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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节庙 北宋 · 刘岑
皇天祐宋生虎臣,奋身櫜鞬起西秦。
勇义智略卫霍伦,西平云亡愬复兴。
疾首匈奴敢凭陵,恨不一举空朔廷。
鸣剑抵掌志幽并,提兵北趋指神京。
遇虏大点符离城,绛衣铁冠目怒瞑。
虏众辟易屡窜奔,飞矢洞胁陨其身。
帝心震悼诏廷绅,一旦失此飞将军。
作宫庙食妥其灵,生为人雄死明神。
虽殁不愧远与巡,气冲斗牛叩穹旻。
臣魄尚能厉女真。
镇山之南勒坚珉,百世祀兮慰忠魂(宋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四六 《景定建康志》卷四四《祠祀志》:忠节庙在城东三里,隆兴元年夏,江淮都督张浚命李显忠、邵宏渊收复宿州,宏渊部将王珙深入贼营,戮力鏖战,竟以战殁。督府以闻,特赠阆州观察使,命于本寨前立庙,赐额忠节。刘岑并撰庙记。)。
奏进屯寿春利害(绍兴三十二年夏)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九、《永乐大典》卷三五八六
臣不避诛戮,尝具奏禀,谓虏使之来,其议各有不同,万有一得河南之地,即乞先据形势,以令天下;如其姑为款我之辞,愿陛下与二三大臣亟议战守,及时而定。臣窃惟我之事力虽自单弱,而中原之心实勤归向。臣愚欲因此盛夏遣大兵进屯寿春,用观其变。今陕西、山东之师,寖寖自立,正宜从中亟进,伺其心腹,使夹河百姓坚戴宋之望。利则深入,钝则持守,在我初无它虞。臣意无它,诚恐此虏乘间隙先定其内,秋高马肥,以数万之众来寇淮甸,深沟高垒,积以时月,事实未易支梧。亦恐历日滋久,虏聚兵攻东西两地之师,既无牵制,或难振作。又况虏之臣下,若张浩之徒,务功贪利,岂无异心?其患特不在大酋也。惟虏自去冬用兵,不得少休,近破陈州,闻复分其众,西望唐、邓,东趋徐、海,料其正兵亦疲矣。若我屯师寿春,彼必致虑。欲东西而骛,则疑我来突于中,欲备禦于中,则恐东西大军益以深入。如此,则其下必有离心,中原之人理须响应。纵未能即成大功,规摹事势,固已立矣。臣愚何足以少补圣聪,姑竭所见,以效朴忠。伏惟圣慈俯赐鉴察。
〔贴黄〕臣往尝备陈先遣兵屯驻淮上,以为耳目,正谓今日事。今详观将帅中可属以寿春重任者,莫如李显忠。盖显忠得名西北,虏实畏惮,而邵宏渊、郭振之徒可以佐之。惟粮食急务,伏乞专敕有司蚤为措置。陛下若更厚捐金帛,付委信臣,招来中原之众,事恐可图。盖兵马器甲,非材不办。今日之举,借令中原未靖,防秋之计已自先成。伏乞圣慈,更赐详酌。贴黄乞留中。
奏灵璧虹县捷报劄子(隆兴元年五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一、《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臣契勘近日捷报,两邑尽平。灵璧所破贼兵万五千馀众,虹县降附自首领而下以万数计。自军兴以来,未有我兵进涉其境如此其捷。此皆陛下智略独运,天人助顺。生民之庆,当自兹始。惟是陛下方督诸将以示功,赏典之颁,有不可缓。臣愚欲望圣慈除李显忠开府仪同三司、淮北招抚大使,邵宏渊节度使、淮北招抚副使外,冯方欲降圣旨,令疾速取会核实诸军统制以下功状,结罪保明以闻。
论金军不可畏奏(绍兴三十一年) 宋 · 陈康伯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二、《陈文恭公文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自今虏将帅皆望风奔溃,未敢有抗之者。建炎三年十二月,兀术自杭州分兵至明州城下,浙东制置使张俊之拒捷。四年,小兀术还过吴江,浙西安抚司统制陈思恭以舟师败之于太湖,几获兀术。绍兴元年,兀术攻和尚原,吴玠破之。四年,撤离喝犯杀金平,吴玠又败之。韩世忠败兀术游骑于大义镇。六年,杨沂中败伪齐刘猊于藕塘,刘锜大败兀术于顺昌。十一年,刘锜大败兀术十万于柘皋。三十一年,刘锜遣将败高景山于皂角林,李宝败郑家奴于密州之塘,邵宏渊拒虏于真州之胥浦桥获捷。十一月,败金亮于采石。是岁,马司中军统制赵樽复蔡、鄂州,都统制吴拱州拒虏于茨湖,统制王宣拒虏于确山镇口,都统制张子盖围海州。此皆渡江以来中国胜捷之可称者也。
赐都督张浚审订北讨长策诏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七、《鄮峰真隐漫录》卷六
比得李显忠、邵宏渊奏北讨,已令条具,专委卿审订。卿可更召显忠、宏渊并素有谋略将校,集赞议干办官等,将前项事宜密加熟议。彼之上将为谁可以当吾宏渊?角战平野,骑兵孰多?既得中原,何术以守?傥尽长策,朕当亲驾,临江督府,移幕临淮,以督诸将。成功有厚赏,误国有显戮。若姑欲示敌人以声势,使之知惧而不敢犯,是亦一策。二者必居一于此,卿可密奏来。
论未可北伐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鄮峰真隐漫录》卷七、《齐东野语》卷二、《四朝闻见录》卷三、《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靖康之祸,孰不痛心疾首,悼二帝之蒙尘,六宫之远役?境土未还,园陵未肃,此诚枕戈待旦思报大耻之时也。然陛下初嗣位,不先自治,安可图远?矧内乏名臣,外无名将,士卒既少,而练习不精,遽动干戈,以攻大敌,能保其必胜乎?苟战而捷,则一举而空朔庭,岂不快吾所欲?若其不捷,则重辱社稷以资外侮,陛下能安于九重乎?上皇能安于天下之养乎?此臣所以食不甘味而寝不安席也。张浚老臣,岂其念不到此?而稔于幕下轻易之谋,眩于北人诳顺之语,未遑精思熟虑,决策万全,乃欲尝试为之,而徼倖其或成,臣窃以为未便。上皇亲睹祸乱,岂无报敌之志?当时以张、韩、刘、岳各领兵数十万,皆西北勇士,燕冀良马,然与之角胜负于十五六载之间,犹不能复尺寸地。今乃欲以李显忠之轻率,邵宏渊之寡谋,而取全胜,岂不难哉?惟陛下少稽锐志,以为后图,内修政事,外固疆圉,上收人才,下裕民力,乃选良将,练精卒,备器械,积资粮,十年之后,事力既备,苟有可乘之机,则一征无敌矣。
邵宏渊特转宣州观察使诏(绍兴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壬辰)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三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五
拱卫大夫、忠州防禦使、殿前司左军统制邵宏渊累立战功,所待借补官资未经收使,可特转宣州观察使。
论江上事宜疏(绍兴三十一年)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三、采石瓜洲毙亮记、《南宋文范》卷一六、光绪《资州志》卷二三、同治《仁寿县志》卷一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伏惟陛下孝德仁恩,远希尧舜之圣,天意助顺。避殿之诏初下,将士无不感泣思奋。况臣孤踪,实叨希世非常之遇,欲报之心,神实临之。方江介多忧,陛下宵旰未复常膳,臣仰首霄汉之上,岂胜愤惋!此身如叶,恨不縻捐。比者采石之战,臣与统制官大破虏军,俘斩既众,遂走完颜亮而尽焚其舟,实皆宗社之休,陛下威令神算之所及,臣不胜幸甚。尝两具本末奏知,必已仰尘睿览。及臣还建康,沿江之北百馀里无复一人,骑虏之气索矣。臣在采石,探知逆亮引兵会于淮东,见开河于第二港,决艾陵之水通出船筏,以窥京口。因李显忠到军,即与之商量,令移时俊军于马家渡而显忠兼守之,辍李捧一全军,又分采石戈船百艘来援京口,督府又留杨存中、邵宏渊同力防托,庶保万全。盖臣以诸处探报,知虏兵不多于官军,但彼合而我分,故强弱之势遂若相异。自虏得两淮,其兵力渐分,而粮草乏绝,人马多病死,故急急于采石之战。既已大败,又将徼幸于瓜洲。今我之精兵聚于京口,持重以待之,一战而胜,逆亮遁归无疑矣。臣每闻士夫之论,谓采石渡、碙砂夹、马家渡、大城冈皆为可忧。臣因亲行江上,知其说有不然者。盖虏自和州可以出舟于大江者,止有一杨林河与采石河相对而已,馀皆下流,别无河道可与大江相通。近李显忠遣人深入,探得杨林河中见今别无虏船。又官军战舰皆守河口,则下流诸渡非所忧也。方逆亮住和州,穷日夜之力以造船,意谓必有大过人者,故采石初战时,官军所用船才五之二,以其三置上流。及天色垂暮,虏败而走,又不敢大段追袭者,防其战舰或出于不测也。今乃止百十小舟,殊无笼盖遮掩,如州县渡口所用者,便欲以当官军戈船,臣知其伎俩已尽,无能为矣。初,虏涉淮不旬日,直抵大江之北。臣询之将士,质之道路之言,皆云刘锜、王权未尝敢与大敌相接,逡巡引避,有一日走数百里者,非战而不胜之罪也。以此月八日之战,当诸军扶伤夺气之馀,而旧将已去,新将未至,正人情危疑中,尚能大破贼军,亟走虏酋,使建康、芜湖间民皆奠居者,士卒窃倚王人为重,得以肆力于一战也。自李显忠到军,臣与之款,知其忠义敢前,无彼我心。往时见士夫忧其反覆,以臣观之,能立大功以报陛下者必此人也,臣愿以身保之。今淮西之地虽云不守,而庐、濠等州山水寨民兵多存,近又渐复无为军、巢县一带,已令池州官军分屯守之,则裕溪、大信口无虏船可入,池、黄之境可固,而采石上下必保无虞。臣窃料之,只得京口一捷,则江介之忧可去,而两淮之复度可不至甚费兵力矣。臣闻千金之子尚不垂堂,况于万乘之尊而可履险?臣尝两次面奏,乞车驾且驻临安,亦蒙圣慈采录其说。今愿陛下特审宸虑,少缓六飞之发,以须逆亮之奔北而徐图之,天下幸甚。臣不胜惓惓忧君之诚,惟陛下裁察。
论李显忠等宜用吴拱等可采疏 南宋 · 虞允文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七
臣比尝具蜀口二三大将上干天听,必蒙睿明察纳其说。大抵某人愚而无谋,某人懦而多欲,不独部曲无所畏服,而刻剥私役之弊浸浸复作,若一有调发,二人者难以责其成功。今幸边方帖然然,虏于秋冬决无动息。臣愚欲望陛下于此暇时,蚤赐推择。若见今主兵将帅官不可辍遣,臣询之舆言,求之废放中,而旧尝为陛下之所大用者,如李显忠、邵宏渊二人,或可用于西路,员琦、刘源二人,或可用于东路及金州。或蒙赦其大愆,责以来效,必能洗心自新,输忠报国。其次求之西师中,吴拱以纪律严静,军士畏爱,可以委任。其次如李获之刚勇,王承祖之沈鸷,梁炳之明练,皆有军中之誉,或可仰备采择。若东南大将之材皆未可选用,姑置其副如金州,以俟审议而精选之。圣鉴自无遗照也,臣至闇至愚,非不自知其言之缪妄,而昼之所问,夜之所思,如前八人者,视今所用则有间矣。某人已具前奏。伏乞睿察。
报㙭涧捷奏(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 南宋 · 李显忠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四八
契丹虏酋完颜亮被杀之后,淮东番贼遁走,准留精锐三万户在和州为殿后。显忠近已统兵收复和州,赶杀番贼于横山涧、后河,两次获捷,相继遣发统制官耿卞、孔福、张荣、时俊、李福、王浩,统领官张渊、王洪、范卞、元复、朱进、董超、王宗、高端志、董安、刘渊、闵圭军马,并续遣发池州都统邵宏渊,以及显忠亲统其馀诸军,于十二月二十八日起离和州,二十九日至仙踪山白陵桥,赶上番贼见阵,追袭番贼至淮河地名㙭涧。番贼半渡,统率诸军掩击,贼众溺死不知其数,夺下牛畜、被虏老少五千馀人,已即时抚恤,放令逐便归业,委是大获胜捷。兼显忠已差人抚定庐、亳等州,并管属县镇,今来淮西诸郡委无贼马,一路肃静,商贾通行,人民复业。
论用兵事宜劄子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九、《梅溪先生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二、《南宋文范》卷一七
臣切以今日之事有不可轻改者曰用人,有不可不决策者曰进跸,有不可不深虑者曰荆襄,有不可不急治者曰兵赋。自古人君相与图进取之计,必有一定不易之规模,知一胜一负为兵家常势,故少胜不为之喜,小败不为之沮。秦穆用孟明,三败而后霸西戎。汉高争天下,屡败而后禽项羽。诸葛亮才兼文武,而有马谡街亭之败,至于上表自劾,蜀主不废之,卒能与吴魏抗衡,而功盖三分之国。国朝范仲淹、韩琦皆一代名臣,俱有材略,其经略西夏也,而亦有任福三川之败,仁祖不废之,卒能臣元昊而安中国。此皆规模素定于胸次,故能收异日之大功。臣闻前日淮甸之师一月三捷,宿州不利,盖亦兵家胜负常势也。异议者遂从而摇撼将帅之臣,且谓大将不还,以贻圣虑。今李显忠、邵宏渊及诸统制军马已回濠、泗矣,亦足见小人幸灾乐祸,扇为浮言,务在中伤,不可不察也。恭闻陛下遣中使给御札慰安张浚,抚劳将士,仍放显忠等罪,悯其血战之劳而赦其一眚之愆,真得前古帝王御将之道矣。然外议詾詾,谓陛下宣召杨存中,欲用为主帅,臣切料圣意必不然,然当人情纷扰之际,不能无市虎之惑。既而闻之,初欲除荆襄宣抚,又改御营使,及闻边报稍宁,其招遂寝。疑者虽稍息而不能无虑焉。存中为将罔功,天下皆知之。黩货无厌,交结中外,爵位已极而求进不已,彼其心但幸国家之有祸,遂欲投隙而进,亦何求而不得耶?御营使不已,必将有大于此者,命令一出,必失军民之心,使江淮、荆襄、陇蜀将士闻之,必致解体,且谓朝廷因王师小衄而遽欲变易大帅,非所以安人情、威戎虏也。臣所谓不能无患者在此。建炎、绍兴间,太上皇巡幸,止用宰相枢密为御营使,李纲、朱胜非等尝为之。陛下将为视师之举,宜遵用故事,以两府大臣兼之足矣。朝廷虽乏才,其可以此轻处存中辈耶?此事尤在圣心素定,不可变易于仓卒之间。此臣所谓不可轻改者曰用人也。臣闻天下之势不在国之强弱,而在气之如何?气振则转弱而为强,气沮则变强而为弱。股至强而惧则慄,气馁之也;发至弱而怒则冲,气激之也。景德间,契丹举国南寇,王钦若请幸金陵,陈尧叟请幸蜀,以避其锐,真宗以问寇准,准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胡虏近迫,四方危心,当励众禦敌以卫社稷,惟当进尺,不可退寸,柰何欲委弃宗庙,远之楚蜀?銮舆回转一步,则万众云散,四方瓦解,楚蜀尚可至耶」?真宗善其计,乃幸澶渊,将士鼓勇,射杀挞览,虏众遂退。此作气以破敌,转弱而为强之尤大者也。前年太上皇下亲征之诏,为建康之幸,作士气以走胡骑,盖得策矣。惜乎议者不建远大之计,而遽回临安也。陛下前日下诏视师,中外鼓舞,秋凉进发,或者犹以为迟,今王师退保濠、泗,督府远在盱眙,陛下宜速进跸以幸建康,居六朝帝王之宅,据东南形势之胜,可以援吴蜀,可以控四方,可以远海道之虞,可以壮淮甸之势,四方闻之,孰不增气?至若百司之众在今宜省,赏犒之费比旧宜节,庶几万骑易动,如圣训所谓当如创业时。此臣所谓不可不决策者曰进跸也。臣闻荆襄居天下形势之中,乃古今必争之地,万一虏人乘虚而入,使川陕隔绝,则东南之势孤矣。近闻朝廷既罢汪澈,命张浚兼都督之使,令出于一,固已得策。又用王彦知襄阳,议者以为得人。又闻以彦节制赵撙,则或以为不可。撙久在荆襄,得士卒心,彦自外来,遽令受其节制,恐武臣气不相下,或生衅端。兼张浚在淮,去荆襄远甚,或有机会,恐关报失期。臣谓宜于前两府侍从中择一重臣威名稍著者,以为宣抚。既以浚督之,又以重臣制之,使彦与撙辈各当一面,则荆襄可以无虞矣。今朝廷知备淮甸而远荆襄,此臣所谓不可不深虑者此也。今国家大则为进取之图,次则为守禦之计。然议论及兵则其言必怯者,以其所乏者兵与财也,则兵不可以不招,财不可以不理。切闻西北归附之民有可以为兵者众,督府及诸将不敢多募之者,惧国家有养之之费也。然今日之势有不得不招,宜命张浚谕江淮荆襄诸将招其可用者而籍之,汰其无用者而民之,纵未至多,亦可补填折伤之额。又东南之民亦有可用者,如江西、福建及台之仙居、婺之东阳诸处,其人皆健而善斗,往往曹聚于茶商盐贾间,可令守帅之臣重其直以招之,必有应募者。广、海诸寇有就招安者,可从而籍之。州县有犯茶盐禁者,贷其罪而兵之。亦可以少补军籍也。至如财者,臣以为生之不如节之。今国家比天下全盛太平无事时非不节约,比祖宗创业艰难时则可省非一也。乾德、开宝间宫人不满二百,犹以为多,左右内臣止有五十馀员,止令掌宫掖,未尝干预政事。宫殿内惟挂青布绿帘、绯绢帐、紫䌷褥。今宫人之数、内臣之员岂能尽如艺祖时乎?臣前日曾奏欲圣躬亲率之者,盖欲以艺祖为法也。近日台谏所议裁减,虽日计不足,而岁计有馀,亦不为无补。然奏已上而未行者,岂以众怨所在,而朝廷不敢当耶?今疆埸未静,上下同忧,权宜裁减以纾国用,台谏既以身任怨,大臣何避之有?至如理财之术,莫如遴选板曹。臣前日与谏臣共留赵子潚者,诚恐今日理财之臣未必贤于子潚也。似闻海寇稍息,不若别择代者而还子潚,不唯可以理财,如旦夕车驾进发,辇毂之下,谋议之寄,议者谓非子潚不可也。此臣所谓不可不急治者此也。臣所陈四事,愿陛下付大臣议之,如有可采,乞赐施行。
举邵宏渊劄子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一介疏逖,陛下付以方面剧寄,夙夜惟念,常惧无以酬报万一,苟有管见,不敢缄嘿。臣窃谓今日先务,选将厉兵,莫此为急。仰惟陛下锐意中兴,留神军政,汲汲求人,惟恐不及,天下幸甚。臣伏见邵宏渊骁勇有谋,为时宿将,骁雄之目,著闻中外。昨在湖湘立功,鼎人德之,血食至今。逆亮犯顺,宏渊提孤军抗方张不制之敌,真、扬免于涂炭,两郡为之立庙。其人虽六十馀而矍铄强健,不废鞍马之习,久处散地,公论惜之。欲望天慈,断自圣意,收试录用,庶几缓急之际可以倚仗。臣触冒宸严,无任战灼之至。
攻取虹县胜捷奏(隆兴元年五月十日) 南宋 · 邵宏渊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八、《宋会要辑稿》兵一四之四四(第八册第七○一四页)
奉指挥将带军马措置招接攻取虹县,于五月九日五更激励诸军与南城蕃贼斗敌,其贼势力不加,夺路尽入北城,闭门坚守。缘北城尽是砖壁,城濠阔远,汇积汴水,坚固围绕,未易攻打。宏渊扎缚云梯,安立炮座,系格桥道,召募敢死登城之人,初一日绝早下手攻城。其贼自知决不可保,遂投拜。计招降到蒲察徒、穆大、周仁并千户赵受、李公辅以下正军、家人、奴婢,老小一万馀人,收到粮米一万五千馀硕,衣甲四千馀副,并弓弩箭凿等,鞍马骡驴四千馀头匹。
与知府中大启 南宋 · 邵宏渊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八、宋人佚简
亲卫大夫(以下漫漶)宣使、閤门宣赞(下阙)都统□□邵宏渊(以下阙)使符,解淮右之漕权,镇龙舒之剧郡。除目初播,公议咸孚,谅多欢慰。伏惟知府中大誉蔼朝端,寄隆方面。□践更于膴仕,将腾达于亨衢。即庆召环,别迎宠渥。如宏渊亲□有素,借庇遽赊,徒修赞喜之封,获遂披承之便。其如颂咏,罔罄敷宣。谨奉启贺,伏惟台慈俯赐鉴念,不宣,谨启。十月日,亲卫大夫、常德军□宣使、閤门宣赞舍人、主管建康府驻劄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邵宏渊启。
邵宏渊除正任观察使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掖垣类稿》卷二
原标:亲卫大夫、常德军承宣使、主管建康府御前诸军统制职事邵宏渊,缴纳逃亡事故人功赏告劄一千五百十道,与除正任广州观察使。
敕:功疑惟重,盖急于劝劳;令出惟行,固难于逆诈。若乃绩弗成而恩溥,名虽在而实亡,微良将言焉,则吾赏僭矣。具官某奇庞福艾,沈鸷骁雄,比提偏师,独控六合,有嘉宣力,姑试统军。乃于诞谩成风之时,首为忠忱体国之计,尽以虚籍,上之司勋。谓六国之印当销,而王成之侯或伪。助吾责实,赖尔不欺。将寓意于劝惩,特正名于廉察。申加宠命,仍畀帅权。夫兵无多少,精则可用;赏无厚薄,当则为荣。尚因见知,善御而众。可。
论名实赏罚劄子(隆兴元年二月十八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周文忠公奏议》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天下之事徇其名也易,求其实也难。汉宣帝功光祖宗,德侔商周,本出于信赏必罚,综核名实。然王成以伪增户口赏,杨恽以晻昧之语废,盖宽饶、韩延寿以尽力之吏诛,而黄龙诏书亦曰:「上计簿具文而已,务为欺谩以避其课」。则宣帝所以见称于史氏者,亦何可尽信也?岂不难哉!陛下嗣位,于今期月,未明求衣,日旰坐朝,夜分决事,可谓勤矣,而未能变一时之媮惰。旧德名臣收召殆遍,片言小善擢用无遗,可谓公矣,而未能化一时之阿私。意者综核之政或有所未至欤?臣试以赏罚近事明之。邵宏渊能还军中冒滥之恩,并录战功而除正任观察使,此信赏也。而郭振仅一对内殿,既无旧劳,又无新功,亦以观察使与之则重矣。陆廉以贪黩配流,此必罚也。至于张耘贼杀士卒,乾没军资,有司当以殊死,而亦以与廉同罪则轻矣。故臣愿陛下大明赏罚以照临百官。赏罚明则名实辨,名实辨则政事可以内修,夷狄可以外攘。夫何求不获,而何治不成哉?取进止。
亲征录(起辛巳十月庚子,止壬午六月丁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绍兴三十一年,岁在辛巳,十月朔庚子,阴。手诏金虏叛盟,将亲征。其文洪景卢所草,前一月,人已能诵之。
癸卯,雨,除三招讨使。吴璘报:九月十八日,遣将彭清劫金人大寨于宝鸡桥。知均州武钜奏:招到北界杜海、昝朝等二万馀人,老小数万口,获首生擒二百馀人。池州都统李显忠奏:与金人三战于正阳西,败之。此月三日也,时虏骑已缚桥踰淮。吴璘奏:九月二十七日克秦州。
戊午,晴。张真甫供职,叶义问督视江淮荆襄军马,虞允文参谋军事。义问辟洪迈、冯方同行。时虏骑大入,诸将多败奔也。
庚申,阴晴相半。闻王权与金人战于和州境,人情大汹。
辛酉,午后出北关送叶枢,矜气大言,识者忧之。行府犒军金帛络绎于道。邵宏渊黄旂走报,与金人战于六合。先是诸将每遇敌辄以捷告,都人望旗呼舞。尚书省揭黄榜于通衢,不移刻摹印遍都下,验其地则皆自北而南,实未尝有所获也。
壬戌,闻虏陷真州,邵宏渊虽力战于六合,兵少不能禦故也。
甲子,阴。闻虏陷扬州,百官宅迁徙一空。
十一月朔己巳,霜晴,人情稍舒。刘锜报皂角林大捷。先是锜提军驻淮东清河口,与虏兵相持,而完颜亮亲率大军别从淮西入寇,李显忠遇之即遁,遂与王权战于庐、于和,权退舍屡败。亮自滁入真,邵宏渊又不能当。亮兵将绕出锜后,锜知不敌,即舍清河归维扬,焚庐舍刍粮南归,虏遂两道入矣。亮至皂角林,锜与战,败之。捷书闻,上大喜,遣中使赐予甚厚。
丙子,闻此月五日李横败绩于瓜州。初,刘锜捷,即卧病舆归京口,虏遂临江。叶义问督锜进战,锜不可,亦以病实不能行。义问乃命横将兵过江,方交锋,虏分兵为左右翼,潜出横后,夹攻我师。横大败,诸军赴江死者甚众。凡犒军金帛尽为虏得,横亡失都统印,匿草间获免。或云是日中军将刘汜临陈先遁,故败。汜,锜之侄也。
庚辰,采石捷书闻。初,虏兵虽胜,视瓜州江阔难渡,而采石浅狭,且朝廷方以李显忠代王权统金陵之师。亮意其号令未定也,以此月八日、九日亲执旗鼓督细军临江,而聚所掠之舟密载甲士南渡。会渔人谍知其期,走白显忠及虞允文,亟命舟师逆之。虏舟杂以木筏,又其人不习水。我以战舰乘风冲击,贼兵皆溺死,亦有数百人已登南岸者,允文激励士卒殊死斗,尽数杀之,不然几殆。
辛巳,闻采石北师稍稍引去。
乙酉,闻北师聚于淮东真、扬间。
甲午,武钜报克邓州外城,王彦报师次长安外邑。大抵诸军时时以小捷闻,而淮上益急。
十二月己亥朔,同舍皆至政府,自午至酉方出堂。先是边报稍缓,宰执皆早归,一遇警急,往往晚出。张真父戏云:「欲知敌情但视堂」。又军兴已来阴雨连绵,天气愁沮,閒值晴霁,必传捷音,同舍又戏云:「欲占吉凶请视日」。
庚子,晴。镇江诸帅报完颜亮为其下所戕。亮之将败盟也,得浙匠教之航海,于是大兴工役,造巨舟于胶西,刷河北丁壮,杂以金人,谓之大汉军,命苏尚书者为之帅。其谋谓:「我以大兵踰淮逼江,中国必悉师来拒。钱塘禁卫空虚,则楼船可捣腹心。腹心震骇,虽抽江上援兵亦已无及,然后可以得志」。其部分计画皆有成说,乃命张忠彦坚壁凤翔以敝吴璘,又命刘萼攻扰襄汉,而亮自率精锐及签军号数十万由淮东、西两道入。既未能渡江,则驻师维扬,日望海道如约。无何,朝廷遣李宝或云刘锜预谋。率防海之舟先过山东,将次胶西,祷神祠遇顺风,又得谍者,用其言冲虏舟。舟既大,而签军及女真不习战棹,束手败降。宝纵火焚数十艘而归。亮闻大怒,暴戾益甚,杀戮无常,人人惴恐。葛王者知其可图也,遣亲信结帐下兵杀亮。会亮亲兵别攻泰州,左右无助,乃以冬至夜作乱。亮惊起,为攒箭所杀。食罢,同舍相率庆二揆杨参、黄枢,首揆有还白沟之语。夜锁学士院,何通远痰眩在假,刘共甫时暂摄直。
辛丑,文德殿宣麻:李宝自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提督海船拜靖海军节度使、充浙东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路招讨使,赏胶西之功也。圣旨已降指挥,巡幸视师可用十二月十日进发。黄枢云:今早得报,十一月晦虏兵陷泰州,刳剔老幼,俘掠少壮,极其惨酷,即亮所遣亲兵也。或谓左右与葛王通谋,故说亮遣之。
壬寅,金国大都督府牒:「国朝太宗皇帝创业开基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皆被涂炭。今奉新天子命诏,已从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国,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议移牒,牒具如前。牒宋国三省、枢密院照验。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
丁未,王彦报收复华州。
戊申,大雨,□时上披毡裘,乘马出北关门,宰执建王以下皆紫衫从驾至税亭。御船进发,留司百官班辞于东仓,以泥泞免拜,随驾官宰执皆行。后省金安节、刘珙,谏院梁仲敏,宰属徐度,六部长贰凌景夏、张运,御史台吴芾、陈良祐,卿监王普、史浩,郎官曾汪、余时言、薛良朋、马骐、姚宽,一官率兼数职,馀不书。
己酉,雨不止。留守相公视事于都堂,徙居于执政府,职事官皆上谒。
庚戌,午后雨稍止。王彦收复陕州。
甲寅,闻车驾十四日次平江,十五日歇泊,今日进发。
丙辰,阴。闻枢密行府限五日结局。虏兵万馀尚留和州,李显忠禦之。
辛酉,雨。闻车驾二十日次镇江,未有进发之日。初,虏之残兵屯和州鸡笼山,李显忠攻之不克,亡失两将,虏兵缓辔徐归。显忠蹑其后而不敢逼,久之方出境。
丙寅,闻赦新复州军。
绍兴三十二年,岁在壬午,正月戊辰朔,车驾在镇江。太史局奏:未时太阳交蚀,甚于申,复于酉。雨不止,无所见。守局如式。
庚午,晴。闻岁旦镇江日蚀五分,又闻德音赦淮南、京西残破州军。
壬申,阴。陈宗卿置酒省中。闻车驾此月三日发镇江。
丁丑,吴珙等报十二月十二日收复汝州,武钜报十四日复嵩州。
己卯,武钜报十二月九日义兵复西京,又闻王师复寿春府,其实入空城而已,虏兵至则又弃之。
丙戌,闻有旨班进讨之师,粮运不继,且疫疠大作也。
戊子,闻有旨二月六日回跸。
癸巳,闻北虏遣使告即位。二十三日,圣旨差洪迈、张抡充接伴使、副。迈借左朝议大夫、试尚书礼部侍郎。
二月癸卯,驾离金陵。
丙午,发镇江。
丁未,太尉刘锜薨。
乙卯,五更出馀杭门五里迎御舟。
丙辰、丁巳、戊午,歇泊假。
己未,文武百僚诣后殿问圣体。
乙丑,干办诸军审计司严致明云:常岁除川陕外,诸军支春衣二十四万馀疋,今春止二十一万馀疋,盖自去冬用师开落三万,而隐冒不与焉。著作佐郎张震权仓部郎官,云:行在百司及内人月支米十四万馀石,内外诸军岁支米四百馀万石。
三月庚子,圣旨:扈从及随逐一行官吏军兵依绍兴四年扈从至平江府例,并特与转一官资,馀人犒设一次。枢密行府官吏军兵诸色人依此推赏。
癸卯,吴璘报逐金人至宝鸡,尽得关险。枢密院编修官郑樵卒。樵字渔仲,兴化军人,力学著书,不为文章,不事科举,屡至阙下,游诸公间。二十八年,讲筵官王纶等荐对,特补右迪功郎,主管架阁库。御史叶义问论其过失,改监南岳庙,给札归抄所撰《通志》。三十一年携其书来,得枢密院编修官,请修北虏《正隆官制》,比附中国秩序,因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未几,又坐言者寝其事。至是欲进《通志》而病,病数日而卒,年五十九。樵好为考證伦类之学,成书虽多,大抵博而寡要。平生甘枯淡,乐施予,独切切于仕进,识者以是少之。
壬子,北使高忠建、张景山入见。前此三节人乘马入丽正门,至是令就门外下马,喧争甚久。既而使者捧国书上殿,知閤门事赵述以祖宗旧例跪受之,使者守近例不与。述老矣,相持移时,仆于地。上目二相,陈康伯进曰:「臣等位宰相,不当受其书,请用他日行礼」。又呼馆伴责曰:「前日已议定用在京礼例,今乃紊烦圣听,何也」?徐哲惧不能对。时北使方秉笏寘书两臂间,哲从旁掣以进。国书略曰:「十二月日,大金皇帝致书于宋帝。粤自皇统以来,修好不绝;不意正隆之末,师出无名」。且有「归两淮,敦旧好」之语。
癸丑,蜀中报,闰月二十五日,姚仲、吴挺败虏师。
乙卯,洪迈借翰苑、经筵,同张抡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副。
丁巳,北使辞,答书略曰:「淮甸侵疆,幸先期而克复;祖宗故地,方遣使以请求」。
戊午,北使出门,太常少卿王普、带御器械王谦、送伴成闵自淮东来朝。闵之留荆襄也,虏正窥采石、瓜州,朝廷屡以金字牌趣闵解围。闵声言捣陈、蔡,其实畏避。既而驰百馀里,士卒冻馁而死者十二三,至有自经于树者。虏退,方进攻宿、亳,亦复无功。至是归阙,惧人之议己,凡郎官而上皆有苞苴,冀以自解云。
己未,洪景卢出《接伴杂录》云:「淮泗间弥望无寸木,鹊巢平地」。又云:「道逢泰州民自虏中逃归,言初被驱迫至京畿,百姓争舍匿之,调护甚至,仍为治装,告以归路,有舍其马使代步者。惟过河则不可回」。
四月戊辰,皇孙女永嘉郡主薨,年十四。初本疮疹,而医者误投药,有旨送棘寺。
庚午,释众医,朱邸奏请也。
辛未,上为永嘉郡主辍视朝。闻泛使礼物例用金器二千两,银器二万两,合十具(脑子、龙涎、心字香、丁香各二合之类。),匹物二千(绵撚、金葺背,以上各二百;线罗、摴线、紧丝蒲绫、清丝绫,以上各四百。)。朝士言:三月十七日得旨,许高丽遣使来贺恢复疆土。盖纲首徐德荣为乡导,而明守韩仲通为请于朝,众论不以为然。会浙东提刑樊光远画七不可之说,其议遂阁。洪州言:三月二十七日,资正殿学士魏良臣卒。良臣字道弼,金陵人,登进士第,调丹徒尉,移遂昌令,召为敕令所删定官,擢尚书郎。北虏遣二太子将兵薄淮,韩世忠战不利,吕颐浩荐良臣往使。时方与同舍郎观潮,得檄纳笥中,卒饮乃起。人颇危其行,良臣亦作遗令付其家,脱不幸,持以白父母。行至楚州,见世忠道使指。世忠下令断浮桥,命无得以一骑踰淮。良臣驰扣虏营,其副将聂耳孛堇有和意,敕吏授馆待使者。无何,世忠谍知虏已弛备,轻兵渡水击其后军,杀伤甚众。聂耳大怒,谓良臣卖己,麾众捽斩之。良臣大呼曰:「某亲老,妻子幼弱,诚知边将不恤国计,侥倖一旦功,何苦蹈万死来见将军哉」?聂耳稍悟,命韬剑,驱良臣行数十里,抵主帅帐前,卒许和,遣良臣归报。会颐浩罢相,赵鼎主战。良臣请祠去。久之,召拜左司员外郎,进检正,擢吏部侍郎。兀术寇边邀结好,诏良臣与王公亮议之。虏欲斥地尽江,岁遣匹两皆五十万。良臣曰:「被命以淮为界,非江也」。兀术阳诺而签书云:「使者许我江北矣」。良臣私发其封,大惊。明日携入诘兀术背约,兀术辞穷,为取玺纸易书,和议自此始定。俄坐台劾与近习昵,出知庐州,徙池州。复敷文阁待制,进直学士。秦桧用事久,士大夫异己者死徙相望。良臣遗桧书曰:「天有雷霆,尚随之以雨露,欲胜天乎?愿为子孙计,毋贻后悔也」。桧死,御批召陈诚之及良臣等四人。良臣先至,遂拜参知政事,绍兴二十五年十二月也。良臣既骤当大任,锐意更庶事,稍裁诸将回易之弊,发三省堂厨官贾瑜罪流之,人颇畏慑。然学术空疏,举措多轻脱,内外喧诮,不三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内侍邓友护攒官,干扰府县,良臣摘其盗伐禁地林木,械送行在,诏贷死决配。人颇服其果。未几提举洞霄宫,起知宣州,徙潭州、洪州、所至治盗甚刻,洪州之政尤暴率。卒年六十九。
五月丁未,梁仲敏、蔡寺丞洗子平相访。蔡乃君谟曾孙,陈亚尝有「蔡襄无口便成衰」之戏,自是子孙立名多连口字,惟子平从水。
壬子,五更至漏舍,平明入丽正门,宰执、亲王、使相、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并诣射殿立班。辰时八刻,皇帝自御幄出,再拜升殿,奠酹显仁皇后神御前,沾洒久之,在廷泫然。神御出丽正门,皇帝奉辞,宰执至礼官皆骑导赴景灵宫,文武百官奉迎于宫门,骑导官步导赴后殿。未时八刻,再立班行奉安礼,左仆射陈康伯充礼仪使。是日天气甚凉,初出丽正门,细仗布列,鼓吹振作,众马惊跳。户部侍郎方跨鞍而坠,腰臂皆损。
癸丑,歇泊假。钦宗小祥,前辅臣至权侍郎以上赴几筵殿行奠酹礼,以明日枢密院罢散天申节道场,故前期入奠。
甲寅,有旨张浚专一措置两淮事务,兼节制淮东西、建康、镇江府、池州军马。
丙辰,张子盖、李宝连报海州围解,虏兵败走。国信使、副以十六日到虹县,金国接伴使、工部侍郎庞,副使秘书少监□已先在,遣人致问云:「不须傅衔,便请过界」。
丁巳,天申节,故事当拜表贺,有旨免。百官晨赴明庆寺,望阙立班再拜赐香口宣,再拜讫,又再拜,首相以谢表授中使回奏。顷之,再追班满散祝圣寿道场,台史引予立香案侧,谓之监香。
甲子,未后御笔手诏:「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祐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劳万几,宵旰靡懈,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寿康。今边鄙粗宁,可遂如志。而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初用烨字,或谓近唐昭宗名,有旨别拟定。)。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疾速讨论典故以闻」。诏自内出,外廷不知也。自去岁修秦桧旧府,贵近密语人云:「上欲行唐尧故事」。寻以边事而止。今春工役甚急,外议藉藉。四月末,新除侍御史吕广问以陈康伯姻嫌改除礼侍。康伯因求去,上始露倦勤之意,云:「朕年老多病,皇子将四十,可付社稷」。径欲行内禅礼。他日近臣奏云:「事当有渐,无令四方或致惊骇」。上曰:「朕未思此也」。故先下立储之诏,而意指已见。或谓此即初制传位诏云。
六月戊辰,殿院张真甫上殿击朱揆,仍纳副本。倬自拜相即地震,且立朝专务迎合,中外杂然讥讪,台谏欲论列,而上眷至厚,非其有大恶,势不能去。五月间,倬闻内禅有定议,语其子端厚,端厚遽令干办府以状申太府寺云:「某本国学生,去秋误作白身奏补承事郎,乞批料钱历为證」。会有密告台谏者,以为国学生与白身初不系入官利害,盖臆料将来覃恩,国学职事及得解人或可免省,而倬在相位可主此议。又惧人之知也,故不于吏、礼部而言之太府,但欲取官文书照使尔。弹文专指此事,并面奏:大臣怀奸,觊幸非常,不可恕。上闻之变色。
辛未,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保明扈卫统制、将佐、使臣、军兵等四万三百五十二人。四月六日,奉旨诸班直等三百三十四人并诸军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一官资,出戍暴露并扈卫官兵二万九千七百三十二人各特与转两官资。今日报台见之。
癸酉,侍从、台谏、礼官就御史台集议故宗室子称并妻加封事。初,朝士有以子称恩数白宰相者,宰相难之。既而冒昧进呈,上遽曰:「他日诚难处置,今了却甚善」。寻有旨皇太子所生父子称赠秀王,追谥安僖。中书舍人唐文若既书黄,疑其未安,急白宰相别取旨,改称皇太子本生之亲。俄又收回制书而降旨云:「故宗室子称并妻合行加封,令礼部官、侍从、台谏检照典故讨论闻奏」。于是诸公仿濮王之议,请极其官爵,使后无以加,且服属虽绝,当从权冠以皇兄二字,庶免著姓。惟徐敦立、汪圣锡、吕仁甫坚欲称宗室,予与辨论久之,乃肯书奏。是日奉旨子称赠太师、中书令,追封秀王,谥安僖(元系左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妻加封秀王夫人,而制中加「皇兄」二字。
甲戌,皇太子赐字元永,宰臣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贺立储。翰林学士洪遵等十六人以皇太子正位东宫告庙礼毕,同班上殿称贺,实欲致恋轩之意。上曰:「朕在位失德甚多,更赖卿等掩覆」。真父、仲诚同对,促罢朱揆。上曰:「即有处分,卿等皆公论也」。
乙亥,旬假。宣麻:「朱倬罢右仆射」。时内禅日逼,宰执请止降告,上不欲废故事,就假日。殿院张真甫之具稿也,察官周元特未知,一日云:「某昨夜梦朱相衰服还乡,且以棺自随,此何祥也」?真甫惊异,具言之。解之者曰:「衰服者,白身也。端厚正以白身事故为此举,其以棺自随,殆能终保观文乎」。既造廷,果除观文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台谏交章乞褫职,皆不报。昨日刘共父当直,以尝为倬荐,在假规免。
丙子,五更至待漏院,平明,正殿设仗。上坐,雨稍止,禁卫閤门三衙文武百官以次起居。宰执上殿奏事讫,驾兴,班退。顷之,复追班序立殿门。上閤门官南乡宣诏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退处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云云。百官拜舞讫,入诣殿下立班。皇太子即位,流涕久之,侧立拱手,群臣拜舞称贺。内侍固请坐御榻,不许。礼毕,宰执奏事,皇帝亦立听。班退,雨复作。太上皇帝自祥曦殿乘逍遥车幸德寿宫,仪卫及从驾臣僚并如常制,百官就幕次起居,太上皇后相继出。陈德召司业云:「某在宗寺,见玉牒载绍兴初今上皇帝初入宫,宰执赞太上圣德真尧舜用心。太上曰:『尧舜之事甚不难』。则脱屣之意盖素定于当日矣」。
丁丑,大雨。驾诣德寿宫,伞扇皆止宫门外。百官班迎,泥淖没膝,不能成列。初定仪注,皇帝率百官谒太上,既而诏百官免入。俄有旨从驾臣僚亦不入,但就宫中行家人礼。昨日,上欲从太上过宫,大臣议不同而止。侍从官赴都堂议赦,初定太学止免职事人文解,御批在籍皆免,非故事也(《杂著述》卷一。)。
缺字明抄本、四库本作「巽」。
资政殿学士赠通奉大夫胡忠简公神道碑(绍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澹庵文集》附录、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应天顺人之举也,义士犹或非之,孔孟奚取焉?为万世计也。绍兴和戎,高皇有不得已者矣,两宫未归,母后春秋已高,故与大臣决策从权。中外议论虽汹汹,顾无敢直陈于上前者,独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上书数百言,援大义而伸之,大略谓:王伦诱致金使,欲刘豫我;秦桧腹心大臣,导陛下为石晋;孙近傅会,遂参政事。愿竿三人头,羁留金使,兴问罪之师。时八年十一月也。辛亥有旨:铨书凶悖劫持,其削籍流昭州,仍降诏布告中外。是日,桧、近惶恐待罪。明日,又请收责命,不许,则乞从末减。十二月,王伦亦再上章自劾,而六曹长贰、给舍、台谏自晏景初而下多有救解者,乃改监广州都盐仓。明年正月,宰执复奏:铨书专诋臣等,前和议未谐,不敢固请以疑群心,今议已定,宜稍甄叙。乙酉,遂改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十一年六月之官。十二年七月,谏议大夫罗汝楫劾公益倡前说,用欺群听,复除其名,勒停编管新州。十八年十一月,郡守张棣奏公与客唱酬,毁谤怨望,移吉阳军。时大臣专国柄,小人观望迎合,必欲置公死地,赖天子独保全之。二十五年冬,秦丞相薨,乃得归。某窃惟人臣犯颜逆耳,上撄人主之怒,下为权臣切齿,或诛或斥,何可胜数?未有九重特申诏谕,两府矫情屡请,禁近引谊救止,曾不四旬,谪命三改,如朝廷此举之盛者。当是时,一胡编修名震天下,勇者服,怯者奋。朝士陈刚中以言饯行,至云:「屈膝请和,庙堂无策;张胆论事,枢庭有人。贬令安远,之死靡憾」。乡人王廷圭尝赋「奸谀胆落」之诗,窜徙夜郎,反以为荣。下至武夫悍卒,遐方裔士,莫不传诵其书,乐道其姓氏,争愿识面,虽北庭亦因是知中国之不可轻。盖天理所存,自公达之;人心所愤,自公发之。扶世垂教,非圣朝之伯夷耶!孔孟如在,其大书特书也必矣。胡氏本金陵人,五季徙庐陵。公字邦衡。曾祖连,妣康氏、刘氏。祖恺,赠承务郎;妣孺人张氏。父载,有气节,一试有司不中,即弃去,赠大中大夫。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公幼不群,强记博览,年二十试大学,文不加点。建炎二年廷对行在所,考官初以冠多士,或畏其切直,置第五,授左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未上,隆祐太后避狄上赣,狄师随之。公以发运司檄摄本州幕官,率乡丁佐官军捍止,第赏循承直郎,就权判官。寻丁父忧。服除,与兄铸从乡先生萧楚讲《春秋》学,无仕进意。绍兴五年,张忠献公都督诸路军马,辟湖北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以亲嫌,易河南提点刑狱司,俱未行,召赴都堂审察。七年,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荐,四月赐对,改左通直郎,留为枢属。后二年赴福州,才一年踰峤。又六年过海,守棣驱公使步往,又谕送吏侵公。公不为动,吏无所肆其毒。既抵珠崖,著书怡然,不以死生介意。士执经从学,多可观,预贡者相继赴南宫。其后公还朝,复请五至省者许勿限年推恩,自是海岛颇有仕宦者。阅七年,始量移衡州。又数年,乃许自便。三十二年,寿皇即位,复左奉议郎、知饶州。十二月入对,乞修德结民心,练兵观敌衅。上曰:「久闻卿直谅」。拜吏部尚左郎官。隆兴元年正月,迁秘书少监。四月,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编修官。论记注不应进稿,前后殿皆当侍立,遇直前毋白阁门,毋隔班次,又请移都金陵。时督府北伐克宿州,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败归,劝上毋以小衄自沮。七年,旱蝗星变,求直言。公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王故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其论纳谏曰:「今廷臣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反谓台谏论事为卖直,此德宗疑姜公辅之语也,驯致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者」。上曰:「非卿不闻此」。金人再求和,公曰:「彼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诡计款我,愿绝口不言和字」。上叹其忠直。侍郎王之望、侍御史尹穑皆主和,排张忠献公,公廷责之,闻者称快。兼权中书舍人,特升同修国史。公虽与忠献善,及其子栻赐金紫,则谓不当如待勋臣子,缴奏之。太上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奏:「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今乃一之,将如太上皇帝何」?上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十一月,诏以和戎利病、遣使可否、礼文后先、土疆取予大要询禁近。或劝公从众,公奋曰:「古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乃上奏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执政读之失色,会中贵人推金字牌赏越旧制,公索成法将论之。俄与宗正少卿何辅两易其官,公未出省,吏白新舍人至,公叱曰:「命汝取成法,何迟也」?吏惧,探怀出之。公亟具奏,乃缄印上马去。上寻悟中伤之由。请外,弗听,独以侍讲夜对。上曰:「金急欲和,其势甚䠞」。公乞力任张浚,恢复可必,因再求去。上曰:「卿直谅,四海所知,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二年二月,兼权国子祭酒。六月,除权兵部侍郎。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阙政急务。公以赈恤为先务,议和为缺失。于是太学生七十七人同上书,乞再相陈康伯,用胡某为腹心。进兼侍读。金人议国书未合,或请末节不必较。公曰:「富弼以死争献纳二字,今欲君父卑辞下敌国,愧弼多矣」。上韪其言。十一月,以边事改卜郊,公言不可者十。又大臣主和益坚,公争之力。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命下即趣行。时金寇深入,号八十万,淮东郡县望风退避,高邮守陈敏拒之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驻师江阴不肯援敏,公檄宝出师。宝先尝取密诏为自安计,公劾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更相援。今宝视敏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宝惧,与敏犄角退金兵。时大雪河冻,公亲斸冰济舟师,人以用命。初,公与尹穑同出使,穑使浙东,置家于京。公使江淮,盖受敌之地,携孥北行,实安众心。言者乃并指为罪,闰十一月,与穑俱罢。久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乾道五年冬,上语谏臣单时,思得节谊之士。时奏公中兴初率乡兵遏金事。上雅知公,陈、虞二丞相复荐之,遂除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未赴。六年春,改泉州,趣令奏事。上曰:「每思卿直谅,今朕恢复之志已决」。公曰:「陛下尝欲移跸金陵,何为中辍」?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需耳」。留为在京宫观兼侍讲。闰五月,除权工部侍郎,论前修史功,进官一等。十一月,真拜侍郎。公言:「初元经筵七人,老臣独在,愿乞身归田里」。上曰:「卿忠孝,神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同载大梁」。或忌公敢言,摘细故杂他朝士并撼公,冀不得独留。公自以年踰七十,遂求致仕。诏除宝文阁待制、在外宫观,七年三月也。未数日,特留提举祐神观,侍讲如故。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未几,受诏举堪任刑狱钱谷及智略吏能各二人。言者又谓公所举非其人,贬秩二等。公知不容,力求退,进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特许陛辞。公奏:「愿陛下任贤斥邪,理财训兵,逮鳏恤孤,必报国仇,必归陵寝,必复故疆」。上曰:「朕志也」。又问:「卿今何归」?公曰:「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今归庐陵,将成此书」。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公既归,上趣所进书,遂上《易》、《春秋》、二《礼》解,诏藏秘书省,寻复原官。淳熙二年,上思公不置,谕大臣令进职。初拟稍迁,上特升十等,遂为龙图阁学士,前此未有也。太上庆七十,独公以前朝龙飞甲科迁朝奉郎。祠满,又纳禄。上令因任,近臣有言:「秦桧时臣僚被贬斥者后皆还其所历岁月,惟胡某为议郎将四十年,未尝自列」。诏特予四官,遂转朝散大夫。三年冬,三纳禄,优诏不允。四年秋,秩满,特命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五年夏,上以公连岁纳禄,举大梁同载之言谕大臣使留公,仍进端明殿学士。六年冬,三省复奏公祠满。上曰:「铨虽老不衰。昨去国,欲他日从朕中原。朕尝壮其言,可召归,处以经筵」。公引疾力辞,因陈时病五事,且曰:「刘珙、张栻将死,其言甚忠。李椿、郑鉴之去国,论议皆有补。陛下盍念之,顾何以老臣为」?上知公不能来,七年春,超转朝议大夫,再食兴国宫禄。公称疾笃,四月加资政殿学士致仕。五月庚辰薨,遗表犹欲为厉鬼杀贼。赠通议大夫,官其后三人。享年七十有九。初封庐陵县开国男,加至本郡开国侯,食邑自三百户积至一千五百户,实封百户。是年冬十月丙午,葬于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茔之右,以子升朝,遇郊恩赠通奉大夫。娶刘氏,中散大夫、湖南提点刑狱事敏材女,先公卒,赠淑人。五男:泳,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官;澥,今为奉议郎,前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能世其家;浃,承务郎;瀳,承奉郎;冲,未命夭。五女:适从事郎、道州司法参军严万金,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通直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王宗孟,将仕郎王蒇。孙男十六人:槻,承事郎、奏辟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矩,文林郎、监泉州市舶务;杙,承奉郎;桯、杋、榗、梴、枅、机、棿、槚、枃、桦、檖、𣟄、椅。女七人。惟公忘身为国,首倡正议,人已知敬畏;又平居持论鲠挺,视权贵有不善,趋向有不正,辄奋髯欲扼其吭,略无顾避,士大夫以是疑公特立独行,不可得而亲。其实笃厚恭宽,孜孜乐善,常欲以学道爱人之实施诸有政。既不大用于朝,尝三拜二千石,复未及布宣于外,故公之刚虽表表愈显,而其仁心则罕知者。昔苏文忠公作《刚说》,谓夫子以刚毅巧言辨仁不仁,深辟大刚则折之说。由公视之,其信而有證哉!公性孝友,在海南闻母丧恸绝,水浆不入口,一夕须发尽白。当任子,先禄兄之子。岁时会聚宗族,恩意周备,收恤贫弱,不计家之有无。与朋友交,情文两尽。田父野老、荛儿牧夫亦接以礼,得其欢心。奉身俭约,非宾祭食不重味。间被君赐,可辞则辞,不可辞则以赒人。先畴外寸地无所增,识者叹服。公聪明既绝人,又能坚忍勤苦,圣经贤传昼夜绎思,古文奇字悉力研究;发为文章,雄深雅健,清新藻丽,下笔辄数百言。尤刻意《诗》、《骚》,用事深远,措词奇崛。后生投贽,率次韵以酬,多至百韵数十篇,愈出愈工。字画端劲,兼通篆隶,碑版一出,人争传玩。邃于礼学,能躬行之,冠婚丧祭必遵古训,释老异端一切屏弃。亲旧庆吊,寒暑不辍,自壮至老,始终如一。在新兴名室曰「澹」,晚号澹庵老人,遂以名其集,总一百卷。又著《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自公之殁,其子以门人今秘书监杨公万里所状行实来求铭。某自少知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已复递宿玉堂,凡公文行皆亲薰而炙之,铭其敢辞?独念公官品虽未应谥,而名节如此,顾在隐德丘园之下耶?幸从执政之后,当任斯责,暨尸宰事,始奉明诏谥公「忠简」,而郡庠又以公配祠六一先生,然后哀荣两备,铭公有辞矣。铭曰:
河入中国,地卑而倾。屹立砥柱,其势乃分。江会三峡,湍束于隘。截然滟滪,其流乃杀。天方骄金,帝维念亲。事之至难,有君无臣。龂龂满朝,其澜孰障?言言胡公,正论独抗。鼎镬刀锯,视之犹无。岭海崎岖,不曰夷途。相欲杀公,彼憸趋和。天子仁圣,公卒无祸。晚仪王朝,素志弗移。不会于梁,则系乎时。富贵寿考,百年之顷。孤忠大节,千古惟永。懦夫以立,清哉伯夷。孔孟亟称,公乎得师。祠在学校,传在国史。刻诗新阡,与宋无止。
龙图阁学士左通奉大夫致仕赠少师谥忠简张公阐神道碑(绍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八、《平园续稿》卷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绍兴元年二月丙戌,诏以多难未弭,人才为急,其复秘书省,置官属。当是时,高宗方马上治天下,乃肇复文馆,收召名胜,储以待用,君子是以知中兴之必可冀也。时范丞相宗尹实当国,而秦丞相桧初拜参知政事。逮十年春,秦虽专国政,然以与闻初议,犹未敢尽非其人。维永嘉张忠简公以端醇修洁,用给事中林待聘荐召对,召试入省。凡五年,同僚或自台察骤用,或由著作为左右史,其下亦不失尚书郎,而相国兄梓、子熺又相继为之长,他人附丽不暇,公独介然其间。秦知公久次,喜论事,一日微讽公,谓当入台。公迎拒之,坐是报罢,闲废十有五年,了无愠色。秦薨,公亦不求知于人。二十九年,始以御史台荐为检法官,班序更出正字下,恂恂百僚底,人为公太息。会对便殿,论事鲠挺,擢吏部员外郎。寿皇初开建王府,高选讲读官,朝论举属公,遂改礼部郎中兼赞读,而直讲则史丞相浩也。三十二年六月己巳,王为皇太子,升少宗正兼右谕德。俄内禅,摄贰冬卿。未几直讲大用,公雍容从臣之末,泊如也。隆兴初元,落权守,岁中进长本部。上方锐意恢复,而在廷议论不一,公每陈正心诚意、修政事、攘夷狄之说,上亦虚怀听纳,每事咨访,使公少卑之,执政可立致。会江淮都督府结局,和议已成,公坚求去,上不能夺。自壮至老,大节盖如此,可谓始终全德矣。公讳阐,字大猷,温州永嘉县人。曾祖恭,祖积,父赠中奉大夫忱,皆积善乐施。公幼梦人大书「阐」字曰:「以是名尔」。中奉异之,力勉公学。未冠,由舍选贡京师,中宣和六年进士第,调严州兵曹掾,兼治右狱。州将欲戮土豪,付公鞫之。公谓罪不至死,卒请如律,人嘉其有守。建炎登极,循修职郎。丁父忧。绍兴改元免丧,以从政郎为处州州学教授。参政李公回帅江西,辟置幕中。四年,参政席公益帅湖南,又辟公干办公事。洞庭群盗炽张,公画策造战船、训水军,贼势以衰。诸司交荐,改秩吏部,引岁月失通理沮之。公求监南岳庙以归,连教授鄂州、台州。既赐对,首言金人归我关中,愿固守以蔽巴蜀,图中原。次论监司郡守举官之弊,又乞严禁遏籴,济江浙水患,皆契上意。命试学士院,遂除秘书省正字。轮对论三事:其一「请广人才,任将相,练士卒,则徽宗梓宫可还,母后渊圣可归,毋专屈己和戎,使权不在我」。二曰:「臣比自温历处、婺,浃旬再值雨雹,麦秀者偃,桑萌者落,盍恐惧修省以召和气」。其三论官冗,曰:「兵火后县不满千户,设官乃十馀人,州不满万户,而官至百馀人,场务及兵官率十员,无学校而设教官,无军士而置将领,驻泊钤辖之属及员外置者不在焉。昔汉光武并省四百馀县,吏员十置其一。唐宪宗用李吉甫言,省冗员八百、吏千四百。汉、唐中兴,宜以为法」。上奖谕曰:「非卿不闻此」。在职满岁,改左宣教郎。十二年,迁校书郎,兼益王府教授。公自以储才之地无力可陈,惟国家大利害可因事纳忠。时诸大将恃功邀爵赏,有过则姑息,又兵布于外而禁卫单寡,公上疏极论之。厥后稍进退诸将,召诸道兵补三衙阙额,往往符公言。明年,以秘书郎兼国史院检讨官,请通好高丽、西夏,诇北虏之势,明诏大臣,广求人才。上皆嘉纳。又明年,驾幸秘书新省,例迁一官,自是免去。踰年,主管台州崇道观。秩满,添差通判泉州。代还,改衢州,未上省罢。二十五年冬,上躬览万机,起提举两浙路市舶。居二年乃为台属,升郎闱,入王府,稍向于用。三十一年四月,御批雨伤蚕麦,盗贼间发,令侍从台谏条具消弭之术。公适轮对,谓:「讲和以来,竭民力奉骄虏,人不堪命。强遣中原归正人,怨恨日深。监司郡守不按法贪赃,州县被害。放积欠有名无实,二税先期追扰,商贾苦于重征。能革数弊,灾异消,盗贼弭矣」。又言:「完颜亮积粟聚兵,意在南寇,乞守要害,防海道,巴蜀淮襄不可无良将,督视不可无大帅」。上曰:「卿言深中时病,惟遣归正人,誓书所载,卿未知尔」。已而,亮果遣使持嫚书来,朝廷始为战守备,略如公策。八月,迁将作监。是冬,虏骑临江,公因转对,请增沿江戍兵,大修诸郡之备,济师京西、淮东,牵制虏军。明年夏,进宗正少卿。寿皇登极,擢权工部侍郎,兼侍讲,赐服金紫,以随龙恩迁七官,遂转左通议大夫。入谢言:「将以败为捷,冒受爵秩。诸州厢禁军因覃霈鼓噪希厚赏,不可不正其罪」。上为次第施行。虏亮死,新主复求和,朝廷议再遣使,诏略曰:「敌人索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边患未已。纳中原归正之人,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宰执侍从台谏,其详议以闻」。公言选将练兵,名分可正,江淮授田,遗民可招,亹亹数百言。是冬,给札侍从台谏条具时务。公上十事:一曰强国势,二曰革茍且,三曰重台谏,四曰明赏罚,五曰信号令,六曰抑奔竞,七曰严军政,八曰戢贪吏,九曰节财用,十曰禁科歛。当是时,应诏数十人,惟公与国子司业王十朋指陈实事,斥言权倖,无所回隐。明日,上召两人对内殿,大加称赏,赐酒馔,面授御书各一轴。隆兴元年正月,徵拜工部侍郎。公奏:「臣去冬乞守禦两淮,陛下谓立春行之,夏秋毕备,今其时矣」。面陈三策:移都督府于维扬,增修淮上城郭,优恤山水寨民兵及死事之家以劝来者。上曰:「今江淮事尽付张浚,朕倚之为长城」。会督府请受萧琦等降,上召问公,公疾不能入,奏请受其降。俄报王师收灵壁、虹县,公虑大将李显忠、邵宏渊深入无援,奏乞益兵殿后。已而王师果失利,众论归罪于战。公奏:「陛下出师受降是也,诸将违节度且无援而败,当矫前失,安可遽沮锐气」?上命益御前器甲付诸军,亲札劳张公,军声复振。时数易台谏,公力言之。会太白昼见,诏近臣条阙政。公谓:「比年灾异数见。去秋七月,温、台飓风坏庐舍以万计,二浙飞蝗蔽野。今岁夏秋雨淫水溢,米值翔涌,太阳薄蚀,星纬复尔,当思应以实不以文。乃者言路轻易,出令不谨,君子未进,小人未退,给札条弊政而无所更革,臧否监司守臣而无所升黜。文具如此,致变固宜。至如近则荆襄江淮守禦缺然,远则蜀道连岁出师凋瘵已甚。陛下方驰骋毬马,日引狼子野心之人周旋禁籞,垂象安得不再三示儆耶」?疏入,上召公以击毬非朕所好,边陲未靖,朕欲便习鞍马耳。公因言:「真宗、仁宗增置谏员,今才一二人,非所以广聪明」。上曰:「台谏好名,如某人但欲得直声而去」。公曰:「唐德宗疑姜公辅为卖直,陆贽切谏,愿陛下深以为鉴」。上再三嘉奖。虏复求成,上与公议。公曰:「彼欲和,畏我耶?爱我耶?直款我耳」!力陈六害不可许。上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上又记公卖直之语,谓:「胡铨亦及此,朕非拒谏者,辨是非耳」。公曰:「圣度当如天,奈何与臣下争名」?上忻然曰:「卿言是也」。顷之,除权工部尚书,兼侍读。十一月,宰执奏:「今秋金国副元帅纥石列志宁以书论通好,朝廷遣使臣卢仲贤报之。所论三大事,正国书、岁币如数,皆定不疑,惟唐、邓、海、泗未决,将遣王之望、龙大渊通问,而众言纷纷不已。乞以当和与否、遣使与否、礼数后先、疆土取与,大询侍从台谏,择其善者从之」。诏于后省限一日集议。于是吏部尚书凌景夏、户部尚书韩仲通、权吏部侍郎余时言、刑部侍郎路彬同一议,礼部侍郎黄中、兵部侍郎金安节同一议,侍御史周操、右正言陈良翰为一议,给事中钱周材、起居舍人马骐为一议,起居郎胡铨、监察御史尹穑、阎安中各自言之,其说人人不同。公独谓:「不与四川乃可通和,议论先定乃可遣使。今彼为客,我为主。我以仁义抚天下,彼以残酷虐吾民。观虏势已衰,何必先示以弱」?朝论韪之。初,上用真宗故事,命经筵官二员递宿学士院,朝夕宣召,商搉古今,咨访政事。公入对尤数,知无不言。屡引病丐闲,上曰:「朕所以知外事皆赖尚书,相从久,忍言去耶」?二年四月,公请益力。上不得已,除显谟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陛辞,上问所欲言,公奏:「许和则忘祖宗之雠,弃四郡失中原之心,遣归正人伤忠义之气。惟陛下毋忘老臣平昔之言」。其指时事尤谆切。上曰:「卿姑暂还乡,秋凉复召卿矣」。加赐金犀带,特许佩鱼。公既退,赋诗云:「八请犯天颜,今朝出汉关。浑如倦飞鸟,日暮傍巢还」。到家踰月而病,以龙图阁学士、左通政大夫致仕,七月二十六日薨。讣闻,特赠端明殿学士,恩数视签书枢密院,赙银绢二百匹两。享年七十有四。乾道元年十一月十四日,葬本县建牙乡瞿溪之原中奉公墓侧。初,公素乐其山水,将归老焉,葬从公志也。淳熙十年,特赐谥忠简,累赠少师。娶卢氏,先公八年卒,赠越国夫人。四子:伯桂,国学生,早死;仲梓,朝奉大夫、新知通州;叔椿,朝散大夫、江西转运判官;季樗,朝请郎、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一女,嫁奉议郎、两浙转运司主管文字卢珉。孙炳,承议郎、新权通判平江府;烨,宣义郎、充两浙西路安抚司干办公事;爚,通仕郎;燧,承奉郎、新监建康府户部大军库门;熺,文林郎、新福州罗源县主簿,馀未命名。孙女二人,迪功郎新监行在省仓中界吴瑾、从事郎新临江军判官潘桧其婿也。曾孙垓,修职郎、福州长溪县主簿,次尚幼。公庄重出于天性,诚信济以学力。在王邸读《资治通鉴》,至修身治国必反复诵说,寿皇每嘉纳之,暇日赐札和诗,恩意绸缪。人谓公必辅初政,而公归志浩然,善类迄今以为恨。平生行事悉笔于册,五十馀年不少废。文体粹然,诗尤清远,乡人子弟多求公纪其父兄行实。诸子类成文集若干卷、《藩邸圣德事迹》十卷、《经筵讲议故事》若干篇、奏议若干卷,并藏于家。公之为台法也,某与馆职,间遇公朝士之家,公径趋下坐,客颇不安。予谓公郎秘书越二十年,乃馆中先进,当序齿如例,众以为允。公初贰冬官,某忝起居郎,追班从驾,密踵公武,情好孚洽。今转运君以书来谂云:「先君道同志合惟王公十朋、胡忠简公铨。王公尝为行状,许志墓而不果,胡公亦下世,成遗志者惟执事耳」。某不敢辞,乃为铭曰:
煌煌精金,百炼不变。矫矫劲松,岁寒乃见。有美张公,积善自躬。正直靖共,一其初终。绍兴盛际,公在馆阁。尊厥德性,耻要人爵。龙跃于渊,翼之天飞。政路砥如,公背而驰。上知公诚,士服公识。信道而行,何徇何激?官非不崇,寿非不隆。用有未尽,人思无穷。三溪钓徒,公昔自谓。乐哉斯丘,尚惬公志。
资政殿大学士毗陵侯赠太保周简惠公葵神道碑(庆元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疋马渡江,中兴炎祚,其丰功盛德固不容尽述。窃窥大要,以仰成宰辅、信用台谏为本。三十六年间,命相不一。自今观之,激士气,复故疆,张丞相浚之心也;固根本,候机会,赵丞相鼎之志也;专持国柄、一意和好者,秦丞相桧也。三相所主虽不同,其人才进退,政事弛张,是非得失,公论各不可掩,至于身任安危则一而已。当是时,言路固多名臣,其视力轻重而为向背亦或有之。惟毗陵周简惠公以乙卯岁赵、张并相之日,四月入台,八月进殿中侍御史,在职仅两月,言事至三十章,太抵谓自治其国,乃能成功,今外有强敌,内有群盗,不可事虚文、贻实祸。历条时政二十馀事,指宰相不任责。上变色曰:「赵鼎、张浚肯任事,须假之权,奈何遽以小事形迹之」?公徐奏:「陛下有过,尚望大臣尽心。今臣一及大臣,便为形迹,使彼过而不改,罪戾日深,非所以保全之也」。上改容曰:「此论甚奇」。最后连章极论赵子淔,语侵赵公。又论张公大举北伐,系国存亡,坐是不得其言而去。迨秦公独相,意公必憾赵,再拔公入台。公语人曰:「元镇已贬,某固不言,虽门下客亦不及也」。一日,内降差除四人。公言:「愿陛下以仁祖为法,大臣以杜衍为法」。又历疏三大弊。秦怒甚,不数月改左史,因是流落于外十六七年。秦薨,始为禁从,席未暖复去国。孝宗即位,公与张焘、辛次膺、任古首被召,初对有绳愆纠缪之谕。会上以张公为枢密使,督师江淮,锐意恢复,而公素不以亟战为然,命佐夏官。明年六月符离退师,乃超拜政府。其后汤丞相思退与张公并相,或战或和多取决于上,而其宾客议论间失之偏。公始终守自治之说,是则曰是,非则曰非,不将不迎,不谄不讦,表里洞达,无一毫之伪。又明年四月,张公罢。十一月,汤公亦罢。上再起陈丞相康伯,虏已约和,国论始定。时公在政府一年有半矣,因坠马败面伤手,力请去。上不得已,久乃从之。其立朝本末如此,所谓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者欤!公讳葵,字立义,常州宜兴县人。曾祖密,赠太子太保。祖璟,赠少保。父裕,朝奉郎致仕,赐绯鱼袋,赠少师。妣秦国夫人王氏。公少力学,自乡校移籍京师,两学传诵其文。宣和六年廷试,以历数为问。公既详对,又为说曰:「圣人兼天地之职,一物不遂,必任其责。凡《易》之大衍,《内经》之五运六气,《书》之闰月定四时,老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皆当裁成辅相以实之,然后可以和同天人之际」。考官嗟赏,擢寘甲科,调广德军司刑曹事。靖康覃恩,循修职郎,用举主升文林郎,注徽州军事推官。车驾移跸临安,诸军交驰境上,守死倅易,公与州判官摄行郡事,随机应变,千里帖然。初,大观间诸郡增赋物帛,其后赦书已蠲减,而漕臣便文复取于民。公白新守力止之,讫公去,乃增如故。荐章交上,改通直郎、临安府府学教授。未赴,吏部侍郎陈与义密荐公,遂召试馆职,将试复引对。上曰:「从官多说卿端人正士」。面除监察御史,绍兴五年也。寻充省试参详官,开院适轮对,论内外兵势,上密以措画与公议,信向方深。既为副端,论事不合,徙司农少卿,四求去皆不允。两召至都堂谕旨,二相示以言求去非朝廷美事。公曰:「某离言路半年,自以亲老家贫请外耳」。乃除直秘阁、知信州,屡展戍期。赵公罢,张公当国,陈公与义执政,改湖南提点刑狱公事,以远求易浙西,又避本贯易江东,四岁四易地,迄未尝至。八年冬,和议已定,公复被召,论「为国若有道,战则胜,守则固,和则久。不然,三者在人不在我矣」。九年二月,除太常少卿。五月再为殿中,既不合,会传某人赐出身除两府者,公又将论之,携疏至殿幕,改起居郎。有诏侍从两省荐西北人才,公同给事中刘一止荐吕广问。广问,参政李光客也,拟试馆职,秦不可,谒告不入。言者论罢李,并谓公受其风旨,十二月黜主管洪州玉隆观。十年郊恩,复直秘阁。十二年春,起知湖州。十三年正月,移平江府,复以郊恩赐服绯鱼。北方初修聘,敕使络驿,公不为礼,又积与转运议论不协,共劾公设宴菲薄。十四年二月,落职主管台州崇道观。屏居乡里,二亲益老,家益贫,忧患连年不能堪,公独安之。二十五年十二月,复旧职知绍兴府。二十六年正月过阙,除权尚书礼部侍郎,赐紫章服,兼国子祭酒,又兼权给事中。言路忌之,三月出知信州。太学生列状留公,不报。居数月,复罢郡。二十八年,起知抚州,道引疾改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十月直龙图阁、知太平州。水坏圩岸,公大加修治,凡百二十里。傍郡诸圩皆没,惟当涂岁熟。市河久湮,雨旸交病,公下令城中家出一夫,官给之食,并力浚导,公私便之。三十年八月,进集英殿修撰,寻移婺州,加敷文阁待制。当江上用师,调度繁兴,不扰而办。三十二年七月,除兵部侍郎。时孝宗初政,增置讲官,九月首命公兼侍讲,积官左朝散大夫。隆兴元年同知贡举,户部阙官,兼权侍郎。上数批问钱谷出入,公奏:「陛下劳心庶物,日有咨询,若出人意表,足以耸动观听。今皆微文细故,此必有小人乘间献忠,欲售其私,不可不察」。盖指龙大渊、曾觌也。上色为动。自完颜亮毙,褒立,虽两军相持,而移文议和不绝。张公自督府来朝,密为上言:「虏失泗州,其伪官蒲察久安、大周仁寄治虹县,惧罪皆欲来归,愿遣军渡淮赴之,此恢复之机也」。二相皆不与闻。公请对,谓不可轻举,累数千言。上唯唯。五月,李显忠将骑兵,邵宏渊领步兵共十万,取虹县,下灵壁,既克宿州,二帅始不协。虏兵击显忠军,宏渊不肯援,幸胜负相当。至暮,我师入城,明日虏亦解去。金帛山积,显忠不以犒军,众怒而溃败。书闻,上思公言,以左中大夫参知政事。谢毕,朝德寿宫,门无宿卫,廷无閤门,公乞轮差,从之。故事初拜相银绢二千匹两,执政半之,辞则减半,例自行首司申御药院取旨。公命勿申,遂已。每便朝,二府先共呈机速房事。既毕,宰相兼枢密使自与其贰次呈西府文书,参政稍退。一日,西府拟元居实浙西总管,上连问如何,枢相皆无语。上顾公问可否,公前奏曰:「是人顷为御前买北货,乾没万计,公论必不可」。上乃却其除目。后数日,公留身,上曰:「昨居实差遣不同议耶」?公曰:「此西府事,臣不与也」。是时,虏虽主和,而其右丞相兼都元帅仆散忠义、左副元帅纥石烈志宁握兵淮北,专任边防,尝以书达三省密院,大略谓方议遣使,遽乘不备攻我符离,毋乃为将臣所误,妄要功利乎?今治兵决在农隙,旧疆岁币如约则止。众谓彼不以兴师归过朝廷及督府,反为设词罪将臣,其欲和可见矣。上令答书,差右宣教郎假枢密院计议官卢仲贤、右宣议郎假将作监主簿李栻充通书官。栻以妹为虏主妃辞行,命都辖官王抃代之。十月末,仲贤等与虏帅议定为叔侄国。上曰:「虏能以太上为兄,朕所深喜」。诏遣从臣为通问使,而以左宣议郎胡昉假枢密院编修官、修武郎杨由义假枢密院管干公事,充国信所审议官。台谏交章言议和太速,公与陈、汤二相乞令侍从台谏集议,众益汹汹,诸公待罪乞罢,不许。公独留身固请,上曰:「卿何请之力也」?对曰:「臣误蒙知遇,欲为陛下正纲纪,今不可得而正也」。上曰:「何为不可」?公曰:「政出于一则纲纪可正。今朝廷督府左右前后之臣皆欲自行其言,此臣欲去者一也。臣初为言官,晚忝侍从,事有不可,大即奏论,小则堂白。言虽不从,臣塞责矣,固无愧于心也。出而为州,事茍难行,反复论之,不从则委曲行之,使百姓不至受弊,亦无可愧于心也。惟预政以来,每与宰相议事,有以为然而从者,有不得已而强从者,有绝不肯从者,十常四五。暨至榻前,陛下又或不然,大率十事之中勉书者七八,安得不愧于心?此臣欲去者二也」。上察公诚,不以为罪,第不许其去。议者多请幸金陵,公曰:「车驾一动,能保德寿不为浙东闽中之行乎」?他日,上又欲先下诏。公曰:「陛下能行数事警动天下乃可」。上问其目。公曰:「臣自初对便乞迎还太上于大内,尽发内帑付有司,勿令近习干政,汰溢额内侍,罢击鞠,节饮燕,内治举然后可攘夷狄」。上称善。尝因灾异诏群臣直言。公请择其可行者行之。上曰:「类捃摭细故耳」。公又及前数事,至议用兵不可轻,有「一掷赌乾坤」之语。上曰:「今战虽不足,守则有馀」。公曰:「措置未善,政事未备,虽守亦难」。同列皆甚其言,退谓公曰:「上不能堪」。明日,公留身谢,上更奖其直,且曰:「闻卿在中书事事力争,朕深嘉之」。二年正月,胡昉、杨由义见虏帅于亳州,逼昉等拜,乃求还四郡。昉等不可,械系月馀。上怒,诏张公行视师屯,复遣户部侍郎钱端礼、吏部侍郎王之望充两淮宣谕使。张公寻罢,以汤左相都督军马,太傅、和义郡王杨存中为同都督,改宣谕为参赞军事。会盱眙又报北界来有所议,上方遣魏杞、康湑充通问使副,而忠义、志宁二人遽引兵分犯濠、滁,志在邀盟。于是台谏诋宰执主和误国,太学生亦上书乞斩大臣。公与相、参并乞罢黜,上密以书示公曰:「初不及卿」。乃止。诏留思退领都督于朝,以参知政事王之望充督视。公曰:「临阵易将,古人所忌,奈何移都督于陛辞之日?况存中已为同都督,之望乃见执政,反出其下,愿正称谓,使之速往号召诸将弁,并力捍虏」。上大以为然,亦升之望同都督。明日,之望又乞专委存中,无二其权,上复从之。存中遂督军马而汤罢。先是副枢洪遵罢,上命公兼知密院事。公以祖讳辞,诏免系私衔。已而召用贺允中,不两月允中再致仕。公兼领如故,军国事繁,悉心裁决,持论正平,甚得士心。汤相就贬道亡,公乞许归葬。上恻然曰:「何至是耶」?胡侍郎铨郊前与郡,公奏:「铨以直言久谪岭海,今将任子,坏之可乎」?上皆嘉纳。尝乞召用侍从台谏。上曰:「安得如卿直谅者」?公荐李浩、龚茂良,上皆以为佳士,次第用之。太常言郊牛毙,公奏:「春秋鼷鼠食牛角免郊,况边虞未靖,请展郊以符天意」。事下有司,或引《春秋传》晦日为天忌,乾德元年艺祖初郊,以冬至近晦日,改用十六日甲子,至道元年当郊而李继迁叛,亦改次年。今冬至适近晦日,两淮复用兵,当候来年恭见上帝。诏从之。时再遣武翼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国信所干办公事王抃使虏军,而擢钱端礼、虞允文执政。闰十一月,新相陈公亦视事。公即奏:「臣向因颠坠求退,圣谕庙堂无人,令力疾少留。今康伯已相,执政又有人,可以去矣」。宣押数四,陈相亦乞留公,公请益坚,乃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陛对,上曰:「卿筋力未衰,他日宣诏勿辞」。公奏:「臣今年六十七,三二年不死亦合挂冠」。上为怅然。未几,王抃使归,虏自滁州退师,和议成矣。乾道三年三月,起至泉州,明年复请祠,六年告老,章五上,加大学士致仕。闲适累年,不以世故萦心,惟究极死生之说。淳熙改元正月十二日薨于里第,享年七十有七。上闻震悼,赠正奉大夫,后以子升朝,累赠太傅,爵由宜兴县开国子加至毗陵郡开国侯,食邑通一千一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娶李氏,同安郡夫人,累赠魏国夫人,前卒,葬县东清泉乡梅林之原。明年正月己酉,公合葬焉。四年,太常考功议以正直无邪曰简,宽裕不苛曰惠易公之名,人以为允。四男:长枞,从事郎、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主管文字;季楷,宣教郎、知临安府临安县丞,皆早世;栋,今为朝奉大夫、新知辰州;林,朝散郎、淮南路转运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女桂,适朝散大夫、知雷州鲍同。孙男十二人:大年,儒林郎、监总领四川财赋军马钱粮所户部鱼关大军仓;次大辩,承议郎、新知和州含山县;次大壮,通事郎;次大本,将仕郎;次大中;次大昌,寄理从事郎、新差监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所市易抵当库;次大猷、大直、大任、大翼、大雅、大经。孙女十二人。公孝于事亲,尤睦宗族,当任子先孤侄,谢事遍奏诸弟之子。其薨也,幼子与孙尚未命名。平生学问不泥传注,尝论《大学》物格而后知至,以谓「在人之至为知,在物之至为道。以吾之知极物之道,如两物相抵,故谓之格。夫万物不同,道一而已。方其格物,物我为二;及其物格,则自视无我,何有于物?是谓知至」。作《圣传诗》二十篇行于世,文集三十卷,奏议五卷。晚号惟心居士。昔壬辰岁,公年七十有五,予自小宗伯奉祠居过阳羡,别公里第。临行,公执手眷眷若有所属,后二年而公薨。栋等推原先志,以著作佐郎李远所述行状屡来请铭,其犹子桧用公奏入官,今掾庐陵,日道二子之意,趣如约,不可辞也。铭曰:
惟几惟康,古倚良弼。耳目股肱,卫上则一。降及后世,其职乃析。越在台谏,箴规排击。进居庙廊,将顺辅翼。前之责人,今以自责。躬或不逮,言孰底绩。惟简惠公,端谅笃实。和战无常,随事应敌。其在我者,自治吾国。时虽不同,论则无易。或从或违,有始有卒。皇心褒嘉,士论厌塞。我作铭诗,追纪贤德。一言蔽之,主圣臣直(《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荆溪外纪》卷一四。)。
四岁:原脱「四」,据明抄本、傅校本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