心,恻怛哀矜,思天下之所以困穷,生民之所以涂炭,自反自咎,身任其责,便佞之惑耳者去之,美丽之悦目者远之,以至于衣服饮食,亦惟菲薄之务,淡然漠然,视天下无足以动吾心者,而专以宗社生灵为念。
苟言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言也,苟思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思也,持之以坚,行之以久,乾乾不息,则上可以动天,下可以格人。
由近及远,由内及外,民虽至愚,岂不感化?
少康汉祖之事业又何难哉?
臣于陛下分则君臣,情则父子,故虽远去天威,而区区爱君之心不敢不思所以自效」。
上手书赐公曰:「卿自离阙,曾未几时,奇画深规、忠言谠论著之简牍,已三上矣。
虚怀领览,嘉叹不忘」。
时渡江大赦,独李纲以言者论列贬海外不放还。
公论奏逆党如吴幵莫俦顾反得生归,虽轻疏,亦尝为国任事,乃不得叙,天下谓何?
上用公奏,得内徙。
始,公尝论纲罪,至是独为伸理,其用心公明,无私好恶类如此云。
乞将辛永宗押赴邵州绍兴十六年三月 北宋 · 何若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五
建康大军所驻,使永宗出入其閒,岂得安靖?
望少加惩责,仍令本府差人押赴邵州
乞令亲兵主管官每夜轮一员于禁中直宿奏建炎四年八月三日 南宋 · 辛永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二之八(第三册第三○○九页)
被旨令神武中军更选亲兵,通旧管作六百人,不隶禁卫所,朱师闵、李永主管辛永宗提举,分作三番入内祗应。
乞令主管官每夜轮一员于禁中直宿。
武中军益选亲兵入直禁中诏建炎四年八月三日癸酉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六
武中军益选亲兵,通旧作六百人,更三番入直禁中,不隶禁卫所,命统制官辛永宗提举之。
乞巡幸浙西及措置溃兵奏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吕忠穆公奏议》卷三、《景定建康志》卷四八、《至大金陵新志》卷一三上之下
臣累日来以浙西溃散人兵头项尚多,恐残害诸州及妨农务,夙夜思虑,寝食几废。
昨日与执政共奏,乞差重臣提兵前去抚定者,盖谓此也。
今有一事望陛下力行之,庶几克济大业。
臣愿陛下到越州少歇数日,留六宫百司在越州,以近臣一员及兵官一员主越州留务
陛下亲率辛永宗张俊等诸军由陆路前去镇江府,抚定浙西,号令江淮,如此则诸头项溃兵自然歛衽待命矣。
盖车驾所至,威声气焰自可以詟服人心故也。
汉高祖唐太宗取天下,岂尝一日宁居?
黥布作乱,是时谋臣猛将固不乏人,然高祖不惮亲征。
太宗曰「吾经营天下,所至处买饭而食,僦舍而宿」是也。
陛下便鞍马,精驰射,盖天之所授,将以拨乱,安忍燕处清閒,坐废白日乎?
臣侵寻老境,常恐功业不成,抱恨泯灭。
伏望圣慈询谋近臣,察其可否,然后奋发睿断施行。
乞移解潜辛永宗寄居之地奏绍兴十四年三月 南宋 · 李文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五一、《续资治通鉴》卷一二六、《宋史列传补遗稿》卷一○
建宁承宣使提举江州太平观解潜,本赵鼎之客,不从和议。
及和议之效既著,居常不乐。
明州观察使、浙西马步军总管辛永宗,好撰造言语,变乱是非。
二人者,守官寄居,皆在平江冲要之地,倡为异说,恐使命往来,传闻失实,旋致疑惑,诚为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