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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免督视军马乞以参赞军事丞相行奏劄十一月二十四日1225年9月25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生长西南,至愚极陋。
陛下不忍终弃,拔之远屏之馀,付之藩翰,寘之周行。
以亲政招延之士言之,臣最为末至。
而躐居众俊之右,果以超踰过分,啧有烦言。
臣累疏求归,未蒙俞允。
陛下忧顾上流,俾臣以宥府视师。
汉魏以来,督府之任,乃将相之雄权,其后始有督视之名,犹以执政之久次者为之,未有拔自从臣,骤当事任者。
盖以尽护诸将,得专阃外之事,其任至重而不轻也。
今臣乃以历代所无之故事,一旦自权尚书为之,令下之日,人谓创见。
臣自三疏丐祠之后,控辞新命,又至再三。
陛下申遣诏使,促臣随班奏事,面谕丁宁。
臣窃念主忧臣辱,义不得辞,跼蹐受命。
退而差辟官吏,条列事目,调遣将士,凡所以为速发之计者,靡微不周。
不惟臣子体国之至情,亦所以避谗远谤,庶几无间可入也。
然而所辟之官,始拟某某,皆不屑就,以至某某诸人,亦无一肯就者。
今仅馀二三人,如某某,相与随宜行事,而元僚无人,议幕机干以下尚多阙员。
至于统帅偏裨之任,亦岂容缓?
而用一人焉,则曰殿司人之所忌也;
谋一将焉,则曰帅臣之所不乐也。
此皆托辞以避事,臣尚虑留令太久,亟僦民居以为幕府,而力驱刑劫,仅得密院数吏奉行文书,馀皆散漫不合,颇费收拾。
臣尝燕居深念,久而不得其说。
或有过臣言曰:「尔何暗之甚也。
《师》之《坤》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九二以一阳居五阴,此为专属阃外之象,故必有天宠以假借之,然后事权可一。
茍不得乎上,则人谁信之?
故无人乎宣王之侧,则不能用吉甫
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子思
是故有吕夷简而后范仲淹得以宣威陕服,有赵鼎而后张浚得以督师诸路。
今尔独陛下之知,而素无左右之助。
尔立朝数月,所请之事无一施行,受命半月,朝令夕改,无所禀承。
则自今一远君门,谁实主之」?
臣麾之使去,曰:「安得斯言之陋也!
幸遭遇明主,得效尺寸于戎行,敢有他词」!
或又曰:「尔知所以来乎?
陛下亲政之始,中外臣民封章奏疏,咸欲召臣德秀、臣了翁,而宰执一词以为不可。
陛下以二臣终不可忘也,排群议而用之。
陛下之圣明,孰不倾耸?
德秀既至,宰臣终不肯与之共政。
其后虽隆以虚名,而不及于用。
今尔也幸而无疾,又幸知几之早而求去之勇也,宰执无以中之,则出风雷之令,使之不及掩耳。
汉高帝韩信,付以军旅之事,而萧何谓其如召小儿,故斋戒设坛而后敢遣。
今并命二人,而一人不及前知,虽假之恩宠以耀群听,实压之事任以杜免章。
故度越典常,一日而再命,是乃托此以逐尔也。
而尔不之觉乎」?
臣曰:「此出于圣断,而宰执焉得与闻」?
或又曰:「纵出于陛下之独断,而不能无可疑者。
尔尝言八失尚存,谓如故臣专忌之类,而宰执不为之改也。
尔尝言四不可恃,谓北军和好之等,而宰执不为之动也。
以至重江陵,复旧屯,守故疆等事,言之数矣,而谁实是之?
今不幸言而中,狄变作于外,人情摇于内,荆、襄一面,上而金、房、均、光,下而随、、安、信,事势日炽,然后急而求尔。
异时师行日三十里,今以三千里之远,若使速行可五十里,加以沿途应酬军务,亦两月馀而后至。
至则春半矣,尔必有逗留之罪。
异时督府非千万缗不行,今楮轻物贵之时,而所给实数仅三百万,则不及异时百五十万之用,金仅得异时十之一,银仅及异时四之一。
只以湖广总所供亿之数言之,约有二十万人,若人给十千,则二百万缗矣,倍之则又四百万缗矣,而制领将佐在外。
今支给之数仅供一犒,而沿途与住府之费不与焉,尔必有乏兴之罪。
异时督府应诸路之调遣,如叶义问虞允文李显忠交军,允文赍金银楮币告牒以行,故得以便宜纠合将士,乘机剿敌。
今尔有馀力可以给遣行之官吏乎?
异时张浚董师川陕,使赵开措置财用,一岁之财可计者粮一百六十馀万石,而对籴居其半;
钱三千馀万缗,而盐酒税亦半之。
盖是时藏之民者犹有馀力也。
今尔之为钱粮官者数百万缗,一犒而尽。
当此公私赤立之时,所馀用度将于何取之?
夫士修之于家,而坏之于天子之庭,今宰执不得沮尔于去岁,而坏尔于今日也。
颜真卿之出使,举朝为之失色;
韩愈之宣谕,穆宗为之悔惜。
至近世富弼之出疆,亦以执政不悦,因事罪之耳。
今国人皆知尔之不得乎上,无应于内,故不尔从,而尚可行乎」?
臣思之累日,方悟其说。
然犹不欲以仰渎天听,每朝奏事,面承圣训,犹不敢固辞。
今以人情落落,作之不应,招之不来,孑然孤踪,块守陋屋,而忧厉熏其内,程期迫于外。
深念臣之事君,宁其触犯以取忤,不可欺隐而茍从。
臣伏见数日以来,左相慨然请行,而右相亦欲身任其事。
盖兹事当用亲信久任之宰相,不当用疏远骤进之书生。
而况二相服在大寮,多历年所,凡今专阃之臣,下逮将士,皆其亲所识拔,斡旋运掉,如身使臂,气势联属,靡不如意。
岂可与一旦骤升无所援助者,同日而语?
陛下若从其请,则事体增重,人心胥奋。
或不欲强其行,则其次又有枢府二臣,翱翔要近之日久,究谙国事,阅习人才,亦岂不可与兹选,而必欲委其事于臣?
使其冥行而不知退,则不惟使宰相蒙挤排士类之讥,亦使臣受不自揆度之谤也。
臣又见侍御史李鸣复,谓臣失之太轻,将有不审之失,有乖误之忧。
又谓既有制帅,奚以督视为?
局面既新,旧弊如故,奚以督视为?
其言极为谆切。
是虽出于忿激之私,其实知臣之病莫过于此论。
督府之不当建,莫切于此。
臣既不为时论所容,今又被命半月,举辟而不见从,申请而不即应,益得以资谗惎者之口。
迟迟数日,必遭口语。
或幸而得出都门,则决无吕、赵诸臣之应乎内,陛下虽欲保全而亦不能矣。
进退迟速,皆是获戾。
获戾不足恤也,宁不误国事乎?
夫古之受任者,上下交孚,表里相应,然后威棱气焰,有以号召奔走,何事之不可为?
今焉以一人之深知,而宰执公卿以下无一主之,臣固知任重力微,有孤隆委。
然犹勉自鞭策,冀效微劳以报上恩。
而未出都门,人情物议已纷纷如此。
况又有攻之者曰臣太轻不审,曰奚以督视为,斯言流播,固不待督府有所设施,内而统部,外而夷狄盗贼,皆已知督府之不足恃。
纵臣不自揆度,其为无益而有害也明矣。
欲望皇帝陛下矜臣孤远之踪,多忤寡与;
浅轻之才,动辄得谤,速为检会累牍,早从罢免。
遵照绍兴隆兴典故,别选宰臣,以当其任。
如以臣为避事,则臣乞仍守旧官,以参赞军事从行。
伏乞睿旨,即赐处分。
臣惟是方命之谴,谨已阖门席稿,恭俟严诛。
〔贴黄〕臣恰又见信阳军今月二十四日申状,德安叛贼已引虏骑到城下。
德安鄂州,不数日可到,而督府至鄂乃在七十日后,深恐远水不救近火,是徒以督府之虚名,有稽招捕之实务。
臣旬日前已给榜劄付王旻孟珙开谕叛兵常进等,诱以赏格,晓以祸福。
又作赵范书并劄何元寿,使之随宜措置。
昨又劄黄伯固,令权参赞军事,以督府议事厅一面行事,措置守禦,皆从军递发行,约七日可到,庶几可以及时济事。
今臣尚留阙下,纵使朝廷速办,指日可行,亦是来年二月方到,决是无益于事。
臣既阖门待命,今已一面截日住行书押密院督府文字,听候罢免旨挥。
欲乞睿旨宣谕,别议施行。
〔又贴黄〕臣窃惟陛下假臣恩宠,以重事任。
今臣既辞事任,则一时所假之恩宠,合行收寝。
窃见先帝时曹彦约宝谟阁待制四川制置使彦约辞行,改知福州
彦约以辞制置而受待制,于义不安,于是改集英殿修撰知潭州
盖人臣辞受之义,固当如此。
而朝廷一予一夺,亦不可以不明。
臣今既已控辞视师之役,所有执政恩数,难以冒受。
已一面将元被受省劄缴纳尚书省,伏乞睿旨,速赐收回施行。
臣又照得今来未受告命,则犹侍从之臣,更不敢仿执政例,至门外待命。
见留寓舍,听候回降,伏乞睿照。
奏随宜区处十事十二月九日1235年12月9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自被命以来,虽闻议论不一,然合行事件,窃恐有失机会,已一面随宜区处。
今略以有关事体者,谨条具下项:
一、作私书与赵范,同公文榜劄等前去,付王旻孟珙招安常进、尚全等,并劄江陵府差官抚谕。
一、劄何元寿,令一面措置捍禦。
黄伯固参赞军事,一面以督府议事厅帮衔行事,策应上流。
一、给榜付四川制置司江陵府,又散印榜二百道于七路州郡,劝谕大家豪民,结集民丁,保护上流,以官资厚赏。
一、劄李虎王鉴杨福兴赵胜刘虎,照元行星夜提兵,应援荆、襄。
一、劄杨义督府帐前都统制,就令任责鄂州江面。
一、遣属官万一荐宫观人秦良谋前去刘溥处商议,遣人至郭胜处,仍带钱银前去。
一、劄沿江州郡聚集渔舡,以助水军防托。
一、劄会沿江州郡,自镇江而上直至荆鄂,凡几处隘口,兵若干,船若干,制领将佐是谁任责,令具夹密帐状申,以凭点视。
一、差官先期起发,赍会子于所经过州兑换见钱,庶几舡到不留滞。
一、闻常进擒获,已一面从递嘱何大监,元寿如发到鄂州,且与存全,以为招徕之地。
见一面分付万一荐等,陆续前去招谕
一、其馀随宜区处事件,更不一一详具。
伏乞睿照。
奏外寇未静二相不咸旷天工而违时几二月三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九
臣数犯天威,再有控陈。
臣乃者陛辞之日,尝累告陛下,以一远君门,谁实应之。
又因宰执饯送关外,亦恳以居中援助。
宰执皆谓事关宗社,朝奏则暮可,无以过虑为也。
臣仰体国家之急,不待办集,星驰就道。
既而所请钱物洎僚属兵官,皆不能尽如初意。
臣之处此,进退维谷。
乃至近日劾奏官吏,亦未闻处分。
臣谓此等直易易耳,犹且奏报辽缓,矧又有难于此者乎?
窃意庙堂之上,必以庐、黄诸处探报贼酋多毙,淮西诸郡贼兵尽退,往往君臣之间动色相庆,遂谓无复可忧。
其实酋未毙,贼未退,而荆、襄、淮西之事方棘也。
其在江陵者,自枝江宜都境上伐竹木,毁室庐,斧斤之声日闻,直欲为渡江计。
其在枣阳者,坯城郭,治器械,鼓角之声夜闻,直欲为度夏计。
其在襄之东,淮之西者,以和好误随。
直欲缳光、掀信、撇蕲、蹂舒、捣黄,今已赤地千里,往往行十日无炊烟。
臣以殿司千卒,伥伥乎舒、蕲之南,穷日之力,奔驰六十里。
未明即行,或凭车而阅警报,乙夜就寝,或推枕而行文移,犹虑其不及事也。
故于上流则趣何元寿别之杰,下流则趣黄伯固,亟以制司督府之令,督厉诸将,臣虽在道,事亦无阙。
李虎王福可抵襄阳万文胜亦至安、而上荆门
枝江江面浅狭,已趣尤爚分兵以往。
又发鼎、澧义勇以助之。
于俊、李允政、祝邦达,并力西淮,屡有克捷。
而贼势方张,脱小不利,则舒、蕲危矣。
只得那王忠以援蕲,虽明知九江空虚,却候督府至彼,别图调遣以实之。
惟有王鉴迟回不前,进不及援荆、襄,退不能援光、黄,方此累劄督迫。
比又从金陵得一将曰:「李大亨令往招信取铁桥,敢勇一千人径从便道,直趋龙舒」。
舒盖久安积饶之地,贼所欲得也。
尚恨将卑师少,未有以大慰舒人之心。
亦以私书公文,属陈韡为助。
大抵目前所当为之事,臣虽粗竭心力,终以内外捍格,兵寡财殚,而又奏请稽迟,无以耸动人心,作新士气,此为未惬人意耳。
抑又有坐视而无策者。
江北、淮西之民为虏所杀者,固已衔冤无诉。
而避寇南渡者,今所在成市,臣固尝面奏,此辈强壮者聚为盗贼,当有以招之;
老弱者转乎沟壑,当有以赈之。
今诸处已各申来,而浮光、信阳汉东荆门,尤为迫切。
若臣行其所言,则招而为军者多至数万,少亦数千,钱粮寨栅,器甲衣袄,便当有以授之。
其随宜赈给者,委官抄劄,计口支给,亦当有以处之。
督府所赍几何?
一开其端,胡以为继?
随州轻信和议,竭帑藏之力以事虏,虏情无厌,既去复来,反遭重围。
今城中无以犒士,权宜造关子以济用度,而求偿于督府,必欲得京交七十万缗、银三万两、金一万两。
臣不惟见管无几,不容尽应,亦恐其迷误未已,虚费金币。
黄州亦狃于此说,拥马司、江司、雄关雄边之军以自守。
四郊之外,虏骑纵横,而不敢问,其意亦与随同,臣方诘之。
凡此等危急之證,姑举一二,则知中外异意,受任实难。
庙堂睹此事势,所宜孜孜汲汲,爱日惜阴,将救焚拯溺之不翅也。
乃闻近日以来,宰执多不入堂,亦意两相之不咸,不过如去岁夏秋以来,旁启密陈,以相沮坏耳。
而数日间所闻益甚,《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又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
夫事几之来,间不容穟,一官之或旷,一时之不敕,则天工之治否,天命之去留系焉。
臣不知今所不咸者何事,朝臣之中孰左孰右,第见外间危乱之證百出,而朝廷之上方以可忧可怖之官职,而为可喜可慕之富贵,不暇以国事为意,是宜请事于外者戛戛乎其难也。
京师诸夏之本,矧兹具瞻之地,华夷夏裔咸属耳目焉。
而每朝奏事,不过宰执一人或二人,率是不情之辞,不切之事,其为旷天工而违时几也多矣。
臣今服在远外,岂应与闻庙议?
然忝备迩臣,事关一体,譬之木焉,本根先拨则枝叶从之。
若使内不治,则臣虽恪共师命,以鞠躬尽力于外,亦将奚为!
臣窃妄意陛下于是非曲直之辨,必已晓然于圣心。
若蔽自圣志,察朋比之习,杜谗慝之萌,豁开大公,众建贤辅,以彊本朝,此今日当务之急者。
如谓外寇未静,人才难得,姑平之怨,则亦宜力惩偏听之弊。
自今公事公言,进而明目张胆以陈之论奏,退而同心协虑以见之施行,毋面从而背违也,毋阳予而阴夺也。
庭辩众决,朝虑夕图,皇皇然如危乱之无日,则天下事尚有可为。
《诗》曰:「舍尔介狄,维予胥忌」。
此言幽王之时,狄难之不顾而忌嫉之是尚也。
惟陛下力鉴而深念焉,取进止。
眉州创贡院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八、民国《眉山县志》卷六
国朝设科取士,损益隋、唐之旧,凡二百有七十年矣,列郡校试寓于浮屠之馆者十有七八。
承平日久,人物众多,贡士之宫于是浸备,而眉为士大夫郡,取士于乡于大学于诸道者视他州为多。
庆元初分贡额于诸郡,眉以三十六人益为五十有二。
士之投牒益盛于前,顾犹寓试于开元佛舍,因陋就隘,不谓阙典与!
刘文节公尝议改为,迄于增广,某亦尝度地北郊,寻亦因仍。
今守黄侯申居郡之明年,即学宫之侧辟为国寺,与其旁近僧庐之废者而更筑焉。
东乡为堂皇一,为中门三、外门三,南乡为便坐一,主司之直庐十,南北乡为试士之庑七列,东乡五列,凡五百楹。
刘公旧庑居三之一。
以至庖湢,府史、封弥、誊录之舍,下逮什器,靡微弗具。
又外为周墉,赋丈四百五十。
少府既以馀法用具糇粮,称畚筑,焕章阁待制李公𡌴始订其议,至是又捐赀为里人倡,凡得钱二千万,转运判官黄公伯固厉公模前后所发如之,不足则刑狱使者郭公正孙又发五百万卒成之。
某居靖未返,侯以李公之意来言曰:「是不可以无记,子之尝为守于斯也,以惟子请」。
呜呼,侯所以待邦之士其诚且厚若此,予所欲为而不能也,予曷敢不诺?
虽然,每惟科举取士至于文已密而敝滋多,法益详而意逾薄,则未尝不深有惕焉。
古者闾月书,族时考,州岁比,乡三年而宾兴,众宾之席弗属,堂下之观礼者弗坐,无异词也。
今易吏而主其事,糊名而察其言,望实之素著或攻而去之,文词之稍异或惧而抑之,宁收卑近,无拔俊尤,其幸而得之,则又将以其取于人者取人矣。
古者使民兴乡之贤能,还以长治其乡,士自修于家而民自为乡谋,故毁誉公而贤否明。
今以一日之长,一夫之见,而投之以非所素习之事,授之以非所素拊之民,积日累月而为卿、为公,天子所与论道经邦皆若人也。
呜呼,斯其为学制学御不已多乎!
且六经之书,家藏而人诵之,其下利而上义,贱浮而贵实,夫皆有是说也。
而夷考其朝夕之所孳孳,则所以治其国者,秦、汉以后郡县迫促之规也;
所以修于家者,隋、唐以来科举纂缀之业也。
言行心迹,晓然相违,而人不以为异。
盖其说曰:「仕为养也,为将有行也,使正学以言稍违时律,则有司之所必弃」。
此不惟薄乎待己,亦浅之望人矣。
且以言取人,固非易事,然而昭晰者无疑,优游者有馀。
文也者,命于气,立于志,成于学,而独不可以观人乎国初之文宗尚西昆,至于仁祖之季,诡异日甚。
嘉祐二年贡举,士所推许者,诡异之尤也,而欧公所取乃皆平澹尔雅之文。
是邦之二苏公尤重兹选。
方二公之隶于家塾而为是学,试于礼部而操是艺也,使今之士必曰此非时所尚也。
而士以是进,有司以是取,不惟进不失正,取不失贤,繇是远近闻风,日改月化,极于元祐之盛,学醇行修,历数世而流风未泯。
然则试艺于斯,考言于斯者,顾瞻江山,想像仪刑,亦可以得师矣。
侯之沈沈其宇,翼翼其庑,非徒以饰美观也。
数千里而谒记于予也,非徒以书成役也。
敬其事,重其始,所以望于吾䣊之士,庶其在是夫!
侯予同郡人,绍熙四年进士,历三郡守,皆有德于民,今以治行尤异擢潼川府路转运判官云。
均州尹公亭记1230年12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九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广安杨侯伯洪夙有怀贤尚德之志,比摄守竟陵,自皮、陆以来,凡前哲流风所被,悉表异之。
今守均阳,蒐辑废坠,兴校官,创殷少师
又以尹公师鲁尝谪是州,州故有尹公亭,既为缮修而属予书亭扁,且识岁月。
予惟古之人先立乎其大者,大者立则小者达焉而已。
《语》曰「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又曰「游于艺」,非以文艺为学之先也。
夫使文艺之先而本之则无,是亦朝菌莫焉耳。
世之学者尚论先正,必曰国朝之文、穆倡之,尹、欧和之,苏、曾诸贤又和之,而后黜浮以实,反駮而雅。
是则然矣,然使是数君子惟一艺一词之足称,而他无述焉,则亦安能以风斯世而惟己之听哉!
范文正公以忤大臣黜降,三谏官皆以言得罪,而尹公坐监郢州酒税。
观其与欧公书,勉以谨职远酒,其词平气和,无悻悻戚戚之意。
未几,虽以将帅辟除,历仕西垂,卒坐范党为群憸所诬,谪均州酒税。
方公之被诬也,刘湜时宰意,将以窃贿污公,寘之必死,而卒莫之得。
他日公与孙公之翰语移日,秋毫无怨意。
孙公讶之,公曰:「此不能自立之过,于洙奚恨焉」!
呜呼,充是心也,虽不念旧恶,殆不是过矣!
如公之清躬秉方,耸善疾恶,若推其所为,将不得与斯人一日并生斯世也。
而可喜可怒,在物而不在我;
孰是孰非,责己而不责人。
盖其省愆念德常若不及,故于攻人之恶、记人之过有所不暇。
然则即是一端,其真知笃行有本者若是,则世之以文艺知公者末也。
侯名恢,尝为吏部架阁文字云。
绍定三年十二月临邛魏某记。
敬安堂1228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盱江聂公善之以书来言曰:「吾比守赣,会峒猺弗宁,人情疑惧。
吾为之任能物官,练士峙粮,凡以惠无告、扰弗若者,力所逮为,秋毫无所爱也,民用绥静,神罔恫怨。
徒以心剿力疲,引分宜去。
帝临有赫,照知厥衷,赋万寿宫之禄以华其归。
重惟劳肄之久,一旦措诸安地,食寝有节,息游以时,腹心耳目复为我有,亦天下之至安且乐,未易与人言也。
吾犹惧其狃于绕而怠乘之,则名吾堂曰『安乐必敬』,子为我书之」。
予复以请曰:「孰与『敬安』之为简且严乎」!
公曰:「诺哉,子并为记之」。
予嘿识是语,盖太公《丹书》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凡此不下百言,皆治心修身之事。
王得之,铭于几杖盘鉴、于带屦弓剑、于觞豆、于楹、于户牖,而「安乐必敬」云者,席之左端十六铭之首也。
其文未必尚父所作,而荀卿贾傅读之,大戴氏记之,其书大较以敬为主,则圣门传心之要也,是恶可以无纪?
予读《春秋传》,最爱臼季之语,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
夫自宫庭屋漏、日用饮食,推之应事接物,达之治国平天下,此孰非天命之流行?
使斯须之顷放焉而不之收,则气得以帅志,物得以操己,而吾之存焉者寡矣。
是故敬焉者,所以存此心而根万善者也。
然而常人之情,困心衡虑,徵色发声,则心有主而德常聚,无法家拂士,无敌国外患,则心无主而德流,是犹物为主而我为客也。
姑又以浅者言之,祈寒甚暑,人情之所惮也,而在宗庙、朝廷若对大宾、临大敌,则忘之;
临私朝、返内寝,则寒暑已操其柄;
至于燕居,则凡以避喧趋爽、塞向即炎之备,靡不毕陈矣。
呜呼,是孰为致然邪!
人能充类以求,随事而察,而有以真知其为天之所命,则必将竦然知畏,其于不睹不闻之顷、宴安佚乐之时,有必不敢自画者矣。
程子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视臼季之言则义愈密而词弥约,学者滋有以用其力矣。
公盖深知此味,将循名责实者也,予尚申言之,以求是正云。
黎州兼管内安抚高公崇行状1232年10月7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高公讳崇字西叔,世家邛之蒲江
维高氏以学业行谊闻于州闾,至大夫而家益昌
生六男子:冢子载,故奉议郎、知灵泉县
次稼,今为朝散郎、前知荣州
公在第三,幼英晤,受学于乡先生杜德称希仲,为文宏以肆,声律所不能束。
大夫与谯夫人持家矩度严,程督诸子穷晨夜弗懈。
公勤礼笃学,大夫爱之,遣从李中父惟正学《周礼》。
未冠,已驰声士林。
寻著录于成都学官李子周崟、何叔坚德固以国士期之,春秋试事必居第一。
绍熙三年大夫以词赋举于乡,由是十年间师友兄弟接踵科级。
公每试辄居首选,而实大声宏,人所媢忌,率降待补生第一。
盖尝因《周官》慢朝援陈灵公与孔宁仪父戏昵事,有司黜之。
又尝论绍兴狄难,因及刘豫入寇,有司谬谓刘裕尝篡晋,绍兴间安得此人,又黜之。
若此类者三,公不以芥蒂,益大肆于学,与仲兄、二季弟处。
某时以馆职补外,得与闻讲肄之馀,寒灯破窗泊如也。
大夫即世,公哀不自胜,尽瘁丧葬,母心以宁。
嘉定六年,与仲兄各举于成都潼川路转运司,同赴类省试,公以《周官》拟首选,知汉州子然沆私其客罗传之,与主文何叔坚论议激触,移公为第四。
入对大问,海内人士望二高风采,恨不先睹。
真希元德秀为人言:「使二高不为举首,是盲有司也」。
任伯起希夷尝为庙堂言,政事与议论自为两途,不必徇人言以摇国是。
于是任为详定官,而蜀士皆不在前列,故公与仲兄各以进士出身得官。
李思行鸣凤时馆职校试殿庐,出为人言:「高西叔尝拟甲科,为他人所沮」。
录其对以示人,至今户有此文。
筮仕为眉山
八年春视事,郡有老妪独居夜死,穿穴具在,莫知杀者主名,公以厚赏重罚得贼于成都
又白县宰,得三乡顾役钱月给部曲,不愆于期,士为公尽力,盗贼用稀。
尉廨在南门外,屋颓阶圮,公作而新之。
前堂后室,东窗西圃,教阅有地,眺瞻有所。
眉易治而难服,公涖以清严,一辞起敬。
参知政事李公壁家居,于士少所容接,而卷卷于公,春秋之月,戚友之会,公未尝不得与。
太守宋正仲德之引入幕府张义立方继至,尤所敬礼。
校试于简号得士
监司牧守荐举交集,升从事郎,堂差教授眉州
以母丧去官,既除,语不及仕。
工部尚书杨叔禹汝明白丞相,请以教授成都
南海崔正子与之来帅成都,一见奇公。
未几摄制置使,移治利州,公往饯之,请罢舍选法,复养士田。
盖先是惩养士泛滥之弊,以舍法限弟子员,舍选之名虽美而教养之数十减其六七,教官往往以学粮之羡为媚上之资,故公首及之。
朔月月半讲授,公辩析精微,音吐洪畅,听者属心,士之就公养者倍于昔,土人谓三十年所未见,公历控于台阃,得缗钱万馀以益之,增斋庐以赢之。
转运判官范君仲武汉嘉将漕成都,颇眷故封,俾公校士于嘉,同事无小大,于公取决。
未既厥事,以疾引去,使者以所得之士率出于公,乃上诸朝。
张义立时为刑狱使者,杨无悔师复总领财赋,汪茂明果为提举茶马,皆愿公出其门,公未尝自请也。
崔公抵益昌,荐书从置邮以来,又荐公,请加召用。
制司荐士旧以四人为限,公官簿居五,仅得升擢之命,宝庆元年宣教郎,堂差知什邡县
县为广汉剧,积弛既久,帑人告匮。
公为更催科之令,分额刻期,书之于册,俾民自视其条目以上诸县,人情劝趋,不两月间,库管充羡。
未几入外省,充点检官,首谓:「士之涉猎浅浮者,掇拾关洛方言,窜入举文,以阿时好,最后学膏肓之疾,宜痛除之,以救文弊」。
马使者文叔懋之时为主文,嘉纳其说,揭之棘门,凡所拔擢皆视其言而进退之,时论浩然归重。
二年旱,明年春饥,公发常平米为食以食之,移书张义立,请饭饥一月,散之日又给一月使者是之,所活不下千人
又立为社仓规约。
俾邑士遵行之,至今不废。
决嚚讼,惩斗狠,质明而视事,日未中而退,纲条既立,百废具修。
以其馀力寻绎经史、容接人士外,至桥梁舍馆、阛阓术径,罔不新美。
卫元包之宫旧在县旁,岁久圮,公读其书而异其人,为葺祠宇,俾学者知所矜式。
县有滑胥持吏短长,弟兄盘结,久不能去。
公至,白诸刑狱使者,迸之远方,人谓非洁己者不能。
县为防以溉田,贰令者往往取徒长之金而私其利,虽旱乾水溢不恤也。
公悉更其法,第赋役之高下,式竹楗之大小,俾民自修,官吏不得以并缘为奸,役简而堤固,至今为便。
用登极恩转奉议郎
在邑三年馀,无丝发扰民。
绍定元年,至利州制置使富川桂公如渊,一见留寘幕府
先是利东、西路分置安抚,一治兴元,一治新沔。
郑损制置使移司新沔,虏尝入寇,仓皇回利州,人情震惧。
公谓为今日计,宜循旧比,以二帅分治梁、沔,守卫边埸,制置使还利,端居堂奥,委任责成,庶几缓急不致贻轻纳侮。
譬诸象弈,大将不出宫、不临河也。
又尝谓川秦茶马可分,利东、西路戎帅可分而不可合,时论以为识时务之要,后皆如其言。
公才资爽亢,遇事可否,不少回屈。
时有饷所属官吴震乙依凭王人,陵籍州郡,公移书诸司,数其害民蠹政,断不可举。
且诵言于众,谓今视蜀饷为何等事,乃付之此辈,闻者快其言,而媢疾者众矣。
公自度不可留,辞至七八,公姑听其去。
二年,通判黎州,寻磨勘承议郎
黎为西川屏翰,而备边市马,关系重大,自奴儿结构难以来,率以马直为兵端,事隶郡丞而钱帛制于茶马司,每岁三千为额,前人常赖其赏,然岁入辄半之。
公绥御有法,夷落四集,一岁之马当前官一任之数。
茶马司本钱未到,乃以他钱代支,不足又以私帑继之。
馀直未充,蕃部流言,公日夜调护,关白茶马司
先是茶马司移书朝士马直之当发而不发者为宽剩钱,丞相闻之,将以充蜀中科降之数,敝蒙牵掣,相持益坚。
及事转急,遣属按视,始究其实,即发缗以偿之。
是役也,微公尽言无隐,几启夷衅。
定边宁,不以及格为赏,反以要胁为罪,公一毫不较,涖职滋恭。
近山有蒙秦化,相传为古烂柯地,符溪薛仲章绂尝仕于彼,建玉渊书院以来学者讲习,久废不治。
公修其墙屋轩户,将与邦之秀彦肄业其间。
会阙守,以公摄郡。
该庆寿恩转朝奉郎四年六月被命即真
未几鞑虏盗边,羽书络驿,尽发牌丁以备战守,裹粮积仓,夥费醲赏,去辄不返。
又召雄边子弟多至千数百人,边地空虚,夷辄伺隙。
或报白蛮踰河而来,数几七百,公厚勇士,一日而千馀人,鸣鼓扬旌,布列高阜,番落望见,夺气屏息。
甲仗军需积久刓敝,公命工改为之,凡弓矢、弩镞、刀戈、甲胄,数皆五百,军容一新,邻州资其用焉。
移屯戍卒岁以千人,自边衅开,益部内守,久留不遣。
公虑夷人瞷知,力请于制置副使,仅得其半,俾与州卒共守,尝罚信核,士气欢踊。
虏知有备,久不敢窥。
置筹边库,凡图回贸易之利皆贮其中。
煮备边盐,俾土人日用饮食无艰,而官赖其用。
始至,帑缗五百,去之日盐米杂物多至十馀万,而它藏名色不与。
徂秋,疾日以亟,视事如昔。
秋末始得报罢之命,即忻然曰:「吾欲退閒久矣,茍以是生还,为幸曷甚!
吾奉法洁身,恃以无恐。
黄公辟书谓官箴士检,雅尚端洁,人所共知,不识坐我何罪」。
暨堂帖以台疏至,读半,徐曰:「吾不欲久居幕府者盖以是。
如抑求郡之侥倖,塞觅举之奸贪,结憾同列,取恶饷所,今之得罪固其所矣。
而吾尝移书数潘福之不可用,帅不我听,报书具存,今谓朝廷用人,大阃命将,皆我之由,是诬天也。
败蜀殄民,责有在矣,然而不足复计」。
后九月癸酉,忽索纸处分家事,命魏良贵书之而自题其末。
十月癸未乃卒,语不及私,辩不及谤,第言「无负君亲,吾奚憾」。
公积思力学,抱负奇伟。
自为布衣,识远才迈。
刑部侍郎吴德夫猎谕蜀,公谓今蜀道始平,士修不率,宜推明正学以厉人心,吴公为建三先生祠,人谓知本。
公穷经析理,明畅精诣。
遇事感慨,奋髯抵掌,视王公贵人亡如也。
逮为吏,益以直道自信,遇所讥评,皆推见肺肝,故善者与居,喜其交警玄发,而不善者并游,则常病其尽言以招过。
然善者少,不善者众,是故虽见知于善类,亦受侮于群小。
天分过人,自经史传注下逮骚典,记闻博洽,名章俊语层见错出,绝去畦畛,自成一家。
虽弄翰戏词,亦殚极精妙。
以科目举者,杨叔禹吏部侍郎胡仲方矩兵部侍郎杜忠可孝严
以召用请者,前崔后
今上嗣位,以贤能才识举士,今工部侍郎黄德常伯固与一时监司皆列上之。
平生著述有《周官解》十二卷,有《经史杂议》□□卷、歌诗□□篇□□卷。
其言论风指可为后法者,又莫之胜载。
生于乾道九年,卒于绍定五年
娶同邑樊氏,卒于开禧二年,年三十有四。
再娶新津扈氏,卒于嘉定十二年,年四十有二。
皆赠安人
子四人:斯猷、斯仁、斯和、银菟。
次斯仁以后季弟茂叔
女二人、长适前绵州教授唐季乙,先卒;
次适谯似曾。
内外孙男女九人。
斯猷兄弟将以六年正月壬申,举公之丧葬于县普慈乡仁惠里坎山,事严未及谒铭于立言之君子,敢为次其阀阅行治卒葬如右。
谨状。
成都府钱引务邓君应午墓志铭1232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予守潼川,邓明父应午为中江县,恂恂守道,言呐呐如不能出口,予固期之,尚疑其重迟也。
明年春三月,某以君命召上印绶去,道中江,馆于县寺。
会居民失火,屋比延燬,予挟从行壮士巡火所焮,随宜剪扑,至则明父已率巡徼吏奋身颜行,拔藩彻屋,不移瞬而火熄。
厥明,予拊而劳之曰:「尉不当如是邪」!
尉歛板百寮底,诚卑且贱矣,然近民莫尉若也。
讥盗讯囚,追亡擿伏,始一不谨,祸且蔓延。
亦犹救焚,不务遏截,炎炎孰禦?
予于是始信人之不易而儒生之果可用也,上其姓名于朝,详刑使者应君懋之马使者邹君孟卿闻之,竞荐其才,乃以功令关升从事郎。
十七年,调华阳丞。
予既召入为郎从官,每与蜀之有位者书记往返,必称明父之才。
未几,予以言事得罪,屏之南州,声迹夐绝。
予归自靖,明父之子有中来言曰:「吾父不幸死矣,今卜兆于会中乡之坎山,得日于今年十一月甲子
哀惟吾父以职事受知于子,不由左右之容。
维子之故,历事监牧,皆受不凡之知。
今不得子铭无以逭不仁不明之责」。
予瞿然问故,则宝庆元年七月十三日殒于风淫。
呜呼,明父而止于是乎!
明父嘉定六年以词赋为乡举首,九年再举,中明年进士第,调中江
溃卒薄近竟,人情汹汹,明父程督守禦,人恃弗恐。
岁大疫,力请于台阃,饭饥药疾,至捐俸以资之。
同年进士君仁恭卒于阆中簿正,为字其孤,恤其家。
府尹李公𡌴风力峻厉,明父诣府白事,为康色顾之,属之城筑,属之籴廪。
郡有疑狱,累岁不能决,刑狱使者以付明父,一讯立辩,囚赖以活,自是益见信任。
令摄铜山县明父移书县令,俾其督吏治赋以应期会,宪台屡趣不行,令亦谓明父言然,卒以逭谴,人两贤之。
又令摄通泉,以县令乡嫌辞。
既不获命,则植县纲,擿吏奸,为教以谕百姓之怙势逋租者,不浃旬而令行财裕。
十七年,调华阳丞,部使者工部侍郎黄公伯固俾摄县事。
县为西南剧,昼理邑事,夜覈讼牒,剸拨中理,吏畏民安。
黄公才之,学校之校比、河渠之畚筑、将士之廪给、征商之检抳,悉以付之。
或谯其烦,明父曰:「事无精粗,莫非学也」。
久虚,又俾摄事,县以大治。
既复而又摄,去之日郫人绘而祠之。
华阳考满,黄公惜其去,辟监钱引务。
至则官寺圮,役丁穷,上下荡亡纪律,君为振而新之,凡出入虚实之数,增减少多之额,工役勤惰之别,皆籍而记之。
黄公劳之,为请于朝,自官吏至役徒悉增其廪给,职业用劝,国无乏用,实昉乎此。
呜呼,人果不易知而儒生之果可用也乃若此,凡谓儒生不适用者,特腐儒为章句,习佔毕,不知事无非学而拘滞一方者耳。
明父世居新都之弥牟,其家彭之濛阳自王父始。
邓氏系出东汉司徒禹之后,子孙散居右为多,今成都、双流新都皆其裔也。
曾王父仲和,生三子,其季曰师况,登绍兴十一年进士第,则明父之王父也。
奏辟通判潼川府,未期卒于官。
父森,妣王氏,生二子,明父其季也。
生有令姿,方在龆龀,亲疾累月,忧无所出,刲股和药,亲疾少差。
既卒,执丧如成人。
王夫人性严厉,明父得其欢心,事庶母宋夫人惟谨。
既壮,兄弟相依。
兄嫂以家事自任,俾明父一意游学,明父德嫂之恩,死为之服。
或以无服靳之,明父曰:「昌黎不以义起乎」!
邓之族大而多贫,明父事诸父生则致其养,死则赙其丧,世绝者命之后,女笄者釐其娉,亲党有札丧之事必身任之。
呜呼!
古之学者为己,盖有所事者矣。
元配李氏,继室以赵,赠、封皆孺人
明父卒后,宋夫人尚无恙,年八十九乃卒。
有中今以赵氏之命求铭,铭曰:
古之所谓学,以明德而美身;
所谓士,以范俗而明民。
道湮民散,则嗟卑而居下,恶嚣而欲赢。
以予观于明父,事无精粗,必信必诚,尚庶几古道之有存。
少保成国赵正惠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四、《西山文集》卷四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嘉定五年九月戊寅日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赵公薨,有司以遗奏闻,上震悼,不御朝二日,诏赠少保追封成国公
太常考功行,谥曰正惠
某尝执笔太史,获观先朝故事,盖我祖宗以来,优礼近属,凡隐卒崇终之典,视庶姓皆有加。
然考其所以易名者,则与外朝公卿异,非恭、荣、康、僖则修、简、靖、裕而已。
岂皇族不皆任以事,其贤不暴于众人耳目邪?
抑虽多贤,而其德与才卓然可与元老钜臣参时错立者,亦不多有也?
故皇族之谥,忠则仅有,正则绝无。
近时丞相忠定公盖得于仅有,而少保正惠公则得于绝无者也,亦可谓哀荣之尤者矣。
忠定公尝秉大政,决大策,功名之盛,霆震电耀,而正惠公陈力于外,曾未及正庙堂,运枢极,不获尽究于天下,然士大夫以其存否为世重轻者,盖五岳四镇初不见其有运动之迹,于天地间大施行、大变化若不相涉,而屏蔽风气,吐内云雾,盖亦天地之所倚以立者,要不可徒论其迹也。
然则正惠公之薨,而闻之者莫不出涕以悲,其有以哉!
公以淳熙丁未进士福州司户参军,用荐者升从政郎,监行在草料场,江南东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又用荐者改宣教郎通判太平州,知饶州直秘阁提举江西常平茶盐事。
直焕章阁提点本路刑狱公事,未上,改转运判官
以官籴如旨,升一秩,仍减磨勘,摄安抚使,寻除秘阁修撰,正为安抚使,兼漕事。
龙图阁待制平江府,以治行进焕章阁直学士
居有顷,以显谟阁直学士知太平州
以疾丐祠官,除端明殿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告老,拜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
公性简重,不妄言笑。
自少勇于学,以远大自期。
初为户掾,即采古历代与先朝名公之有惠爱及民者,辑为编书置左右,朝夕观焉以自程。
府帅赵忠定公每委以事,度可必尽力,度不可必尽言,忠定公荐其才。
后帅林公枅彊毅难犯,独为公降色辞。
其后提点刑狱辛公弃疾摄帅事,厉威严,轻以文法绳下,官吏惴栗,惟恐奉教条不逮得谴,公终始据正不为屈。
侯官石门乡田赋视他乡特重,公会郡计之嬴足以当其入,乃白帅奏轻之,使与他乡等。
其为干官,前后事两使者,一以尽诚不阿为举职。
使者每欲以亲民荐公,公辄推与同官之贤者,皆遍及乃受荐。
改秩佐郡,郡守雅知公,一郡事悉参决,守不自行一事。
太守至,瞢未相悉,颇疑侵守权,取郡事凡公所参决者视之,纵中经,衡中纬,无一缪戾可指,乃自咎知公晚。
牢城营有逃者,本彊盗也,捕得,守锐欲斩之。
公亟白守,于法,彊盗特贷命而复逃亡,七日不获者斩,今虽彊盗,非特贷命,与法不相应。
守无以夺,逃者得不死。
其知饶州,州民多喜讼,公一见即察其情伪,先谕以理,后裁以法,胜者悦,负者愧,喜讼之俗为少衰。
为州岁入田租十二万,皆输大农,谓之上供,而官兵米月为七千石,皆取给其入之嬴。
其后郡计日蹙,民输官租度支,上供即彊民输钱。
及兵廪不继,乃籴旁郡,军人鹤伺水涯,吏乘为奸,米多湿恶。
公皆正之,俾不复输钱,而官兵之需取之境内,盖有馀而积者数万石。
他岁饥,用以振民,全活甚众。
诸邑积逋,一切蠲之,责可输者,邑皆竞输不敢后。
去之日,百姓缝䌽为旗以送者数十里不绝,肖象于三贤堂祠焉。
江西饥,公为常平使者,是时权臣动兵,悉以常平饷军,在在皆空囷。
公丐钱于朝为籴本,而预度州县积贮与民之不能自食者若干,官籴米以给。
新城亡赖民谬曰贷粮,持梃横甚者,白昼发仓亡所忌,公行部,且檄州县速振赡之,毋启盗端,然后檄巡尉捕首恶正其罪,部内帖息。
转运判官,以所部十一州公量不同,大抵侈入而俭出,乃取文思斛下诸州,禁毋得增损,出内以平。
朝廷岁籴江西米百万,曩时官靳其价,而科抑大家,使先输米乃受直于官。
公先予钱,后取米,民以不扰。
江西,会黑风峒罗世传寇钞郴、衡间,而峒近吉之龙泉
郴、衡,湖南部内州,而吉江西州也。
先是湖南曰必讨捕,江西曰必诱降,贼阳为听命,而首鼠顾望持两端。
公至,则乞与湖南犄角致讨。
峒中粮素乏,并峒之民阴以米资寇,故贼得倔彊山谷间。
公下令有以米予贼者,以军法从事,贼乏食,始乞降。
明年夏青草峒寇作,亟遣兵平之。
至秋李元砺寇郴,陈廷佐南安,而黑风贼阴相连为梗,两路兵寡弱,数合战,数不利。
公累疏求济师,诏遣池州副都统许俊提兵趋龙泉
公劝其持重养威,勿争锋。
湖南使人来议夹攻,郴吏何光世能道贼恃险连衡状,且谓可以计破,难以力碎。
公曰:「即如汝所言,当先诱罗世传、李元砺自赎,砺获则世传孤,亦可缚也。
二寇得,陈廷佐在吾目中矣。
汝能往说世传,使自归否」?
光世曰:「能」。
即以光世送许俊,乃以缗钱二万犒其军。
越二日,诏公移守辅郡。
公抗疏乞留讨贼,不许。
而是峒寇次第平,悉如公言。
其在平江,覈财用出入而削凡浮费亡艺者。
郡多舞文吏,公至未及岁,苗薅发栉,官寺以清。
其为太平州,则朘折帛价使轻,蠲榷酤额使少,曰吾知其厉民久矣。
公在平江已病,至是病益侵,累章丐閒,天子犹惜公去,得请未行,遂薨于州
七年五月壬申,葬于平江府吴县穹窿山之原,享年五十有八。
公讳希怿,字叔和艺祖皇帝元子燕王德昭八世孙也。
曾祖子坚,故左班殿直赠太子少保
曾祖妣周氏,赠永固夫人。
伯仁,故武翼郎赠太子少保
祖妣周氏,赠荣国夫人,继张氏,赠申国夫人
师虔,故保义郎,累赠太子少师
妣林氏,累赠昌国夫人
少师四子,公其仲也。
配洪氏,惠国夫人
子男三人:与悊,承务郎签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登辛未进士第
与勤、与恩,并国子监进士
女三人,未行。
公慈爱宽和,出于天性,自少傅以来,乐善好义,至公而弥笃。
志所欲为,不问力之不足;
力所可为,不计家之不足也。
任料场时,门官物故,贫且无子,公为率同官办后事遣以归。
得节过家,悉奉馀以振亲旧,凡内外族姻昏嫁之不及时者,每任为己责。
其贫不能自存或丧不能举,佐之不遗馀力。
盖皆发于恻隐之心,而非有所为而为之也。
居官廉介自持,惜官物如己物。
自奉俭质,一裘不易至十馀年,食不兼馔,内无声色,不喜珍玩,自小官以至通显如一日,不知而见之者,以为寒士也。
喜读上蔡谢公《论语说》,有会心处,故于处己接物,优游和平而不犯。
燕居家庭,未尝厉色辞,而矩度整整,兄弟间友爱备至,择士之贤者与子弟处,读书为文,躬自督课,以故诸子皆崭然自立,遂世其科。
公与人交诚以尽,每自谓见人为善,虽疏亦亲,如察其非正,虽邻弗觌。
所至究心民事,日常五鼓兴,冠服拜家庙,即出视事,终日不倦。
尝言:韩忠献勋业名位可谓盛矣,犹躬簿书之劳,以为俸入万钱,不敢自暇,吾复何德,遽求安佚!
或雨旸少愆,即容色愀然,饮膳为减。
江西旱,公祷于麻姑山,焚香既退,盛服假寐,若见云气蜿蜒,如龙自神所而升,遂大雨,人谓精诚所召云。
政事本于明恕而不为姑息,体国忧民,一心拳拳,勤劳尽瘁,以至成疾。
其在当涂,病中犹躬行劝课,综理细务。
大阅,自力而起,曰:国之重事,不可不亲也。
捐馆前三日,尚涉笔书判。
病亟,却药不肯服,曰:吾蒙上恩至此,年将六秩,死复何憾!
无一语及其私。
将薨之夕,有大星陨于郡西十里外。
呜呼,迹公行事,所谓正且惠者,非耶!
始公在闽,受知于忠定公
忠定既以谪死,谗波滔天,士大夫能诋忠定为不忠者踵相蹑进用,一时知名士,坐党论斥逐亡虚日,凡权臣意指所乡,谁敢违者?
公独荐忠定之子、今江西漕崇宪,曰此贤相子也,举天下之祸福不足以动其中而易其所守,非正能如是乎?
昔周有公旦、公奭,以同姓之亲股肱王室,后世所仰慕者莫先焉。
忠定公戮力国事,庶几乎!
正惠平生每以前哲自励,而用不克究,中道以殁,君子惜之。
然其仁足以庇民生,忠足以利社稷,遗爱馀烈,久而见思,虽周人之于甘棠,曾不是过。
故公之告老,纶言褒锡,称其有召公分陕之风焉。
维圣天子知公之深,生则寄以藩维,没则宠以节惠,扬休千载,为宋名臣,宜有声诗,铭著盛德。
其孤以命某,不得辞。
铭曰:
天佑我宋,子孙千亿。
有拔其群,如
忠定之忠,正惠之正。
他人所难,矧曰同姓!
三百年间,维二宗臣。
曰正曰忠,馀莫与伦。
抑抑成公,天赋全德。
如玉之温,如弦之直。
望其容貌,山泽之臞。
观其被服,环堵之儒。
孰知其力,可与任重。
见义直前非勇。
天子曰嘻,此予宗英。
玉节菟符,四方是营。
番川之阳,大江之浒。
穆然祥风,膏以时雨。
有猘于崄,既暴且狂。
公如不闻,徐阨其吭。
堂堂三吴,地大物众。
坐镇如山,声气弗动。
天子曰嘻,毋久烦公。
往莅姑孰,其宁厥躬。
公拜稽首,官有常职。
俸日万钱,臣敢弗力!
民虽有瘳,公则已瘁。
维其真心,之死靡悔。
大星西流,当宁震惊。
悯册诔章,极其哀荣。
谓仁必寿,胡止六帙?
百世之名,则如皦日。
穹窿之,为今甘棠。
勿剪勿摧,正惠所藏。
黄勉斋书卷后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九、《后村题跋》卷一
嘉定戊寅勉斋江淮,谋制置使军事。
其年三月,行台驻扬州勉斋与余子寿、黄德常及余同在军中,坐起寝食未尝离也。
虏退,凯旋,勉斋力辞召命请祠,余亦求监岳庙
后数年,同舍郎皆贵显,子寿、德常今各持节使一路,于是勉斋宰木已拱
予方以格为县,因叶君云叟出示勉斋遗墨,感岁月之逾迈,悼耆旧之○落,为之慨然。
初,勉斋名重一世,门人高弟甚众。
既殁,笃守师统不畔者,士大夫中惟漳州、赵荆门,士人中惟云叟一二人耳。
然则云叟尤可重也。
跋姚南一斋名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后村题跋》卷一一
鄱阳姚君斋名乃与南渡参与陈公相犯。
公远矣,心不竞此陈迹,然长乐黄侍郎永嘉谢左史亦以简名斋,岁月尚近。
余恐君未免有与谢公争墩之嫌,两家未免有不虞君涉吾地之问。
平江阃题名记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
江西帅昔治洪州,建炎省方,始以朱丞相胜非安抚大使,治江州,而洪都兼安抚司如故。
其后诏从洪守高卫之请,阃移于江,洪之守臣止兼江西兵马钤辖
隆兴升府,阃复于洪,而江州太守事隶焉。
端平三年春,蒙鞑深入,疆吏告急,上慨然远览中兴旧规,命佥枢魏公了翁督视江淮京湖军马,即江州开大幕府兵部侍郎黄公伯固江西安抚使知江州参赞军事
及黄公去,而直宝文阁陈公恺实来,脩江防,蒐军实,结民心,厉士气,用能期岁之间亢列城为太府,张弱势为强形。
暇日命砻石于壁,纪移阃岁月姓氏,自黄公始,且援袁州刺史韩愈观察使王仲舒纪滕阁事,俾某笔之。
某虽文墨愧,然览文公贤逾仲舒,况阃之建罢重于阁之兴废,此之营综急于彼之登览,因不敢以浅陋辞。
寻阳据天堑之中,上联夔、鄂,下接升、润,自昔立国江南者之所重。
晋以庾亮温峤第一流人临之。
尝试凭高而望,江山历历,其盛心伟识、遗忠馀烈有未泯者。
高皇帝移阃之宏抚,圣天子经武之英筹,可谓深且远矣。
某以属城事统府,设有羽檄,犹当悉敝赋以从,执军礼以见,其何敢有爱于区区之文乎!
顾承命纪事,词朴而核,他日公奖率三军,犄角诸镇,乘风声鹤唳之势,奏蒙冲斗舰之捷,某虽衰惫,草露布上尚书,作凯歌被乐府,尚可勉焉。
刘宝章墓志铭1268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刘氏。
《家谱》云:汉景帝子长王发子苍之后嗣封者三世,家于安城,后析于庐陵
五世祖以五季间徙居永新
至公大父鉴事亲孝,居丧庐墓,行义为邑人师法。
为大父卜宅于邑之草市,掘地得石,隐隐有十字,云「乡里称善人,子孙有兴者」,众异之。
祷于仰山之神而生公,神锡之名,故公名洙而字师鲁
后公历官多在兵间,略如尹公。
公幼聪悟,英迈。
既冠,以律赋、古文有声乡校。
嘉定甲戌礼闱得隽,以大对语直屈居乙科,调严州户掾,摄郡文学,淑艾诸生,举行乡饮,守郑公之悌事必咨焉。
某掾故部胥也,挟奸行私,公白发其事,于广坐折之,一郡称快。
婺有冤狱久未决,奉檄谳问,立得其情。
再调藤州教官尚书胡公留入幕,公曰分教吾职也,牢辞弗就。
时边事动,蕲、黄之祸尤惨,驾部左公谟被命经理,曰:「此重任也,非得腹心友朋,谁与共济」?
力请于朝,即日报可。
公始入淮西幕,时左公严火禁,一夕有犯者,公曰:「突烟尔,不若即火所薄惩」。
民不复犯。
郡罹兵火,莽为瓦砾,公为左公区画营缮,甍连栋接,尽复旧观。
厅堂以主□□主贤劳可任重寄远,由幕府改秩宰黄冈
邑无孔钱粒,公铢寸积累,籴谷数千斛,立社仓,民赖以活。
郡以军需科发数千斤,公曰:「虽尽髡邑民,恐难塞责,不若随所有以应命」。
擢黄之通守,就丞戎监
俄继左公守,又兼臬事,踰岁为真。
先后赞书有「宣力边疆,识见裕如」及「军政边防,为费甚夥,一不以累公上」之褒。
边民有互市相仇怨者,公曰不戢且召边衅,戒勿雠报。
终公之世,风尘无警。
江闽盗起,调兵于淮,议者多以边地单弱为辞,公曰:「如国事何」!
立拣精锐,朝闻夕引,师行有纪,所向克捷。
群不逞有焚麻步市掠民财者,获渠魁四,枭其首,众溃而去。
又有逋卒三百馀谋为乱,公廉知,命统制官部兵出城巡逻,众惊曰:「真神明也」!
皆鸟兽散。
光山黥卒王道斌挟左道,吏魁孟祥为之党,据石盘山,妄官称年号,淮民倾赀徼福,公悉擒而歼之。
黄城池卑浅,公浚筑使之高深。
造铁甲兜鍪各二千,贸易战马千馀匹,积钱百万、米三万斛,富实为淮右诸郡最。
盖其自令而倅,自倅而守,自守而臬,始为左公辟客,终践左公补处,近世安边境、立功名未有如公之速者。
然公皆以材能自致高位,谈者亦谓朝廷选拔至公。
余论次公平生行事,以眇然一缝掖而智略辐凑,暗合孙吴,其先事预料,投机立,有古名卿将之风。
使假之年而究其用,岂独淮右赖之!
公生于淳熙癸卯十一月七日,终于庚寅十一月二十八日,得年四十有八,以绍定壬辰十月某日葬于邑西三里塘之原。
配萧,继齐氏、章氏,皆封宜人,赠淑人
子男二人:槩,故梧州录事,赠通直郎
槃,见朝散郎、知汀州
孙男三人:炜、辉、焯。
初,公生二子,槩以谨厚明允,取嘉量之义而字允常
槃以幼志于学,取日新之义而字德常
允常不幸前卒,德常方以才学器业绍公之弓冶,大公之门闾。
所交皆当世豪杰,顾以宰上之碑嘱之华皓之叟,何欤!
初,余游江淮阃幕,同僚皆一时名士,左公其一焉。
余不及识公,而左公谈公不容口。
公大节磊落而细行尤谨,扁其斋曰「省吾」。
所至每以平反奉母一笑。
其事长,生则服勤尽瘁,没则丧终尽哀。
讣闻之日,诏升延阁,转三秩,赞书略云:「麾节煌煌,奄忽危殆,书生之命,良可叹也」。
其惜才之意深矣。
公未遇时,梦与坡公游,在齐安,于雪堂绝巅筑亭,扁曰「赤壁风月」,他日黄人必有以左公及公侑食坡仙者。
德常奉《家传》来请铭,距葬三十有七年矣,是为铭。
铭曰:
儒者谈兵仅一横槊兮,惜不少试。
柳仲涂苏子美石曼卿刘季孙之流兮,皆有志而未遂。
余襄公于广、王懿敏于并兮,尹河南于渭;
张乖崖于益王襄敏于洮兮,李诚之
郑亨仲刘彦冲二贤兮,死守险隘于蜀关之外。
皆能立功名于边兮,垂竹帛于世。
前修往矣兮谁其继!
嘉定丙子兮虏初渝誓,余为阃属兮身履目击其事。
蹂蕲与黄兮乘久安之弛备,野无寸草兮民无噍类。
吾僚如何、李二牧兮皆国髦士,或效死勿去兮或握节而殪。
驾部公于此时兮受朝委寄,孤身徇国兮辟公副贰。
肉薄登脾兮铢累葺废,护其地之风寒兮作其人之勇气。
玺书数下兮,奖宾主之劬瘁。
奈何鸾翮铩兮骥足踬,甫驾部之奄忽兮俄延阁之委蜕。
惟二郡屹然兮为天堑之屏蔽,马不敢饮兮猘不敢吠。
上穹不寿若人兮,来者卒享其利。
吾秉此笔兮,非特慰公之英嗣,窃意淮人览之兮,必召公之遗爱,怀叔子而堕泪。
呜呼悲夫!
小学嘉定三年 宋 · 黄伯固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七○
国朝遍天下州县皆立学,自庆历始;
由州县学舍选至京师,自崇宁始。
既而舍选法寝,州专置博士课试生徒,犹岁时不废。
县令佐职兼学事,大率汩没于狱讼钱谷之间,于庠序之事大半未遑也,矧童子与闻乎!
嘉定三年春新昌主簿事段君虑囚于邑,竣事际问劳,因曰:「涖职踰时,邑多秀民良子弟,患无以养成性质,遂创立小学庠,一方孺子可教者,月书季考,以究其义,而底于有成
且愿有记焉」。
噫嘻!
惟人之初,无有不善,因其天赋之秉彝,为之品节开导,以全其善,则亦惟在其初而已。
古人之为教,自其初,使之从事于洒扫应对之间,而服习乎进退礼逊之节。
行有馀力,则优游涵咏于弦歌礼乐,固其肌肤,束其筋骸,涵养其性情,而兴发于义理。
日引月长,虽欲不趋于善,不可得已。
故由十岁出就外傅,学乐诵诗,与夫歌舞射御,皆有序而不紊。
自一年离经辨志,亲师取友,远而至于九年知类强立,必期乎大成而后已。
后世于蒙养之道皆失其正,不当其时之可,而求速成。
生子未胜衣,始强之诵,漫不辩其句读。
继教之对属,揣字声之高下为子母,四六相俪偶以为能。
稍长,则缉语言以为文,藻绘以为工,雕篆以为奇,而古人所谓礼乐弦诵、孝弟忠信之实,彼皆有所未考也。
自童而习,至于白首,耳目之所濡染,大率皆以有为,而忘其所谓贵于己者。
学校虽设,人材风俗反因俗学而失其本性。
是其循习者久,未易一旦回也。
今段君所以教诸生者虽未能舍俗学以诱其本,然要其终,必渐有以变其气质,而进之以修身穷理之事。
有如《内则》、《学记》之所谓教学者,坦然可举而行。
藉曰未能一律以古,近世朱氏小学之书,使能率人人口诵而身体之,俾其趣日深,其行益笃,则其德成行修,措之天下之理,将无难者。
凡俗学之所谓文艺功名之事者,其本已在是矣。
伯固不敏,平时窃有意于是,而行于己也犹歉,何足以推告于人?
辞不获命,强为之书,宜丰二三子勉旃!
段君名大有开封人,裨赞邑政甚有功,此尤见其识治体之本末。
按:同治新昌县志》卷二八,同治十一年活字本。
经筵讲义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五、《梅野集》卷一
臣闻《论语》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故二子独得以子称。
其所载先圣与群弟子之言,至为不苟。
言者,心之声也,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
求于心者,合下必自源头理会。
《鲁论》言出心字只有三处,然句句字字无往而非求心。
臣尝日夜反覆求孔门所以问答之根据,不但稍可以知圣人心法之传,至于古帝王相传为学切要处,亦因是可以推寻。
盖求道莫切于求心,求心莫切于求仁。
仁为心之全德,故曰仁,人心也,合而言之道也。
言道无越于《鲁论》,故曰五经之管辖,六艺之喉衿也。
伊川程颐尝曰:「读《论语》,有读了全然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知好之者,有读了后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臣末学空疏,不足进此,敢谓百生庆幸,滥员经筵,蒙恩宣谕,俾专说是书,仰裨清燕。
臣感泣遭遇,愿沥粗浅,谓仿先儒之言,发明求心之旨,以助圣学端本行仁之万一,庶几正心以正朝廷,使百官万民、四方远近莫不一于正,人皆有士君子之行,不徒以言语视《论语》。
臣不胜惓惓。
臣闻先儒朱熹曰:《学而》为书之首篇,所记多务本之意,乃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学者之先务也。
臣按十六章之旨,无非学者之事。
学者求为君子,君子则求在我者也。
合首章与末章而观,即其所谓「人不知而不愠」,参诸「患不知人」之旨,则学之贵于自知,可以观圣门之气象矣。
臣闻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
人君以一心运量乎天下,使惟吾政之所统,则在乎主宰于中者一出于正而已。
故德者人之同得乎天,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尽己尽人,必于至善乎止。
为政而先之以德,则自然默感人心,使皆不失其同然之善。
故能尊居皇极五位之中,正一心以为万化之原。
德常运,此位常尊,举天下莫不会归有极,以近天子之光。
譬如天之北辰,枢纽乎圆象之势,居其所而不动,列星之众四面旋绕而向之。
观天见圣,其象一也。
夫政曰为政,固非有心于作为之谓,亦非纤悉于事为之间也。
盖明明德以新民,相率为至善之归,因同然之众理揆当然之万事,自正心朝廷达于百官万民,四方远近莫敢不一于正。
此盖不动而化,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执要御详之机括也。
伊川程颐曰:「为政以德,然后无为」。
盖人主一心,攻者甚众,惟于止而知其所止,乃能因心感心,行所无事,一举措之正,自有以致天下心悦而诚服。
不然,锐者失之轻,而为之之迹露,力愈劳而效愈寡;
怠者安于玩,可以有为而遂诿于无为。
天下方于此而观政,其所以运量主宰之道亦已疏矣,何自而服天下?
昔者大舜无为而治,恭己正南面,《家语》以在位犹北辰称之。
今观《虞书》所载,兢业万几而致谨于九官之命,自敬敷五教而至于出纳五言,无往而非政,亦无往而非德。
常时犹精察于人心、道心之分,主乎道心之一而人心为之听命,终之以允执厥中而不容易然,则一道心之运乎中,世道之枢纽系焉。
天下虽大,将见如身之百体禀于一心矣。
赵岐之注尽心,亦曰:「心者,身之北辰」。
为人上者可不兢兢而存省之哉!
臣闻政者法制禁令之谓,刑者所以诛奸慝而威暴乱也。
故引导而先之以政,齐一而限之以刑,民知所畏避而不至自罹于谴呵之域。
是则政刑乃为治之具,固不可一日弛。
然治之大本有不止是,苟恃其具而不探其本,则无以格民心、善民俗,徒有苟免刑罚之意,而未必有愧耻改过之心。
盖虽不敢为恶,而为恶之心实未尝忘也。
故圣人之论政刑,而曰:「民免而无耻」。
继言德礼动民之效,乃至于「有耻而且格」,诚谓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世盖有不畏刀锯斧钺而凛凛乎清议之畏者。
本然之善,何可诬也!
人主之治天下,使民有惧心,不若使民有愧心;
驱之而后从,不若化之而不忍犯。
盖德著于躬行践履,所以率先乎民者也。
礼者皆天秩之自然,分之所由定,国之所与立者也。
格之为言至也,所以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知为之者。
夫人主端本于深宫隐微之间,表正于四方远近之众,即《大学》所谓明明德于天下,必先之以治国齐家,本之以修身正心,其道则愈反而愈约,故推之化天下,自有愈用愈博者存,斯民岂有不知所观感而兴起者?
然其俗化有浅深厚薄之不一者,又必有礼以齐之,则民耻于不善而有以至乎善,是岂屑屑政刑所能感动如此哉!
晦庵朱熹曰:「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
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
臣谓世降俗末,政弊于琐碎,刑困于苛虐,既不足以语古之政刑,至于修身谨行之谓德,苟不知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则未免诱于外而动于内,纵欲有时而败度,礼之为礼,始荡然矣。
《孝经》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礼,敬而已矣」。
是彻上下惟一敬也。
又言:「君臣、父子、兄弟之间,因敬而得感悦之要道」。
然则君臣上下,不徒恃政刑以为道齐之具,而必交修其德以为政刑之本者,其可一日不知礼哉!
臣闻伊川程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
又曰:「孔子自言进德之序如此,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教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
臣尝以是推之,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学之贵乎不已也。
自圣人生知而言之,则由志学而至从心所欲,皆行健无息之天。
自圣人亦由学而至言之,则曰志于学,曰不踰矩,皆自强不息,所以希乎天也。
圣人之言工夫积累其序如此,诚欲勉进后人由自强不息而至于行健无息。
古者自十五岁入大学,合下立志,必自源头理会,直将透彻到底。
故志在此则念念在此,为之而不厌,积十五年之功,遂能真见乎道而卓然自立,利害得丧无所动摇,而所守者益固。
歛之则立己,散之则立人。
又十五年而至乎事物之理莫不洞然乎其中,于理无所疑惑,则于应事接物,复何所疑惑哉!
又十年而遂极于天命之能知。
盖其穷理尽性而至于命,故知事物之所当然者,万物之各具一太极也。
事物之所以当然之故者,万物之统体一太极也。
又十年而耳顺,事物之理融会于心,声入心通,无所违逆。
知之之至,不思而得,声为律而身为度,至于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矩者法度之器,所以为方也。
圣人德盛仁熟,随心所发,动合乎法度之自然。
是其安行自得,不勉而中,泛应而曲当,旁行而不流。
以此知圣人之心纯乎天理矣。
大抵常人放心而踰矩,贤者存心而不敢踰矩,圣则心存而自不踰矩
何则?
常人之欲,私欲也;
贤者之欲,自可欲之善而充之。
故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吁!
知此则知作圣工夫不可有一息之间断也。
臣闻孟懿子仲孙氏,名何忌,鲁三家之僭礼者也。
一旦能以孝为问,圣人不直指其僭以为不孝,而但婉其辞曰「无违」,意其因此发问,举一隅而三隅反也。
惜乎不能问而遂已。
圣人惧其以从亲之令为孝,故因樊迟执御之顷,举所以告懿子者告之。
孔子之高弟,果能扣请其所谓无违之旨,圣人遂语之以生事、葬祭之各以其礼。
盖人子爱亲,心虽无穷,分则有限,苟得为而不为,是人而不仁甚矣。
至于不当为而为之,又所以陷其亲于不义。
夫子此言,盖为三家僭礼者发,而语意浑然,彻上彻下皆通行也。
臣闻父母爱子,其所忧者,惟疾病之为切。
则凡为人子者,能以父母之心为心,所以自爱其身而不使上贻父母之忧,当何如?
其敬谨耶?
武伯盖未必能谨其身,故夫子告之以此。
臣闻养父母之道与养犬马,自是不可以并言。
然为人子者,徒能为口体之养而不本乎中心之敬,毫釐之差,霄壤以异,故夫子断断然正之曰:「至于犬马,皆能有养」。
极言不能敬亲之罪,皆与养犬马者无所分别矣。
子游之在圣门,未必有后世不敬之失,然或爱踰于敬,亦将流于不孝之域而不自知也,故以此警之。
臣闻色难,谓事亲之际,惟色为难。
《祭义》曰:「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
故必爱深而后气和,气和而后色愉,色愉而后容婉。
不然,容色之问,岂能强致其愉婉哉?
此色之所以为难也。
至若有家事而子代其父,弟代其兄,有酒食而子奉其父,弟奉其兄,乃职分之所当为,事之所易能,稍知义理者皆能为之,故未足以为孝。
或者服劳奉养,子夏所已能,如所言事父母能竭其力是也;
愉色婉容子夏所未至,故夫子又以此警之。
伊川程颐曰:「告懿子者,告众人者也;
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
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才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
然则欲求尽孝者,要必合四章而并观,反吾身而密察圣人之所以告四子者,斯能备其道于一身,否则或亏其一,皆不得谓之孝矣。
臣闻四科以德行为先,言语则次之。
颜渊之德行,则又超出乎圣门高流之上也,夫子独称其好学,岂非所学在德行,深知笃好,自得于心胸之间而脱然于口耳之累?
故夫子谓「吾与回言终日」,而称之以「不违如愚」,盖取其不言而信,存乎德行,默而识之,如愚人也。
夫德行贵乎不言而自得宜矣。
及观颜子问仁之目,夫子告之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则必请问其目。
既告之以勿非之四,又必曰请事斯语。
圣人之发言也如机,颜子之受命也如响,初未尝见其如愚也。
盖不违如愚人时,颜子之用功已深,其闻夫子之言,默契于心,有听受而无问难。
如万物逢春,一蒙雨露之润,生意不容遏。
故夫子于燕私独处之际而察之,动静语默而察之,皆足以发明乎斯道,然后知其非果然也。
然终日与言,所言者何?
亦足以发,所发者何?
在《鲁论》无可考者。
今观颜子喟然之叹,其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
博文者致知格物之学,约礼者克己复礼之仁也,则子与言者大略可知矣。
夫子之称颜渊曰:「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
之足以发者亦可想见矣。
故曰:「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又曰:「语之而不惰者,其也与」?
颜子之学者,可不于此而观之?
臣闻《礼》云:「五官之长曰伯,是职方
其摈于天子也,曰天子之吏。
天子同姓谓之伯父,异姓谓之伯舅,自称于诸侯曰天子之老,于外曰公,于其国曰君。
九州之长入天子之国,曰牧。
天子同姓谓之叔父,异姓谓之叔舅,于外曰侯,于其国曰君。
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于内自称曰不谷,于外自称曰王老
庶方小侯入天子之国,曰某人;
于外曰子,自称曰孤」。
此官制尊卑、远近、内外降杀之称也。
《周礼》九命作伯,故五官之长所以曰伯,谓以三公为之也。
是或为职方者,主东西方之伯也,乃得辄见于天子,故摈者传命则曰吏,示有分也。
以姓同异曰伯父、伯舅,盖其亲亲之辞;
其自称于诸侯则曰天子之老,于外曰公,于其国曰君,皆言尊也,下是则有等第焉。
故九州之长次之,而曰牧,所称皆降杀焉。
其处九州之外,长于东西南北之四海,虽大国不过曰子而已。
其于内自称曰不谷,盖谦辞也;
于外自称曰王老,则又重其称以威远也。
又次而至于庶方小侯,盖戎蛮子男之君尔,其入于天子之国则无爵可称,惟于外曰子,自称曰孤而已
孤者,独行无与之称,亦谦辞也。
臣闻之《礼》云:「天子不言出,诸侯不生名。
君子不亲恶,诸侯失地,名;
灭同姓,名」。
《春秋》书法褒善贬恶,惟一字尔
如书出书名,皆云恶也。
天子以天下为家,凡出则言巡守,若言出则为恶矣;
诸侯为国之君,生则称爵,若称名则亦恶矣。
君子之于书法,惟不亲蔽其恶,皆显书之,故诸侯战败而失其国与夫或灭同姓之国,皆书名以罪之,著其恶也。
臣闻《礼》云:「为人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
子之事亲也,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
君有疾,饮药臣先尝之;
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
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臣子之事君亲也,不容有一毫之躁心,事父母几谏,则事君亦不当显谏。
惟委曲讽告。
三谏不听而后逃者,盖至是不为苟容,乃合礼也。
若事亲则虽三谏不听,又必号泣随之,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盖事亲无可逃之礼。
君亲有疾,药皆先尝,又必择世医而后服其药者,盖一不审择,轻付庸医之手,则为不忠与不孝矣。
臣闻《礼》云:「拟人必于其伦」。
儗,比也;
伦,类也。
凡于君父之前,所称其人,必比其类,所以为敬。
苟以愚比贤,以贵比贱,则为不敬矣。
臣闻《礼》云:「问天子之年,对曰:闻之始服衣若干尺矣。
国君之年,长,曰能从宗庙社稷之事矣;
幼,曰未能从宗庙社稷之事也。
大夫之子,长,曰能御矣;
幼,曰未能御也。
问士之子,长,曰能典谒矣;
幼,曰未能典谒也。
问庶人之子,长,曰能负薪矣;
幼,曰未能负薪也」。
天子有天下,诸侯有国,皆君也。
君之新立,年未知,远域及邻国聘使之来,必问其年之大小,然臣下不敢轻答。
以天子至尊,不当言长幼,又不当言长短,只答言但闻其服衣若干尺,盖以衣长短言之,则其长幼可知。
又言闻而不直言见,表其尊也。
至于诸侯,则可以长幼言,长则言能从宗庙社稷之祀事,幼则直言其未能。
下是则大夫以至庶人,觌面相与,可知长幼,惟问其子。
御,犹主也,主家事;
谒,告请也,谓能摈赞宾客告请也。
负薪则庶人贱者之役。
少仪》云:问士之子长幼,长则能耕,幼则能负薪,与此相类。
艾隐先生林君墓志铭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八、《黄氏日钞》卷九七
宝祐乙卯岁,余应乡书,闻有高才卓识、持衡风帘间者,是为林君发,而未果识也。
余既窃第归,君来从事府幕,一见如平生欢,而未繇款诲益也。
后四三年,再会君吴门,与语夜参半,君衮衮谈古今,析义理,如倾河汉不可休,知其学必有自来,而未能悉也。
自是每见闽之士,必问君家世,皆言君艾隐先生之子。
艾隐古学古心,超然不与世接,君亦刻厉先志,坐是偃蹇于世。
余于是益敬之伏之。
又十年,余归自江西,君适从事沿海制司之幕,因得请问艾隐先生详委。
君乃愀然言曰:「宦游日久,先君墓犹未铭,正欲以属之子」。
余谢不能再三,明日以其状来,又辞至再三,皆不获,乃敬为叙其事而次之。
先生讳守道字守一,自孩提已嶷然不群,耻与群儿弄。
十岁失怙恃,卓有大志,刻苦读书。
蚤工诗赋,年十五即叹曰:「破碎非吾学也」。
改学经,又叹曰:「破碎犹吾前日诗赋也」。
改从晦庵先生游,愿闻大道之要。
裹粮束书,至中途闻晦庵讣而返,慨然闭户力学,精思实践,如及考亭之门焉。
夫世之士生而读书即以科举为的,既得之矣,即复浑浑利禄场,至老死不知省。
其或能付得失于分定,知义理为先务,又必得大儒为依归,开其所从入之门,而塞其所不必游之途,然后知自拔于流俗。
先生幼孤自奋,以词赋破碎不为,而改经学,又以经义亦害道,不为,而改求大儒为之师,求之师不偶,复归而求之有馀师。
譬之于水,万折必东,不极不止,非大丈夫而能尔哉?
然则先生之视势利为何如矣!
性刚直,每面折人过,乡闾多畏惮不敢为非。
盖其修身践言,所以率先人者深也。
能豪饮,饮至数斗不乱。
吟笔天成,辄出人意表。
尝独行冥思,忽有所得,大笑,声振山谷。
此皆奇气之所发见,而世莫测也。
然则使先生而获遇于世,又当何如矣!
家贫仅终伏腊,而赋佃租特宽,不择美恶燥湿辄概入,乡父老以此德之。
发捧乡书,至欢以为积德之报,而不知此于先生未足窥毫末也。
呜呼,士患为科举累,不志于道耳,而先生志于道矣。
士志于道,患质弱不足于用耳,而先生有奇气矣。
士有奇气,患脱略细行,与人或少恩耳,而先生于乡曲细弱尽情矣。
然犹卒不一遇于世,此命也,于君何有而以得于外者为轻重哉?
然亦安有积之厚者发不宏,而必于其身也哉?
先生之先出比干
比干谏死,其子坚避难长林山,因以林为氏。
武王封坚清河林放从祀先圣,封清河伯,盖袭坚之旧。
如雍、如楚、如不狃,皆以名节见《春秋左氏传》,故春秋时林氏惟鲁为盛。
其后林禄从晋元帝渡江,遂为江南人
禄十一世孙孝宝守泉州
又为闽人
唐僖宗乾符二年,有先辈公自闽擢进士第,与衙推公兄弟并兴,子孙蕃衍。
故自唐以来,林氏又惟闽为盛。
昭宗朝,有光州固始林氏随王潮兄弟王闽者,实在先辈公既显之后人,先生别族尔。
先生之父讳晞颜
祖讳顺夫,尝以三舍法升上庠
曾祖讳团。
先生生于某年某月,以端平元年十二月晦日夙兴盥颒,不疾而逝,年若干。
淳祐元年十一月望,葬茶溪之南。
娶陈氏。
方窆葬时,陈氏犹在,诸孤不忍预死其亲,不并为陈氏祔穴。
陈氏卒,又不忍穴先生墓傍,遂起义别葬。
子男三人:宗旦、如坦,皆有文名;
,受业晦庵之门人信斋杨公复,以继先志,登丁未进士第,今以沿海制司干办公事秩满赴班。
孙男四人:曰略、曰拓、曰抃、曰玉芝。
玉芝入太学子也。
孙女万全。
先生多遗藁,庚子(阙)多不存,存者若干卷,藏于家。
晚犹嗜《易》,积十年,精通卦义,滨死尚吟诵不辄,易箦置《易》床头
铭曰:
于戏!
艾隐先生林公之阡。
艾隐贵不以爵,寿不以年;
世有贵且寿于艾隐,未必如艾隐之家之能世其贤。
然则方来者其可量耶,于斯乎可以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