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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上疏 孙吴 · 陆抗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九
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下流,受敌二境。
若敌泛舟顺流,舳舻千里,星奔电迈,俄然行至,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悬也。
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
臣父逊昔在西垂陈言,以为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
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则荆州非吴有也。
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
臣往在西陵,得涉逊迹,前乞精兵三万,而至者循常,未肯差赴。
步阐以后,益更损耗。
今臣所统千里,受敌四处,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弊日久,难以待变。
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未统国事,可且立傅相,辅导贤姿,无用兵马,以妨要务。
黄门竖宦,开立占募,兵民怨役,逋逃入占。
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信其赏罚,虽复生,无所展巧。
若兵不增,此制不改,而欲克谐大事,此臣之所深戚也。
若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
愿陛下思览臣言,则臣死且不朽(《吴志·陆抗传》)
辩亡论下 西晋 · 陆机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五十三
三方之王也,人据中夏,汉氏有岷益,吴制荆杨而奄交广。
曹氏虽功济诸华,虐亦深矣,其民怨矣。
刘公因险以饰智,功已薄矣,其俗陋矣。
夫吴,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聪明睿达懿度弘远矣。
其求贤如不及,恤民如稚子。
接士尽盛德之容,亲仁罄丹府之爱。
吕蒙戎行,识潘浚系虏
推诚信士,不恤人之我欺;
量能授器,不患权之我逼。
执鞭鞠躬,以重陆公之威;
悉委武卫,以济周瑜之师。
卑宫菲食,以丰功臣之赏;
披怀虚己,以纳谟士之算。
鲁肃一面而自托,士燮险而致命。
高张公之德,而省游田之娱;
贤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欢。
感陆公之规,而除刑法之烦;
刘基之议,而作三爵之誓。
屏气跼蹐,以伺子明之疾;
分滋损甘,以育凌统之孤。
登坛慷慨,归鲁子之功;
削投恶言,信子瑜之节。
是以忠臣竞尽其谟,志士咸得肆力
洪规远略,固不厌夫区区者也。
故百官苟合,庶务未遑。
初都建业,群臣请备礼秩,天子辞而不许,曰:「天下其谓朕何」?
宫室舆服盖慊如也。
爰及中叶,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脩,虽醲化懿纲,未齿乎上代,抑其体国经邦之具,亦足以为政矣。
地方几万里,带甲将百万,其野沃,其兵练,其器利,其财丰。
东负沧海,西阻险塞,长江制其区宇,峻山带其封域。
国家之利,未巨有弘于兹者矣。
借使中才守之以道,善人御之有术,敦率遗典,勤民谨政,循定策,守常险,则可以长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
或曰:吴蜀唇齿之国,蜀灭则吴亡,理则然矣。
夫蜀,盖藩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也。
何则?
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
川阨流迅,水有惊波之艰。
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
舳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
故刘氏之伐,陆公喻之长蛇,其势然也。
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
天子总群议而咨之大司马陆公,公以四渎天地之所以节宣其气,固无可遏之理,而机械则彼我之所共,彼若弃长技以就所屈,即荆杨而争舟楫之用,是天赞我也。
将谨守峡口,以待禽耳。
步阐之乱,凭宝城以延强寇,重资币以诱群蛮。
于时大邦之众,云翔电发,悬旌江介,筑垒遵渚,襟带要害,以止吴人之西。
而巴汉舟师沿江东下。
陆公以偏师三万,北据东坑,深沟高垒,案甲养威。
反虏踠迹待戮,而不敢北窥生路,彊寇败绩宵遁,丧师太半。
分命锐师五千,西御水军,东西同捷,献俘万计。
信哉,贤人之谋,岂欺我哉!
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
陆公殁而潜谋兆,吴衅深而六师骇。
太康之役,众未盛乎曩日之师;
广州之乱,祸有愈乎向时之难。
而邦家颠覆,宗庙为墟。
呜呼!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不其然与?
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
玄曰:「乱不极则治不形」。
言帝王之因天时也。
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
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
言为国之恃险也。
又曰:「地利不如人和」。
「在德不在险」。
言守险之由人也。
吴之兴也,参而由焉,孙卿所谓合其参者也。
及其亡也,恃险而已,又孙卿所谓舍其参者也。
夫四州之萌非无众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险易守也,劲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循也。
功不兴而祸遘者,何哉?
所以用之者失也。
是故先生达经国之长规,审存亡之至数
谦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
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结士民之爱。
是以其安也,则黎元与之同庆
及其危也,则兆庶与之共患
安与众同庆,则其危不可得也;
危与下共患,则其难不足恤也。
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麦秀无悲殷之思,黍离无悯周之感矣。
奏劾羊祜 魏晋 · 阙名
 出处:全晋文
所统八万馀人,贼众不通三万。
顿兵江陵,使贼备得设,乃遣杨肇偏军入险,兵少粮悬,军人挫剑,皆违诏命,无大臣节,可免官,以就第(《晋书·羊祜传》,西陵步阐举城来降,吴将陆抗攻之甚急,诏率兵五万出江陵,遣荆州刺史杨肇不克,竟为所擒,有司奏云云,坐贬平南将军,免杨肇为庶人。)
馆职 其二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七、《悦斋文钞》卷二
问:六朝镇守所在不同,今日江淮、荆襄、巴蜀之地,必守之处何在?
欲守而必固,其策安出?
对:自古有一定之地形,而无一定之土宇,故险要之处不易而守备之计不同。
世所谓山川之险者,巩洛、成皋之固也,宜阳、商阪之塞也,白马、盟津之要也,井陉飞狐之道也,洪河、泾渭之川也,长淮、大江之阻也。
西则陇蜀、殽函,东则碣石、海岱,北则太行常山,南则方城汉水
陈留当其冲,上党为之脊;
塞垣以界戎狄,岭峤以限蛮夷。
此天之所设以襟带诸夏,英雄之所必争,古今之所共知也。
然以土宇言之,黄帝画野分州,方制万国,商周之际,存者数千,春秋所见止于百馀,俄并而为十二,又合而为六七。
自秦以来,则有统一者矣,有中分者矣,有鼎峙者矣,有四分五裂者矣,有僭伪割据别而为十数者矣。
久者或数百载,近者亦五六十年,虽于地之险要所得不同,莫不有保境之策以为固圉之道,倘必按陈迹而从之,不亦胶柱而调瑟乎?
昔袁、曹之起兵也,绍欲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
操谓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驭之,无所不可。
已而绍以四州之众困于官渡,操起兖,成于许,则皆四战之国也。
羊祜之镇荆州也,吴人寇弋阳江夏,诏遣侍臣问以徙州之宜,曰:「疆埸之事,一彼一此,谨守而已。
若徙州则寇来无常,又未知州之所宜据也」。
既而吴不能为深患。
杜预之进师,终藉襄阳之资也。
故善为兵者,无定形而必于胜;
善为守者,无定所而必于固。
一成之田必有膏腴,四通之道必有要会,因吾境之所及,量吾力之所至,度吾势之所便,足以制敌安边则可矣,何必区区于古人之迹哉!
自古以来,封疆之守,其详不可胜言矣,姑取其切于时宜者,六朝是也。
孙氏奄有江东,江北之地所得绝少,故其镇守夹江而已。
晋、宋、齐、梁经略河南,暂得暂失,而羯胡、拓跋深入淮甸,故其镇守自河南至于江南,靡常厥所。
陈于淮南,暂复而旋失之,故其镇守江南为重。
孙氏走曹操,得荆州之半,故亦夹江以为屯守。
晋两失襄阳而复得,以至于齐,乃丧樊、邓;
萧察附魏,江陵失守,则陈氏所得江南而已,故其镇守亦随时而迁焉。
刘氏全有蜀汉阳平、剑、涪实为重镇。
晋三失蜀而三得之;
宋取仇池而不能有;
梁失汉中,久而后复,至其末年,并与蜀而失之。
考其镇守,往往汉之故处也,顾其进退弃守不同如此,皆事势当然,无足怪也。
太抵无江北则守江南京口、石头、牛渚、姑孰浔阳夏口江南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广陵历阳、濡须、皖城、邾城、安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淮南,则淮阴钟离合肥寿春义阳为镇守;
又进而有淮北,则朐山下邳彭城、泗口、角城舒城、垂、白苟堆为镇守;
又进而全有河南,则东阳历城、碻磝、滑台、雍丘荥阳、虎牢、洛阳为镇守。
江南至于河,其表里可考如此。
建平西陵乐乡、上明、公安荆州之镇守也;
进而有江北,则石城、江陵下溠戍为镇守;
又进而有汉上,则赭阳、新野、樊、邓、襄阳为镇守。
涪为水陆之冲,之镇守也,进则剑阁为镇守,又进则汉中为镇守,又进则武都为镇守。
自荆蜀踰于汉沔,其表里可考如此。
且由汉东渐于海,绵亘几千里,历代守备之处,大要不出乎此。
纪陟所谓:「如人有七尺之躯,所以禦风寒者,亦数处耳」。
便则进而据之,否则退而守之,惟不失吾之要害,斯为善矣。
国家今日全有江淮荆襄蜀汉之地,比年东收泗海,西得唐、邓,则凡淮汉之南北与江上之所当守者盖易见也。
山川之形无改于旧,城郭人民之属非昔形矣。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亦如是,不可也;
必曰古人如是,吾今不如是,亦不可也,在量其力、审其势尔。
势诚便,力诚及,重镇之可也;
势诚不便,力诚不及,轻戍之可也,又何纸上语之拘乎?
古之善为兵者,其于弃守之际,可谓审矣。
势所当守,虽效死有所不去;
势所当弃,虽都邑有所不恤,巡、远、李光弼是也。
禄山之乱,尹子奇睢阳,巡、远以数千垂尽之卒抗方张不制之虏,众议以粮尽援绝欲东奔矣,巡谓睢阳江淮保障,弃之则贼鼓而南,卒以死守之,遂能梗其喉牙以全东南之势,则知所当守故也。
思明之乘胜而西也,光弼,将趋河阳韦损以东都帝宅尝劝之守矣,光弼曰:「泛水、崿岭尽为贼蹊,能尽守乎」?
卒以计弃之,果能掣贼肘腑,以缓关、陕之忧,则知所当弃故也。
是故险固则必守之,冲要则必守之,根本则必守之,无民则弃之,力不足则弃之,势不便则弃之,皆可考于古也。
不断大岘,慕容遗刘裕之禽;
不塞成皋石勒刘曜之败。
王衍撤守险之备,则唐兵入之;
南唐吝把浅之费,则周人乘之。
险固其可以不守乎?
不能并齐鲁,取韩魏,则黥布为下矣;
不北据邯郸而阻漳水,则陈豨为无能矣。
太武至瓜步而亟还者,惧彭城之议其后也;
元英拥大众而不进者,以钟离之扼其吭也,冲要其可以不守乎?
尹铎晋阳以为保障,萧何关中以待高祖朱鲔之攻桓温也,寇恂勒兵出而禦之,不以彼众我寡而为疑也;
张邈之迎吕布也,荀彧之所守者二城,不以敌强己弱而为惧也,根本其可以不守乎?
有是三者,虽死守勿去可也。
曹公欲迁江西之民,而广陵庐江九江蕲春户十馀万皆东渡江,江西遂虚,是以吴魏之际,江淮之间不居者数百里,则无民安得不弃之乎?
殷浩出师无功,王羲之遗之书曰:「今军破于外,资竭于内,保淮之计,非复所及,莫若还保长江,督将各复旧镇,自长江以外,羁縻而已」。
违其言,重致狼狈,则力之不足,安得不弃之乎?
吴以三万人戍邾城,陶侃以其隔在江北,内无倚赖,外接群夷,必引虏入寇,故弃而不守;
庾亮以万人戍之,卒致毛宝之败,则势之不便,安得不弃之乎?
有是三者,虽去而勿顾可也。
弃守既审,守可以必固乎?
曰未也。
居险固之地则守之易,居四战之地则守之难,是以有自然之险,有使然之险。
山川丘陵,自然之险也;
王公设险以守其国,使然之险也。
《周官》之职,有掌固焉,有司险焉,皆主守备之官也。
掌固》曰:「若造都邑,则治其固,与其守法。
凡国都之境,有沟树之固,郊亦如之,民皆有职焉,若有山川,则因之」。
《司险》曰:「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山林川泽之阻。
设国之五沟五涂,而树之林以为阻固,皆有守禁,而达其道路」。
夫固者,人之所为,而或因乎山川则使然者,非地不因也。
险者,地之所有,而复为之沟涂,则自然者非人不守也。
不特此也,《掌固》「掌修城郭、沟池树渠之固」,则既有可守之处矣。
「颁其士庶子及其众庶之守」,则又有能守之人矣。
「设其饰器,分其财用,均其稍食,任其万民,用其材器」,则凡可以为禦备者,无不具也。
「凡守者受法焉,以通守政,有移甲与其役财用,惟是得通,与国有司帅之,以赞其不足者」,则凡可以为救援者无不素也。
「昼三巡之,夜三鼜以号戒」,则警备之严如此。
「国有故,则藩塞阻路,而止行者,以其属守之,惟有节者达之」,则讥察之密如此。
数者皆得,又何守之不固哉!
然而均是地也,或固或不固,则守之兵不同也;
均是兵也,或胜或不胜,则将之人不同也。
守非其兵则弃地,将非其人则弃师,有一于此,将覆亡之不暇,其可以守国乎?
是故备禦之难易,常系国威之盛衰;
国威之盛衰,常系将帅之能否。
匈奴方强,烽火达于甘泉,则汉屯长安之旁以备胡,及卫、霍深入,大有斩获,则匈奴屯瓯脱以备汉。
东、西魏之分也,周人岁椎河冰以防齐,及齐政既衰,则齐人椎冰以防周。
信乎备禦之难易,系于国威之盛衰也。
魏尚在云中匈奴不敢近塞,郅都雁门,亦为之举边引去,李广号为飞将李绩则贤于长城,子仪存则回纥革心,马燧罢则吐蕃得计。
信乎国威之盛衰,系乎将帅之能否也。
谢幼度之守广陵也,彭超席累胜之锋践蹂淮泗,至于三河幼度起而麾之,追亡逐北,故境不旋踵而复,间岁而有淮淝之功矣。
今之守广陵者,有如幼度否乎?
萧僧珍之守山阳也,太武以回山倒海之威深入而反,僧珍歛人民,储粮械,蓄陂水以待之,魏师过而不留,今之守山阳者,有如僧珍否乎?
南齐之初,高祖料索虏之必来,以寿春兵冲,使垣崇祖守之,及寇之至,崇祖诱之以小城,灌之以淝水,沙囊一决而强敌遁逃。
今之守寿春者,有如崇祖否乎?
东昏之末,寿春叛入于魏,淮南几亡矣,梁武帝韦睿取合肥而守之,魏军畏惮,谓之「韦虎」,及其救钟离也,战舰一奋而百万为鱼。
今之守合肥者,有如韦睿否乎?
以三千之众当百倍之师,昼夜拒守,卒全其城,有如昌义之钟离乎?
以寡弱拒守,再破石虎之师,功名亚于周访祖逖,有如桓平北之守襄阳乎?
内围步阐,外抗羊祜,水陆克捷,禽馘万计,有如陆抗之守荆州乎?
羽檄交驰,围棋自若,据险坚守,卒困曹爽,有如费袆之守汉中乎?
诚得其人矣,弱可奋而为强,虚可张以为实,疮痍者可养而瘳,流散者可诱而复,若未得其人则反是矣。
形势不改而利害已殊,可不精择而久任之乎?
且我宋之肇造也,北无燕云,故北虏强,西无朔方,故贼炽,据晋阳以游魂伺隙,则又有刘继元焉。
国家所有者,中原百馀州,山川之险,得之少矣。
艺祖垂意将帅,选任有方,命李汉超五将镇河朔以拒北虏,命郭进等分戍河东、潞泽以禦太原,命赵赞等屯陕右、灵武以备西戎,皆少与之兵而富之财,重与之权而责之功,待之必诚,任之必久,由是边城得以募养死士,使为间谍,以深知敌人之情伪,俟其入寇,则出奇设伏以破之,皆有以少击众之功。
契丹既不敢犯边,太原则日就穷蹙,童惕息自守不暇。
厥后何承矩开塘泊,兴稻田,而河朔为之安富
范仲淹筑城堡,据要害,而元昊为之请命。
梁门、遂城著于北,青涧、洛水名于西,此皆用得其人,故设险之利兴而守国之谋固。
矧今江淮之险,皆有可因,倘于择任将帅之际,遹追祖父,亦何黠虏之足虑哉!
虽然,兵以正合,以奇胜,行大众于必争之地者,兵之正也,驰轻锐于无人之境者,兵之奇也,有正而无奇则拙,有奇而无正则殆。
盛兵临晋,正也;
木罂渡夏阳,奇也;
列营官渡;
正也,袭辎重于乌巢,奇也。
有围剑阁之正,然后有袭江油之奇;
有攻洄曲之正,然后有捣垂之奇。
有正而无奇,是成安君之称义兵也,不亦拙乎?
有奇而无正,是曹公之袭乌桓也,不亦殆乎?
故善为守者,非守其正之难,而防其奇之为不易。
奔东南备西北,非亚夫有不能料;
阴易夷兵以败杨肇,非陆抗有不能为。
兹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而敌不知其所攻也。
昔我真宗皇帝备禦北寇,讲求最详,尝采众议,决以圣虑,定为阵图,大率以大阵为正兵,驻之冲要,以骁将为奇兵,列之左右,以正当其正,以奇当其奇,若彼反而用之,则奇或为正,正复为奇,委曲周密,无不得其至。
当今若祖述其意而行之,岂不可乎?
淮汉、巴蜀之师,虏尝以为奇矣,赖上皇指授合宜,将士用命,战而胜之,是故敌之来无常,吾之备禦亦不可以执一,乌知前日之正,他日不为奇乎?
前日之奇,他日不为正乎?
要在间谍巡逻之密察,烽火候望之精明,将帅有同舟之心,城堡有率然之势,使彼小至则少利,深入则堕吾之计中,虽有孙吴之术犹不得施,而况冒没轻儳之虏乎?
譬诸奕者,疏密阔狭无常也,边隅角腹无常也,所可常者,攻则形之于必争,而乘之于所不备,守则为之于必生,而备之于所不攻,乃为善之善者耳。
此皆因变制宜,出于心术之微,岂可按谱而得之?
虽然,守有其兵矣,将有其人矣,审于去取矣,尽乎奇正矣,抑末也,则无如之何。
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又曰:「形势不如德」。
岂以险之不足恃而形势之不美哉?
虑其专于守而不知恤民也,虑其恃乎险而不知修德也。
民散则国谁与守?
德衰则险乌足恃?
公宫沟而民溃,长城筑而秦亡,吁!
可畏也。
善乎赵襄子之知守也,方其避智伯之难,曰:「吾何走乎」?
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固」。
襄子曰:「罢民力以成之,又毙民以守之,其谁与我」?
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
襄子曰:「朘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又谁与我?
晋阳乎,先王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宽也,民必和矣」。
乃走晋阳
智伯围而灌之,沉灶产蛙,民无叛意,信乎富强之不如德也。
曩岁滔天之寇可谓盛矣,三军之士有战斗死伤而无有屑为降虏者,北边之民有流离冻饿而无有去为群盗者,上皇之德深厚矣。
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此守备之上策也,其勿以为老生之常谈。
酌古论二 其三 羊祜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一、《陈亮集》卷六、《文章辨体汇选》卷四○○、《忠武志》卷八
攻必克而守必固者,天下之奇才也。
世之言兵者,孰不曰「我能攻,我能守」;
而以当坚敌,则不能尽如所言者,此其才必有所格也。
夫敌守而我攻之,此非善攻也。
敌攻而我守之,此非善守也。
善攻者,攻敌之所不守,动于九天之上,人莫得而禦也。
善守者,守敌之所不攻,藏于九地之下,人莫得而窥也。
故以攻则克,以守则固,天下后世又从而服之,曰奇才。
反是,则人容有议之者矣。
昔者羊祜,盖一时之良将也。
脩德行义以倾孙皓之政,推诚示信以怀吴人之心。
财之不伤,兵之不耗,而民为之安,此所谓国之辅、民之司命也。
然而攻守之间容有未善者,岂其才之有所格欤!
且祜之守襄阳也,晋委之以谋吴,责之以安边,而亦以此自任也。
使攻而不皆克,守而不皆固,则犹有戾于其所自任矣。
兵法曰:「敌人开阖,必亟入之」。
西陵者,吴之要害,晋欲之而不可得者也。
步阐以之而降,所谓时之一至而不可失之机也。
当亲率襄阳之兵而急趋其前,命徐嗣巴东水军而急趋其左,晨夜往赴,与之合势,扼险以待吴师。
至则乘高而击之,破之必矣。
如使抗军先至,而吾急攻之于外,乘之于内,表里受敌,焉得而不败哉!
抗败则西陵可得,得西陵则诱动群蛮,而江陵可图矣。
如此而后可以谓之善攻也。
不知出此,乃顿兵不进,而抗兵已围西陵矣。
止命杨肇往救之,而身攻江陵者,彼岂以为攻其所必救耶!
江陵坚固,非抗之所必救也。
已而擒,而卒无功,抑何戾于攻敌所不守之义哉!
兵法曰:「形人而我无形」。
襄阳者,所镇守,而吴人所不敢窥者也。
江夏益阳,乃敌意吾不守,吾意敌不攻之地也。
当遣一能将,率精兵数千往戍之。
偃旗仆鼓,常若无人。
敌以为无备而来肆侵掠,则设覆以待之,诱进而击之;
去则因险以要之,乘怠而破之。
此出其不意,虽少犹可以覆众也。
覆其一,则后虽无兵,而敌亦不敢窥矣。
如此而后可以谓之善守也。
不知出此,乃屯聚不分,而吴之兵得掠江夏矣。
虽曰地远而不及救,而始不设备者,彼岂以为地有所不守耶!
江夏切边,非祜之所当不守也!
已而朝廷诘之,而徒能肆辩以对,抑何戾于守敌所不攻之义哉!
此则攻守之间容有未善,而人得以议之也。
虽伐吴之策如见敌人之心腹而处置之,使杜预王浚资以成功,亦吴之无人而后能为是也。
使陆抗尚无恙,岂能有所成耶!
吾故曰:特一时之良将,而非所谓天下之奇才也。
嗟夫!
权谲之事固君子之所羞为,而亦兵家之所不废也。
如使不欲以权谲而攻西陵,则不若明告吴君曰:「据城而叛,非忠臣也。
纳叛得城,吾将焉用!
君其亟守之」。
此则足以彰大信于天下矣。
又使不欲以权谲而守江夏,则不若明告吴将曰:「各守尔土,无相窥也。
备不可袭,多杀奚为!
公其图之」。
此则足以推赤心于邻国矣。
诚如是,攻守不事权谲,而庶几于王者之举。
苟为不然,而犹恶乎权谲,使功丧而名亏,则亦智者之所不为也。
羊祜杜预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五、《昌谷集》卷二一
晋武帝急意平吴,乃用轻裘缓带,以道素自居之羊祜
终祜之世,竟不能以得吴。
顺人情,达天理,识事机,深哉,武帝之为计也!
是时接鼎峙之后,鲁肃周瑜曹仁诸葛诞之徒,馀习未远。
又亲有事于蜀,钟会邓艾之徒,以兵力取办。
石城以南,义不事晋;
襄阳以北,义不事吴。
如是而欲以兵力取之,与人情衡决矣。
虐斯人以取天下,自有生民以来,天理不与,当事之几,未有甚于此时者。
之闻命,非他人之所与知也。
是以据险要而建五城,帝不以为专;
略吴儿而还其家,帝不以为异;
步阐之败,止于左官而已;
寇略户口,止于诏诰而已。
犹之可也,身为晋将,出军行边,何至擅过吴境?
刈谷为粮,已乃计其所值,偿之以帛,思有以结吴人之心,而直为是不可及之事。
号当世颜子,人固贤矣,于其中而加详焉,不可谓非计也。
人徒见杜预,不二岁而包举江表。
行事,亦非大谬于义。
使以此得之,亦何不可?
孙皓有亡国之徵,岂应迟久?
意者襄阳,犹有缓而不切之叹。
不知武帝有志之初,南土士女犹未有箪食壶浆之意,国力尚强,群贤犹在。
以仁厚胜之,犹足以感其善意,勉用陆抗
德齐地丑,其后情欲不忍,真心发露,营缮迁徙,自困其力。
陆抗华覈之徒相继陨命,韦昭车浚以无罪见杀。
孙皓虽帝,其国已虚矣。
乃反计而用之,吴人不悟,表还张政之俘,非昔者馈药之意矣。
伪入孙歆之帐,非昔者降邓香之意矣。
之朝夕思虑,岂一日而忘吴?
罢吴人之戍,减警逻之卒,垦田至八百馀顷,积粮至十馀年之备。
虽有荀勖冯紞之辩口,不足以屈其辞;
王衍王戎之宿憾,不足以害其德。
天下之谋人未有善于者也。
定律令,则取其直;
评考课,则取其简。
度支尚书,立籍田,复常平,较盐运,制课调,安边重谷,处军国之要,内以利国,外以胜敌,其人品不碌碌,自是平吴之手。
晋无羊祜为独步矣。
病而能举之,武帝信而能用之,受命而卒能之。
终始十馀年,立大功业,不必出于其手,在此一举,关系甚大,非削平祸乱之常规也。
三国鼎峙,而晋受魏禅,未几而平蜀,又未几而平吴。
平蜀也有后悔,其取吴也有远图。
识事量力,知武帝非常主矣。
惜其见于外而不睹其内,用于外而不暇乎其内也。
之言曰:「取吴不须臣自行,但取吴之后,当劳圣虑」。
知此则知用祜之不尽矣。
元夕舟抵宜昌 晚清 · 李超琼
七言律诗 押庚韵
至喜亭边水势平,江山开展落帆轻。
灵旗暮雨湘累庙,火树银花步阐城。
客梦祇循鱼腹上,滩声还为虎牙惊。
楚天寥落乡音少,愁对元宵大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