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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立燕王高帝十二年二月 西汉 · 汉高帝
 出处:全汉文 卷一
燕王绾与吾有故,爱之如子。
闻与陈豨有谋,吾以为亡有,故使人迎
称疾不来,谋反明矣。
燕吏民非有罪也,赐其吏六百石以上爵各一级。
居去来归者赦之,加爵亦一级。
诏诸侯王议可立为燕王(《汉书·高纪》下)
上疏陈政事 西汉 · 贾谊
 出处:全汉文 卷十五
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
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
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
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
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
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射猎之娱,与安危之机孰急?
使为治,劳智虑,苦身体,乏钟鼓之乐,勿为可也。
乐与今同,而加之诸侯轨道,兵革不动,民保首领匈奴宾服,四荒乡风,百姓素朴,狱讼衰息。
大数既得,则天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誉之美,垂于无穷。
《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
建久安之势,成长治之业,以承祖庙,以奉六亲,至孝也;
以幸天下,以育群生,至仁也;
立纲陈纪,轻重同得,后可以为万世法程,虽有愚幼不肖之嗣,犹得蒙业而安,至明也。
以陛下之明达,因使少知治体者得佐下风,致此非难也。
其具可素陈于前,愿幸无忽。
臣谨稽之天地,验之往古,按之当今之务,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禹舜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下数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
今或亲弟谋为东帝,亲兄之子西乡而击,今吴又见告矣。
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
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
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偏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
此时而欲为治安,虽不治。
黄帝曰:「日中必蔧,操刀必割」。
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之,岂有异秦之季世乎!
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
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
假设天下如曩时,淮阴侯尚王楚,黥布淮南彭越王梁,韩信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王燕,陈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
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
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势以豫席之也。
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仅得舍人,材之不逮至远也。
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馀城,少者乃三四十县,德至渥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
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
假令悼惠王王齐,元王王楚,中子王赵,幽王淮阳共王王梁灵王王燕,厉王淮南,六七贵人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
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
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
擅爵人,赦死罪,甚者或戴黄屋,汉法令非行也。
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
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
动一亲戚,天下圜视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
陛下虽贤,谁与领此?
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
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
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其势尽又复然。
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
至于髋髀之所,非斤则斧。
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
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
胡不用之淮南济北
势不可也。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
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
韩信倚胡,则又反;
贯高因赵资,则又反;
陈豨兵精,则又反;
彭越用梁,则又反;
黥布淮南,则又反;
卢绾最弱,最后反。
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
曩令樊、郦、据数十城而王,今虽以残亡可也;
之伦列为彻侯而居,虽至今存可也。
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
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
欲臣子之勿菹醢,则莫若令如樊、郦等;
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
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
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
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
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
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
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
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之计不萌,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
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
壹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
天下之势方病大尰。
一胫之大如要,一指之大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虑亡聊
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
病非徒尰也,又苦蹠戾。
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
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
惠王,亲兄子也;
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
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臣故曰非病尰也,又苦蹠戾。
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天下之势方倒县。
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
上也。
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
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后汉·西域传》注引作缯彩)以奉之。
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
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
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
非亶倒县而已,又类辟,且病痱
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
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得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
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
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
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
臣窃料匈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
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
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令。
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
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今民卖僮者,为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故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
白縠之表,薄纨之里,緁以偏诸,美者黼绣,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贾嘉会召客者以被墙。
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节适,今庶人屋壁得为帝服,倡优下贱得为后饰,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
且帝之身自衣皂绨,而富民墙屋被文绣;
天子之后以缘其领,庶人孽妾缘其履:此臣所谓舛也。
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
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饥,不可得也。
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
国已屈矣,盗贼直须时耳,然而献计者曰「毋动」,为大耳。
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至冒上也,进计者犹曰「毋为」,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
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
借父耰锄,虑有德色
母取箕帚,立而谇语。
抱哺其子,与公并倨;
妇姑不相说,则反唇而相稽。
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
并心而赴时,犹曰蹶六国,兼天下。
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
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
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
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
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
然其遗风馀俗,犹尚未改。
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逐利不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
盗者剟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
矫伪者出几十万石,赋六百馀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行义之尤至者也。
而大臣特以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
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
夫移风易俗,使天下回心乡道,类非俗吏之所能为也。
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
陛下又不自忧,窃为陛下惜之。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
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
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使管子愚人也则可,管子而少知治体,则是岂可不为寒心哉!
秦灭四维而不张,故君臣乖乱,六亲殃戮,奸人并起,万民离叛,凡十三岁,而社稷为虚。
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几幸,而众心疑惑
岂如今定经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有亲各得其宜,奸人亡所几幸,而群臣众信,上不疑惑
此业壹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矣。
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中流而遇风波,船必覆矣。
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为天子,十有馀世,而殷受之。
殷为天子,二十馀世,而周受之。
周为天子,三十馀世,而秦受之。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
其故可知也。
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见于天也。
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
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
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太保周公太傅,太公为太师
保,保其身体;
傅,傅之德义;
师,道之教训:此三公之职也。
于是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师,是与太子宴者也。
故乃孩提有识,三公三少因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
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
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
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
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
故择其所耆,必先受业,乃得尝之;
择其所乐,必先有习,乃得为之。
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
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
学者,所学之官也。
《学礼》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则亲疏有序而恩相及矣;
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则长幼有差而民不诬矣;
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则圣智在位而功不遗矣;
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则贵贱有等而下不逾矣;
帝入太学,承师问道,退习而考于太傅太傅罚其不则而匡其不及,则德智长而治道得矣。
五学者既成于上,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矣」。
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鼓。
瞽史诵诗,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传民语
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
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
三代之礼: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
春秋入学,坐国老,执酱而亲馈之,所以明有孝也;
行以鸾和,步中《采齐》,趋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
其于禽兽,见其生不食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故远庖厨,所以长恩,且明有仁也。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及秦而不然。
其俗固非贵辞让也,所上者告讦也;
固非贵礼义也,所上者刑罚也。
使赵高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
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岂惟胡亥之性恶哉?
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鄙谚曰:「不习为吏,视已成事」。
又曰:「前车覆后车诫」。
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其已事可知也;
然而不能从者,是不法圣智也。
秦世之所以亟绝者,其辙迹可见也;
然而不避,是后车又将覆也。
夫存亡之变,治乱之机,其要在是矣。
天下之命,县于太子
太子之善,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
夫心未滥而先谕教,则化易成也;
开于道术智谊之指,则教之力也。
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
夫胡、粤之人,生而同声,耆欲不异,及其长而成俗,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行,有虽死而不相为者,则教习然也。
臣故曰选左右早谕教最急。
夫教得而左右正,则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
《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此时务也。
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
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生难知也。
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
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
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毋讼乎」!
为人主计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
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
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
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
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
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
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
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
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
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而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馀岁则大败。
此亡它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
夫天下,大器也。
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
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
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
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
是非其明效大验邪!
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
今或言礼谊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
故陛九级上,廉远地,则堂高;
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
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
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
此善谕也。
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
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
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
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
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车则下,入正门则趋;
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之罪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
此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
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令与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傌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
被戮辱者不泰迫乎?
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
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
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
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
若夫束缚之,系緤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
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
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耳,贱人安宜得如此而顿辱之哉!
豫让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灭之,移事智伯。
及赵灭智伯,豫让衅面吞炭,必报襄子,五起而不中。
人问豫子,豫子曰:「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
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雠,行若狗彘,已而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
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
如遇官徒,彼自为也。
顽顿亡耻,奊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苟若而可,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
主上有败,则因而挻之矣;
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
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
主将何便于此?
群下至众,而主上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粹于群下也。
俱亡耻,俱苟安,则主上最病。
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
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簠簋不饰」;
坐污秽淫乱男女无别者,不曰污秽,曰「帷薄不修」;
罢软不胜任者,不谓罢软,曰「下官不职」。
故贵大臣定有其罪矣,犹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迁就而为之讳也。
故其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
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盭而加也。
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
吾遇子有礼矣」。
遇之有礼,故群臣自喜,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
上设廉耻,礼义以遇其臣,而臣不以节行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
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苟就,害不苟去,唯义所在。
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诚死宗庙,法度之臣诚死社稷,辅翼之臣诚死君上,守圄扡敌之臣诚死城郭封疆。
故曰圣人有金城者,比物此志也。
彼且为我死,故吾得与之俱生;
彼且为我亡,故吾得与之俱存;
夫将为我危,故吾得与之皆安。
顾行而忘利,守节而仗义,故可以托不御之权,可以寄六尺之孤。
此厉廉耻行礼谊之所致也,主上何丧焉!
此之不为,而顾彼之久行,故曰可为长太息者此也(《汉书·贾谊传》: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云云。)
安帝八月 东汉 · 和熹邓后
 出处:全后汉文 卷九
先帝圣德淑茂,早弃天下。
朕奉皇帝,夙夜瞻仰日月,冀望成就。
岂意卒然颠沛天年不遂,悲痛断心袁宏《纪》作「朕抚育幼帝,日月有望,遭家不造,仍罹凶祸」)
朕惟平原王素被痼疾,念宗庙之重,思继嗣之统,唯长安侯祜,质性忠孝,小心翼翼,能通《诗》《论》,笃学乐古,仁惠爱下。
年已十三,有成人之志袁宏《纪》作「嶷然有成人之体」)
亲德系后,莫宜于祜。
《礼》「昆弟之子犹己子」,《春秋》之义,为人后者为之子,不以父命辞王父命其以祜为孝和皇帝嗣,奉承祖宗,案礼仪奏(《后汉·安纪》,又见袁宏《后汉纪》十五)
策命长安侯即皇帝位延平元年八月 东汉 · 和熹邓后
 出处:全后汉文 卷九
延平元年秋八月癸丑皇太后曰:「咨长安侯祜,孝和皇帝懿德巍巍,光于四海;
大行皇帝不永天年。
朕惟侯孝章帝嫡皇孙,廉恭慈顺,在孺而勤,宜奉郊庙,承统大业。
今以侯嗣孝和皇帝后。
其审君汉国,允执其中。
『一人有庆,万民赖之』。
皇帝其勉之哉(《后汉·安纪》)」!
为曹公作书与孙权 东汉末 · 阮瑀
 出处:全后汉文 卷九十三、文选卷四十二
离绝以来,于今三年,无一日而忘前好
亦犹姻媾之义,恩情已深;
违异之恨,中间尚浅也。
孤怀此心,君岂同哉!
每览古今所由改趣,因缘侵辱,或起瑕舋,心忿意危,用成大变。
韩信伤心于失楚,彭宠积望于无异,卢绾嫌畏于已隙,英布忧迫于情漏,此事之缘也。
孤与将军恩如骨肉,割授江南不属本州,岂若淮阴捐旧之恨。
抑遏刘馥,相厚益隆,宁放朱浮显露之奏。
无匿张胜贷故之变,匪有阴构贲赫之告,固非燕王淮南之舋也。
而忍绝王命,明弃硕交,实为佞人所构会也。
夫似是之言,莫不动听,因形设象,易为变观。
示之以祸难,激之以耻辱,大丈夫雄心,能无愤发
苏秦说韩,羞以牛后,韩王按剑作色而怒,虽兵折地割,犹不为悔,人之情也。
仁君年壮气盛,绪信所嬖,既惧患至,兼怀忿恨,不能复远度孤心,近虑事势,遂赍见薄之决计,秉翻然之成议
刘备扇扬,事结舋连,推而行之。
想畅本心,不愿于此也。
孤之薄德,位高任重,幸蒙国朝将泰之运,荡平天下,怀集异类,喜得全功,长享其福。
而姻亲坐离,厚援生隙,常恐海内多以相责,以为老夫苞藏祸心,阴有郑武取胡之诈,乃使仁君翻然自绝。
以是忿忿,怀惭反侧,常思除弃小事,更申前好,二族俱荣,流祚后嗣,以明雅素中诚之效。
抱怀数年,未得散意
赤壁之役,遭离疫气,烧舡自还,以避恶地,非周瑜水军所能抑挫也。
江陵之守,物尽谷殚,无所复据,徙民还师,又非瑜之所能败也。
荆土本非己分,我尽与君,冀取其馀,非相侵肌肤,有所割损也。
思计此变,无伤于孤,何心自遂于此,不复还之。
高帝设爵以延田横光武指河而誓朱鲔,君之负累,岂如二子?
是以至情,愿闻德音。
往年在,新造舟舡,取足自载,以至九江贵欲观湖漅之形,定江滨之民耳,非有深入攻战之计。
将恐议者大为己荣,自谓策得,长无西患,重以此故,未肯回情。
然智者之虑,虑于未形;
达者所规,规于未兆。
是故子胥姑苏之有麋鹿,辅果识智伯之为赵禽。
穆生谢病,以免楚难;
邹阳北游,不同吴祸。
四士者,岂圣人哉?
徒通变思深,以微知著耳。
以君之明,观孤术数,量君所据,计土地,岂势少力乏,不能远举,割江之表,宴安而已哉?
未然也!
若恃水战,临江塞要,欲令王师终不得渡,亦未必也。
夫水战千里,情巧万端。
越为三军,吴曾不禦;
汉潜夏阳魏豹不意。
江河虽广,其长难卫也。
凡事有宜,不得尽言,将修旧好而张形势,更无以威胁重敌人。
然有所恐,恐书无益。
何则?
往者军逼而自引还,今日在远而兴慰纳辞逊意狭,谓其力尽,适以增骄,不足相动,但明效古,当自图之耳。
淮南信左吴之策,汉隗嚣纳王元之言,彭宠受亲吏之计,三夫不寤,终为世笑。
梁王不受诡胜窦融斥逐张玄,二贤既觉,福亦随之。
愿君少留意焉。
若能内取子布,外击刘备,以效赤心,用复前好,则江表之任,长以付,高位重爵,坦然可观。
上令圣朝无东顾之劳,下令百姓保安全之福,君享其荣,孤受其利,岂不快哉!
若忽至诚以处侥幸,婉彼二人,不忍加罪,所谓小人之仁,大仁之贼,大雅之人,不肯为此也。
若怜子布,愿言俱存,亦能倾心去恨,顺君之情,更与从事,取其后善。
但禽刘备,亦足为效。
开设二者,审处一焉。
闻荆杨诸将,并得降者,皆言交州为君所执,豫章距命,不承执事,疫旱并行,人兵减损,各求进军,其言云云
孤闻此言,未以为悦。
然道路既远,降者难信,幸人之灾,君子不为。
且又百姓国家之有,加怀区区,乐欲崇和,庶几明德,来见昭副,不劳而定,于孤益贵。
是故按兵守次,遣书致意。
古者兵交,使在其中,愿仁君及孤虚心回意,以应诗人补衮之叹,而慎周易牵复之义。
濯鳞清流,飞翼天衢,良时在兹,勖之而已。
汉高祖功臣 西晋 · 陆机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四十七
相国文终侯萧何,相国平阳懿侯曹参太子少傅文成侯张良丞相曲逆献侯阳武陈平楚王淮阴韩信梁王昌邑彭越淮南王黥布赵景王大梁张耳韩王韩信燕王卢绾长沙文王吴芮荆王刘贾太傅安国懿侯王陵左丞相武侯周勃,相国舞阳侯樊哙右丞相曲周景侯高阳郦商太仆汝阴文侯夏侯婴丞相颍阴懿侯睢阳灌婴,代丞相阳陵景侯傅宽车骑将军肃侯靳歙,大行广野君高阳郦食其中郎建信侯刘敬太中大夫陆贾太子太傅稷嗣君叔孙通魏无知护军中尉随何,新成三老董公辕生将军纪信御史大夫周苛平国君侯公,右三十一人,与定天下社稷者也。
颂曰:
芒芒宇宙,上墋下黩。
波振四海,尘飞五岳。
九服徘徊,三灵改卜
赫矣高祖,肇载天禄。
沈迹中乡,飞名帝录。
庆云应辉,皇阶授木。
龙兴泗滨,虎啸丰谷。
彤云昼聚,素灵夜哭。
金精仍颓,朱光以渥。
万邦宅心,骏民效足
堂堂萧公,王迹是因。
绸缪睿后,无竞维人。
外济六师,内抚三秦。
拔奇夷难,迈德振民。
体国垂制,上穆下亲。
名盖群后,是谓宗臣。
阳乐道,在变则
爰渊爰嘿,有此武功。
长驱河朔,电击壤东。
协策淮阴,亚迹萧公。
文成作师,通幽洞冥
永言配命,因心则灵。
穷神观化,望影揣情
鬼无隐谋,物无遁形。
武关是辟,鸿门是宁。
随难荥阳,即谋下邑
销印惎废,推齐劝立。
运筹固陵定策东袭。
三王从风,五侯允集
霸楚寔丧,皇汉凯入。
怡颜高览弥翼凤戢。
托迹辞世却粒
曲逆宏达,好谋能深。
游精杳漠神迹是寻。
重玄匪奥,九地匪沈。
伐谋先兆,挤响于音。
奇谋六奋,嘉虑四回。
规主于足,离项于怀。
格人乃谢,楚翼寔摧。
韩王窘执,胡马洞开。
迎文以谋,哭高以哀。
灼灼淮阴,灵武冠世
策出无方,思入神契
奋臂云兴腾迹虎噬
凌险必夷,摧刚则脆。
肇谋汉滨,还定渭表。
京索既扼,引师北讨。
济河夷魏,登山灭赵。
威亮火烈,势踰风扫。
拾代如遗,偃齐犹草。
二州肃清,四邦咸举。
乃眷北燕,遂表东海
克灭龙且,爰取其旅。
刘项悬命,人谋是与。
念功惟德,辞通绝楚。
彭越观时,韬迹匿光
人具尔瞻,翼尔鹰扬
威凌楚域,质委汉王
靖难河济,即宫旧梁。
烈烈黥布眈眈其眄。
名冠彊楚,锋犹骇电。
睹几蝉蜕,悟主革面
肇彼枭风,翻为我扇。
天命方辑,王在东夏
矫矫三雄,至于垓下
元凶既夷,宠禄来假。
保大全祚,非德孰可?
谋之不臧,舍福取祸。
张耳之贤,有声梁魏。
士也罔极,自诒伊愧。
俯思旧恩,仰察五纬。
脱迹违难,披榛来洎。
改策西秦,报辱北冀。
悴叶更辉,枯条以肄。
王信韩孽,宅土开疆
我图尔才,越迁晋阳
卢绾自微,婉娈我皇。
跨功踰德,祚尔辉章。
人之贪祸,宁为乱亡。
吴芮之王,祚由梅鋗
功微势弱,世载忠贤。
肃肃荆王,董我三军。
我图四方,殷荐其勋。
庸亲作劳,旧楚是分。
往践厥宇,大启淮坟。
安国违亲,悠悠我思。
依依哲母,既明且慈。
引身伏剑,永言之。
淑人君子,实邦之基。
义形于色,愤发于辞。
主亡与亡,末命是期。
绛侯质木,多略寡言。
曾是忠勇,惟帝攸叹。
云骛灵丘,景逸上兰。
平代禽狶,奄有燕韩。
宁乱以武,毙吕以权。
涤秽紫宫,徵帝太原
实惟太尉,刘宗以安。
挟功震主,自古所难
勋耀上代,身终下藩。
舞阳道迎,延帝幽薮。
宣力王室,匪惟厥武。
揔干鸿门披闼帝宇。
耸颜诮项,掩泪悟主
曲周之进,于其哲兄
俾率尔徒,从王于征
振威龙蜕,摅武庸城。
六师寔因,克荼禽黥。
猗欤汝阴绰绰有裕
戎轩肇迹来附
马烦辔殆,不释拥树。
皇储时乂,平城有谋。
颍阴锐敏,屡为军锋
奋戈东城,禽项定功
乘风藉响,高步长江
收吴引淮,光启于东。
阳陵之勋,元帅是承。
信武薄伐,扬节江陵
夷王殄国,俾乱作惩。
恢恢广野,诞节令图。
进谒嘉谋,退守名都。
东窥白马,北距飞狐。
即仓敖庚,据险三涂。
輶轩东践,汉风载徂。
身死于齐,非说之辜。
我皇寔念,言祚尔孤。
建信委辂,被褐献宝
指明周汉,铨时论道。
移帝伊洛,定都酆镐
柔远镇迩,寔敬攸考。
抑抑陆生,知言之贯。
往制劲越,来访皇汉。
附会,夷凶剪乱。
所谓伊人,邦家之彦。
百王之极,旧章靡存。
汉德虽朗,朝仪则昏。
稷嗣制礼,下肃上尊。
穆穆帝典,焕其盈门。
风睎三代,宪流后昆。
无知睿敏,独昭奇迹
察侔萧相,贶同师锡
随何,因资于敌。
纾汉披楚,唯生之绩。
皤皤董叟,谋我平阴
三军缟素,天下归心。
袁生秀朗沈心善照。
汉旆南振。
楚威自挠,大略渊回,元功响效。
邈哉惟人,识之妙。
纪信诳项,轺轩是乘。
摄齐赴节,用死孰惩。
身与烟消,名与风兴。
周苛慷慨,心若怀冰。
刑可以暴,志不可凌。
贞轨偕没,亮迹双升。
帝畴尔庸,后嗣是膺。
天地虽顺,王心有违。
怀亲望楚,永言长悲。
侯公伏轼,皇媪来归。
是谓平国,宠命有辉。
震风过物,清浊效响。
大人于兴,利在攸往。
弘海者川,崇山惟壤。
韶护错音,衮龙比象。
明明众哲,同济天网。
剑宣其利,鉴献其朗。
文武四充,汉祚克广,悠悠遐风,千载是仰。
南平王大司马 南梁 · 萧纲
 出处:全梁文卷九
臣度连宸萼,地实睿跗,王业权舆,夙奉缔构,爰颁卢绾,同赞密谋,豫均邓禹,俱奉明诏,故搏飞九万,实假扶摇之力,冲天百尺,无俟剞劂之劳(《艺文类聚》四十七)
许绍敕书 隋末唐初 · 高祖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三
昔在青衿。同游庠序。
博士吴玉。其妻姓仇。
追想此时。宛然在目。
荏苒岁月。遂成累纪。
且在安州之日。公家乃莅岳州
渡辽之时。伯裔又同戎旅。
安危契阔。累叶同之。
其閒游之处。触事可想。
卢绾刘邦同里吴质曹丕接席。
以今方古。何足称焉。
而公追砚席之旧欢。存通家之曩好。
明鉴去就之理。洞识成败之机。
爰自荆门。驰心绛阙。
惠怀士庶。糺合宾寮。
踰越江山。远申诚款。
览此忠至。弥以慰怀。
感遇诗三十八首 其十六 689年 唐初 · 陈子昂
 押寒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引用典故:鲁连 尊乐毅
圣人去已久,公道缅良难。
蚩蚩夸毗子,尧禹以为谩。
骄荣贵工巧,势利迭(一作递)相干。
燕王乐毅,分国愿同欢。
(一作仲)让齐爵,遗组邯郸
伊人信往矣,感激为谁叹。
思慎赋 唐 · 刘子玄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七十四
赋形天地。受气阴阳。生乐死哀。进荣退辱。此人伦之大分也。然历观自古。以迄于今。其有才位见称。功名取贵。非命者众。克全者寡。大则覆宗绝祀。堙没无遗。小则系狱下室。仅而获免。速者败不旋踵。宽者忧在子孙。至若保令名以没齿。传贻厥于后允。求之历代。得十一于千百。某尝迹其行事。略而论之。至如望夷篡夺。鸿沟战争。包燕盖之异志。践之邪迹。或干纪乱常。或窥窬侥倖。此而获罪。固其宜也。争二城而相杀。期五鼎以就烹。献鱼炙以交铍。舞鸡鸣而伏锧。或幸灾乐祸。或甘死徇生。求而得之。又何怨也。降兹以外。有异于是。莫不重七尺于泰山。吝一毛于尺璧。徒恶其死。而不知救死之有方。但惜其生。而未识卫生之有术。何者。地居流俗之境。身当名利之路。皆物之相物。我之自我。当仁不让。思倍万以孤标。唯利是视。愿半千而秀出。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官大于国。主必恶之。而名誉娱其耳。光荣炫其目。口甘腴豢。嗤钩吻之腐肠。身安栋宇。诫垂堂之折足。自谓长无六疾。永固百龄。岿然可与金石齐坚。比寿者矣。殊不知以傲诞为将。桑霍以满盈居职。晁错削国以献忠。伯宗匡朝而好直。处父则纯刚立性。张温则太明为识。见之者为之寒心。闻之者为之变色。亦犹卧于积薪之上。而不知火之将然。巢于折苕之末。而不悟风之已至。既而恶稔衅盈。道穷数极。黄沙在絷。怀上蔡而无追。白刃临颈。挥广陵而长叹。犹以为祸出不虞。灾非素渐。以兹自卜。奚其谬欤。假有举一反三。粗分菽麦。知丰屋之不诫。悟覆车之足尤。而皆宴安鸩毒。迟疑犹豫。交战未胜。而祸机先发。不杜之于欲萌。方悔之于既兆。用使茂先将戮。顾诤子而多惭。安仁已收。负慈亲而永诀。呜呼。自古所以多杀身亡族者。职由于此也。因斯而言。则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自贻伊戚。匪降于天。而谓之不幸。未之闻也。昔夫子有云。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窃以仁为百行之首。大圣其犹病诸。然必以中才之人。企勉而行。犹或可及。况其慎者。盖不过慎言语。节饮食。知止足。避嫌疑。若斯而已矣。非有朝闻夕死。去食存信之难也。违之则为凶人。蹈之则成吉士。其为宏益多矣。而世人罕能修身厉已。自求多福。方更越礼过度。坐致覆亡。此宣尼所以讥鲍庄子之智不如。而孙叔敖譬以螳螂伺蝉。不知黄雀在后。余早游坟素。晚仕流俗。观古今之人物极矣。见吉凶之成败众矣。夫贵不如贱。动不如静。尝闻其语。而未信其事。及身更之。方觉斯言之徵矣。加以守愚养拙。怯进勇退。每思才轻任重之诫。智小谋大之忧。观止足于居常。绝觊觎于不次。是以度身而衣。量腹而食。进受代耕之禄。退居负郭之田。庶几全父母之发肤。保先人之邱墓。一生之愿。于是足矣。但才非上智。习以性成。犹恐睹芳饵而贪生。处鲍肆而神化。苟或静退之心日弛。则驰竞之欲日增。颠沛以之。嗟何及矣。常思列铭几杖。取配韦弦。刻心骨而不忘。传讽诵而无斁。盖语曰。明镜可以览形。往古可以知今。是用寻往哲之遗事。验古人之得失。寄彼形言。存诸炯诫。列之座右。题其赋云。
吾尝终日不食。三省吾身。
觉昨非而今是。庶舍旧而谋新。
原夫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
生也者。贤愚定其美恶。
位也者。朝市总其名利。
七情由其不等。百行以之咸异。
傥无心以自谋。良局途其必踬。
何者。得不思失。
雄独忘雌。耽人爵以健羡。
穷代路之险巇。是则平衡而登九折。
直辔而践三危。干戈生于肘腋。
胡越起于藩篱。假使履兽尾而不咥。
探龙颔以获奇。省侥倖以适愿。
非仁者之所为也。借如幽室凿坯。
穷居负郭。二顷樵采。
一廛耕穫。困沈名于抱关。
志充诎于悬箔。俄拔迹于羊豕。
倏抟飞于燕雀。金紫照其陆离。
银黄焕其沃若。彼满盈之难守。
伊荣茂之易落。朝结驷而乘轩。
暮齿剑而膏镬。方思上蔡
追念华亭之鹤。奚一身而足怪。
乃九族其惟索。尔其寂寞无事。
殷忧不平。耻当年而功不立。
疾没世而名不成。怀书访道。
学古言兵。擅云閒之美誉。
驰日下之休声。夫铎穴由于足响。
膏烁起于多明。赵国从而苏裂。
齐城下而郦烹。吹律诛于西汉
献宝刖于南荆。逐怀沙于楚塞。
囚说难于秦庭。李仕登朝而就戮。
道超代而逢刑。苟才智之为患。
虽语默而同倾。若乃猛将出师。
谋臣献策。鳞翼攀附。
风云感激。开黄阁与朱门。
树高幡及长戟。恃龙蛇之旧恩。
望鸟兔之尽获。思擅宠于邦家。
誓传名于竹帛。蜀既平而艾槛。
吴已霸而胥溺。黜淮阴以毙韩。
迁杜邮而死白。彼功成而不退。
俄宠谢而招隙。何追忆于布衣。
翻兴思于下泽。各入门而自媚。
徒吊闾其何益。亦有爵非才举。
荣因宠迁。吮痈求爱。
舐痔逢怜。朝承恩而袖断。
夜托梦而衣穿。嗤弦直之死道。
喜邪径之败田。气嘘霜而吸露。
力转日而回天。自谓方江湖而共永。
比嵩岱而齐坚。一朝失据。
万古凄然。至于申侯逼迫而辞楚。
卢绾披猖以去燕。彼丁傅之崇贵。
茹之威权。畴一姓其或在。
覆五宗而不全。次有迹鄙衡门。
情娱侠窟。出入
往来。歌无鱼以自媒。
献文蛇而请谒。疑卧薪之可久。
谓巢苇之恒安。烈火照其潜燎。
冲风歘其上抟。曹门倾而夭邓。
贾室坏而夷潘。班坐刑于党窦。
殷取戮于臣桓。顾噬脐而不及。
知触藩之为难。夫化赤渐乎邻丹。
为黔资于迩墨。生于麻者既革其操。
染于蓝者亦变其色。交非鲍叔
游异田苏。忘臭肆之不恶。
持甘醴以为娱。馀推诚而狎耳。
萧结契而连朱。始刎颈以交约。
终反噬而相屠。王绸缪于魏讽
石嫌疑于州吁。孙秀与赵伦齐贯。
石显将牢梁并驱。污无礼以自及。
蹈不义而同诛。别有直若史鱼
正如伯厚。饰智惊物。
露才不偶。持瑾瑜而指瑕。
鉴冰镜而求垢。彼独洁之为雅。
固偫醉之所丑。况乃诽谤朝廷。
摈斥朋友。方搢绅以豚犊。
延冠盖以鸡狗。符结怨于晋台。
彭肆言于蜀后。祢悲号于座上。
庾嘲谑于行后。揆荣辱之在身。
犹枢机之发口。傥一言其靡慎。
奚四大之能守。然则礼无微而不警。
怨无小而不雠。察关张之同败。
审韦弦之所由。岂直君子不可罔。
而小人独可仇。倜傥英跱。
昂藏远迈。睹厮隶其如萍。
观舆台其若。本无猜于蝼蚁。
宁有忌于蜂虿。安知鹅炙辍授。
七尺由其丧亡。羊羹匪均。
三军以之覆败。苟有怨其必复。
谅无所而不诫。于是考兹出处。
稽彼行藏。咸知进而不知退。
知存而不知亡。惑多言之必败。
迷暴贵之不祥。彼有足而䍐卫。
行立身而靡防。犹乘车之去轨。
若涉海之无航。既百虑而一致。
故异术而同丧。唯夫明达高人。
贤良智士。知满损而谦益。
验弱生而强死。无为福先。
无为祸始。节其饮食。
谨其容止。聚而能散。
为而不恃。洁其心而秽其迹。
浊其表而易其里。范闇室而整冠。
循覆车而易轨。以道德为介冑。
忠贞为剑履。爱发肤而不伤。
保家室以不耻。若乃询木雁于园吏。
访光尘于柱史。万石守慎以全荣。
二疏既满而辞仕。袁不及于憎爱。
忘情于愠喜。汉先主之立诫。
莫尚中庸。卫大夫之所羞。
独为君子。余虽不佞。
从事于斯矣。重曰。
夫含灵禀质。异品殊伦。
生何如而弗贵。命何如而弗珍。
雁含枚以避缴。狐听冰而涉津。
倾心以卫足。栎不材而谢斤。
彼草树之无识。惟禽兽之不仁。
犹称能以远害。尚假智以全真。
矧百行之君子。乃三才之令人。
何自轻于养性。何自忽于周身。
傥狂歌之可采。伊舆诵之可询。
敢刊铭以勒座。遂援翰而书绅。
亳州录事参军事上骑都尉冯府君纪孝碑 初唐 · 阎朝隐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七
夫元亨利贞。
开物之纲键也。
典谟训诰。
设范之源流也。
变通周于三古。
而□□其情。
浸润洽于九区。
而人乘其利。
□□之捶。
岁探其微。
如箠之折。
日取其半。
万代而不尽。
府君之道欤。
府君讳本
字□□长乐信都人也。
周之为主。
天子授以丕基。
晋则有人。
丞相登其宠渥。
自后衣冠代起。
组绶骈驱。
邦家必闻。
幽都而独秀。
名教可乐。
魏国而先鸣。
曾祖□后魏外兵参军北地郡
昂藏绝偫。
耿介负俗。
其功可立。
思奥主而吁嘘。
其道不行。
视危邦而傲睨。
祖悦。
宇文朝骠骑将军定安郎中令
隋文帝有旧。
辟命不出。
去病以威名动俗。
升之骠骑。
雍齿以故旧生衅。
封以什方。
国步重清。
出为嘉州峨眉县
仁恩浃于旋靶。
信义流于阖棺。
父贤。
校书郎
国初率子弟应接义旗。
通议大夫检校定州北平县令
苍疋篆籀之指归。
阴阳术数之城府。
莫不备穷制造。
妙尽精微。
建功则与天会留。
委质□□□□□重规沓矩。
骥□鹏飞。
为珠则汉水联华。
为玉则昆山动色。
公波澜万仞。
节目千丈。
□衣璧水。
科斗之为文。
(阙七字)成字。
草隶斯尽。
筋肉备存。
或取以龟图。
或详诸鸟迹。
或理穷元妙。
或思尽毫芒。
以之象形。
㯋脱于前载。
以之会意(阙九字)
解褐利州参军
绵州参军
丁父忧去职。
结庐在墓。
负土成坟。
父兮母兮。
鞠我育我。
取敬取爱。
以尊以严。
(阙七字)荼蓼陟屺岵而不见。
行碎肝□仅全毁灭之中。
重起簪裾之内。
服阕。
淄州录事□□乾封中入计。
上临轩问(阙九字)王是临奇兽不入。
九十百众。
日月岁资。
草秸尽有为之门。
仓丘虚不急之事。
□□庾壹粒积成九稔之储露(阙八字)之产。
陛下以损为未损。
微臣以安为未安。
爰下天书。
载牧坰泽。
有犯无隐。
皆□□也。
寻擢亳州录事参军
(阙八字)如网提纲。
得鸟期于一目。
功无所蔽。
过无所容。
巡察使以清白闻。
秩未进于□□名巳登于岱箓。
咸亨四年□□□□□□春秋六十有四。
人吏伤心。
徽容其若疚。
友朋交臂。
顾支体其若失。
夫人恒农杨氏。
继夫人上(阙八字)交接为国则土宇齐封。
阳数奇。
阴数偶。
久视元年五月二日
合祔于先茔。
礼也。
嗣子银青光禄大夫□□□□□□留直昭文馆敦直曾舆至孝。
闵□醇心。
公才备于四科。
帝奖隆于三箧。
若韦□之铭宝器。
李斯之篆铜人。
挺生间起。
角立杰出。
张华之博物。
孔光之深慎。
剖析凝滞。
明镜见胆
镕裁得失。
则利剑吹毛
□□劬劳。
未尽罔极之报。
匍匐感咽。
庶期不朽之文。
朝隐竹简旧游。
蓬山遗老。
有企无愧。
考行直书。
乃铭其言。
俾刻于石。
冀东西南北□夫子之坟焉。
其辞曰。
瓜瓞绵绵
系于周年。
毕公自出。
毕万是迁。
何代。
封魏何年。
食邑命氏。
冯乡有焉。
符运代起。
水火更王。
□燕称孤。
入魏为相。
士流模楷。
名教宗匠。
冠冕搢绅。
允归时望。
郡丞
挺生其后。
昂藏独得。
耿介是守。
辞疾丘园。
养高林薮。
虽即千驷。
非义不受。
赫赫骠骑。
声雄五都。
盈尺美玉。
径寸明珠。
卢绾即旧。
雍齿何辜。
或出或处。
与时并驱。
爰降异灵。
是生良宰。
阴阳数术。
篆籀文采。
挢鹭未振。
潜龙有待。
以忠事君。
其迹在。
凤凰有雏。
□□有驹。
雏鸣锵锵。
驹行昂昂。
登□冑子。
擢于上庠
参卿军事。
其道逾光。
尽节匡时。
受命河洛。
典兹刺举。
绳违景亳。
物情刻刓。
代务□□无谓我固。
藏舟于壑。
哀哀嗣子。
惴惴馀生。
孝友成性。
忠贞令名。
通于天地。
感于神明。
冀摇雄笔。
以纪颂声。
千秋万岁
灌木丰草。
子孙盈门。
轩车□道。
或青或紫。
以拜以扫。
披其遗文。
与天同老。
暮冬苏四郎兵曹桂州 唐 · 杜甫
五言排律 押支韵
引用典故:刺楼兰 六印 磷缁 卢绾须徵 埋照
飘飘苏季子六印佩何迟。
早作诸侯客,兼工古体诗
尔贤埋照久,余病长年悲。
卢绾须征日,楼兰要斩时。
岁阳初盛动,王化久磷缁
为入苍梧庙,看云哭九疑
汉高祖伪游云梦 唐 · 高参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
或曰。
汉高帝伪游云梦。
以擒韩信
果哉其智足称也。
予以谓汉祖不思宏远之规。
而务一时之计。
于是乎失政刑矣。
圣人贵正不贵幸
与律不与臧。
昔者明王五载一巡狩。
令诸侯各朝于方岳。
大明黜陟。
故无德者削地。
有功者进律。
汉时君临万国。
示人以偷。
伪游之名。
不可以训。
且当此之时。
韩信未有逆节。
一朝系
而生诸侯之疑。
天下皆疑。
则所利者少。
而所失者多矣。
昔崇伯之方命圯族。
共工之静言庸违。
帝尧以则哲之明。
而未有去者。
盖以其行伪象恭。
且有四岳之举故也。
向使恶四凶之行。
拒四岳之举。
不待试用。
加之诛放。
天下必以为戮不辜矣。
夫刑一人。
使天下知其罪。
则服。
赏一人。
使天下知其贤。
则劝。
若赏而不劝。
刑而不服。
所不为也。
汉祖不能斟酌古典。
卒用陈平之言。
执信而归于京师
一二年间。
韩王信马邑
赵相贯高柏人
陈豨反代地。
彭越黥布卢绾之徒。
悉以叛涣。
岂非服劝用刑之失欤。
传曰。
君人执信。
臣人执忠。
古之盟主。
耻袭侵之事。
况光有天下者乎。
于戏。
悠悠千载。
变诈萌生。
使天子不复言巡狩。
诸侯不敢议朝觐。
大者自嫌强盛。
小者惧于囚执。
是恩信不流于下。
而忠孝不达于上。
王者之泽。
寖以凌迟。
自云梦始矣。
寄隐客810年3月 中唐 · 元稹
 押支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我年三十二,鬓有八九丝。
非无官次第,其如身早衰。
今人夸贵富,肉食与妖姬。
而我俱不乐,贵富亦何为。
况逢多士朝(多士:众多贤士。《尚书·多方》:“猷告尔有方多士,暨殷多士。”),贤俊若布棋。
班行次第立,朱紫相参差(朱紫:红色官服与紫色官服。唐制,服色以散阶论,五品以上服绯,三品以上服紫。《旧唐书·舆服志》:“贞观四年又制,三品已上服紫,五品已上服绯。”绯即朱色。此代指高官。)
谟猷密勿进(谟猷:谋略。密勿:见卷2《阳城驿》注。),羽檄纵横驰(羽檄:《史记·韩信卢绾列传》:“陈豨反,邯郸以北皆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唯独邯郸中兵耳。”裴骃集解:“魏武帝《奏事》曰:‘今边有小警,辙露檄插羽,飞羽檄之意也。’推其言,则以鸟羽插檄书,谓之羽檄,取其急速若飞鸟也。”)
监察官甚小(“监察”句:《唐六典·御史台》:“监察御史十人,正八品上。”),发言无所裨。
小官仍不了,谴夺亦已随。
时或不之弃,得不自弃之。
陶君喜不遇(陶君:指陶渊明,古代著名隐士,因不为五斗米折腰,遂挂冠而去。),顾我复何疑。
潜书周隐士,白云今有期(“白云”句:意谓归隐有日。南朝齐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孔稚北山移文》谓周颙离开钟山后,使“青松落荫,白云谁侣?”)
华心 唐 · 陈黯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七
大中初年。大梁连帅范阳公大食国人李彦升
荐于阙下。天子诏春司考其才。
二年进士第名显然
常所宾贡者不得拟。或曰。
梁大都也。帅硕贤也。
受命于华君。仰禄于华民。
其荐人也。则求于夷。
岂华不足称也耶。夷人独可用也耶。
吾终有惑于帅也。曰。
帅真荐才而不私其人也。苟以地言之。
则有华夷也。以教言。
亦有华夷乎。夫华夷者。
辨在乎心。辨心在察其趣向。
有生于中州而行戾乎礼义。是形华而心夷也。
生于夷域而行合乎礼义。是形夷而心华也。
卢绾少卿之叛亡。其夷人乎。
金日磾之忠赤。其华人乎。
繇是观之。皆任其趣向耳。
彦升也。来从海外。
能以道祈知于帅。帅故异而荐之。
以激夫戎狄。俾日月所烛。
皆归于文明之化。盖华其心而不以其地也。
而又夷焉。作华心。
陈敬瑄官爵诏 晚唐 · 昭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一
大海所以长百川者。
下流必纳。
大地所以载万物者。
有质皆容。
哲后体之。
事无常势。
吊人拯溺。
则龚发王师。
录旧弃瑕。
则大开法网。
断自朕志。
又何愧焉。
陈敬瑄发迹禁军。
遂居大镇。
因缘遭遇。
穷极宠荣。
先皇帝顷属艰难。
遂至巡狩。
敬瑄当镇都会。
颇罄忠诚。
大则有天下赴难之师。
皆求宿卫
次则有官司奔走之吏。
重创朝廷。
玉帛波输。
梯航露集。
实竭勇智。
备极经营。
度支日费。
而未省告劳。
供馈星烦。
而竟无横敛。
全由尽节。
叶中兴
朕初奉宗祧。
未熟政理。
遽忘前绩。
俄至兴师。
责楚子之包茅。
尔虽旷职。
忘公孙之豆粥。
予亦无恩。
致我劳臣。
莫明素志。
近者视朝无事。
乙夜观书。
卢绾之在四夷。
尚坚宿卫
周勃之居一县。
足表厚诬。
前史具存。
殷鉴何远。
矧朕冲眇。
敢忘勋劳。
相印兵符。
高爵显位。
既从昭雪。
宠宜如初。
勉思祸福之门。
重契君臣之分。
抑人情而遵天道。
既巳无疑。
思福善而诫祸盈。
便当自省。
王建顾彦朗等。
久屯师旅。
颇罄忠勤。
尽怀颇牧之谋。
俱奉及瓜之戍。
眷言勋效。
常所叹嘉。
今则大布宽仁。
永安诖误。
在禀垂櫜之令。
勿辜偃革之恩。
便令部领师徒。
各归所任。
其回戈将士等。
彦朗王建以奉本道上供钱物量事优赏讫奏。
兼闻杨晟等深知逆顺。
首率归投。
陈劲草之心。
备舆榇之礼。
书之信史。
永播忠规。
敬瑄重作藩侯。
列牧复为州将
勉思和叶。
以保初终。
无搆厉阶。
贻伊戚
敬瑄开府仪同三司太师中书令成都尹上柱国颍川郡食邑四千户食实封八百户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统押近界诸蛮及西山八国云南安抚制置营田供军粮料等使。
于戏。
刻舟求剑
取笑古人。
胶柱调瑟。
故难忘理。
兹以通变。
冀息干戈。
苟有利于苍生。
又何辞乎改作。
布告遐迩。
咸使闻知。
权书 其十一 高祖1054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三、《能改斋漫录》卷八、《历代名贤确论》卷四○、《文章轨范》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名世文宗》卷二四、《经济类编》卷八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汉高祖挟数用术,以制一时之利害,不如陈平
揣摩天下之势,举指摇目以劫制项羽,不如张良
微此二人,则天下不归汉,而高帝乃木彊之人而止耳。
然天下已定,后世子孙之计,陈平张良智之所不及,则高帝常先为之规画处置,以中后世之所为,晓然如目见其事而为之者。
高帝之智,明于大而暗于小,至于此而后见也。
帝尝语吕后曰:「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也。
可令为太尉」。
方是时,刘氏既安矣,又将谁安邪?
故吾之意曰:高帝之以太尉也,知有吕氏之祸也。
虽然,其不去吕后,何也?
势不可也。
昔者武王没,成王幼,而三监叛。
帝意百岁将相大臣及诸侯王有武庚禄父者,而无有以制之也,独计以为家有主母,而豪奴悍婢不敢与弱子抗。
吕后佐帝定天下,为大臣素所畏服,独此可以镇压其邪心,以待嗣子之壮。
故不去吕后者,为惠帝计也。
吕后既不可去,故削其党以损其权,使虽有变而天下不摇。
是故以樊哙之功,一旦遂欲斩之而无疑。
呜呼,彼岂独于不仁耶?
与帝偕起,拔城陷阵,功不为少矣。
方亚父嗾项庄时,微诮让,则汉之为汉,未可知也。
一旦人有恶哙欲灭戚氏者,时出伐燕,立命即斩之。
之罪未形也,恶之者诚伪未必也,且高帝之不以一女子斩天下之功臣,亦明矣。
彼其娶于吕氏,吕氏之族若产、禄辈,皆庸才不足恤,独豪健,诸将所不能制,后世之患,无大于此矣。
高帝之视吕后也,犹医者之视堇也,使其毒可以治病,而无至于杀人而已矣。
樊哙死,则吕氏之毒将不至于杀人,高帝以为是足以死而无忧矣。
者,遗其忧者也。
之死于惠之六年也,天也。
使其尚在,则吕禄不可绐,太尉不得入北军矣。
或谓于帝最亲,使之尚在,未必与产、叛。
韩信黥布卢绾皆南面称孤,而又最为亲幸,然及高祖之未崩也,皆相继以逆诛。
谁谓百岁之后,椎埋屠狗之人,见其亲戚乘势为帝王而不欣然从之邪?
吾故曰彼者遗其忧者也。
上皇帝论北事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三、《鸡肋集》卷二五、《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九四、《四续古文奇赏》卷六、《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五
晁补之谨斋戒择日,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绿衣纻絮,多学无益。
窃甘野人自曝之温,辄昧广厦重裘之燠。
退无尸祝尊俎之位,进干庖人操刀之职。
不计僭越,冒言天下之事,陛下赦其狂瞽,而矜其市井草莽有介然之心,一赐察省,天下幸甚!
天下之治,莫大于制礼作乐。
而臣之愚,以谓二事有在于施设之后者。
其所先举者以定,天下晏然,则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洽。
凡此所缺,特北胡一事而已。
臣思之至深,以谓陛下神道设教,纪纲既正,天下大定,燕居而高拱,百工安职,四民乐业矣,而不能无一朝之事,或经圣虑者,庶几在此。
乃臣之狂瞽而深思所至,有取万一,则臣区区穷年抱经,志愿局促,犹不为绿衣纻絮、多学无益。
夫岂惟天下幸甚,臣之师教臣亦若此也。
北胡猖狂,敢冒故疆,使天下百年有为,兵不得藏。
今四野肃清,边不告遽,而缙绅先生、四方寒士,或北首愤悱、争道利害者,非愿于太平无为之时生事觅功,特以中国之地、前王之旧,有未复而已。
献言陈计者,踵相接于国,陛下优而容之,如假种借耕,久贷不偿,亦不以券责,岂非周慎再思、万举万全,以谓「将欲取之,必固予之」,不欲以所重试所轻哉!
内治未具,不遑外忧;
心腹既宁,手足当治。
以今准昔,莫利此时。
置而不念,何以异夫宿雨坳池、科斗所泳,不以时去,设不害事而蛙黾日暄,乃臣之所愿为陛下深思者。
特曰:以中国之师,责中国之地,得地而师解,不为无名。
如此而已。
陛下知兵之道愈于黄帝,复古之功过于宣王,披图在目,长想远虑,则穷发龙堆,蝼蚁藏情,不待前箸。
而臣私忧过计、窃不自揆,忘己之愚,不敢胶柱鼓瑟、御马以书。
陛下一发天光,使得竭忠,则言而有罪,非臣所敢避也。
夫北胡之盛,莫盛汉唐。
而所以制胡,亦汉唐为得。
三王以前,事则经见,战国之际,人自为防,遍举悉数,则孰与四库之书终始为备,百执之谋同异致详,故臣辄皆置而不论,论汉唐之所以制其彊者。
其彊可制,则方其弱时不论可知。
汉病匈奴,唐病突厥,至于畿内鸣镝,渭桥按辔,后宫辱于毡裘,宗室降于绝域,其形如此之逼也。
然而列五单于,灭两突厥,擒回纥,制延陀,漠南塞北皆汉之赋,卢龙、松漠皆唐之府。
臣深思至此,然后知北胡之盛虽莫盛汉唐,而所以制胡,亦汉唐为得也。
冒顿、乌维,力足以弊汉,而武帝雄才,数战不倦。
匈奴绝幕,自以汉不能至,而汉率二三岁一出,或二千里不见一人,故匈奴至于孕重堕殰,罢极苦之。
夫搏鼠当庭,善遁易失;
灌垣熏穴,则生无聊赖。
故欲战在我,则不欲战在敌,此其情自昔然也。
颉利、突利,进如飙风,而太宗知兵善战,虏在其术中而不悟。
两阵驰语,二主坐携,六骑临水,群酋夺魄灵朔之境,曰:「我将灭之」!
命有司更所与书为诏若敕。
思摩孱懦,至感恩流涕,愿为一犬守吠北门,盖五十年无突厥患。
臣尝壮二主,以谓得一时之权。
置三王之事,则汉唐之事犹在中策,何遽无策乎!
今臣又计之:耶律虽桀骜,其彊亦未有以过匈奴、突厥者。
陛下神武不杀,高越前世,制之得术,可使绕指,惟上之命,何至百馀年而不暇营哉!
臣请为陛下言契丹可取之形五:古者,北胡无大君长,种落部族不相统摄,捽搏斗击,彊者为制,往往而聚者,百有馀戎。
胜不相推,败不相爱,尺地一民,不自保而有也。
无城郭邑居,故其民迁徙难制;
无耕田作业,故其人食足不劳;
无文书约束,故其人一而易使;
无营阵行伍,故其人战自趋利。
彼以其智力之全,不治四者,而一之于鞍马射猎。
中国亦以其智力杂治四者,日夜不息,而以应戎狄之至闲,故其自视,常以无法胜中国。
利则乌合,噪而从人;
不利则云散四去,欲追无所。
冒顿尽有北垂之地,胡人始不安其旧而有侈心,尺地一民,皆欲保而有之,不能去也。
其后,卫律单于穿井筑城,治楼以藏,或者以谓胡不能守。
降及唐世,尤以合中国之好为重,至佩印绶,服爵命,废一置一,皆决于朝廷。
亡虏之在中国者,或乐而忘归,胡人自是益杂中国之俗。
乃臣以今料之,则卢龙范阳中国故地,又非特如此而已。
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四者皆因汉俗,而胡无一焉。
杂处而交,治欲其胥,而胡不知彊勉之难堪。
此其可取之形一也。
冒顿、乌维,伊种皆席匈奴之始彊,能以其力为中国患。
武帝中年力尽于北胡,而朔方之患无岁无之。
匈奴卒不能踰塞而南,以有汉尺寸之地;
阴山草木茂盛,单于之所依阻者,汉辄夺焉,匈奴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
颉利、突利、延陀之兵,皆号精悍,数入寇唐。
一旦至渭上、薄畿内,唐亦以其南征北伐之馀,力完不弊,日削月剥,至夺之地而隶都护府,不敢辄怨。
盖未有坦然肆志,窟宅中国之地、臧获诸夏之民如耶律之侈者。
臣尝计之:其君亦非有冒顿、颉利等辈沉毅雄勇之姿,阿保谨特有天命,而德光之暴,以谓晋之立自我,晋亦不胜其德而屈之。
骄子不制,日益侈大,割地弗厌,至践中国。
此如黔中之驴,土所不产,方其一鸣,虎为远遁,而其技止此,亦足悲也。
夫人之情,胜则骄,骄则不自彊。
未霜,则水滨之腐草犹足以争明于阴夜;
天寒既至,万物将肃,则莫或使之一夕而零,其理然也。
璟与明与贤,皆柔懦不事事。
隆绪称多谋,不能复振焉。
宗真好乐,两母争权,至内相残。
当是时,皆有可乘之隙而中国不取,迄于今四十年。
彼其君苟非有过人之才,臣知今日之治与璟、明、宗真未大异也。
夫知敌之主、知敌之将,则每战不殆。
彼曲我直,我整彼乱,此其可取之形二也。
石氏之割地,当其需人之力,制命在外,无以异于晋惠公河外之列城买人而已。
无积仁累义之资,一朝而有天下,举天下之大,偲偲然常恐其不能守,何暇重割地哉!
穷室之人,骤获千金,不能经营,贩夫孺子皆得以起而制其弊。
富家巨室,力足以仁其四邻,则四邻之外所衣食者犹我有也,尚谁得而啬之哉!
石氏既亡,京师不守,中国为之一虚。
当时人君,内忧其腹心,外病其四邻,中国狼顾自救之不暇,故胡人得以窃计其不及图己,而跳踉虚喝,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
至于柴周,天下小定,以其享国之日浅,乃能用一朝之议,一战而胜,以复三关。
由是言之,胡虽彊,中国虽积衰之绪,犹足以胜之,况治朝哉!
耶律明时,胡已浸盛。
柴周之取三关,盖人有告之者,曰:「此本汉地,何惜之有」?
然则彼其平居骜然不顾,跳踉虚喝,岂固敢吝其非己有之分,为所常守之资哉?
求以坚中国不动之心而已。
今国家百年太平,而陛下神武不杀,高越前古,心有所怀,威动万里。
柴周叔世,臣岂敢议?
然以今天下言之,运偶圣人,时在千一,富万柴周,力万柴周,将贤则万柴周,士勇则万柴周,断而必行,鬼神且避,以慑小寇,势易破竹。
此其可取之形三也。
太祖龙兴,不折一矢,不驰一马,而有天下,天下稽颡而称臣,五国委命而下吏。
商之兴,莫若此之捷也。
当是时,举中国之兵十二万而已。
太宗皇帝继以神武之资,经营四方,至于大定。
并、汾之讨,师久于外,虽迄奏功,然仓廪之羡、士卒之锐,殚惫于河东
太宗为社稷长虑,慨然太息,有恢复心。
士不弛弓,马不解勒,倍道兼行,数百里。
一日出塞,金鼓之声如在天上,虏不素备,而燕城遂围,分军收城,所向辄靡,天下以谓遂无胡矣。
幽燕之人,老弱登埤而望,乘舆无意复战。
虏之计,自谓力不足抗,乃为先声,张言兵至号五十万。
太宗重爱民命,不肯以力服虏,欲退脩德以怀之。
而师久翱翔,士马南首,亦有怠意,几举而舍。
燕既释围,而诸将所下,辄复为胡。
盖臣闻之,城中有谋执其帅而降者,王师既还,莫不泣下。
虽然,胡人自是始有疑中国之心。
四方已定,中国厌兵。
景德之役,乘中国不虞,大举来寇。
章圣北巡,天意助顺,彍弩窃发,遂陨达览。
虏相顾自失,屈首请命,亦无复斗志。
当时之议,以谓乘胜席卷,两翼遮前,大军从后,可使无遗噍。
而天子嘉其既服,亦弃不戮,虏始痛自惩艾,以谓中国不可得而侮也。
太宗以收并、汾之馀力,计议无素,仓卒北狩,然而一举几复。
章圣以寇出不虞,至犯辅郡,出师逆击,然而一战遂却。
况今陛下席祖宗积累之旧,虏不加彊,而中国之盛则倍前日,肉食之谋,刍荛之言,垂数十年,已审已备,计成而动,何虑不获!
此其可取之形四也。
太祖神武,有希世之谋,御将训兵,临机料敌,出人意表,举天下之众,宰制役使,如视婴儿。
尝谓:「胡人之众不过二十万。
吾以十缣购一胡,二百万缣足矣」。
以太祖神武,左右之将不减卫、霍,灭越、灭、灭江南、灭蜀、灭河东
天下已安,四方之金帛充于内府
士卒平居无事,奕博超距,志意无所骋。
当是时,中国特不举,设有为,虏孰能禦之者!
天下百年无水旱兵革,法度致脩,人物阜安,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山积水委,汉唐所无,则成太祖之志,臣以谓固在于今日。
陛下建学设科,使为士者知兵;
颁教立法,使为兵者知战。
十有馀年,墯慢疲软之气既复拯矣,而坚甲利兵羡于四边,偏州小戍不移而具。
臣窃以北道三数者言之:通都要路,一库之藏足以衣被十万,况济之以大司马之备也。
骠骑西征,艑师南略,河隍六城、交州九郡归命内附,而飞挽之烦不及于边民,此其美,古未有也。
举事动众,宜百日之费者,今千日之费不忧乏;
宜百金之赏者,今千金之赏不忧匮。
盖非徒以厚费重赏为得也,要以为前世之所不为者,知今日之能为之而已。
顺流建瓴,如风靡草,以临不加彊之虏,此其可取之形五也。
兵法曰:「形,兵之极」。
陛下亦既知形,则不图而何待?
臣请为陛下言所以入胡之策。
夫欲兴大事,所病者兵不众、食不充。
天下之言者必曰:「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鸣鼓而攻之,以临不加彊之虏,如孟贲之战婴儿,何往而不可入」!
而臣独计,以谓非胜之难,所以入虏者实难。
樊哙之骁悍,自意得十万之众,足以横行于匈奴,而或者曰:樊哙可斩。
夫使好奇之人不度是非,不量利害,高论而慷慨,其言固甚可喜,然空语无施于实事,则陛下尚谁取之!
今臣则不然,举二十万众,度百日粮,非三年经营之不可。
借使以国家之盛,一朝而可集,衔枚缚马口,千里奄至,虽计甚秘,而人固有知之者矣。
绵十许州,塘水之浸,以彼入非易,故我入亦难。
阻塞而阵,燕亦起而拒白沟之南。
兵虽众,食虽充,非胜不能入也。
臣请为陛下效臣之狂计:盖昔者尉陀畔越,汉兵出豫章,出会稽,而唐蒙独上书发巴蜀罪人下牂柯,以出越人不意,卒擒尉陀。
蜀姜维剑阁邓艾乃潜自阴平,驰无人之地七百里,卒降刘禅
两人者若校之以事而索其情,则皆近乎不知迂直之计。
而臣则以谓论越与蜀者,不如是则不可得而入。
今虏之势,亦何以异此?
臣请先为楼船百艘、精甲万人,浮胶东,待渤海而勿发。
使大军出次于王畿,声言以十万出瓦桥。
瓦桥敌所备,出亦此,入亦此,在兵法则所谓以正合者也。
潜军其东以五万,则自沧趋平州,同时而偕发。
潜军其西以五万,则自代趋云州,同时而偕发。
平、云非敌之所素备,则沧、代之兵宜易入。
两翼偕纵,则燕之东西可扰矣。
东军入平州,战且诱,以稍西行,附于瓦桥之大军;
西军入云州,战且略,翱翔乎蔚、朔之间,而东以牵制敌势。
敌必分军以禦云州,然后瓦桥之大军与东军合势而偕入,则涿州、新城不战而可收。
东军既弃平州平州备少懈,然后渤海之精甲可以乘閒入平州
平州下,则营并举矣。
乃间使渤海之师通高丽,曰中国责故地,高丽宜以尔兵从。
而析渤海之精甲三千,背道绝险以径中京之南,缭古北之后,夺关而守之,谨守勿战。
虏狼顾自救,然后云州之西军鼓而东,以取易州,而与大军合。
吾兵益张,乃稍乘胜逐北,则燕城可围矣。
度燕城之大,二十七里而止,一人而守地六尺三,围之则满卒三万,守地无馀。
以二十万众顿燕南,攻而围之,若适三万,则是野战以拒虏之大军者犹十七万也。
度虏之大军,亦不过二十万,尽燕城之大,而以五万人实之不能容矣。
虏之名统军在燕城者,其所护契丹、奚、渤海兵马数才满三万,而其曰侍卫在燕城者,骑一万、步一万而止。
使臣所闻未实,虏能益之,度燕城之大,不过容五万则既勃蹊矣。
而大军相持,伧囊未决,其势不相救。
以三万锐师,济以临冲云梯之械,并力而急攻。
间使张良陈平不爱千金,从反间,以啖城中臣虏之子孙,能以祸福喻其众,使内附者许以封侯万户之赏。
彼其在虏,或身居将相,而服衣食饮不免于舆皂之贱,一闻德音,宜有发愤内应,如望并、汾之师者。
一人有心,则举燕城之内其势摇矣。
燕城可图,则山前后之地虽未尽复,可徐致也。
臣又率臣之意料之:使虏能出上策,中国之师始动,虏无空国逆战,亦以二十万拒大军,而更练奇兵间道他径,反乘我隙。
我大军远戍深讨,而虏兵出于不意。
释燕而自图,则前功一发而尽废;
欲勿释耶,而自治未可,安能治人?
然而举塞上十许州言之,大军出瓦桥矣,又五万出沧,五万出代,虏亦以其军三析之而应我。
沧翼其右,而霸与信安、保定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虏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霸、入信安、入保定。
代翼其左,而保与广信安肃介其间,使坚壁勿战,则虏虽能出奇兵,亦必不能入保、入广信、入安肃
何则?
吾为之守者素也。
置是数者,自渤海之东言之,操舟于水,固非虏之所宜便。
而其所不当忽,万一可虞,意者其西北之疆乎?
唐安禄山范阳乱,称兵道胡中,犯京兆,不期月耳。
臣尝考之图志,则禄山所行,自燕而西,其迹具存,不可不察也。
国家方恢复河湟,全秦之力,河湟之所仰,或者思患而豫防之,益全秦之地,以待虏之出于不意,如此而已。
臣又率臣之意料之:今单于之才,不闻其沉毅雄勇、敢为难制如冒顿、乌维、颉利、突利等辈比者,其左右贤王谷蠡,亦非有如张说所称阙特勒、暾欲谷之徒超卓过人之才,帖帖然慕中国,学文字,工语言,是口尚乳臭,安知出上策哉!
虏计出于数者而皆不能遂,则臣之所料,不过举国兴师、乌合蚁聚而已。
使虏先能扼古北口而守之,渤海之舟师无以伺其利,则我东军扼弥老、符家、私亭口之右,以西军扼挑峪、紫荆金坡口之左,使其东西不能出奇,而后大军鼓行而阵,以挑其南。
虏进不能拒,退无所逃,不力战求胜,则必有内顾自保之心。
此在兵法,所谓「穷寇」,臣请勿薄勿逼,缓而持之,置曹王、居庸等关而无夺,以开其生路。
我亦视白沟之南塘水之浸,所从归者狭,何以异于淮阴泜水之传餐?
东西与北三面薄阻,而背阻塘水,则士卒无所往,其心宜固。
当是时,陛下得人如韩信,使乘其会,则攘而扼之于井陉,莫利乎此,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
临冲云梯,器械致修,士力致完,以中国之善攻,而加不能善守之虏,则二十七里之城而已,何为而不下!
燕城下,空其积以赏战士,以臣度之,三年可以无飞挽。
京东西河朔之列郡,更辇缗谷以实之,临以重臣,列亭障于外,燕可守也。
陛下以河湟六城之富,孰与全燕?
河湟辽远,城中素空匮,中国且能保而实之,则全燕之富,其易守可知也。
惟其城郭邑居、耕田作业、文书约束、营阵行伍,无一不出中国之旧,今以中国之法守之,其民宜易安。
燕城既守,则凡石氏之故地犹不尽举者,未之有也。
虽然,臣犹有说者,则在乎先胜而后战。
夫入人之地,欲其不迷,不可以不知地;
索人之情,欲其不匿,不可以不明间。
地可知,间可明,而军无选锋,则兵不可以交。
有选锋而不较长短,不合外助,则虽多犹寡也。
臣请为陛下言所以必胜之道:陛下诚得数十将用之,则何患夫四五者。
为今之虑,士已知兵,兵已知战,而臣独过计,以谓今选于班列,以将名官者,患未试而已。
夫将欲兴大事,不可以无重臣。
重臣,君所,功业已试,可使士卒素附,可使四夷知畏,可使位重德亦重,可使权重威亦重,可使举一军二十万之众。
而重臣得其人,军之命定矣。
千夫长万夫长,才各不同,则举二十万之军,大吏偏裨二百人而后可也。
夫安能皆得重臣者而使之?
将委之有司之选耶,则天下必有萧何之至明,然后可以知韩信之未试。
不然,则赵括之易言不穷,天下几何其不以言而信之?
人之才,有不能治一妻一妾者,有不能耘三亩之宅者,持筹挟算,擐甲百万,守地千里,翛然不劳乎其间,忘昔之短也。
平居自喜,袒裼而按剑,志如飘风,而闻金鼓之声,失气而死,此人之情也。
然则,将其可以不试哉!
天下之言兵曰「微妙者祖孙、吴」,然臣以谓是何以异于宋人之遗券,密数其齿,而曰「吾富可待」,岂不误哉!
陛下知人能哲,兴大事,选大将帅,既已得其人矣。
凡此,臣不敢议。
然臣以谓举二十万众而为之吏者二百人,所试者在此而已。
子文之治兵,终朝而罢,不戮一人;
子玉之治兵,终日而罢,鞭七人,贯三人耳;
然而君子与子文。
李广之行军,逐水草,不击刁斗;
程不识之行军,严斥候,击刁斗自卫;
然而士卒乐李广
将之才固不可而一也。
孙武之试于吴也,以妇人;
孙膑之试于齐也,以上中下马。
用之于妇人,用之于驰马,非将之常也。
两人者,唯其无所不可用以成功,故卒之能将吴以入郢,能将齐以却魏,岂不用其试哉!
骊山之阅,天下擐戎服以令,贤如郭元振,几以失军容而诛;
薛讷解琬,乃独有不动之军,教使然也。
今天下之吏以将名官,握兵柄、习军事者,环列于辅郡,迨数十人。
平居无事,大车驷马洋洋乎国中,与之言兵而不能者几人?
若此,臣岂敢以为遂乏才哉!
凡所以必待试而后可用者,特不敢以能之于平居无事,而信其用之于仓卒扰攘也。
陛下知人则哲,能官人。
用人之仁,去其贪;
用人之勇,去其暴;
用人之智,去其诈。
皆得其所以用,则向之四王者,凡可以委之夫将而已。
以二十万之军,度百日而后罢,厮役在焉。
人日糒二升,则率两日而食,非万石不可。
百日则百万,千日则千万,边储不足以给,则不可不权而入之于民。
今天下之买爵者,缗钱五千,高得一尉,下乃助教极矣。
为之说者曰:「商贾之子孙,不可以揭而加之于民上」。
此为说者之过也。
天下无赖之民,游手不业,计穷力尽者,皆起而为兵,能犯矢石,致头首,有一日之劳则纡朱怀金,美爵厚廪,往往而加之民上者皆是也,何独至于民而疑之?
天下之民,不幸而陷于盗贼,白日杀人而夺之财,亦可弃矣。
甚者窜山林,晨夜聚啸,州里为之摇动。
其中有一人焉,造利而自言,则赏千金而命之官,未始疑也。
则夫商贾之子孙,虽其类则贱,矧未至于盗贼哉!
臣请为卖爵如汉故事,惟勿为郎而已,其馀皆可易之以他秩。
得比朝籍,与京师官,率能入粟于边满三万石者,为之等级以授,事定而止,不过假百人,可充也。
武帝晁错议,卒弱匈奴
乃臣区区意窃在此,陛下幸听焉,则其详,有司可得而讲也。
何谓之地?
夫四夷之与中国,其土地风俗刚柔险易之不同,犹之城市之与山林,并得其宜,各便其欲,未尝同也。
百蛮之地,皆阻山负海,远者去王畿数千里。
一隅有故,不得已而应。
就其近者调之,则兵少不足以用;
欲置大军,则病道里之辽,首尾衡决,仓卒不救。
设或遂能致之,其土地风俗皆非国之所习知,萃百万之众而顿绝徼之下,欲深入不可,欲致敌不能,譬之逐兔丛林,遇穴而失,则良鸷逸足,犹翱翔傍徨,虽巧而无所效,其理然也。
东南、西南群夷,皆绝远致险,论其近而与中国比者,则莫若北胡。
古者北胡则本非与中国近且比也,踰塞而北,至于寒露远野,人迹所不至者,乃稍稍屯聚。
李牧破林胡,虽斥地千里而胡不能吝。
自汉至唐,迄于五代,始侵寻曼衍,寖有中国之地。
王畿而言,则白沟之南千里而近耳,置驿十数,则举朔漠之事,十日而传之可闻。
城郭邑居,汉也;
耕田作业,汉也;
文书约束,汉也;
营阵行伍,汉也。
举山前后之地而言之,无为而非汉者。
臣尝披图而观,起白沟趋燕城,二百里而止,居庸、曹王、大安、黍谷、崆峒之山环抱如箕,而燕城峙其中。
自白沟而北,众山而南,燕城之四隅在箕中者,其地如掌。
由燕城之三隅,东西与北,众山之塞,川关要害,远者不过四百里,近乃二百里而止。
山非不可陟也,水非不可涉也,土地风气水泉百物之产,又非中国之所不习也。
徒可徒,骑可骑,车可车,何动而不可图?
正可正,奇可奇,伏可伏,何动而不如欲?
顾为陛下将者如何耳!
何谓明间?
夫书生之论,以谓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
此臣读《孙子》,至所谓「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
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
臣始不信,今乃知之。
夫使仁义之兵无术而自胜,则敌众我寡亦胜,敌彊我弱亦胜,敌实我虚亦胜,敌逸我劳亦胜,敌有备我无备亦胜,而圣人者何事乎「教民七年而后即戎」,而其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者,又何用也?
夫仁义,王者所以无敌于天下,不得已而去焉,兵可去,而去仁义则不安。
至于不得已而用兵,仁义非可忘。
而所谓权焉者,盖圣人亦多有之,而未尝去也。
孙武无王佐之才,而其言有用于王者之事。
间,非平日之所宜先也,故「非圣智不能用,非仁义不能使,非微妙不能得其实」,如此而已。
圣君参之,以获夷狄之心;
贤将持之,以制三军之命;
士卒获之,以幸封侯之赏;
夷狄取之,则四境不能以是一日而安,其理然也。
秦得由余而八国宾,燕入秦关而东胡破,汉厚阏氏而冒顿解,唐语突利而颉利疑,此中国之以间胜夷狄者也。
韩王信在胡而匈奴太原卢绾在胡而匈奴上谷中行说在胡而汉不得美币市匈奴
以至于唐,突厥万荣侍子而寇瀛州回纥仆固怀恩而入泾阳,此夷狄之以间胜中国者也。
自昔兵家之用间者,一胜一负,不可得而数。
姑以中国夷狄之制胜负者言之:在中国则夷狄忧,在夷狄则中国病,此其理易知而其事难成,不可不察也。
今臣以北胡之势言之,山前后之民,大概皆思汉并、汾之事。
王师在燕,有谋执其帅而降者,诚能得张良陈平,不爱千金以致内应,犹反掌耳。
唐周鼎沙州,州人胡服而臣虏,岁时祀父母,衣中国之服,号恸而藏之
河广梁故时城郭未隳,龙支城耋老见唐使者,拜且泣曰:「顷从军没于此,朝廷尚念之乎」?
臣读史书至此,则慨然知燕之地,士大夫之子孙宜有发愤不辱、饮气南首而望王师者,徒患无以发之耳!
契丹之旧法言之,其得汉人皆仆妾役之,仕宦而显者归见其主如旧礼,杀汉人而以牛马偿之,弗诛也。
迨萧氏乃始徙汉人益北居,而以契丹、奚、渤海之民杂处幽蓟,杀汉人者如杀人之罪,自以谓汉人之子孙可怀矣。
然臣度之,燕之人皆谨厚朴茂,世汉种也,终不能胥而胡。
白沟新城,崎立而相望,汉之俗美也,不幸而子孙世世为虏。
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视,势不可矣。
天下诚不乏张良陈平之智,不爱千金,仗社稷之神灵,所麾前移,所指前死,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
裹幽蓟之城,百日而,使彼粟实可因而食,使彼虚可因而墟也。
地可知,间可明,夫然后合三军之士而表其技且勇者,此之谓选锋。
越有君子五千人,秦之斗士倍于晋,若此皆选锋也。
凡兵,尚义而保气。
义之所胜,愚可明;
气之所加,柔可彊。
人之情非有钝利之殊也,顾上所以表之者何如而已。
一夫当死市,袒裼而不呼,则千人为之失色。
童子按剑而先登,则七尺之丈夫、全躯保妻子者犹为之却也。
然则人之情岂固难知也哉?
前有大壑临之,则魄堕而惧,狼顾却踵,则身在平地,夫谁肯举足而蹈其危?
使为士卒者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夫然后顾平地不为安,蹈大壑不为惧,则攻何患坚城、战何患坚阵哉!
吴起临阵,有一夫不胜其勇,遽前取首而还。
吴起曰:「虽勇,非吾法也」。
斩之。
吐蕃奉天浑瑊进单骑驰之,挟虏一将跃而出,一军皆噪。
臣以为若此者皆可赏勿诛,而吴起反之,此用兵之过也。
锋可选,然而不校长短,则臣以谓兵不可以交,何则?
天下皆以北胡为善用兵,而臣独计胡非能出奇合变,循环无穷也,顾其长在骑射而已。
自图志言之,多马之地半出于胡,而其能挽弓骑射,盖亦天性使然。
赵武灵王变服从胡骑射,而由是以取中山
此其为策之得者,非以其所长制其长哉?
冒顿控弦百万,白登之围,骍駹骊白,各以其方之色,自古以马战,未有如此之盛者也。
汉武帝中年锐意马备,阡陌之间,盛或成群,比战数胜,匈奴罢极矣,而其后亦以马少不能复出。
则度汉之能以其长弊匈奴,亦在骑不在徒,明矣。
唐薛延陀不知以所长抗中国,而自恃其数以徒胜,执马者既收,而徒不能复为,卒以取败。
胡人自是益自知其短于徒,而中国亦暴其所长而术制之。
比者朝廷置骑射,又教民蕃马,意良而法美矣。
而或者民之马虽蕃而未教,故臣以谓置义勇、置保甲,则民马皆可以假而习。
夫马生其水土,则人心可知。
然而教训之不安,以之当胡马之新羁,朝夕驰骋乎荆棘斥泽之地,体安而心调者,恐非敌也。
陛下诚用臣说,则义勇、保甲之籍于民者,方其教时,皆使之习骑,骑不足,则更借之乎民马尝入而藉诸官者,番假之,则民力不劳而马不病。
不过三年,天下皆可用之马。
以是佐军,则汉之战何以易此!
虽然,犹有所需者,则外助而已。
自昔为国,未尝不以夷狄制夷狄,其说以谓海滨之蚌鹬,两自毙,而后人能并得之。
匈奴方病汉,而乌孙、昆弥亦自以不得与中国通,汉藉乌孙抚诸夷,以孤匈奴之外援。
校尉常惠护五将军兵击胡,而昆弥常力战为汉军锋,所杀过当,匈奴遂虚。
于是丁令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而匈奴析其兵支三敌国,以南与汉争一旦之命,卒以困弱,至于裂五单于,昆弥与有助也。
臣尝譬之乡邑之小盗,三人而为辈,则百不得以力擒一人焉;
争财而不平,则二人者不制而自弊。
何则?
其素相知者审也。
陛下南面负扆,冠带而朝百夷,四海之内、八荒之外心有所怀,唯上之所命。
乃者高丽折于胡,不敢越辽而西,以效其一日之力于中国。
陛下能抚之,至绝海蹈越,绵数千里而入贡阙廷。
陛下嘉纳,遣赐报聘,增美于祖宗之礼。
臣闻之,其国见使者至,皆欢喜拥道,自庆未始获也。
彼其折于胡久矣,宜有以逞其志如乌孙、昆弥者,而臣未敢言焉。
凡此数者,陛下得一重臣而委之,与在廷一二之士尝得预闻腹心者,皆可以使之杂而议,然后臣之策庶几乎可效也。
兵既定,石氏之故地已复,臣请谨封疆,严斥候,戒边吏,无得以非中国之地而利丝毫以为功,且示圣人以天下为度,而致诚信以结之。
虏虽失燕,知其本中国之旧而不以为吝,中国亦与之讲好修聘,欢犹昔时,可使如伯氏之夺邑,没齿而无怨言,此百世之计也。
臣身未尝为吏,则凡国中之议,是非利害不知其果何从。
姑以臣深思所得,发于畎亩愤悱之忠而不能以自掩者,献之阙下。
陛下好问如虞舜,亦幸择焉。
韩愈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
故臣至此犹愿致其愚者,则曰必行而已。
以臣之幼而学、壮而欲行之心,而又幸出于圣人之世、三代之时,以戴非常之治,沐无穷之休,褒衣博带,学古人之事,而名诸生之列。
每闻陛下德音,虽在市井草莽,欣喜自幸,如第五伦
其所愿伸喙道说、以求补于万一者,岂特此书之所叙而已!
然臣窃以谓礼乐为大,而必其所先举者已定,天下晏然,然后礼不制而备,乐不作而洽。
区区之愚,盖在于此。
臣身贱迹外,其学甚野,辄敢不避鈇质之诛,而冒言其所不当预之事,怀不能忍,愤悱自致,无以异于传之所谓怒蛙,而幸人君之一式。
陛下揭日月之光,而蔀屋之幽得以容,则臣疏远之言庶几乎可采而无罪。
若乃安畎亩之贱,而不知圣人之世、三代之时、非常之治、无穷之休、亲逢之会为难遭,则臣之伥伥不出门庭,其失时亦极矣。
伏惟陛下万机之閒,一留神听焉,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臣无任俯伏待诏激切之至。
补之诚惶诚恐,谨昧死再拜。
田横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六○
予读《田横传》,之将死,告其客曰:「予与汉王俱南面称孤,今汉王为天子,而乃为亡虏而北面事之,其耻固已甚矣」。
韩王信陈豨卢绾等传,窃怪此数人者,其受汉恩亦厚矣,或拔于士伍而王之,或皆恩昵亲党,然少不得志,出则起而为乱。
盖其素所蓄积,未尝不在于乱,特因事而后发,而考其本心,盖亦如田横之所耻者耶。
高祖以匹夫将群雄取天下,非有德义礼乐以感怀天下之心,而其下非有乐推不厌之意,高祖特以才胜之耳。
故怏怏以就北面,乃其所甚耻,而祸乱起于恩昵亲党之际,亦无足怪也。
故国之兴也不以仁,而君臣无礼义以相与,而以利合,则国之所以存者幸也。
予观高祖之时韩王信反,以招陈豨,而卢绾阴使匈奴连衡,而淮阴谋起于长安,内外搆祸。
高祖奔走不息而追胜之,一有不及,天下非汉矣。
汉之所以存,庸非幸乎?
文王之兴也,商士肤敏祼将于京,商士从之矣,而况周人乎?
则恩昵亲党之际可知也。
商之兴也,曰: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
则其有天下,非一日之幸也。
呜呼!
汉与三代、文王之际异矣(《柯山集》卷三七。又见《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七,《圣宋文选》卷二七。)
出:郝本、《文粹》并无。
萧何1098年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斜川集》卷六 创作地点:海南省海南省直辖县级行政区划儋州市
论曰:萧何上林苑以与民,高祖大怒而械系之廷尉
高祖疑其受贾人之金乎?
曰:非也。
使真受贾人之金,亦不责也。
陈平请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未尝问其出入,乃疑相国以私乎?
萧何强贱买关中田宅以自污,上心乃安,又责其受金也哉!
然则怒之遽也?
曰:久矣,高祖之欲为此系也!
其为子孙谋也深矣!
卢绾与之同里闬,生亦同时,少长相狎,群臣莫与为比。
然一旦之燕,则以反闻。
是群臣举不可信矣!
萧何居可疑之地,有可疑之势,特未反耳。
镇抚关中十有馀年,恩德洽于百姓。
高祖连岁在外,关中之民,知有而已。
淮阴如婴儿,脱吕后孝惠于危死,其智力岂小小哉!
帝百岁,母老子少,得安枕而卧乎?
高祖盖以是卜也。
曰:「卜何之反乎」?
安敢反也。
卜之于是民耳。
请苑而不许,又械系之,民德而怒我也必也。
若匈匈有动摇之情,是刘氏之泽不逮也,得不为子孙之谋哉!
故曰:「欲令百姓闻吾过」。
是以此卜也。
不然,岂不知「职事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之事也」欤?
呜呼!
功臣之难,自古而然乎。
何之必不反,盖自今观之矣。
当是时,变起无虚岁,非特君疑臣,臣亦自疑而欲反。
萧何处于其间,盖亦自危哉。
贾生有言:「韩信最强,最先反」。
愚以谓不然。
之英杰,不能为人下者也,虽居关中,犹欲以囚徒反,岂国大兵彊使然哉!
萧何留侯韩信皆称人杰,高祖所畏也。
然何以素谨畏得全,虽老,得释犹徒跣入谢,此岂韩信所能效哉!
然致是纷纷者,有愧留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