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觉华寺记 南宋 · 李涛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大道之全体也;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大道之妙用也。
体用兼该,事理互阐,岂非大雄氏之所谓道乎!
老子所谓强名,名此者也;
孔子所谓朝闻,闻此者也;
如来初日之所悟,悟此者也;
中日之所成,成此者也;
后日之所传,传此者也。
一切众生,皆證圆觉,诸佛世界,犹如空华。
觉为佛因,华为佛果;
觉为佛理,华为佛事。
依佛理以求佛事,则全体见前;
以佛理而作佛事,则妙用无碍。
佛因为本,佛果为效。
不得其本者佛因不明,不见其效者佛果不著。
得之者必须亲證,见之者必得一如。
不證则全体不能见前,非如则妙用不能无碍。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非亲證者不能知;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非一如者不能到。
一證一切證,一如一切如,如如不动,则诸法皆如,而名如来矣。
如则不无,以何为證?
绍兴初广州东莞县文顺乡归化里春堂村徐邦彦得观音像于江流,堂以奉之。
绍兴三年邑令张君勋命僧宗鉴为之主。
明年于州,乞旧觉华寺额之,州可其请。
宗鉴经营创始,未成而殁。
妙昙继焉,故者新之,小者大之,无者有之,犹未备也。
至祥庆乃大备,凡殿阁之属,曰宝殿,曰法堂,曰后堂,曰宝阁三成,曰经阁,曰东西廊,曰钟楼;
凡像之属,曰释迦如来、文殊、师利、普贤、观音菩萨、摩诃迦叶、大阿难陀、大梵天王、大天帝释、金刚密迹、应真五百尊、定光岩主;
凡植曰、曰、曰、曰水松、曰杂木花草;
凡器宝华、玉座、铜风铃、铁灯笼、钟鼓铙钲、螺铃杵磬、炉钵;
凡用无不备,若塔若井,若池若堤,若渡舟,若放生桥,大备。
既备矣,乃介其师叔清求记于予。
予告清曰:彼所住寺名曰觉华,凡彼所作种种佛事,皆以佛理而得成就。
佛理为觉,佛事为华。
此觉此华,人所共有。
若以世法,观此常住,宫殿楼阁,堂寝廊庑,皆属土木;
钟磬铃杵,钲铙炉镬,皆属于金;
池塘属水,庖炊属火。
何者为觉,何者为华,何名佛理,何名佛事?
祥庆汝为住持,汝以本觉成汝本华,故以佛理而作佛事;
彼为施主,以彼本觉成彼本华,故作佛事以求佛理。
惟亲證者即即华,即事即理,即因即果,即体即用;
惟一如者非觉非华,非事非理,非因非果,非体非用。
此为正观,亦无一切,亦无众生,亦无诸佛,亦无世界,亦无圆觉,亦无虚华。
此华了不可得,彼彼华了不可得,本觉本华亦不可得,住此寺者亦不可得,施此寺者亦不可得,求记寺者亦不可得,记此寺者亦不可得,不可得者亦不可得。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一切众生,皆證圆觉,诸佛世界,犹如空华,以此为證,应如是住。
清曰:善哉善哉,应如是说。
君居永安,见无尽说,亦复如是;
我居资福,见东坡说,亦复如是。
老子亦如是,孔子亦如是,佛亦如是,众生亦如是,彼亦如是,此亦如是,古亦如是,今亦如是,如是如是。
东莞人,盖痴钝师颖之诸孙,大梦德因之法子,祥庆其师侄云。
景定四年四月从政郎广州清远县成纪李涛记。
按:民国东莞县志》卷九○,民国十六年刊本。
宗鉴录序元祐六年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二、《宗鉴录》卷一、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第四八卷、《佛祖历代通载》卷一八
诸佛真语,以心为宗;
众生信道,以宗为
众生界即诸佛界,因迷而为众生;
诸佛心是众生心,因悟而成诸佛。
心如明鉴,万象历然。
佛与众生,其犹影像。
涅槃生死,俱是强名。
体寂而常照,光照而常寂。
心佛众生,三无差别。
国初吴越永明智觉寿禅师,證最上乘,了第一义,洞究教典,深达禅宗,禀奉律仪,广行利益。
因读《楞伽经》云「佛语心为宗」,乃制《宗录》。
无疑中起疑,非问处设问。
为不请友,真大导师。
掷龙宫之宝,均施群生;
彻祖门之关,普容来者。
举目而视,有欲皆充;
信手而拈,有疾皆愈。
荡涤邪见,指归妙源。
所谓举一心为宗,照万法为矣。
若人以佛为,则知戒定慧为诸善之宗,人天声闻缘觉菩萨如来由此而出,一切善类莫不信受。
若以众生为,则知贪瞋痴为诸恶之宗,修罗旁生地狱鬼趣由此而出,一切恶类莫不畏惮。
善恶虽异,其宗则同。
其心,则知灵明湛寂,广大融通,无为无住,无修无證,无尘可染,无垢可磨,为一切诸法之宗矣。
初,吴越忠懿王序之,秘于教藏。
至元丰中,皇弟魏端献王镂板,分施名蓝,四方学者罕遇其本。
元祐六年夏,游东都法云道场,始见钱唐新本,尤为精详。
乃吴人徐思恭请法涌禅师永乐法真二三耆宿,遍取诸录,用三乘典籍,圣贤教语,校读成就,以广流布,其益甚博。
知予喜阅是录,因请为序云。
奏论宦官之害疏靖康二年正月四日 宋 · 胡舜陟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传》曰:「羽翮不脩,不致千里。
闑内不理,无以整外」。
此言治远自近始也。
今国破主辱,宗社仅存,必欲振已颠之绪,成再造之邦,臣愿陛下治自近始,而近者莫若宦官
欧阳修著论切而当,皆汉唐已验之迹,诚可为后世鉴戒。
惟我祖宗鉴汉唐之所以亡而防微杜渐,其制尤备,城狐社鼠不得肆其奸。
自崇宁以来,祖宗之制隳废殆尽,而政事号令悉出阍寺,因循积靡,以成今日之祸,臣请为陛下言其本末。
蔡京当国,图为根深不拔之计,复萌移鼎不臣之心,遂结宦官,倚为肘腋,假以峻秩,付以事权,于是群小猬毛而奋起,膺节钺之重、位师傅之崇者比比皆是。
童贯握兵柄于外,以坏军政;
梁师成执国政于内,以坏朝政;
李彦掊克以害民;
杨戬营缮以伤财。
此则内侍之渠魁者。
其他营求声色,创造游晏,更新侈靡,市花木禽兽以荧惑人主之心术者,如王仍、张见道、邓文诰之徒不可悉举,赏罚生杀出自其口,所喜则致之青云,所怒则挤之陷阱,差除举措悉由中出,宰相充位,奉行文书。
政和宣和间,其势尤盛,各立门户,公受货赂,以贩鬻官爵,凡驵侩下流、奴隶庸材,皆引以为公卿、侍从、牧守、使者,故政和宣和所除宰执尽出其门。
当时大臣与梁师成书,显称门生,略无惭愧,士大夫相习成风,皆以附丽内侍为荣。
自大臣以至州县小吏,皆汲汲贪徇财利以为致身之资,礼义廉耻荡然不复张矣。
是以今日人才极乏,风俗极弊,生灵极弱,而夷狄凭陵,莫之能禦,职此之由也。
下中和勤俭,躬行敦朴,苑囿宫室声色狗马无所嗜好,此圣性卓然,自有远小人之资,虽有仇士良数十辈,岂能训导后进,以容悦圣心?
但陛下仁恕有馀,而罪或纵释,隆宽广问,而言或听从,故使贽御尚循故态。
臣何以言之?
盖臣尝论李彀奏状至详,谓不可提举京城所,其词痛切,不蒙施行。
臣又尝论京城所拘占店宅物业,沮上皇罪己之诏,乞赐废斥,不蒙施行。
又尝论内侍领外局非祖宗之制,乞行罢废,不蒙施行。
又尝论谭稹招制义军,为患河东,责降昭州,极为轻典,乞籍没其资产田宅,不蒙施行。
其馀台谏臣僚论内侍者多矣,亦不闻诛一有罪者,臣所谓罪或纵释者此也。
方都城围闭,诸将守禦,赏以劝功,岂宜轻举?
今日集百官宣府刘延庆转官,明日集百官宣府刘延庆转官。
延庆昔有邱山之罪,今无尺寸之功,不知何以得此恩数?
延庆善结内侍,人人喜为称誉,故旬日之间,两宣府制,赏及罔功,人心不服,将士孰不解体?
刘光国恃有内援,凶悖尤甚,殴将作监丞江徵,臣与台属论列,其言不行。
昌国闾闬鬻卦之人耳,遽命以官,即通朝籍,参谋守禦,与士大夫同列,内侍所荐也。
乘城者或迁秩或锡带,皆内侍所好者;
或责官或罢职,皆内侍所恶者;
城上今日行某事,明日罢之,明日又行某事,皆出于内侍建明。
其事无益,有同儿戏,人莫不笑之。
孙傅以枢臣总领守禦,每为掣肘,不得约束,他人为所陵轹,固可知矣。
台属有告臣者曰:城上见一中贵姓罗者,厉声谓士卒曰:见他官员不得唱喏,亦不得起身。
凶焰赫然,摧压士类,岂不沮忠臣义士之气乎?
又有一中贵人据敌楼,设卧具甚华丽,岂与士卒同甘苦者乎?
臣于始城守时见都人喧闹,欲殴此辈,遂尝内奏,乞不差内侍上城,面奉从臣所奏。
已而城上内侍旁午,皆因其所请,而使之往。
臣所谓言或听信者皆此也。
大抵小人言无忠诚,不可信,其间又有稍知书者,假书史以文奸言,此尤为害。
且如唐恪、聂昌,天下皆以为小人,陛下亦用之者。
、昌能傅会内侍,使之延誉耳,故陛下用之不疑。
臣窃意陛下遭今变乱,必自悔悟,不眷顾此曹矣。
臣近蒙圣旨,往开封府检察受纳金银,见陛下亲笔付王时雍内侍某人受纳,内侍某人免勾,此事既付有司,何烦宸翰如此?
当此扰攘中,又闻内侍有为王知章差遣者,是以知陛下眷顾此曹未衰也。
都城每有变,必先殴内侍,人情所恶可知矣,岂宜曲加恩意,使生头角?
陛下深居九重,日见大臣而已,台谏数请对论事,则陛下见士大夫至少,而金珰玉貂终日群侍左右,万一用其言于差除及号令政事,为害不细。
臣愿陛下所以处今内侍,宜法唐太宗不任以事,惟责以守禦扫除之职。
仍复祖宗法,官至内殿崇班,即转出。
凡奏乞事件,并申中书枢密院,不得专达,则今日致乱之源,庶可消革,而再造之邦,庶几有成矣。
取进止(《胡少师总集》卷四。又见《靖康要录》卷一五。)
「所」下原衍「有」字,据《靖康要录》删。
仙洞碑记开禧元年 南宋 · 赵希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九、《陇右金石录》卷四、乾隆《成县新志》卷四、光绪《甘肃新通志》卷九二
同谷以景名者八,五仙洞其一也。
世传公孙氏五子尝于此学轻举之术,往往灵蛇曝日,神鱼泳渊。
其事虽不经见,然意其林峦扶舆磅礴,必有如扬子云所谓山泽之臞者居之。
闰八月,余被檄虑囚武阶,因往游焉。
爱其雪崖苍古,烟岩隐翳,翠筱寒松,流泉飞瀑,映带左右,萧然若离尘浊。
道者宗辩揖余而言曰:「昔吾晦庵禅师崛起关西,道价甚高,飞锡南游,辄关禅林之口而夺之气。
茶马赵公太守毋公深相敬重,有《语录》行于世。
游师门者众矣,而宗鉴实为上首。
异时五仙洞蔽于榛棘苍莽中,鹿豕昼游,狐狸夜嗥,蹊术不通,人迹罕至,独樵叟猎师,斧斤罝蔚,时肆蹂践。
自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为之室庐,安处徒众,里人屈仕颜又举环洞之木章竹个,愿助清供,气象蓊郁,于是五仙之胜,与鸡凤争雄。
者曰宗岳,曰宗显
又造观音像,为阁三间以覆之。
既游方,乃命宗辩主扫洒之役。
宗辩不量力,营新葺旧,辛苦累年,始克创塔亭,建重门,丈室僧寮,粗若备具。
且诱化信士,从成都置大四部经,归镇山门。
迄今盖三十馀年矣,每惟开山之勤,未有纪述,使来者无所考信,愿以为请」。
则告之曰:「子之师晦庵,余不得而见之,于也又无晤言之暂,然尝读毋、赵二公若铭若赞,则知晦庵之为高,以其师信其徒,则知鉴之为贤。
自昔佛家流草衣木食,宅幽而阻深,盖欲屏远嚣尘,离诸染着,以学苦空寂灭之道,末世比邱知此者鲜。
也侍晦庵巾瓶最久,乃能于戒律陵迟之际,笃志自修,结茅岩洞,不与物接,其胸中所得,必有过人者。
今子又增而大之,甍栋参差,户牖依约,炉香卷经,绝去俗累,视前人可谓无负。
吾闻善学于师者,不于其迹于其心,谈空析妄,设为问答,剪荒除秽,化为殊胜,此皆其迹,而非其心也。
子诚不忘鉴之勤,与夫子之师所以付嘱,盍自其心焉者求之,精进不已,则晦庵一灯之传,虽与此洞相为无穷可也」。
辩曰:「唯」。
遂书之以为记。
时开禧改元南至日也。
宣教郎通判成州军州事、崇国赵希渊潜父撰并书,朝奉大夫、知成州军州事、嘉定辛槱之明父篆额。
朝奉大夫右文殿修撰孙公墓志铭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五、《襄陵文集》卷一一
宣和五年冬十二月甲申朝奉大夫右文殿修撰尉氏孙公卒,其侄棆、橚以书来讣且乞铭,其子婿范寅秩状公始终,躬抵余舍曰:「孙公葬卜已食,维是远日无几,今朝夕得铭,驰归琢石,尚冀及事,愿勿复礼辞」。
余昔取友天下,恨得公晚,今又以婚姻之故来属余铭,念虽疾甚,不可不力。
即日遂论次之曰:公讳宗鉴字少魏,其先盖河外人,国初以钜族徙实畿甸。
曾祖讳文通,祖讳士门,皆不仕世。
父讳振,以公故赠朝请
时家益微,尝筑室得金钱以亿万计,即反之土不取,祝曰:「将为孙氏祥者,不若有子」。
已而公生,盖秀异绝伦,年十一岁以诗赋从有司试,发策援毫,气陵老壮。
元丰三年进士第,调颍昌府户漕参军,未赴,连试宏词学官,皆中高选。
真定府知录,改滁州教授,又改滨州
尚书范公镗太原,遂辟以为河东经略司勾当公事
公少孤,鞠于兄嫂,长衔其德,以所以事父母之道事之。
既受辟,属嫂疾卒,遂哭之不行。
岁馀起为澶州教授,还,授擢开封府学博士
异方游学多冒籍甸内,公以为此坏士俗,力务变之,言者用是论公不当莅官乡党,罢去,复为教授海州
公教诸生不专为场屋事,以故从公学者往往能道春秋秦汉古文,尚义概,为然诺。
海之士有兄弟争财者,兄怨怒,辞其母去,十年不复。
公为嫁其女,敦诲其弟,使反其兄仪真,遂复为家如初。
同僚许安礼母老子幼,疾棘奄奄不绝,公驰入见,呼之曰:「子岂以后世为念邪?
请得以身任之」。
安礼睨公,颔之而卒。
公果不复资人,独举其丧,无一不饬,观者叹之。
凡其所教人及其躬行,大意如此。
辟雍直学,会法变,罢为东京平货场,勤恤纤介,不敢以其职为纷浊。
岁馀乃为武学博士,迁太学,改宣教郎
政和四年雅乐始兴大司成檄公为乐,教辟雍士,月馀,士皆弦歌金石,和一庄整。
有旨,大臣临阅,既奏于庭,群鹤来翔,小大虚耸,用是迁奉议郎,遂除荆湖北路提举学事
未行,改湖南转运判官,始得赐对,奏事上前,英亮开决。
上说,欲留以为御史,而执政议不同,故寝。
到官,禁吏非江皋之不采,所从出必避屋庐坟墓,以故民知修贡而已,吏无敢为奸骚动。
明年移北路,用捕斩叛獠黄安俊功进秩二等,升提点刑狱,奏谳多所平反。
明堂之役,公受诏斩材沅州,即具牛酒召诸溪洞酋豪,抚待以意,手酌饮之,与为期约,人人大悦愿尽力,以故险阻奇材尽出,视他路省县官缗钱十二。
朝廷材之,加直秘阁
因兄老,请以閒职反室,提点南京鸿庆宫。
未阅岁,太师鲁公引为道史检讨,数日,权符宝郎,始转朝奉大夫
次年夏迁明堂颁事,盖宣和之初元也。
至秋七月,遂召试中书舍人,赐三品服,时论以为得人,无异辞者。
大河齧广武,外都水张悫以危棘闻,诏遣近臣往视,以为无有,得罪。
已而上知奏不妄,即诏复之,公极论近臣欺罔有状当坐,若此有实则彼不当复,竟褫其官。
明年坐缴除目不申省,以修撰罢,知复州
下车即罢公帑之入不应法者,更定市价增其直,曰:「僚寀虽不悦,吾民安矣」。
部使者责郡县购石,令甚急,景陵陂泽无珍产,民以为苦,公奏罢之。
是岁得疾,即请老卧家俟报。
廉访使者建请并江故堤外益筑层堤,以防馀浸。
,郡境屯数万众,阴雨寒冻,怨嗟无成劳。
时寇方警吴越,公念役不亟罢且生变,即强起视事,以便宜罢之而躬待罪,掾吏皆震,朝廷果不问。
既去,父老流涕,思之至今。
还第三岁而终,享年四十有七。
平生常自言三朝德业吾尊韩忠献,四海文章慕苏东坡,皆画其像,事之私室。
养其兄既老寿,及见公为符宝而亡,丧之毁甚。
及跻禁近,每悲伤绝,叹恨其兄之不我待也。
兄有三子相次沦丧,公抚诸孤如己子,得任子恩先官其长孙棆,及请老又将以其官与橚,有司执却其奏,乃以与子。
其笃交旧族姻,逮其子孙不衰,贫窭恃公以生者甚众。
其为大吏,与宾佐接,谈笑衎衎,不见崖异,至其与大臣言,是是非非要必有补。
尝与鲁公言方今太师富贵宠乐寿康蕃祉,种种为世第一,可谓至足无求矣,惟阴功隐德使日加于天下,此则天之所培、神之所劳,福禄将绍至而不穷。
因论山东妖狱,连逮骚动诬陷者众,词气闿切,鲁为动色,遣使覆按,脱其死者过半。
盖自是益奇公,始骤荐用,而公亦一意于其门,不以进退废兴变化。
既退居,号其山林曰「东皋」,客至辄与之饮酒赋诗其中,轩渠自放,风流如晋魏间人。
晚益为文雅健雄富,无疾病衰落之气。
一夕与子秉烛剧谈,赋四绝句,语慨然若自怜悼其身世者,绝笔病作,夜漏未尽而逝。
呜呼异哉,其有以知之也耶?
前兹数日,手自条别其文为百卷,号《东皋集》,又有《外制》五卷,《诸经讲议》三十卷,诗话、史辨等杂录十卷,皆藏于家。
陈留阮氏,封令人,先公四年卒。
二子:曰解,将仕郎,始十三岁;
曰泰,三岁,未命也。
三女,适范氏者其长也,中许李垣,少许通仕郎晋卿
冯霍之原,从先兆域。
铭曰:
鸿文壮丽,伟节殊尤。
吞云梦,光参斗牛。
堂堂有此,百志不雠。
去如吹毛,陨○山丘。
谓天废材,胡为生此;
谓将兴之,孰禦而止?
宫宅掩幽,精诚化碧。
何以慰之,深此珉刻。
衡州寿光寺轮藏记绍兴三十年五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一、《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
番禺经略直阁向公道衡阳,谓某:「是州佛宇寿光寺轮藏者甚伟,主僧智本尝游予门,欲谒记于子,盍记之」?
某曰:「仆非学空者,何以塞请」?
公曰:「第记之,庸何伤」?
某曰:「诺」。
大藏非古也,自周柱下史多藏书,故宋初学者,谓东观为柱史藏室。
桑门踵其迹,故庋书者亦云藏。
然吾闻瞿昙氏于一微尘中转大法轮,何以藏为?
且世所谓藏者,又皆谲诡不物,上拟璇极,攀撩扪天,曲折百增,丹榱璧楞,苍螭蚴蟉以缭楹,象舆半汉以当轩。
奔星经于彩才,宛虹拖于彫杗。
灵圉夷犹于珍馆,夔魖偃蹇于南荣。
甍标凤翘,溯风欲翱。
般尔之考极矣!
执乐则灵娲宓妃,靓饰袨服,巾㡚恤削,或鼓琴擪籥,或弄袖振屐。
妙才骋技,态不可弥,夸容飓菁,轶天下之靡曼。
守藏则八灵蹈厉,中黄育获之俦,獝𤜤毕方,游光野仲之偶,仡若虎旅,拿攫剽狡,隅目高匡,趫悍虓豁,戴鹖秉𢧕,奋鬣被般,威詟虎,发植竿,奎踽盘辟,千怪万状。
转轮则鼓钟铿訇,钮镯烨煜,呗梵随作,嚣声震荡,咙聒八宇,隐如忽雷,不及掩耳。
彩饰纤缛则绚以雕藻,裛以朱绿,玟环䌽致,綝碧磊砢,瓀珉璘,蚌实瑕英,璨若王庑,符采彪炳,布濩纷泊,崛诡逴跞。
金雘涂饰,荡心骇目,虽古髹樨扣砌,绮疏璇题,瑶宫琼屋,未有饰如许金者。
西都建章,觚棱栖金爵,据《三辅故事》,金爵铜凤耳。
《长门》、《甘泉》皆云「玉户金铺」,《蜀都》「金铺交映,玉题相辉」,俱谓胥闾铺首铜锾而已。
《解嘲》「历金门,上玉堂」,亦止谓门傍有铜马耳。
凡此皆非金也。
叔世失其旨,乃至土木泥金,虽峻法网,犹一篑遮红澜。
吁,亦疏矣!
然则俗不可移耶?
金土同价之论,不可复乎?
曰:以时言则不可,以理言则可。
曰:物之不齐,情也。
屦大小同价,人岂为之?
轲老亦自忘其说,而有菽粟水火之论。
夫菽粟不可如水火,犹金不可如土也审矣。
某曰:不然,天下之理,贱生于无所用,唐虞还圭抵璧,而天下知贵茅茨土阶。
汉世祖捐金于山,而天下知贱珠玉象犀。
夫茅茨土阶固不敌珠玉象犀也,然而贵贱异者,生于用不用耳。
若然,金土固有同价之理。
智本瞿昙氏也,不谒记于其徒,而谒于仆,是故欲闻道以有见焉。
使达是理,则知椎轮以为瑶;
使其弗达,则虽给孤侧金,不足其欲,况能于微尘中转大法轮,有是理哉?
虽然,智本之达不达不必深校,而其能苦心勚志,营所谓藏,与夫鲜衣玉粲以规其私也,不犹愈乎?
与夫暴露其书,风餐雨淋者,不既贤乎?
衡岁比登,新城承节郎尧臣以馀力迎佛书于福唐,藏适成而书至。
旴江僧祖仪尝云:佛书止五千八百卷,比吾书,如唐弘文二十馀万卷,不能四十之一。
然自武德抵开元,集贤四库卷止八万九千,迄天宝之季,又损八千五百,而佛书至今不亡者何也?
其徒能尊其书,而吾徒不能尊吾书耳。
彼虽乱离颠沛,其目可曤,其足可斮,而其书不可敚。
吾徒苟一第,则已束书不观,其能顾庋书之室乎?
由是言之,智本亦可道也已。
里人王言,是盖智本之师宝千创之,工未竟而寂,智本嗣成之。
嗜佛者马永、耿资、朱德、苏宏、崔宥、易宗鉴、耿忠、王希贤赞之,丁纯、万忠钰、冯琪、刘汝权、冯尚穆者实董厥役。
费缗以万计,亦可怜矣。
直阁公崇雅斥浮,或讥以黏湛之说,笑而不售。
今乃绳智本如此,则若人者岂亦乐闻吾道,如文畅师之徒与?
故首告以齐高鹖冠子》之语,庶其闻而乐之。
终告以弘文藏书之盛,俾知圣道之光,且以愧吾党云。
绍兴上章执徐蕤宾中潘,茨野胡某记。
宦官养子奏至和元年十二月 北宋 · 吴及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皇朝文鉴》卷四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七、《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六、《宋史》卷三○二、《宋元通鉴》卷二六、《大学衍义补》卷一一三、《经济类编》卷一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嘉靖《惟扬志》卷二二、万历《通州志》卷七、康熙《通州志》卷九、乾隆《通州志》卷一九
臣闻《书》云:「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
臣不肖,亲逢宽仁之主,为执法吏,辄原刑罚之本,愿效愚衷。
惟陛下幸怜,赦臣以毕其说。
窃惟前世肉刑之设,断肢体、刻肌肤,使终身不息,以至屦贱踊贵,有鼻者丑。
刑罚之滥乃如此。
汉文感缇萦之意,谓刑者不可复属,虽欲改行为善,其道无由,诰于四方,易之以鞭笞,曰斩左趾者笞五百,劓者笞三百。
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轻刑之誉,内实杀人。
景帝益宽之,仅有存者。
宗鉴既往之弊,蠲除烦苛,顾我细民,爱同赤子,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之耳目。
兹盖旷古圣贤思所未至,一旦决而行之,海县元元,如被父母之教,惠泽之厚,沦于骨髓矣。
陛下至明如日,广覆如天,高拱法宫,深恻民隐,何尝不申饬群吏,亲揽庶狱,而疑谳屡报,无不蒙生。
历代用刑,未尝如本朝之清,宜乎天报之以佳瑞,锡之以纯嘏。
陛下方当隆盛之际,未享继嗣之庆者,臣窃惑焉。
臣闻天地之性人为贵,王者之治,故当上调阴阳,下顺万物。
一虫鱼之细、草木之微,不当其宜,则执政者有罪焉耳,况乎肖方圆之貌,禀精粹之灵乎?
夫其意者,宦官太众而陛下未悟也。
何则?
古者肉刑之一曰宫,圣人除之,所以重绝人之世。
今陛下不以为意,使宦官之家竞求他子,剿绝人理,希爵赏,为门户之庇。
童幼何罪?
陷于刀锯,因而夭死者,未易可数。
夫有疾而夭者,治世所羞,况无疾乎?
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罪乎?
臣又闻汉永平之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耳。
唐太宗定制,无逾百员。
臣不敢远引汉、唐,取必于当世,请以祖宗近事较之。
陛下试观祖宗时宦官凡几何人,今凡几何人?
众寡之差,不待臣言而陛下可见。
臣愚以谓胎卵伤而凤凰未至,宦官盛而继嗣未育。
伏望陛下顺阳施生之令,浚发德音,诏岩廊大臣,详为条禁,进献为宦官者,一切权罢。
敢有擅宫童稚者,寘以重法。
沮者必谓权罢进献,则不足任使。
臣谓非不足也,弊在掌典他务之过也。
陛下若令宦者兼领外事,则虽多而不足;
如令专守中禁,则虽少而有馀。
且宣传诏旨、分干职任,则有外廷三班之臣在外,何必区区于中人哉?
三班使臣待阙都下,率三二岁未能补吏,至于出妻鬻子,嗟怨道途,和气既伤,廉隅都尽,抑亦内臣侵牟员阙所致。
今既罢去进献,绝领他务,姑可许养子得以为后,但勿去其世耳。
内臣之计,则不至伤恩;
于陛下之私,则不为害物。
若然,天心必应,圣嗣必广。
召福祥、安宗庙之策,无先于此。
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惟陛下留意,不胜中外幸甚。
干冒旒扆,陨越无地。
乞用祖宗久任之法考课奏隆兴元年四月二十七日 南宋 · 凌景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四、《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一三
看详到百官应诏可行事件数四:一、考课所以别能否也。
唐虞三考黜陟,以任职岁久,能否尽见,因以黜陟,则才类分别。
宗鉴年限叙迁之弊,非有劳者,未尝进秩。
乾德四年,又诏自侍御史郎中少卿以下,莅事满三年迁秩,御史中丞尚书侍郎别议优宠。
故当时任作坊副使有十馀年者,任补阙有十六年者,任御史中丞有十二年者。
比年以来,仕于朝者,或季一迁,或月一改,居官而书考者鲜矣,况三考乎!
外之监司郡守,小州换大州,西路易东路,送迎往来,祇益扰扰。
考课之弊如此,臣愿用祖宗久任之法,则能否可以悉得矣。
今检会绍兴二十八年三月十八日手诏:「今后侍从有阙,通选帅臣监司第二任提刑资序者,曾任郎官以上者,以名闻,候朕亲擢」。
卿监郎官阙,亦通选监司郡守之有政绩者,并须治状昭著及有誉望之人。
卿监郎官未历监司郡守者,更送补外。
内官两省台谏以上亲擢外,馀并须久任,方许迁除。
按:《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之三二(第四册第三七四八页)。又见同书职官五九之二一(第四册第三七二七页)。
吏部郎官上殿劄子绍兴元年八月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九○、《高峰文集》卷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三
臣闻古者天子必有亲兵,虽总辖不无其人,实自将之,所以备不虞,强主威,无太阿倒持之悔。
汉有南北军,唐有左右神策之类是也。
我祖宗鉴五季之弊,军政尤为严密,如三衙四厢所统之兵,区处调发,关防周画,惟一人之所欲为。
臣窃惟之,比年以来,稍稍废缺,所恃以备非常者,诸将外卫之兵而已。
臣愿陛下参稽旧制,选精锐忠赤三数万人,以为亲兵,直自将之。
居则以为守卫,动则常为中军,此强本弱枝之道,最今日之急务也。
段秀实尝为唐德宗言之。
譬犹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
爪牙废,则孤豚特犬皆能为敌,正为是也。
臣愚不胜区区过计,愿陛下留神无忽。
端禅师行业记 宋 · 刘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九
宋故吴山端禅师讳净端字明表俗姓丘氏吴兴归安人也。
丞相舒王道德之学,出言为经,局贯九流,尤味禅悦。
常见师偈颂,称之曰:「有本者如是尔」。
观文吕太尉留意内典,多所论著,天下缁衲鲜获印可。
尝道过吴山,停舟相访,一语相契。
谪居宣城,屡书招延,馆之数月。
丞相章申公神锋高峻,一世龙门,疏请传法灵山坟寺,奏赐命服,曲留累年。
师与诸公谈道之际,不可少屈,飘如浮云,去来唯己,未尝肯以名位惜词色也。
三公之尊重师如此,则其道行不言可信,而其高风遗韵,流通后世,为不诬矣。
始住长兴寿圣时,有号回头者倡于嘉禾,眩惑愚俗,诳妄方炽,数州之人施予山积。
适过邑境,见师于佛殿,师击其首,回头罔测,赪面无语,师顾谓之曰:「龙头蛇尾尔」。
遂惭汗而奔。
吕公座尝遇妖人,众咸以为神异,师一言折之,即知其妄,不复与语,后伏诛。
其高鉴远识类皆如此。
后至京师圆照禅师尚在惠林,师往礼焉,圆照迎谓曰:「非端师子耶」?
师作师子势,圆照以俚语探之,师随继以伽陀,圆照为笑而肯焉。
申公时典机政,欲留师都城,闻之,不告而返。
其所驻锡之地如寿圣、西余、孝感、章法之类,聊复尔耳,不得其意即去,人竞挽之,不还顾也。
师生而慕佛,六岁弃家,精于习诵,其师保暹数欲度之,非其愿也。
二十六岁,遂以策试应格。
既受具戒,始从净觉仁岳师天台教观,听《首楞严》。
至七处徵心,八还辨见,以颂自跪,净觉览之,谓曰:「往矣,汝当以禅得法者」。
后参宝齐岳禅师,临济宗风,室中默契,即出庭下,翻身自掷,众骇异之。
后观倡戏,至弄师子,益有警悟,故问答之际,多为奋迅之容,由是称师端师子云。
素不学诗,应声成偈,天然自韵,咸有可观,脍炙人口,多能道之,或以比寒山拾得。
其逆知未来,迎事与人道意中语,应若合符节,亦莫得而致诘也。
还,乃居吴山寺,食粮不给,每乘扁舟,将行所诣,舟人告以风逆不可行,师曰:「何往而顺」?
舟人指所向,即飘飏乘兴而去。
足未及岸,岸上人望见,争迎拜信施,󸓵载而归。
楮中无一毫之畜,有施者随辄散之,至或穷冬解絮扶纩乞寒者,愿以破絮自裹,人闻,立遣衣易之。
或议其乞邻为惠,似近名者。
师曰:「不然,吾赤露,人或见怜,若彼即冻死矣」。
其用意多称是,虽其行若游戏,自在党荡,无所拘关者。
而诵《妙法华经》,未尝虚日,持戒严洁,未尝破犯。
奉亲至孝,养之终身,死葬山侧。
恤患念贫,传方赋药,虽老不倦。
自号安闲和尚,芒鞋筇杖,遇溪山胜处,披蓑戴笠,行歌渔父,人遽能宁,热恼者顿获清凉,拘窘者暂成乐易。
凡所至处,兴尽欲返,虽积金留之,不少驻足也。
名公钜卿舟及吴兴,必首问师起居状。
自为二陶器,曰:「死则此埋之」。
素无病恼,崇宁二年十二月初五日忽谓寺众曰:「吾缘谢已,今日矣」。
索汤与浴,留颂辞众,歌渔父数声,一笑,整衣趺坐而化。
即以陶器瘗于归云庵下,实明年正月初七日也,俗寿七十四岁,僧腊四十九年。
受业于吴山之解空,其徒舍本逐末,犯义毁戒,至靡不为。
师游学出山久,比归,一切屏斥,荤血瓶罂不以入门,与俗方隔。
始延灵照讲师为之肄业,复得方阳居士陆懿野翁先生,先后表里。
营求香积,补苴鏬漏,迄今遂为净众名刹。
度徒弟若孙四十四人:常照、宗礼、宗鉴皆以其学传法立众,知名于时。
予方髧髦,师一面即相叹异。
比窃登科第,朝廷补外投闲,备更幽患。
每从师游,必曰:「我死为作碑」。
师入灭云久,随世推迁,顾以此愿未偿为恨。
宗鉴为疏始末,一夕而就,且以词系之。
其铭曰:
由禅而教,如骈罗万象,而触鉴斯照,则乌往而非要?
由教而禅,顺风恬波,而挽以过船,亦左右而逢源。
端师子,饱学乎经论,而自得乎蹄筌。
宝公神悟,寒山之微言,普化之直裰,而船子之钓竿也。
其可形似者,见其人矣;
其不可即者,孰知其天乎?
觉悟教院住持、传天台教法孙真悟大师宗鉴立石。
阳羡钮完同弟宁模刻。
按:《吴山净端禅师语录》卷下,续藏经第二编第三一套第三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