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陛辞荐薛叔似等劄子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六、《鄮峰真隐漫录》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四、《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臣闻误国之罪,莫大于蔽贤;报君之忠,无踰于荐士。臣尝承乏经帷,荐士职也,敢失其职,以速官刑!又况臣千载一时,遭遇圣明,从始暨终,自顶至踵,受陛下生成之恩,特出伦等,欲报之心,宜如何哉!臣今老矣,智虑荒落,不足以寄陛下腹心;筋力衰疲,不足以任陛下股肱。然区区报国之诚,虽老不能忘去。朝夕思念,唯有进达贤才,异日傥有毫分之补,庶几臣之志愿偿一二焉。重惟内之庶尹百僚已经选用,外之监司帅守已经临遣,臣皆不敢置论于其间。若夫怀才抱识,沈伏下僚,而未能自达者,据臣所知,尚十馀人。明州鄞县主簿薛叔似学窥往圣,志慕前修。试吏之始,已有能誉。若任之以事,当无施而不可。新绍兴府司理参军杨简性学通明,辞华条达,孝友之行,阃内化之。施于有政,其民必敬而爱之。新建宁府崇安县主簿陆九渊渊源之学,沈粹之才,辈行推之,而心悟理融,出于自得。新无为军军学教授石宗昭学问、操履、文采、政事,四者皆过人,而深自韬晦,无好异之失。新宁国府府学教授陈谦材术既高,文章尤美,推其所用,必能称职。新鄂州推官叶适资禀甚高,博记能文,其学进而未已。前江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崔惇礼学问该通,辞藻华赡,与其弟惇诗相埒,识者惜其未用。新江阴军江阴县尉袁燮学问醇明,性资端厚,守正而无矫激,久在庠序,士子推服。添差通判常州赵善誉,宗子之秀,学问文采,俱有可观,吏材尤高,不在彦逾下。前抚州州学教授张贵谟文学吏治,务求实用,试之以事,必有益于时。监临安府回易库胡拱,故礼部尚书沂之子,沈厚似沂,而拱行尤峻,安恬守道,不愿人知。前衡州州学教授舒璘性资诚悫,好学不倦,而练达世故,材实有用。新绍兴府府学教授舒烈性质和粹,操履端固,平居虽简易,而遇事有守。明州州学教授王恕博通性理,谙晓民事,时辈推其为可用之材。监潭州南岳庙湛循性资和裕,学问通明,顷中甲科,不求荣进,而为亲请祠,时辈推之。臣所知见,处下僚,未经先达荐引者,凡一十有五人,如蒙圣慈以臣言为不妄,即乞睿旨降付中书省,籍记姓名,随才录用。
谏院题名续记 南宋 · 谢谔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二、《咸淳临安志》卷五
谏院旧有题名,以谏议、司谏、正言三位分门,各虚其后,以俟来者,记亦考究官名为详。比者臣僚言谏诤之官尚有阙员,居其官者往往分行御史之事,至于箴规阙失,寂无闻焉。愿仿唐旧制置补阙、拾遗左右各一员,于是得旨依奏,乃二月八日有旨,薛叔似、许及之受新除之命。窃惟从谏,帝王之大烈,而导人使谏者尤为盛德之事,盖于举意之顷可以槩见。先是元额散骑、谏议、司谏、正言分左右为八员,相承所除,或一员或二员,名虽异而实亦同。圣上宽洪尽下,和颜听纳,凡有进谏,虽至剀切亦必不拒,增置之请欣然而从者,所以表不如是不足以为兼听尽天下之美。于是相与更立石,繇初而起并用纪年之法,观此则可以考导人使谏之盛德尤在于今日。淳熙十五年六月。
拟薛叔似许及之批旨(淳熙十六年四月□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奉诏录》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朕欲以薛叔似、许及之献疏切直,陈词典美,置之卿监,以显褒升,可并令日下供职。
乞作书与赵师𢍰与刘超商量楚州城壁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奉诏录》卷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等昨日进呈薛叔似论武锋军及楚州城壁事,已得旨令作书与刘超等商量,将来更不更戍。缘超不甚识字,恐往复未尽事宜,今欲以此曲折写与赵师𢍰,令就镇江与超熟议。俟有定说,却令师𢍰到楚州与钱之望逐一相度,并点检寨屋之类,谓如城壁亦须先将使人经过去处并工脩整,其他则次第为之,庶得详审,不至灭裂。如合圣意,方敢具稿来日禀旨。伏听处分。
祭金国文添年号回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奉诏录》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等适准付下薛叔似奏,乞追改祭金国文,添入年号。缘臣等已曾招直学士院尤袤商量,袤云:「既是国书,自来止用月日,其祭文即合一体」。兼袤已将泗州遗留牒遍示台谏侍从,亦说及祭文不写年号,盖与国书一同,众遂无说。今未知圣意如何,更取进止。
奏劄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奉诏录》卷七
臣等见众侍从皆来说,陛下昨日御批嘉奖薛叔似、许及之,有此除命。缘付郑侨书读行下,则二人未知此意,所以不敢入城供职。今众议欲全坐圣语札与二人,令日下供职,庶全事体。如合圣意,乞批依付下施行。取进止。
与徐子宜书(二 淳熙十一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书稿》卷二、民国《平阳县志》卷七九
某顿首再拜。比辱九月二十五日书况,不胜慰感。讯后不审孝履何如?想侍北堂夫人,所履支胜。某以一身而周百虑,其惧其劳其危,皆可意度。得失有命,此非所计,惟中外之事未易区处,顾于斯时而载高位,略无相助之人,其将何以塞责而副圣主委任之意耶?物情隔越,使来者不能尽情,此不肖之大病,平居每以为患。而学力不至,所养不固,临时辄忘之,此正当克己自反而不敢尤人者。非老兄相爱厚,孰肯箴其膏肓?感激感激!象先每以不容款曲为恨。李简州近得书,尝同施参为丞相言宜与一郡,又不欲逼,更俟旦夕言之,第恐其乡人自为矛盾耳。乳香、钟乳、茸、附各致少许,此诚不可阙。缘例却四方馈遗,而素不服煖药,馀无赢也。先奉议既告祭,日徯来归。未承晤间,更几保爱。因仲潜专人回附此,适目疾未愈,不能详谨,皇恐。不宣。
思陵录下之一(起戊申三月丁酉止己酉二月壬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五、《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五年戊申三月丁酉朔,雨。延和殿坐,呈学士院申明报谢国书,绍兴三十年例以锦拓匣用红封裹。上曰:「合依去年告哀国书例,并以黄」。萧燧申:「昨充按行使,将来合往攒宫审验神标,缘除参政,合与不合前去?或止令吴回掌管,将来一就结局」?有旨令吴回掌管,一就结局。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
己亥,晴。早,百官请太上尊谥于南郊,积雨骤霁,人皆叹异。
辛丑,晴。国忌,行香毕,先诣德寿宫进名奉慰太后,次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皇帝及皇后,以太上谥号敕下也。次入东华门,至倚桂奏事。呈礼部太常寺申,将来发引差摄太傅导梓宫,合就委总护使,及摄侍中、少傅、少保等。予奏:「馀官皆已拟定,惟太傅续呈」。既退,上遣内侍持批旨云:大行太上皇帝灵驾发引,依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例,免引拽。
壬寅,雨。早,常服吉带至祥曦殿,宪节皇后册宝自内中出,骑从至太庙门下马,至南神门外幄次奉安讫,就庙中宿斋。
癸卯,阴。早,以地湿,祭服诣殿廊立班,文武百官皆集,从册宝入南神门,至殿西阶下,俟奉神主出祏室再拜。王相摄太傅升殿,逐室上香、奠币、酌酒、读祝文讫,回至册匣。予搢笏奉册以授之。留参读册于殿上,意若告祖宗者。读毕,复授宝如授册之仪。黄枢读宝于殿上讫,各复位,赞再拜。奉神主入祏室瘗币讫,复换常服吉带,从册宝出庙门。骑从至德寿宫换黑带入,以册宝告于太上皇帝虞主前,如太庙之仪。从册宝归太庙权奉安讫,归家。
甲辰,晴。延和奏事,萧参谢充攒宫礼仪使,且云已具画一进入。上小语云:「尚未定,且少待,或改差宰臣」。盖恐人有议论。既而上问:「差宰相如何」?予奏:「去年十月,臣在德寿宫固尝言当置五使,而礼官坚执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殊不知事体当有别。臣适避嫌,不敢力争。今陛下既用七月之制,又行三年之丧,岂可无执政官至陵下?前日所以绵蕝乞差萧燧充礼仪使,盖此使旧用从官,今以两府,足见增重之意。又序位适在伯圭之下,于总护使自不相妨。兼元祐二年迎奉神宗塑像往裕陵,亦差中书侍郎吕大防为礼仪使,即今参政也,盖不敢无所据云」。上曰:「事体不轻,甚善」。上宣谕:「绍兴府前月二十九日大雷,明日雨雹,甚损麦苗,独攒宫相近无之」。呈激赏库申,昨绍兴二十九年有支送总护使已下常礼,今未有钱银。上曰:「几何」?予奏:「已具在此,约钱八千缗、银二百两。顷年激赏库有馀,今非昔比」。上曰:「即今封桩库,此自合支」。乃令左帑支万缗及银二百两。次补阙薛叔似对两疏:一论政事,一乞请太后还大内。次诣祥曦殿下立班,圣神文武宪孝皇帝册宝自内出,再拜讫,从诣德寿宫奉安于宫门外幄次,赴都堂宿斋。以近例论之,合于德寿宫前宿斋,亦惟吏言是从耳。
乙巳,绝早,常服黑带诣德寿宫门外幄次,后从册宝寘殿阶下少退,再追班,再拜。左相升殿上香奠祭讫下殿。予以册宝授之。留参升殿读册,次授宝如册。黄枢升殿读宝。礼毕,进名奉慰太后。次赴太庙换吉带,就别庙奉上懿节皇后改谥宪节,如太上册宝之仪。次换黑带诣文德殿门外,为奉上太上谥册宝毕,奉慰皇帝、皇后,并进名再拜。帝后两册宝,左相当上太上者,予当上宪节者,枢、参亦各一读册宝,而太常不敢明言,堂吏又复观望。既左相并任其事,册在宝先,但字数多尔。初谓以此相优,令予读宝。予以嫌不敢辨,但用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例,陈康伯为右相以册宝授左相,而令枢参读册宝。吏又以黄枢衰疲惮烦,遂令读宝云。内侍都知刘庆祖传旨赐奉上册宝银绢,二相各三百疋两,枢参各二百四十疋两,同入奏辞免。闻礼官及行事官支赐有差。
丙午,旬休。内批辞银绢奏云:「不许辞免,可特收受」。
丁未,延和殿坐。起居毕,三省枢院同辞银绢。上再三不许,曰:「典礼至重,其数不多,不必固辞」。进呈至道三年永熙陵典故:四月差越王元份等五使,是年九月十四日差宰臣吕端摄太傅,持节前导灵驾并奠谥册宝,监锁元宫。是时一相,尚且亲往。只如绍兴元年昭慈圣献皇后在会稽,仓卒间犹命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总护使,又差参知政事张守监掩攒宫,盖是时范宗尹独相,又母后事体不同。今者有司不知典故,凡事只用显仁误例。初八日因圣问,臣方敢具出。上曰:「若无典故,犹当义起,况典故甚明乎」?初,予连日语左相:「今若卤莽,后必噬脐」。左深以为疑,五更漏舍再示以典故,怫然曰:「须是两相都往」。又密语留参云云。留遂云:「左相疑逼其去则不可复归,不如已之」。予曰:「然则某当自请去」。留曰:「如此方可」。既进呈,予亟奏:「臣请去」。上从之,且曰:「别立使名如何」?予奏:「使名却小,且碍总护,只依此的例为是」。王相见议定,然后云:「陛下属臣亦可」。上曰:「不须」。是日内引洪迈,上谕以山陵事重,已令宰臣一人去。初欲立使名,恐碍总护,乃有摄太傅故事。迈赞圣德,又进劄子乞条具修实录,又奏:「顷蒙宣谕太上皇帝宜以文武臣各二人配享,文臣无如吕颐浩、赵鼎,武臣当用张浚、韩世忠,乞令侍从议」。并批依奏。上又曰:「鼎有社稷之功」。迈以诸韩在此致力,书韩世忠于张浚之上,皆云太师,其实世忠乃赠尔。从驾过德寿宫即回。有台州进士宗女夫余宋臣缟素,在望仙桥东欲拦驾投进二黄册文字,为街司所驱,驾过,叫呼不已。临安府为缴进,乃《万世如见集》,其前太上庆寿歌颂,其后乃追思上仙之辞,刻板模印数十本。有旨令临安毁板,押出界。
戊申,国忌行香。
己酉,不坐,入局。内引总护使伯圭,又引报谢使副京镗、刘端仁朝辞,其书曰:「比沐慈仁,远驰华使。悯念凶哀之故,特行祭唁之仪。虽已饬于报函,顾未殚于感绪。亟颛谢礼,荐达英聪。不腆币将,并申牍布」。镗奏:「赍礼物当与告哀使同,缘其间遗留使却用泛使例,恐今减半,彼以为疑」。上沉吟良久,曰:「莫适中否」?又云:「以卿向来馆伴倜傥,故加选用」。盖谏议谢谔有疏乞量增,上不以为然,故圣语如此。
辛亥,早,国忌行香。倚桂阁下奏事,呈谢谔乞量添报谢使礼物。上曰:「昨京镗亦来说,用正旦例已得中」。谔自不知,遂进呈讫。又呈户部奏:「今年权免会庆圣节进奉总计左藏库银十三万二千八十两五钱二分五釐,绢三万七千四百疋,金三百两,折银钱三万六千六百二十八贯三百六十二文,内藏库银五千九百五十九两,折银绢钱四千九百八十四贯三百七十五文」。上曰:「明年又须此数」。予奏:「此盛德事,陛下必不惜」。上曰:「将来衣绢莫不防阙否」?予奏:「户部纽作四贯一疋,价已不低,有钱甚易买」。上许之,退批旨以金银对支。予呈劄子:「被差前导太上灵驾,止关借奉使一印,并带堂吏五人,诸色使令五十馀人,并不申请借请批支之类,免觊恩赏。但令激赏库使臣量带官会前去,恐合犒设人匠」。上曰:「须行犒设,仍务从优」。盖宰臣亲往,大小体面。内侍省都知语行首司云:「近日册宝银绢,既未见赍关子来请,已得旨少间一面降赐支食钱二十千,酒四瓶」。短表谢。内侍传旨付下洪迈所拟指挥,其略云:「攒宫大事,如官吏指望赦恩,故不整肃,及受财扰良民,理宜戒敕,乞给黄榜」。
思陵录下之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六、《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己丑,文德殿听宣德音。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故事:偶阙参政,右相代押制,左相及枢密院皆不至。昨晚予问行首司,乃误谓宰执皆往。虽诘之无辞,正谓当时偶是右相往,遂听之。
庚寅,延和奏事。东宫先升殿致词再拜,闻以祔庙后辞免参决也。予奏:「礼部阙官,莫差人权否」?上曰:「祔庙后尤袤当迁」。因问有何阙。予奏适正说礼部。上曰:「既有学问,便当除用。张体仁亦当迁」。王相云:「黄黼是太常丞,亦当迁」。上曰:「卿等可拟来」。殿中侍御使冷世光对,一论配享功臣不必再议。批依奏。
辛卯,内门开,批出尤袤权礼侍。既至延和,呈昨日蒙御批付下德寿宫推赏文字。予奏:「前此虽蒙圣谕欲分等第,如高宗殿为第一等,太后殿第二等之类。臣再思之,太后万寿无疆,推恩未艾。若与高宗殿并言之,则似有碍。莫若只推本殿应奉人恩数,内免泛滥避忌」。上大以为然。予问高宗殿名。上曰:「只是德寿殿,太后是康寿殿」。上初欲指挥中说「高宗升祔」。予谓:「止是应奉人,难当此名」。上曰:「只云德寿殿,自分明矣」。呈太常寺申许士庶婚嫁。上曰:「不作乐否」?予奏:「元降指挥已许祔庙后嫁娶。近缘未开乐,恐都城以百官未纯吉服为疑,故谕太常申明之。其间云『不用花䌽』,禁乐可知」。上因言:「昨日谕冷世光,洪迈虽是轻率,杨万里未免浮躁」。二枢因极口称昨日令罢再议配享甚当,此四人中外皆称之,其词殊云云。上因此不然万里「指鹿为马」及「侍从数人附其议」之语。予曰:「两去之足矣」。予又奏:「宪节皇后祔高宗室,有亲姑庆国夫人年八十,欲得加两字如贤寿之类」。上曰:「与封两国,如皇太后姊妹皆曾封」。又历举数人。予曰:「秦桧妻亦尝封,况宪节之姑乎?又亲侄三人尚是白丁,皆曾进状,未敢进呈。姑令勘当,今欲与补官」。上曰:「当如此」。因称戚里如孟忠厚、邢孝扬皆可重。王相犹欲经由部中,上曰:「不须」。
癸巳,伯圭朝辞。前日已赐伯圭史浩旧第,又闻皇太后亦赐金玉锦绮。
甲午,翰林司申,今日面奉圣旨,本司官吏供御人昨轮差赴德寿宫宿直,日下并免宿直。又密白睿思殿祗候吴思忠、苏大椿、张谊并转归吏部,依例免参部在京宫观,免奉朝请,其请给等并依李世良例支破,免借减,就用旧例批勘。皆高宗御前人也。
五月丙申朔。
丁酉,歇泊,不坐,入局。晚批出:令临安府及转运司办木植材料,准备盖太后宫,其钱令户部支上供者,仍令会计脩内司指引。
戊戌,国忌行香。午后,御前封薛叔似文字付王左相,遂入奏乞罢政,迁出江下。
己亥,延和坐。是日御批王相奏札,云「可除观文殿大学士、判衢州」,止于一押而已。谏议大夫谢谔上殿三劄,一乞用刚方之士。上曰:「只一袁枢已着不得」。二乞诏诸路赈济。三乞放两浙赃罚等钱。
庚子,端午节。感风卧家。久无梅雨,两日方得稍沾濡。夜锁院。
辛丑,后殿谢时服,延和奏事。文德殿宣麻:王淮除大观文、判衢州。
壬寅,早不坐,午时倚桂奏事。初,都大主管所申审甘昪、刘庆祖内侍合干人转官第二等,列堂吏于其间。予诘之,吐其实云:「恐缴驳耳」。予语之云:「汝堂吏,而自附于内诸司之后,不亦辱乎」?至是将上,奏云:「堂吏当俟诸司诸使推恩一就取旨,今乞贴去」。上曰:「止是礼工房乎」?予曰:「提点亦在焉,况与总护司所差人吏又不相涉」。上乃令贴去。予因奏:「伯圭用总护使吴益、孟忠厚例合转一官」。上曰:「少待」。予又奏:「萧燧充按行使,用万俟卨例亦合转两官」。缘旧例祔庙后一月方将上,所以少待。予奏:「今年会庆节不止金国庆礼否」?上曰:「不须,只依正旦可也」。
丁未,延和奏事,呈永思陵攒宫共费八十二万馀缗。上曰:「内库支银绢尚在外,去冬印会子七十万,仅可充此费」。又曰:「德寿宫诸色人俸给今已省十万缗」。
己酉,延和奏事。赵汝愚奏牒报秦州人为太上皇帝裹白纸巾,乞付史馆。上曰:「宁不感动」!德寿殿应奉人各转一官资,内王实、张宗尹并与转左武大夫,裴良琮特转遥郡防御使,符涤、王公昌、霍汝翼、吴思忠并转遥郡团练使,卢安仁特与带遥郡刺史,吴因特转武显大夫,邝安仁特转武略大夫,合寄资人依旧寄资。张延年、孟居实、张师孟、曹颖、严浩、梁祐、张锜、潘鄅、杨处厚、刘彦并依条回授,内有名目人更与添差占射一次,白身人吏候有名目许作一官资收使。指挥使李显等七百四人令吏部折支银绢,其支破本官请给等六十四人,内吴安民、李符各减二年磨勘,馀人并犒设一次。
庚戌,驾不出。皇后过德寿宫治具。
壬子,延和奏事,呈太史择御后殿日分。上令用二十七日。
朝议大夫工部尚书赠通议大夫谢谔神道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五、《平园续稿》卷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孝宗皇帝知人善任使,每择恬静正大之臣为谏官御史而宿其业,常曰:「学术正则议论正,议论正则是非公,必不修睚眦之怨,讦暧昧之过。厥有大奸大佞为时指名,则仁者之勇其肯舍诸?彼徒以击搏为能,指摘细故,豪强未必锄,善类或被害矣」。某久侍左右,熟闻圣训。今观故焕章阁直学士谢公举世称为君子长者,其问学淹贯,内宜为儒林之官;忠信慈惠,外当付以民社。然自监察进殿中,历侍御史,遂拜右谏议大夫,以遗光宗,为御史中丞。六七年间,陈善闭邪,遏恶扬善,如汉孝文时;议论宽厚,耻言人过失,化行天下。此孝宗用公大意也。公讳谔,字昌国,临江军新喻县人。其先叔方唐初为洪州都督,因家高安。元和中有名华者徙居新淦,十世孙懋及其季子岐、举廉、世充,元丰八年同榜登科,号临江四谢。举廉字民师,苏文忠公尝与书论文,即公四世伯祖也。曾祖臻,祖诚,俱有隐德,世居新淦。父革,修身乐道,号清风老人,大观中始徙新喻,以公贵赠中大夫。母胡氏,赠淑人。公幼敏慧愿悫,日诵书千言,为文立成。绍兴二十七年第进士,以左迪功郎调峡州夷陵县主簿。未至,抚之乐安多盗,监司檄公摄尉。公条二十策,大要使其徒相纠,而以信赏随之,群盗果解散。三十一年至夷陵,适金虏渝平,诸军往来境上,选行县事,有治办声。三十二年覃恩,循左修职郎,用举者升左从政郎,移吉州录事参军。囚死给槥自公始。陈氏诉其僮窃财匿民家,辞颇过实,帅龚公茂良欲坐以罪。公列其不然,帅由是知公。乾道四年,庐陵艰食,饥民万馀守谯门求振廪,官吏失措。公亟植五色旗,分部给粜,顷刻而定。其后江西再旱,帅命摄属遍走郡邑,凡用粟百万斛,而户口获济者百万。盖公素以仁民爱物为心,故任事如此。七年,改左宣教郎、知袁州分宜县。县负郡欠十万缗,公请蠲除于上司。会丁母忧,后令许枢密及之申前说,时公以在言路为之助,并秀之华亭县月椿重额皆得减免。淳熙五年,求主管台州崇道观以便亲。明年丁父忧。八年,朝士推荐者多,入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九年夏,除国子监主簿。十年春,迁太学博士,俄擢监察御史。公素患差役不均,居乡劝民买田充义役,至是婺、处二州偶行之,诏下其法,诸路或以为疑,公力陈其便。湖州安吉县税绢许用粗丝,名曰屑绢,有司请却之。公言邑既输丝,又织绫,夏税已重,故相乘除,宜如故。上并从之。十三年九月为副端,言士大夫习徇欲而背理,习徇私而背公,习贪恣而废廉谨,习刻薄而鲜宽厚,习汰侈而耻节俭,习轻率而昧详审,习诈伪而罕真实,习隐蔽而忘忠纯,愿如成汤制官刑以儆之。十四年升台杂,适淮浙夏旱,公条政事十二失,画赈济七策。天子嘉纳。十月入谏垣,明年冬兼侍讲。公奏:「帝王之学,稽古为先。六经皆古也,而《书》为先,可證后世得失」。上曰:「人君不知学则自怠。如唐太宗功非不高,恨不知学,使能以《书》證得失,岂复用兵高丽乎」?公又言:「事无大小,在乎立本救弊而已。帝王乐闻善言,稽古不倦,正为二者。陛下每言允执厥中,盖中则不倚,自然本立而弊除」。上曰:「所贵乎中,无过不及。朕最喜伊尹、傅说,所学得事君之道」。公曰:「伊、傅固然,非成汤、武丁信用之,亦安能致治」?公于启沃,大率类此。尝因夕对及边事,上有乘机会之论。公曰:「机会虽不可失,亦戒轻举」。上再三称善。一日与公论性,上曰:「朕每爱孔子性相近及上智下愚不移之说简而易明,知卿尝从郭雍,雍于此似有得,岂曾见程颐乎」?公奏:「雍父忠孝尝事颐,时雍尚幼,盖得其传于父耳」。初,雍已封冲晦处士,于是加赐颐正先生。十六年春,光宗登极,公献十箴:一曰业难成而易败,宜兢兢保之;二曰道甚简易,在尊所闻;三曰畏天之威;四曰存心公正;五曰赏罚不可妄;六曰奖廉戒贪;七曰访民疾苦;八曰理财以义;九曰奸谀生乱,甚于夷狄;十曰自治乃可治外。又论治天下必有家法,乃为长久之道。又乞举人望以耸动中外。又论二节三近:宴饮、妄费,二节也;执政大臣、旧学名儒、经筵列职,三近也。上悦。四月,遂进中执法。会补阙薛叔似、拾遗许及之并移卿监,公言:「寿皇复置此官,用意甚远。今名迁而实废,非新政所宜」。顷之,徙权工部尚书,力请去,以直学士知泉州,又辞,遂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凡历三任。绍熙五年十一月九日以疾卒,享年七十四,官至朝议大夫,爵清江县伯,食邑九百户。遗奏闻,赠通议大夫。娶胡氏,封淑人,内助为多。二子:岘,通直郎、江淮等九路都大铸钱司检踏官;峙,蚤没。三女,适进士丁南容、胡定、彭煟伯。孙男四人:淮,迪功郎、新筠州高安县尉;渭、漳、澧,皆登进士。孙女三人:长适欧阳珙,次许胡逢吉,一尚幼。公孝友慈祥,助以学力,每志于仁,勇于义,躬自厚而不责于人,事亲养志无违。教二弟义兼师友,咨亦中第。丰城孟程笔力豪俊,公诲之曰:「诗词特游士之雄耳」。程即易业登科。问道请益者屦满户外,公随其材器勉使成立。姻戚交旧处之合宜,疾病死亡随力周恤。后生求诗文笔札,应酬不倦,人人满所欲而去。初居县南之竹坡,榜曰「艮斋」,晚徙邑东,竹木参天,岩桂尤多,命曰「桂山」,二名闻于中外。予在从班尝被旨荐士,及公姓名,上遽曰:「是所谓艮斋耶」?予问:「陛下何自知之」?上曰:「朕见其《性学渊源》五卷而得之耳」。公平生著述至多,有《艮斋集》四十卷,《论语》、《诗》、《书》解各二十卷,《春秋左氏讲义》三卷,柏台、谏垣奏议各五卷,《经筵总录》三卷。其他如《金石庵类稿》、《钤冈约草》、《笔隐堂记》、《自嬉集》、《楚塞从稿》、《云根丛稿》、《樵林机鉴》、《南坡学林》、《天上诗稿》、《江行杂著》、《景符堂文稿》尚数十编。尝进《孝史》五十卷,诏付秘书省。公量宏履坦,行以忠恕,待臧获怡颜和气,皆得其欢心。每语人云:「吾自得颐正先生简易之说,用之不尽」。盖亦天性也。葬以庆元元年十一月甲申,在袁州分宜县神龙乡钟山里先茔之侧。其子以公高弟宣教郎、新知衡阳县欧阳朴所述事实求宝文阁待制杨公万里表公之墓,凡文章行谊登载已详。乡人又曰:「螭首龟趺,刻为歌诗,以诏来世,法也」。复使来请。其铭曰:
舜远不仁,咎繇是翊。举直错枉,枉者自直。念昔淳熙,于古若稽。公历台谏,敛藏角圭。言忠谟嘉,可献否替。彼激以讦,视之何细?司直于朝,消伏兜、共。简易之学,始终颐、雍。展也醇儒,其仪不忒。诗谂庙工,亦彰圣德。
率斋王居士伯刍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九、《平园续稿》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嘉泰辛酉八月庚辰,多闻之友王驹父久病不起,卜地吉州庐陵县西十里儒行乡城上之原,用十月丁酉掩圹。其孤暨门人乡贡进士许陵来请铭。予识君三十年,晚幸切邻,把酒论文无虚日,自君卧疾,每忧之,今铭其墓,能勿悲乎?君讳伯刍,驹父字也。世居琅琊临沂,文正公远族。曾祖谹,治平四年登第,两为发运司属官,遂家真州,仕至太常协律郎,常与黄太史庭坚唱酬,赠朝奉郎。祖箱,早世,娶临江新喻萧氏。父侃,力学有气节,与乡人吴丞相敏厚,从吴谪涪居柳,欲奏以门客恩,辞不受。建炎己酉侍母避地新喻,徙寓庐陵终。驹父生以绍兴壬子。母颜氏,继母陈氏。幼记问过人,既长博洽工文辞,一再游场屋不利,即弃去。喜藏书,六经诸史日夜校雠笺劄,古今文集遍览成诵。《太玄》、《潜虚》,傍及释典,亦皆淹贯。凡前贤世系出处,必推见本末。家故贫,藉售文教学养生送死,他未尝一介取诸人。性耻诡随,不妄交游。郡县闻其名,待以上客,自县教谕升州学录,能举其职。乡先生杨待制万里目为淮海文士。教官杨愿诗人也,赠绝句云:「忽得君诗惬人意,陶家风到北窗时」。谢尚书谔遣友人胡密求琢磨指南,汤舍人邦彦推其文采议论为当世之杰,刘袁州清之亦谓文字高雅,使后世知所向,可望一变至于道,其为诸公推重如此。自号率斋,雅好著述,时事可纪,每加撰次。其叙淳熙初茶寇起湖北,扰江西,有史法。杂著十卷、诗词十卷、《五代咏史诗》二百篇、《杂纪》一篇。享年七十。娶彭氏,生二子:长向,前卒;季源,世其业。一女适葛瑰。二孙:象先、元龄。铭曰:
君之学问,经史百家。君之词章,夏云春华。负忠气之轶群,胡聘币之弗加?天耶,人耶?吾不得而知也,徒怀旧而咨嗟。
眉山任公小丑集序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二、《诚斋集》卷八二、《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六、《艺林伐山》卷一三、民国《眉山志》卷一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绍兴丙子,高宗皇帝厉精更化,载震乾刚,有赫离明,总揽福威,四辟言路,廪廪乎庆历、元祐之未远也。而士习坏隤,噤莫先发。眉山任公来自远方,历诋诸公,移书执法,诡以死义,其言劘切,痛心刮骨,见者朗诵,闻者递告,传之纸贵。于是任公之名一日满四海,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想见其风采。予时为赣之掾曹,既恨不得端拜其人而师尊之,又恨当时未大用之,以咸唐虞而登禹汤也。后三十年,予为丞相府长史,而公之子今新安史君寺丞清叟时为掌故,一见倾豁定交。首问公无恙,则已即世久矣。问公终官何曹,则内不过奉常簿正摄尚书郎,外不过祥刑使者而已。问公之文集,则网罗放失,诠次未就也。盖予之昔恨未有以释之,而反增益之也。予与寺丞公别又十年,今年三月七日,寺丞公自新安不远二千里,走两骑以书抵予曰:「执事尝问先集,今已编就矣。执事既爱敬先君,叹恨不置。爱其父及其子,爱其人及其文,今以一编寄执事。执事爱之,执事不序之,可不可也」?予再拜而三读之。盖其五七邃于追古,其四六闳于骋步,其千百长于论事。大氐诗文孤峭而有风棱,雄健而有英骨,忠慨而有毅气,盖将与唐之贞元、元和,本朝之庆历、元祐诸公竞辔而先路,非近世陈陈相因、累累随行之作也。或谓以公之贤且文而不遇,惜也,有三病焉,其此故之以欤。赋性病太刚,立朝病太直,作文病太奇,是公之三病也。然兹三病者,他人病其一犹足以高一时而名后世,况于三乎?公今病其三,坐此以不遇固也。然使公于斯三病者去其一而其名减,去其二而其德衰,去其三而其传泯,则是去三病而得三病也。公讳尽言,字元受,忠敏公讳伯雨之孙,待制公讳象先之子。至清叟家学不替,今四世云。庆元庚申,诚斋野客庐陵杨万里谨序。
故工部尚书焕章阁直学士朝议大夫赠通议大夫谢公神道碑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四、《诚斋集》卷一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淳熙圣人睿文自天,典学日新,尊道隆儒,先路五三。于是儒学之士云滃川汇,人舒向、家毛郑也。而其耋艾典刑之尤者,在二浙则霅川程公泰之,在西蜀则眉山李公仲仁父,在江西则清江谢公昌国也。然程、李二公或以经学鸣,或以史学鸣,或以文辞鸣,曰经而经,曰史而史,曰文而文者,其惟谢公乎。公讳谔,昌国其字,世家临江之新喻。其先叔方,唐武德初都督洪州,因家于高安。至元和年徙居新淦,十世而懋,与弟岐、子举廉、世充同登元丰八年进士第,时称临江四谢。举廉字民师,有《蓝溪集》,东坡苏公与之论文有书,尤称其「世上无真是」之诗,盖公四世伯祖也。曾祖臻,祖诚,父革,皆不仕。父始徙居新喻,自号清风老人,累赠太中大夫。母胡氏,累赠淑人。公幼敏而愿,不妄语,诵书日记千言。既冠,文名载振,屡荐名,最后首送。绍兴二十七年第进士,授迪功郎、峡州夷陵县主簿。未赴,江西常平使者王传檄公摄抚州乐安县尉。公条治盗方略上部使者,其要在开其徒自告。三十一年至夷陵,适北陲有衅,羽檄旁午,邑缺真令,州请于使,以公兼邑事,军无乏兴,民亦不扰。循左修职郎,升左从政郎,授吉州录事参军。瘐死者旧瘗以秸,往往暴骨。公白郡,取船官弃材以棺敛之。氓有陈其姓者,僮胠其箧以遁。有隐盗者,陈诉之官,辞过其实,反为隐盗者诬诉。连帅龚公茂良怒,欲没入陈之产,公为书以白帅,陈氏竟免,而帅亦以是知公。以荐者改左宣教郎,知袁州分宜县,表孝悌,崇学校,政尚忠厚。县名难理,积负于郡者数十万,一岁常赋之外,又凿空索缗钱二万馀。公叹曰:「桑弘羊复生,亦不能矣」。乃疏其弊于诸部使者,力求蠲损,得损亡几。以母忧去,后令许公及之继请于朝,竟蠲积负十三万缗。至公居言路,又以分宜及秀之华亭月桩同奏,诏两路漕臣躬至二邑廉问,故袁之四邑例蠲正额缗钱仅二万,而华亭又数倍焉,分宜之民始有生意。服除,请为祠官以便养亲,授主管台州崇道观。寻丁父忧,服除,授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除国子监主簿,太学博士,监察御史。先是,州县役法久蠹,公里居时尝教其里之人自占户之甲乙,产之高下,当役者自请承之,编为一书,命曰《义役》。至是以闻于上,下之诸路,民多便之。又论民之繇役,有曰保长者有十二患。又论湖州安吉夏租茧丝之征,既输细绫,又输细绢,请蠲其一,从之。除殿中侍御史,论士大夫八习:曰不恤,曰徇私,曰贪恣,曰刻薄,曰侈汰,曰轻率,曰诈伪,曰隐蔽。凡此八习,为民八患,宜法汤之官刑以儆之。除侍御史,首论已然之恶为易见,未然之奸为难知。谓之奸者,冥于心,晦于迹,未易研究,上嘉纳之。淳熙十四年,淮浙大旱。七月,诏求直言,乃条缺政如系狱之淹,如征商之苛,如榷酤之羡,如经总、月椿之算缗,如越州、广德军之和买,又条振贷七策,其要在劝分。从之。除右谏议大夫兼侍讲。讲《尚书》,因言于上曰:「先儒论学先致知,经者致知之源;帝王之学先稽古,《书》者治道之本。故观经者当以《书》为本,观《书》者当證以后世之得失」。上曰:「人君不知学则必至于自怠,如唐太宗,非无功也,而不知学。卿谓读《书》取證于后世者,甚善」。上又言及学问,公对曰:「天下之事,立本救弊而已。臣尝闻陛下论及允执厥中,盖中者,本也。中则不倚,自然无敝」。上曰:「圣人所以贵中者,无过与不及也」。尝夜召见,论及南北事,上曰:「当乘机会」。公曰:「机会虽不可失,而举事亦不可轻」。上曰:「甚善」。公每递宿,必召见赐坐、赐茶,从容问曰:「闻卿与郭雍从游,雍学问甚好」。公具陈本末。上曰:「雍论性可取。朕于性说,独取孔子性相近与上知下愚之说,其言简而易明。自孟子而下,论性者愈烦,皆失性之本」。公对曰:「陛下论性,真得其要」。上又问雍曾见伊川否,公对曰:「程颐时雍尚幼,雍父忠者,得颐之传」。上问曰:「观雍议论多出于《易》,有《易解》否」?公对曰:「有。其解明白」。雍初封冲晦处士,加封颐正先生,皆自公发之。太上登极,公献十铭,其辞曰:「业成而难,其败或易。兢兢保之,常恐失坠。道甚简易,在尊所闻。帝王之学,匪艺匪文。畏天之威,主德为最。水旱雷风,天之仁爱。存心公正,治之所起。毫釐之私,患及千里。妄赏不劝,妄罚不畏。赏罚大权,以妄为忌。贪吏虐民,戒石莫听。奖廉以激,捷于号令。民之疾苦,幽远难知。日访日问,犹恐或遗。财在天下,理之以义。未闻刻敛,其罪在吏。乱之所生,非止夷狄。奸回谀说,尤害于国。自治十全,可以理外。重乃驭轻,轻动为戒」。又疏二事,其一则谓治天下必有家法,以为一定长久之道;其二则谓举人望之贤,以耸动中外,则巍巍之功易以有成。时称《十铭》如李卫公《丹扆箴》云。因经筵劝讲,又陈二节三近,累百千言。大槩谓所当节者二:曰宴饮,曰妄费。所当近者三:曰执政大臣,曰旧学名儒,曰经筵列职。未几,补阙薛公叔似、拾遗许公及之有诏各与卿监,以示褒擢。公献疏曰:「以补遗迁卿监,官固升矣,意则非也。况此二职寿皇复建之,所以导谏,用意至远。若骤废之,非新政所宜」。公尝言有直谏,有寓谏。直谏者言之难,受之尤难;寓谏者言之易,受之亦易。尝进讲至《书·无逸》「嗣王其监于兹」,言于上曰:「监之一字,帝王治功之根本。由三代而上,以监戒之辞为常,所以治多而乱少。尧舜之慈俭,禹之菲饮食,卑宫室,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皆周公所言『四君无逸』之类也。太康败于甘酒,桀败于酒池,厉王败于荒酒,幽王败于沉湎淫泆,皆周公所言『商受酒德』之类也。成王能用其言而躬无逸之行,以致盛治,诚可为万世法」。十六年四月,除御史中丞,寻权工部尚书。六月,上章请为祠官甚力,除焕章阁直学士知泉州。又辞,乃除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秩满,再请者再。既奉祠来归,天下士君子高其风。公始居县之南郭,名其燕坐曰艮斋,天下称艮斋先生。后居东郭,茂林脩竹环列其居,而桂尤盛,遂以桂山名其堂,又皆称桂山先生云。绍熙五年十一月九日,以疾薨于正寝,享年七十有四。阶朝议大夫,爵清江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遗表闻,特赠通议大夫。娶胡氏,封淑人,柔恭勤敏,梱内之事不以毫发烦公。二子:岘,宣教郎,新差充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峙,先卒。三女:适进士丁南容、胡定、彭煟。孙男四人:淮、渭皆登仕郎,漳、澧皆荫补,未命。女三人:长适进士欧阳珙,馀幼。公孝友温恭,出于天性。清风老人喜诗,公每征行,有赋咏必寄归,曰:「以此当䌽衣之戏」。老人曰:「以是娱我,足矣」。二亲耋期而康宁,朝夕侍养怡愉,见者感化。教育二弟,皆得公学识,有誉庠序,咨中淳熙乙未科。每谓二弟曰:「二亲高年,兄弟侍养之乐,虽圣贤亦所难必」。公每云:「人之立志,要以圣贤自期。毫末私意,不介胸中,然后能与天地相似」。孝宗尝有恬静正大之褒,故乌台、谏省出入七年,凡所紏正无异论,无怨言。公有文集一百卷,经解四十三卷,奏议十卷,《性学渊源》五卷,杂著二十卷,《孝史》五十卷。公之经学受《易》于郭雍,以达于二程。谓《艮》者圣人之止,《无妄》者圣人之动,其铭有曰:「仁义忠信,盖无常名。由近而推,则勇于行」。又曰:「出门万里,其涂荡荡。用震以乾,是曰无妄」。学者宗焉。公之文大抵祖欧阳公与曾南礼,予尝谓公曰:「近世古文绝弦矣,昌国之文如《送陈独秀序》甚似欧,而《南华藏记》甚似曾,皆我所弗如也」。予在朝时尝携二文以示兵部侍郎蜀人黄钧仲秉,仲秉以古文自命,未尝推表一人,至见此文,读之一过曰:「好」。再过曰:「极好」。三过曰:「此古人之文,非今人之文也。钧也见文集不少矣,而独未见此文,果何代何人作也」?予笑曰:「此古人,今在中都之逆旅,将诣曹而觅官」。黄惊曰:「乃今人乎」?庆元元年十一月甲申,其孤岘奉公之丧葬于袁州分宜县神龙乡钟山里西峰安觉院之右,近太中、淑人之茔,从公志也。后六年,岘以书及文林郎、充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欧阳朴之状来曰:「先公葬六年,而墓隧之碣未立,非敢忘也。念先友最故者加少,而深知者又加少,兼斯二者,微先生碣之而谁也」?予因特书其大者,其详则有行状与言行录。铭曰:
皇矣维宋,奎宿芒动。文儒以光,漂汉涤唐。洛中之程,洞圣之经。南礼之曾,司文之盟。礼、祐以降,畴嗣其响?中兴昌辰,谢公其人。摛《易》之缊,孝宗下问。优入程域,澄源乎艮。以文而鸣,古文勃兴。陟彼曾坛,韶钧其砰。有一其得,则百斯世。云胡伤廉,奄有其二?公没六年,草鞠新阡。碑于隧前,列彼下泉。
答赵尚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九、《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八一、《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四月二十六日,熹扣首再拜,上覆吏部尚书台座:熹久病,不得拜书,第切驰仰。即日淫雨寒凉,伏惟论思多暇,神人交相,台候起居万福。窃闻清跸已御外朝,尚书首奉延访,忠言至论,耸动上心,有识传闻,无不感叹。但以畴昔所尝商较者揆之,似已太劲切矣。岂忠肝义胆得全于天,有不可得而抑者?抑以论议不齐,事功难必,而故出此以趋勇退之涂耶?以出处语默之常理言之,二者诚皆有当,然非海内深思远识之士所以望于明公者也。顾今指趣已闻,标的已建,而未见幡然听纳之效,不审高明又当何以继此?此恐更宜广询博访,以善其后,未可以便谓无策,而付之不可如何也。朝士下僚中,恐不能无可咨访者。愿自今以来,稍加延纳,虚心降意,采其所长,庶乎其有补耳。东府复留,势岂能久?意其亦必自知如此,而姑为偷安引日之计以媚群小,冀无后灾。此其为害,又将有不可胜言者。尚书与之情义不薄,曷若劝之乘此必不能久之势,力言于上,极陈安危治乱之机,大明忠邪枉直之辨,以为国家久远之计,其济则宗社之灵,生民之幸;不济则与其抑首下心,前迫后畏,以保此须臾之光景,纤芥之荣禄,而不能自拔于小人之群,以误国家,以此易彼,岂不浩然而无愧悔于心哉?但其人自无远识,亲狎庸佞,全身保妻子之虑深,而忧国爱民之念浅,恐未必能听此大度之言耳。但尚书既与之厚,而不乘此机,发此策,则于吾之心有不尽者。尝试一言之,政使未必能用,亦未至于有害,又与建白于朝事体不同也。不审高明以为如何?刘德修忽自蜀中寄一书来,慷慨振厉,略不少衰,真奇士也。观其书意,似亦甚悔前日欠人商量,失却事机,此真可太息尔。然事变无穷,又安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昔;人之视己,不犹己之视人耶?士居平世,处下位,视天下之事意若无足为者。及居大位,遭事会,便觉无下手处。信乎,义理之难穷而学问之不可已也!病中信手乱抽得《通鉴》一两卷看,正值难处置处,不觉骨寒毛耸,心胆堕地。向来只作文字看过,却全不自觉,真是枉读了他古人书也。熹一春病脚,至今未能出入,医药杂进,灸灼满身,殊未见效。只今两胫细弱,饮食减少,自度非能久于世者。所幸小屋略就,旦夕可以定居,便与世相忘矣。向来小报幸是误传,不然,又费分疏,愈增罪累耳。闽中自得林、辛,一路已甚幸。若象先来,更能为上四州整顿得财赋源流,即更为久远之惠。但恐其意只如所谓去泰甚者,则又失望耳。近日此等议论真全躯保位之良药,而病国殄民之乌喙也。无由瞻晤,写此纡郁,切冀深为人望千万自重,不宣。
答陈同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六、《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六、《龙川文集》附录、《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三七
自闻荣归,日欲遣人致问,未能,然亦尝附邻舍陈君一书于城中转达,不知已到未也?专使之来,伏奉手诲,且有新词厚币佳实之况。感认不忘之意,愧怍亡喻。然衰晚病疾之馀,霜露永感,每辱记存始生,过为之礼,秪益悲怆,自此告略去之也。比日秋阴,伏惟尊候万福。熹既老而病,无复彊健之理。比灼艾后,始粗能食,然亦未能如旧。且少宽旬月,未即死耳。新词宛转,说尽风物好处。但未知「常程正路」与「奇遇」是同是别,「进御」与「不进御」相去又多少?此处更须得长者自下一转语耳。老兄志大宇宙,勇迈终古,伯恭之论无复改评。今日始于后生丛中出一口气,盖未足为深贺。然出身事主,由此权舆,便不碌碌,则异时事业亦可卜矣。但来书诸论,鄙意颇未尽晓。如云「无动何以示易」,不知今欲如何其动?如何其易?此其区处必有成规,恨未得闻其详也。又如「二者相似而实不同」处,亦所未喻。若如鄙意,则须是先得吾身好,党类亦好,方能得吾君好,天下国家好。而所谓好者,又有虚实、大小、久近之不同。若自吾身之好而推之,则凡所谓好者皆实、皆大而又久远。若不自吾身推之,则弥缝掩覆,虽可以苟合于一时,而凡所谓好者,皆为他日不可之病根矣。盖修身事君,初非二事,不可作两般看。此是千圣相传正法眼藏,平日所闻于师友而窃守之。今老且死,不容改易。如来喻者,或是诸人事宜,非老仆所敢闻也。不知象先所论与此如何?向见此公差彊人意,恨未得款曲,尽所怀耳。此中今夏不雨,早稻多损。秋初一雨,意晚稻可望。今又不雨多日,山间得霜又早,次第亦无全功。幸日下米价低平,且尔遣日,未知向后如何耳。《抱膝》之约,非敢食言。正为前此所论未定,不容草草下语。须俟他时相逢,弹指无言可说,方敢通个消息。但恐彼时又不须更作这般闲言语耳。人还,姑此为报。未即会晤,千万以时自爱,倚俟诏除。
答范文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三
读书不觉有疑,此无足怪。盖往年经无定说,诸先生所发或不同,故读书不能亡疑。比年以来,众说尽出,讲者亦多,自是无所致疑。但要反复玩味,认得圣贤本意,道义实体不外此心,便自有受用处耳。尹和靖门人赞其师曰:「丕哉圣谟,六经之编。耳顺心得,如诵己言」。要当至此地位,始是读书人耳。子约之去,私计良便。象先相从,所论云何?去岁相见不款,未得尽所欲言,至今为恨耳。讲义反复详明,深得劝诵之体。特寄此章,岂亦有感于时论耶?《大学》近阅旧编,复改数处。今往一通,试以旧本参之,当见鄙意也。
答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七、《朱子年谱》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八四
前书所喻正容谨节之功,比想加力。此本是小学事,然前此不曾做得工夫,今若更不补填,终成欠阙,却为大学之病也。但后书又不免有轻内重外之意,气象殊不能平,愚意窃所未安。大抵此学以尊德性、求放心为本,而讲于圣贤亲切之训以开明之,此为要切之务。若通古今、考世变,则亦随力所至,推广增益,以为补助耳。不当以彼为重,而反轻凝定收敛之实,少圣贤亲切之训也。若如此说,则是学问之道不在于己而在于书,不在于经而在于史,为子思、孟子则孤陋狭劣而不足观,必为司马迁、班固、范晔、陈寿之徒,然后可以造于高明正大、简易明白之域也(八字乃来书本语。)。夫学者既学圣人,则当以圣人之教为主。今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具在,彼以了悟为高者既病其障碍而以为不可读,此以记览为重者又病其狭小而以为不足观,如是则是圣人所以立言垂训者徒足以误人而不足以开人,孔子不贤于尧舜而达磨、迁、固贤于仲尼矣,无乃悖之甚邪!前书所示《中庸》、《诗》《颂》、《西铭》等说皆极精密,意者后书所谓不能下心细意,特一时愤激所发耳。如其不然,则不能下心细意于孔、孟,乃能下心细意于迁、固,何邪?此则尤非区区所素望于贤者,不敢不尽所怀也。礼乐之云,前此只恐未必史迁有此意耳。正使有之,乃是挟礼乐动化之权以为智力把持之用,学者所以谨于毫釐之差而惧其有千里之缪者,正为此耳。今不之察,而遂指人欲为天理,吾恐其不止于议论之小失,而且为心术之大害也。「阡陌」二字,熹前说亦未是,当如《风俗通》,后说乃为得之,盖「阡」之为言「千」也,「陌」之为言「百」也。《遂人》径是百亩之界,涂是百夫之界,而二者皆从,即所谓南北之陌。畛是千亩之界,道是千夫之界,而二者皆横,即所谓东西之阡。盖二字名义本以夫亩之数得之,决是井田旧制所本有。若曰秦始为之,则决裂二字,牵彊说合,费气力而无文理。且井田既有径畛之制,而秦人去之,则又何必更取东西南北之正以为阡陌,然后可以静生民之业而一其俗哉?此细事,不足辨,或恐有助于古今事变之学耳。《徽录》新书近方看得数卷,大抵是用《长编》添修,然亦有不尽处。《长编》亦据曾布、蔡绦为多,此二书虽无状,然亦见其不可掩者。祸败之衅,岂偶然哉?读之令人愤郁,殊损道心也。同父事解后得书,亦甚呶呶。前此盖已作书慰劳之,劝其因此一洗旧辙,歛就绳墨。若能相信失马,却未必不为福耳。此事向来朋友畏其辩博,不究其是非而信奉其说,遂无一言及于儆戒切磋之意,所以使渠至此。盖有不得不任其责者。子约既敬之,于此恐不可不尽情也。叔晦必且家居待除,象先呈身之说,恐是且欲扬此虚声,以避守高之嫌,然亦不必如此也。季和闻亦不为久计,相见劝其早归,亦是一事。渠却甚归心恭兄教诲,与他人不同也。诚之恐难说话,盖本是气质有病,又被杜撰扛夯作坏了。论其好处,却自可惜也。恭兄文字状子已投之,当路如醉如梦,面前事尚不能管得,何可望以此等?但近日百怪竞出,不可禁遏,又甚于前。此既无可奈何,但当修其本以胜之,早为收拾平生文字训说之略成书而可传者,著为篇目而公传道之,则彼托真售伪者将不禁而自息矣。若但筑堤堙水,决无可救之理也。
答许生(中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七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乾隆《光州志》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一、《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去岁薛象先过此,极道左右贤德令闻之美,甚恨跧伏,无因缘相见。今者乃承惠书一通,反复读之,益见所以求道乡学之意,深以为幸。至于称引前辈,比拟非伦,则有所不敢当也。左右以应举觅官、美名好事之学为不足学,而欲讲乎义理,以求修己治人之方,固已不缪于所趋矣。夫道之体用盈于天地之间,古先圣人既深得之,而虑后世之不能以达此,于是立言垂教,自本至末,所以提撕诲饬于后人者无所不备。学者正当熟读其书,精求其义,考之吾心,以求其实,参之事物,以验其归,则日用之间讽诵思存、应务接物无一事之不切于己矣。来喻乃谓读书逐于文义,玩索堕于意见,而非所以为切己之实,则愚有所不知其说也。世衰道微,异论蜂起,近年以来,乃有假佛释之似以乱孔孟之实者。其法首以读书穷理为大禁,常欲学者注其心于茫昧不可知之地,以侥倖一旦恍然独见,然后为得。盖亦有自谓得之者矣,而察其容貌辞气之间,修己治人之际,乃与圣贤之学有大不相似者。左右于此,无乃亦惑其说而未能忘耶?夫读书不求文义,玩索都无意见,此正近年释氏所谓看话头者。世俗书有所谓《大慧语录》者,其说甚详,试取一观,则其来历见矣。若曰儒释之妙本自一同,则凡彼之所以贼恩害义、伤风坏教,圣贤之所大不安者,彼既悟道之后,乃益信其为幻妄而处之愈安,则亦不待他求而邪正是非已判然于此矣。又如所谓宁有人皆得见之过,无或有不睹不闻之欺,夫《中庸》之言,正谓道体流行,初无间断,是以无所不致其戒惧,非谓独戒惧乎隐微而忽略其显著也。若如来喻,则人所共见之处间断多矣。而曰循是存养,不疾不徐,吾恐其未免为好高欲速之尤者也。至如《孟子》所谓非义袭而取之,文义本自分明,而今学者未尝细考,但据口耳相承,以至施安失所者,盖十人而二五也。既勤下问,不敢不尽其愚。然亦未暇详究其曲折,幸深察之,当否俟报也。近至富沙,见陈守舍人说及建阁藏书事,欲以记文见委,而未得其详。今收张卿元善、蔡兄季通书,备见首末。偶数日脚气发作,不能饮食,而右臂亦痛,至不能亲执笔,惫卧支离,口占布此。知代期不远,他日病起,草得记成,当因薛卿转达,代者或同官中必有能竟其事者。但恐文词鄙俚,议论不同,未必可用耳。
答蔡季通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八、《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二、《考亭渊源录》卷七、《蔡氏九儒书》卷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三
平江人欲遣行,磬式幸裁定示及。黄钟一均六律,各随大小画样,以所定古尺为准,各馀半寸以上,以备磨错乃佳。仍告早示下也。前日所说磨崖刻《河》、《洛》、《先天》诸图,适见甘君说阁皂山中新营精舍处有石如削,似可镌刻,亦告以一本付之。《先天》须刻卦印印之乃佳,但篆隶碑子字画皆不满人意,未有可写之人为挠耳。令伯谟篆如何?
三图须作篆,乃有古意,便当遣人送伯谟处也。但磬式股鼓俱大,似是误笔。今别考《礼》注,画黄钟一枚去,幸细考之。若合如此,即别为作六枚,并此付来也。其厚亦有等差耶?或但长短不同而博厚如一也?并告依此界一侧面,使有定论。老兄平时于此极精密,不知何故今此殊草草也。龟兆之说,未晓所谓。不知当近界弦处耶?当远之也?又不知界弦是龟中直纹耶?是四外边界也?幸更批喻。
磬式已定,但恐石璞不必太大,四边只各留半寸许可也。博厚之制,前书误谓诸律一等,后来细读,始知其缪耳。《参同》写得一本稍分明,俟皆了纳去,更烦一看,便可刊刻矣。蓝家墙界未得消息,筑者停手以待,幸早寄信去,得遣一亲信人来乃佳。不然,即且依界筑矣。切望留念。省劄至今不到,昨夕忽梦得馀干,想今日必到也。钧孙在铺下,切烦三哥诲督之,不可待以朋友之礼也。切祝切祝!南游去住,当已有决计矣。
公济山头日用功夫之问,见季通未有端的应答。彼说虽偏,然吾辈之所以自治者如此之卤莽,几何其不为不如稊稗之五谷耶?两日欲奉扣,因循不暇,亦苦疲惫,无好意思,遂不能及。今请试加省察,果以何地为进德之基也。归来又得伯恭书云,学者须是专心致志,绝利一源,凝聚停蓄,方始收拾得上。此言甚当,不敢不以告也。
某衰晚强颜,力不胜事。今又有经界之役,此实一郡利病,所系不浅,义不当辞,已上奏恳请。今更欲得晦伯一来相助,不知渠肯来否。已有书与之,更告为勉其行,并为游说老丈,得不挽留之,千万之幸也。向所恳者,曾为留意否?今偶遣人送刘婿归,有一二十人。昨承老兄有意见访,莫若就此同晦伯同途尤便。过此,则州郡遣人又费力矣。《春秋》之说,当俟面请。或未成行,千万便录大概见示为幸。
所喻希真事,已语刘戎矣。偶欲出县,匆匆奉报。别有一二事,令野专人奉扣,幸垂喻。《中庸》阙板,并望早示及。闻前日谈天甚快,恨不参听其旁耳。
三日来发热昏冒,不识何證。药物杂进,殊未见效,良以为挠。所喻朝闻夕死之意,不胜叹服。然老人之学要当有要约处,恐非《仪礼》之所及也。费隐之说,非不欲剖析言之,但终觉费力,强说不行,不免且仍旧耳。二书修改处想已了,幸早寄及。
项平父、刘公度同日遭章,必是理会道学公事。项罢新任,刘补外也。
闻到黄蘖,想遍游一带名山,多得胜概。然遂欲尽发天地之藏,则痈痔果蓏之不能无憾于见伤。因便寓此,敬问还期。
诸书已领,劄子又略修改,说得稍平。人亦多说恐有此嫌,鄙意独谓此乃实情,无可疑者,事定乃知其不误也。
某杜门如昨,无足言。请祠人未归,若得如此占,幸甚,但恐消详未尽耳。三圣必不我欺也。闻林又请对,乞与论者廷辨,且攻横渠甚急。上皆不领,惭沮而退,未知竟如何。
某所遣请祠人竟未归,不审何说。利往之亨,窃恐未可必也。又为部中送磨勘告来,今日又不免遣人辞之。此又是别一头项,费分疏,然亦无甚利害也。别纸所示,词虽迂缓而意实诋忤,却恐未便。所与元善书,则今早所遣人方行,须后便方得附去。某书中只如初议,万一不及救止,则此亦无甚利害,与某事体自不同,不必过疑也。《仪象法要》昨因子庄过此再看,向来不相接处,今已得之。元来文字只要熟看,本义已略具备。觉取象之说不明,不甚快人意耳。今文之误,先儒旧说可證验处甚多,所欲改更,皆非今日之臆说也。俟月末携去看,恐人多看不得耳。因其人还附此,不知便得达否?
方才仲文字正寻不见,疑智夫借去,乃在书府,幸甚,因便示及也。渠深为寿皇所知,自今观之,不为不遇,犹复龃龉如此,是可叹也。
味道归来,说历书就篇,伏惟驩庆。恨未得窥藩篱也。
律图想甚可观,然其声须细考之,令有定论乃佳。切在虚心平气,不可有毫发偏滞之私也。
病之复作,次第亦是出谒太早所致。前日固尝奉告,且勿出入,不惟可养疾,亦且避得招呼之烦。今须且切守此戒也。此外只得宽以处之,平日学问,正要此等处得力也。前书所扣一哥之行,来喻如此,是决不可行矣。直卿只可往来相伴,决不能终岁守诸幼童。谦之闻欲赴补,又未必可挽,而行期已迫。思之只有铅山徐子融老成有守,常作《小学》,已往招之,又未知其能远适与否耳。
辞免文字甚逊,然不至全然无骨,甚荷忧念也。元善书旦夕遣人即付去。律历乃千古事,数日细思伊川上富公书,此事亦使人不能忘。但今日月已迫,元善之计亦未必行。近日得其书云,议礼正冗,未暇言政,恐虽言亦不效。盖覆按使还,又附前议。若果如元善前书之云,令人痛心。但不容效力,无可奈何耳。直卿前日有人来,书中都不说及《通书》注,答书亦忘督之。若有便往,可问之。《太极》、《西铭》前日忘记附去,今付此人,幸视至。郭颐正编射法及冯侯者可并刊行,恐力不足,即因见梦传为言。在渠为之不难,亦是适用文字,殊胜时文也。
徐贡父兄弟又遣人来奉邀,计须归来,方得赴其约。然自此亦当重然诺,庶得安居,为著书养性之计。只管如此冲寒冒热,东西游走,似非老大所宜,尤非所以学安乐祖师之所行也。
适见小报,元善已得浙西提举,计是见阙,就彼便赴上矣。历事当且悠悠,然及此成书,以俟来者,亦非细事也。但疑其不可就者非特赵君,一祛此惑,亦快事耳。它日过此,略带草本来,及新制律管及书俱来为佳。俗乐文字亦欲就借。
「鸿羽可用为仪」,不知如何解。先儒所谓进退可法者,不知本文有此意否耶?若如鄙意所释,则不如曳尾于泥中也。
眩运之疾,若得静以养之,自当安定。今乃汩汩应接如此,何由可已?如某目疾,亦是如此。今乃终日写书,不得一举首,势必双瞽而后已耳。《集注》事前日已失究治,今当为料理,可便作一状来,送邑中行遣也。来春欲一到精舍,或能俱行,即同往观尤佳。然须有所托以为词,乃为便也。
《启蒙》中欲改数处,今签出奉呈,幸更审之,可改即改为佳,免令旧本流布太广也。但恐不好看,亦无奈何耳。
费隐尽有说,但日间稍得闲坐,又贪温卷工夫,不暇安排文义耳。
《庙记》已领,极荷指诲。初欲详记其本末,守御计谋,后觉字数太多,稍稍□□□□□此,然已觉繁冗矣。却是台人□得说□□□□节,费却言语也。其《守城录》台□□□□□□流传,今但如此提起,有眼目者自应□□□报状,岳麓图已附去矣。
前日所扣竟当如何?幸早见教,以解烦惑,幸甚幸甚!诸事却未闻焚灭之命,《中庸》必已了矣,早得数本为惠,幸甚幸甚!
得履之书如此,亟以奉呈,恐欲预有所处也。然不必匆匆,但当有以待之耳。叶正则遭论,镌两秩罢去(并毁其书板。),章中已见及,名次甚高,与履之所云相表里。势只旬月间,须有处分。又闻前日寒泉会哭,已有告言路者。周元兴闻之城下吴生,赴省归者云然,当非妄传,亦可略语韬仲也。
昨日亦尝上状,不知何故未达。今早又以《中庸集略》附刘医,乃昨日遣书时所遗也,今想皆已到矣。雨势如此,岂登山之时乎?需药遣去,然恐不若安乐师翁所云病前自防也。专门之诮,正卞公所谓执鄙吝者,非壸而谁?然今日闻公试之日,诸生帘前一语尤可绝倒,它日当自闻之也。近报十五日车驾已与中宫同诣重华,终日乃归,军民相庆,恐欲知也。
长沙之行,几日可归?益公相见,亦何言耶?阁记不敢辞,但恐病中意思昏愦,未必能及许教未替前了得耳。向见薛象先盛称其人,今读其书,乃知讲于陆氏之学者。近年此说流行,后生好资质者皆为所担阁坏了,甚可叹也。
某病躯粗健,但自春夏来一向阙雨,五月以前祈祷犹有应,农功已粗可观。而六月半后,遂不复雨。闻得数里间一两刻沾洒,殊不周足。今早禾损及八九,晚田亦未可知。初欲此月丐祠,而事势如此,如何敢求去?只得尽力救荒耳。杨签又以忧去,新官未到,今只有星子老令相与同忧,更无分毫好况也。然诸司已有不相容者,旦夕或以劾去不可知,但自不敢求耳。
二书并碑却告因便示及。索诗当时做得数语,后来多事,今已忘之矣。白鹿春卿必能言曲折,田已拨得些小,然亦非久计。要之此等兴废有时,若无人主张读书,即有田亦无益耳。诸刻今附去一角,云谷、大隐两处如何?得马道士书,云已开堂基,招得一道人在彼。计须量与口食,告就云谷支也。
细看《启蒙》,已不必改,只如前日所说改定一句足矣。《通书》《乐上》章「万物咸若」下添「解三纲名件,想已有矣」。又欲于「齐肃之意」下添「故希简而寂寥耳」。《刑》章「十二」当作「十一」,「以象再闰」欲添「五岁之象,挂一一也,揲左二也,扐左三也,揲右四也,扐右五也」。只作注字亦得。
《易》图甚精,但发例中恐不能尽述,当略提破而藉图以传耳。陈法大略亦可见,当如近日所说,但未能洞晓其曲折耳。乐图烦更问子本,此只有十二样,而调名之多,何耶?琴说亦告寻便示及,千万!
因山之日已迫,而未有定议,有诏集议,寻复中辍。昨日不免入状议之,未知如何也。《大学》后来道中又改齐家治国章两处,不知曾为刊否?
前日所论,非欲求容,正为当灵者不灵,恐造物者亦将无以为造物耳。然此事如此,似已多时。战国只孟子是理会得底,馀人如醉如梦也。
北方之传果尔,赵已罢去,盖新用李兼济为谏官,一章便行,未知谁代其任,此可深虑。某辞免未允,而赵已见诸令复如此,更当费力耳。相知者且如此,况新来者情意不通,未必以为事也。
某昨日冒雨登龙湖,幸无它,但路滑狼狈耳。书堂高敞,远胜云谷、武夷亦多容得人,他时尽可相聚也。
求放之说,其妙无穷,须实用功,乃见之耳。
养正来辱书,乃闻阁中之疾未已,未能此来,殊以怅惘。某此无它,但为《通鉴》课程所迫,无复优游潜玩之功,甚思讲论耳。已看到后汉章帝处,只三四日当毕,向后功夫却不多矣,不免且那功夫了却《易》说,未能审思,不知能中理否。
南轩已过上饶,得书,书中一纸上呈,幸为订之。并昨所说尝论著者携以见示,幸甚幸甚!遗文上纳。二录已领,昨伯崇借《遗书》三册寄还,乃不知分付何人,至今根究未得,极以为挠。盖此本最精,比老兄本后来又正了数字也。
伯谏书中说托料理《孟子集解》,今纳去旧本两册,更《拾遗《、》外书《、》记善录、》龟山、上蔡录、游氏《妙旨《、》庭闻稿录《》、五臣解》(取范、吕二说。)各自抄出,每段空一行,未要写经文,且以细书起止写之,俟毕集,却剪下粘聚也。每章只作一段,章内诸说只依次序列之,不必重出经文矣。两匠在此,略刊得数行矣。字画颇可观,未可印,未得寄去也。但此间独力,深恐校雠不精,为后日之累耳。向来见它人刊书重于改补,今乃知其非所乐。大抵非身处之,则利害不及而心乃公耳。
前书所喻公济论难反复之语,不谓其所见乃如此。初欲归涂过之,今日已迫矣,恐未能。但恐终亦难话也。金声玉振之说皆未尽,数日客冗,拨忙次得数语如此,今以上呈,可否俟报。某来晚定归,亦带过呈伯谏也。《孟子解》看得两篇,改易数处颇有功。但涂抹难看,无人写得一草本,大家商量为佳。仓司程书已了,有本在此,俟来日观之也。济之同且在天然,果如何耶。
律说幸写寄,但以声定律及均弦用声之说,非面莫扣为可恨,不知几时可相会?寒泉精舍才到即贺客满坐,说话不成,不如只来山间,却无此扰。公济亦每以此为言也。历法恐亦只可略说大概规模,盖欲其详,即须仰观俯察乃可验。今无其器,殆亦难尽究也。《大学》等已令进之料理矣,或入大源,告为致问。公济既平心和气以观义理之所在,则不患无邻矣。草绝交之书,似于禅学亦未得力也。观过之说竟未安,尝思之矣。
《礼记》纳去,归来未暇子细再看。恐可抄出,逐段空行剪开,以类相从。盖所取之类不一故也。四十九篇昨来分成七类(《曲礼》、《冠义》、《王制》、《礼运》、《大学》、《经解》、《丧大记》。),试用推排喻及,以参得失如何?《大学》亦修成一书,适详略之中。细看旧本,乃大有不满意处,又当修改也。
欲买《淳熙编类》一本,烦为问,不知直几何?便批报,当遣人赍钱去取。临老旋学做官,甚可笑也。或有可取处,得便令此人取带归,却纳钱去还之,尤便耳。
「鸿羽为仪」,恐只是可为旌旄之属,无进退以礼之意也。如何?若然,则诚不如曳尾泥也矣。
《中庸》首章更欲改数处,第二版恐须换却,第二版却只刊补亦可。然想亦只是此处如此,后来未必皆然也。且催令补了此数版,并《诗传》示及也。来日取得来教,却别上状。
《中庸》所改皆是切要处,前日却慢看了,所以切己功夫多不得力,甚恨其觉之晚也。《大学》亦尽有整顿处,乱道误人,可惧可惧!
《启蒙》前日所改尚欠数字,颇觉之否?《通书》注颇佳,当携往观也。
东行有日,幸早见过,为两夕之留也。北风未闻,想只是虚声,或其境内自扰扰耳。
所议可善处之,毋至过甚为佳。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此前贤大公顺应之要法也。
数日相聚,颇觉兼善有怠缓驳杂之病,而季通责善伤于急迫,又杂以嘲玩,似非以文会友之道。临行匆匆忘说,愿各矫所偏,以副所望,幸甚幸甚!
子仁留此数日,稍款。已劝令不如且读书,理会义理,无为苦用力于文字间也。
《太极说》修定,削去后语,只作一统论,意似亦无不尽也。《西铭说》在后,烦为细看,携过见喻。
伯谏书所说功夫甚善,但所以见推者过当,使人惭怍,不知所措耳。时学波荡至此,虽细故,亦可惊叹,奈何奈何!《克己赞》所疑不知云何,因便见示。
自觉浸有宽平气象,甚善甚善。涵泳不已,意味当益深长耳。二友讲论不废,然未值大节目也。
尽心说录呈,并呈兼善参详(有未当处,),却以见喻,且勿令斋中诸生传写也。前日所寄诸说,有便并望反复。
公济伯谏得书否?某归涂过伯谏,见收公济书,大段手忙脚乱也。《大学》诚意之说以再观之,果如所论。想它书似此处多,须一一整顿也。
《通鉴》节只名《纲目》,取举一纲众目张之义,条例亦已定矣。三国竟须以蜀汉为正统,方得心安耳。
适已奉状,寻《大学章句》详本不见,不知在书府否?如在告带来,《参同契》并携来看也。
有《归藏》否?有即借来校。此间所藏者,似恐只是伪书也。
前日匆匆,忘记面扣。《大予乐》是后汉乐名,本史志必有之。王朴之云,亦是以一为正,以一为变。但当时未知变律之说,故以其半为清耳。要之终不是也。来书且留箧中,以俟面质。
日边人尚未还,未知行止之决。所示卦象,恐当以《复》卦为主,则「扬庭孚号」更不着矣。「有攸往夙吉」,而今不可以夙,则有复而已,恐终当用此占也。
祠堂记及韬仲书付去人,更一书与刘公度,托渠写,彼中相去不远也。克己课程,只是《语录》中说常有簿子记言动之得失者是也。惺惺语亦是其持敬法耳。
季通无事更能一来否?游诚之得书,方自武昌趋长沙矣。分韵诗当时做不成,今已忘记。若能再来,当为补亡也。
法器都未见,都昌一二士人好资质,然亦无意于此。盖是萧果卿亲戚念得苏文熟了,坏了见识也。可惜可惜!都昌黄氏向来见喻减价粜米,人甚赖之。今出谷万斛赈粜,已牒请与县官同措置救恤矣。
旋运只是劳心之所致,小试参同之万一,当如牛刀割鸡也。至之两日在此,察其意必不校此,当更委曲晓之耳。
李将若得此人之力,真是笑啼俱不敢矣,可付一笑也。历议必有所付,但今思之,不得其说,久当自出也。宿逋令野具禀,甚愧迟缓,幸更少宽也。
建阳事竟如何?缓急之间,切宜善处为佳耳。某前月晦日已交郡事,以常情论之,亦不至甚费料理。但衰晚自不当出,又闲散之久,不能堪此烦碎。又不能似众人漶漫不省事,初到甚觉劳弊,此两日方少纾,更看旬日又如何也。大抵是不可久住,夏末须力请而归耳。昨日至学中,为诸生说《大学》,自此二七日即一到。见谋作濂溪祠堂,庐山有陶渊明、刘凝之遗迹,亦渐次表章之。比罢归日,须皆可毕事也。但恐迂缪伉拙,时论不见容,即又未知如何耳。山水之胜,目所未睹,野归必能略言之。意欲老兄一来,又不能办人去取,已属平父,恐可借仆马一来,甚简便也。
一出又半月,临出城,值石宰与顺之、择之更一二朋友来,遂留北岩两日,同途至建阳而别。匆匆急欲归奉祀事,故不及遣人相报。然数日相聚,亦苦人多,不得子细讲论,未觉有深益也。寒泉拜扫,须在后月五六后,事毕即上庐山,遣人相报,幸为一来。前尝有书与小僧说令奉白,及此春雨,种植少竹木,亦道欲游之意,胡为乃不达此意耶?更有一小诗谩录呈。山头如有功役,可及吾人在彼,指拨了之为佳。小僧稍知向前否?更望提耳痛教告之也。作文之病,时偶论及此耳。欲稍加润缛亦不难,但亦使急性不得,恐愈草率耳。
《横渠集》告付下婺州,用川本刊成,欲寄此,令补所无也。僧儿云,伯恭说所选之文取其备众体,或疏通,或典重,或宽,或紧,或反复曲折耳。
陈法虽精,而旗鼓如此,得无有误三军耳目耶?甚可笑也。《或问》写本已检得,今纳上。告令写讫便附下,恐又有差互,要此作底也。
到三山见肤仲烦致意,所嘱文字昨在五夫已为具草,归来一向扰扰,又缘卜葬未定,心绪纷乱,不暇整顿,幸且体悉。向后若得功夫,即为改定寄去。不然,不须等候,送终是大事,此是浮文,自古未闻有无铭而不葬者,切不须等候也。见赵南纪亦烦致意。
所喻谨悉,恨未得登山,以观潋滟深碧之地,它非所及也。《太极》文字储宰云已录寄,并某书及《中庸或问》下册小简皆往,何为今尚未到?一哥所寄《集略》,便令对读,旦夕纳去,不及别作答也。封牌所喻得之,但不见三书之意,不知改之为「三」如何?留疏伪学,以上下文考之,正谓永嘉耳。
《中庸章句》比略修定,不知可旋开否?如欲之,烦二哥带写白人来。
《诗传》中欲改数行,乃马庄父来说,当时看得不子细,只见一字不同,便为此说。今详看,乃知误也。幸付匠者正之,便中印一纸来。《中庸》必已了矣。
后山米事若为乡里之计,实为利便。但为身谋,则吾人今日是何等时节运气,而可为此耶?若必欲为之,亦须先踏逐得能负荷得底人,一以付之而吾无预焉,乃为庶几。不然,则徒使呫呫者得动其喙。区区相爱之深,不敢以此奉赞也。
示喻筮法如此,甚平正简便,不知何故本法却不如此?恐别有意指也。试更推之,如何(恐在老者阳多阴少,则终为阳者少;在少者阴多阳少,则定为阳者亦少。乃阳贵阴贱,吉少凶多之意,不知如何?)?《小学》误字再纳去数纸,封面只作《武夷精舍小学之书》可也。
旋晕之疾,正当静养。所需《仪礼》,殊非急务。且其本只两卷馀是先人点,其后乃某续点。比更欲详考,则已惮其字小而不敢读矣。恐亦不能无误,不足传后也。细民艰食焦熬,奈何?气象不佳,令人不知措身之所,不谓事势急迫至此也。
王朴不知变律之法,而自中吕再生黄钟,则固不得不为黄钟之半以为清声矣。但今变半等律亦生于极,其本则十三弦者皆黄钟耳。薛宣等事,取其一切果断为贤于今之谬政耳,岂以其为可法哉?
某见治再祠之疏,未能得了,更三五日方得遣人。此请度必可遂,忧世之心、报主之愿虽不敢忘,然绵力薄材,了得甚事?不如且跧伏,过此残生也。
印书之举,不谓末流之弊一至于此。但当速去,无可疑者。必不可转,则直捐之耳。平生无所不舍,而眷眷于此耶?要之范六丈真圣人也。
章丈敦劝之意甚厚,得伯恭书亦云尔。但冒恩重叠,前后相妨,如担子轻重,他人不觉,惟担不起者自知之耳。若辞不得,势须别作出场,不可又似前年喑默而冒受也。
鄂州州学稽古阁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古文集成》卷一二、《读书分年日程》卷首、《文章类选》卷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一二、雍正《湖广通志》卷一○六、嘉庆《湖北通志》卷九三、《湖北金石志》卷一二、《宋元学案补遗》卷六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人之有是身也则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则必有是理。若仁、义、礼、智之为体,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为用,是则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铄我也。然圣人之所以教,不使学者收视反听,一以反求诸心为事,而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曰博学、审问、谨思、明辩而力行之,何哉?盖理虽在我,而或蔽于气禀物欲之私,则不能以自见;学虽在外,然皆所以讲乎此理之实,及其浃洽贯通而自得之,则又初无内外精粗之间也。世变俗衰,士不知学,挟册读书者既不过于誇多斗靡以为利禄之计,其有意于己者,又直以为可以取足于心而无事于外求也,是以堕于佛老空虚之邪见,而于义理之正、法度之详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与夫学之不可以不讲者,则又不知循序致详,虚心一意,从容以会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浅迫,终已不能浃洽而贯通也。呜呼!是岂学之果不可为,书之果不可读,而古先圣贤所以垂世立教者果无益于后来也哉?道之不明,其可叹已!鄂州州学教授许君中应既新其学之大门,而因建阁于其上,椟藏绍兴石经、两朝宸翰以为宝镇,又取板本九经、诸史百氏之书列寘其旁,不足,则使人以币请于京师之学官,使其学者讨论诵说,得以餍饫而开发焉。其役始于绍熙辛亥之冬,而讫于明年之夏。其费亡虑三百万,而取诸廪士之赢者,盖三之一。其馀则太守焕章阁待制陈公居仁、转运判官薛侯叔似实资之,而总卿詹侯体仁、戎帅张侯诏亦挥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元定以来请曰,愿有记也。予雅闻许君之学,盖有志于为己,而意其所以学者,亦曰取足于心而已矣。今以是举观之,则见其所以诲人者甚平且实,然后知其所以自为者,不以泯心思、灭闻见为极挚之归也。因为之记其本末,而并推近世所以为学读书之病,请具刻焉,以告登此阁而读此书者,使姑无溺于俗学之下流,无迷于异端之捷径,则于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岂足患哉?四年癸丑九月甲子朔旦,新安朱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