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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故太保大观文左丞相魏国公太师文忠京公墓志铭1201年10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七、《诚斋集》卷一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孝宗皇帝宅忧,北虏遣使来吊,帝遣朝奉郎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京公假朝奉大夫、试礼部尚书往报谢焉。
汴京,虏遣使郊劳,用夷礼。
盖我以哀往,彼以吉逆,彼必欲行彼之非礼,夺吾之有礼,至临我以威,以张夷狄虎狼之强。
我卒能执吾之有礼,折彼之非礼,使君臣诎服,以伸吾中国礼义之尊者,京公以必死抗之也。
大抵自古及今夷狄之所恃以行其无道者,止以一死怖士大夫而已。
不知夫死之为说,施之畏死者则止者行,施之不畏死者则行者止。
然畏死者未必不死,正使不死,其辱有甚于死;
不畏死者未必死,正使必死,其荣有甚于不死。
异时吾国之士,吾见有出使而移疾惮行者矣;
见有不惮行,既行而不称职者矣;
见有不惟不称职,而辱命者矣;
见有虏人馁之,至于献诗请降,以乞壶飧者矣。
奚而然也?
畏死故也。
今京公执礼如执玉之坚,趋死如趋隅之安,毅然正色而不可夺,虏卒不敢加无礼,不惟不敢加无礼,又复委曲顺从,惟吾之听而莫之敢违。
奚而然也?
不畏死故也。
鲁哀公孔子曰:「敢问人道孰为大」?
孔子曰:「礼为大」。
弟子问:「何如斯可谓之士矣」?
孔子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伟哉,京公乎!
惟得孔子论礼之意,是以见礼大而夷狄小;
惟得孔子论士之意,是以见君命重而身轻,孰谓一死能动之乎?
当是之时,天下忠臣义士闻其风而说之,咸曰:「是可以相天子矣」。
至于今上,遂相之,天下尚迟之云。
公讳镗,字仲远豫章人
汉魏郡太守房之裔。
曾祖皋,祖德用,父祖和,皆赠太师
封袁国公,父卫国公
母徐氏、继母徐氏,皆封秦国夫人
建炎三年,金寇据豫章,恐城中之人图己,家质一壮男子,卫公同产四人莫敢往者。
吏持父母甚急,卫公慨然请行。
后尽戮质子,卫公逸水而免。
寇退,访父母,得诸野,奉以归,兄弟俱全,州闾称其孝感
公稚而翘秀,受孔安国尚书》,通子史百氏,试郡学必前列。
及大比,对《典》《谟》义,极陈禹皋赞舜深旨,考官惊异,谓有经纶业。
明年绍兴丁丑进士,奉大对以直闻,时年二十。
抚州临川县簿,令陈鼎有能名,公一日旁观其政,曰:「吾得之矣。
然陈以繁,吾以简」。
再转南康军星子县,地濒江,田病水,故多讼。
公核簿正,程里胥,缿筒顿清,善良得职。
郡计大半倚舟征,吏缘虐取,过者目为虎穴。
守属公董之,薄征通商,民誉蔼如,部使者王秬首荐之。
及公造朝改秩,小司寇,见公喜曰:「公才宜在天子左右,毋庸诣曹受邑」。
公固请自试治民,曰:「薄州县,荣中都官,士夫皆然,公独不然,可以泚孟晋之颡矣」。
江州瑞昌县,俗以终讼为贤,大姓磐据,持吏短长,夺攘民业。
忽有媪持牒庭下,公诘其由,莫知所对。
公曰:「必某大姓也嗾此媪者」。
逮其人下之吏,尽服其辜,杖而屏之邻境,尽取所攘以归其主。
始民乐公岂弟,至是一邑大惊,三年莫敢犯者。
部使者荐之,章交公车。
参知政事龚茂良荐公于孝宗,转主管官告院
先是,茂良豫章日得公笺奏之文,奇之,曰:「此汪彦章辈代言手也」。
庀职两月,诏从臣举良县令执法官给事中王希吕以公应书,即召见。
时帝方英明果锐,有雪雠耻、复境土志,夸者乘之,递进窾言,以规速化。
公言于帝曰:「天下固有落落难合之事,亦未有骤如意之事」。
帝曰:「天地尚无全功,天下安有骤如意之事」?
盖悟公之规也。
因极言州县俱困,民贫兵骄,士气隤靡,媢贤憎直。
帝曰:「卿议论通明,有用材也」。
是日除监察御史
公言事务存大体,不为苛刻。
至有浮躁险怪之士,或已拜官而潜入脩门造请者,或骋机巧以图近次名城者,或事谈说以营求儒林之官者,皆击去之。
帝谓大臣曰:「察官廉察,非小补也」。
大朝会摄殿中监,帝顾左右曰:「京某威仪雍容」。
又谓宰臣赵雄曰:「京某有公辅器」。
时士大夫有倡为从窄之议者,每事朘削,公言于帝曰:「此说一行,日窄一日,将下失人心,上亏国体」。
帝曰:「事不务宽大,气象自不佳」。
公曰:「继今有进此说者,愿必罚无赦」。
又言:「求才不如储才。
姑苏武昌缺一守臣,久未得其人,万一军旅仓卒,当属之谁」?
又言:「非尝任守臣者,勿除为部使者」。
又言:「天下有勇敢之才,不在军旅则在盗贼。
二者相耦,以为消长。
为盗不死,或抵黥流;
黥流而逋,还复为盗。
异时江湖大盗,亡卒半之」。
帝曰:「朕虑此深矣,何策而可」?
公言:「宜令诸路帅臣名为募兵,实招亡卒,员数有额,月日有限,自首免罪,赐名效用之军。
不过旬月,可以坐得精兵,潜消盗贼」。
帝皆施行。
卫公薨,既祥,除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举廉绌贪,不避势人,逮鳏振乏,不遗幽远。
兼摄江陵帅,训兵御众,威望凛然。
军民之政,至今为法。
召为郎,未行,继母秦国夫人薨。
既祥,复召为将作监,迁右司员外郎
北虏贺生辰使来,命公为傧。
值帝宅高宗之忧,公谂其使以帝方居庐,难以受礼,使人不可。
既不得见,又欲小留,公曰:「信使之来,以诞节也,诞节且过,何名而留」?
明日遂行。
帝劳公曰:「朕不见虏使,卿却之之坚之力也」。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虏又遣使来吊祭,遂以公为报谢使。
公行涉淮,故事,当于汴京受宴礼。
前三日,公与虏中郊劳使介康元弼瑶里仲通相见于宁陵,公请免宴,不从。
至汴馆,公请必不免宴,则请彻乐,宜如告哀、遗留二使近比。
遗之书曰:「盖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巷不歌,圣人《礼经》之明训也。
北朝之治国家,道之以仁孝,齐之以礼义者也。
今某之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繄本朝之哀谢是为。
北朝勤其远而闵其劳,遣郊劳之使,蒇式宴之仪,德莫厚焉,礼莫重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
若曰而必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礼,于臣节为悖义也。
岂惟诒本朝之羞,抑岂昭北朝之懿哉!
敢请执事,将何以训之?
若不得请,有死无贰,无所逃遁,惟执事图之」。
一日之间,凡遣人以书辞者六七,口传者数十。
元弼等不从,公亦竟不诎。
公虑其以衡命诬我也,至期夙兴衣冠,往俟于位,元弼等遣人相踵趣公即席,又遣相礼者传呼邀请,其声不绝于两序之间。
公不为动,徐答曰:「若不彻乐,死不敢即席。
必欲即席,可取吾头以往」。
闻者震骇。
元弼等知不可夺,乃遣人谓公曰:「请先拜醪醴果实之锡,徐议去乐」。
公乃帅其属班于庭,北向拜受。
未毕,忽北典签者连呼曰:「北朝宴南使,敢不即席」?
其声厉甚。
于是公即趋退复位。
及门,甲士露刃闭关,公命吾典谒叱曰:「南使执礼,何物卒徒,乃敢无礼」?
遂排闼而出。
元弼等乃以闻其主,留馆七日,乃有免乐之命,后有宴亦如之。
帝闻公还,谓辅臣曰:「京某在汴死执不听乐,其节可嘉。
士夫平时孰不以节义自许?
临危乃见耳」。
公见帝,帝劳曰:「卿能执礼,为朕增气。
礼固不易执,执礼亦未易,何以赏卿」?
公谢曰:「虏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
使臣死于虏,亦臣子之常分,敢希赏乎」?
宰臣言使还应增秩,右丞相周公必大进曰:「增秩常典,京某奇节,惟陛下之命」。
帝曰:「京某今之毛遂也」。
即除权工部侍郎
初,公辞行,言于帝曰:「此行礼物与前小异,虏贪而无耻,当有以应之」。
果以为言,公答曰:「礼物颁于朝廷,使臣止于将命,丰约非所知也」。
虏无以诘。
至是,帝曰:「果若卿言」。
成都谋帅,帝曰:「京某人材磊落,可使也」。
敷文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
公至蜀,念地险且远,天日万里,当使斯民如在辇毂。
首罢觇者以安疑情,躬阅讼辞以达幽枉,宾接小官以求人才。
肃整维纲,屏逐昏墨,抚字细民,辑睦将士。
旬月之间,仁声威誉洽于四蜀。
又念蜀民之贫,节用薄歛以裕其力,请岁蠲成都米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草估之征缗钱七万有奇,四路鹾酒折估之征缗钱九十馀万有奇,通三岁,凡二百七十馀万云。
后还朝,又请加数年蠲减之期,从之。
于是举全蜀之民,被朝廷之泽,若更生焉。
绍熙元年,夔、利告旱,发三万石以振夔之民,五万石以振利之民。
明年,东西蜀告旱,又以钱二万缗、二千石,仍请度牒五十以振六郡之民。
荣、资二郡尤甚,公请除前一年未输之秋租,又尽除是岁之两税,又请度牒一百,以为水旱之先备。
于是饥民免于捐瘠,大侵有如中熟,忘其水旱焉。
先是,威州之蛮,其俗相杀者,相偿以钱,即解而去。
至是,蛮有与吾兵人斗者,声言将入郛,守臣请避之。
公笑曰:「我在此,蛮何敢尔!
此必侩者教之,若竿侩者之首于境,则彼不敢动」。
太守揭公之令以示之,蛮即退。
黎州旧以西兵戍之,一日与州兵相攻,兵刃接矣,其将又纵臾其下,人疑骇。
公视之若无事,绌其将而治其不咸者,夷汉按堵。
泸守张孝芳政严,兵杀孝芳及其家。
公明遣佐属抚谕以疑其党,亟发绵、潼劲兵以踵其后,未几泸卒自斩元恶,禽其党五十人以归,戮于市。
于是三边绥靖,朝廷无西顾之忧。
公请为祠官光宗曰蜀人方安京某之政,进宝文阁待制,俾因任焉。
在蜀四年,召为刑部尚书
今上御极,公上疏献四事:曰敬,曰公,曰勤,曰俭。
上嘉纳之。
命兼侍读,上前陈《春秋》一王赏诛大法,读吕公著新法奏议,皆酌古明今,随事寓讽。
上喜,因语金华诸儒曰:「京某进读,义理坦明,使朕意冰释,卿等说经,不当如是耶」?
于是大用公之意萌于此矣。
寻兼史部尚书
绍熙五年九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十二月,除参知政事
明年改元庆元四月,除知枢密院事
二年正月,拜右丞相
白麻出,在廷相庆。
公与同列倾豁肝胆,不忌不克,议疑从可,介而毋我,事疑从是,通而不比,心本宽厚,政出公方,与士钧礼,不为崇峻,匿瑕用长,不遗纤末。
然守典谨度,人纲人纪,外若旷然,中实截然。
其所主一遵孝宗成宪而已。
有戚畹命从中出员外幕僚者,有属籍近亲特增秩三等者,有禁中药者超为遥刺者,皆执不行。
寺人王德谦节度使,公与同列见上,力言不可。
上曰:「故事有之」。
公曰:「祖宗故事遵用,有可有不可。
真宗时,则有若刘承规将死求节钺,以王旦之言而不与,止与之以观察留后,今之承宣使也。
此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大观宣、政时,则有若童贯假开边之功,出少府之节,自此杨戬、蓝从熙又得之,谭稹梁师成又得之。
二圣北狩,中原涂炭,此之自出。
此乱亡之覆辙,不可遵用也。
高宗深创其祸,故初政之诏首言继自今不以内侍典兵。
其时有张去为者,及孝宗时甘昪者,二人非不亲近也,曷尝有此?
至于谏臣陈贾一言甘昪之罪,孝宗即逐去之,此又治世之令典,可遵用也。
愿陛下以令典为法,以覆辙为戒」。
上曰:「除德谦一人而止,独不可乎」?
公曰:「此门必不可启。
当除童贯时,亦云一人而止也。
节钺不已,必及仪同仪同不已,必及三孤三孤不已,必及三公」。
公于是力请裂麻。
上又曰:「不播告书赞而畀以告身,亦不可乎」?
公曰:「是掩目捕雀之喻也」。
上又遣中人以宸翰谕二三执政,公与同列上疏力争者至于三至于四,上乃绌德谦外祠,寻谪广德军,仍绌谪词臣吴宗旦,朝论以公比王文正公云。
时太上圣体未安,上每忧形天颜。
后寖康宁,上欲涓日上万年之觞,而宫臣又以小倦辞焉。
五年八月辛未,公乃呼宫臣端友等三人至中书面诘责之,泣而承命。
癸酉端友传太上圣旨,令皇帝上寿。
辛巳,上诣寿康宫奉玉卮。
礼成,辅臣于幄次贺上,上大喜,宫臣及属车豹尾中侍从仆御之臣皆贺,驩呼之声震于中外。
有司奏太庙太祖祏室生玉芝,上遂发德音,布告天下。
太史尝奏星纬失次,公劝上恐惧修省,以格天心。
边城每奏北虏事宜,公劝上不必问彼而自为备。
上喜年谷屡丰,因宴辅臣,公劝上勿恃小康而怠持守。
燕閒密勿之顷,动容出辞,必献敬戒。
至与同列在上前首发大议,陈宗社稷万世大计,有人所难言者。
六年正月,公与同列奏事退,公独留,力祈上丞相印绶。
先是,同列知其意,言于上曰:「京某公正无私,不可听其去」。
上曰:「丞相诚实,安得言去」?
及公有请,果不从。
闰二月,拜少傅左丞相
三月,公属疾,遂力申前请,凡六表,词皆哀痛。
上竟不许,诏药丞视之,且许肩舆入见。
六月慈懿皇后上仙,公力疾而出,发哀成服。
八月庚寅光宗升遐,公闻之不能出,因大恸,遂疾革。
至丁酉将逝,其子沆问以家事,不答,第长太息曰:「国家多故,何以枝梧」?
言讫而薨,享年六十有三。
先是,太史奏木星侵上相
遗表闻,上为震悼,以太保观文殿大学士致其仕。
上以居庐,从有司之请,免临奠及辍朝。
有诏公薨于位,礼宜优异。
于是赐之美槚以为,又赐之貂蝉火龙以为服,又赐之水银龙脑以为歛,又赐之白金三千两、帛三千匹以为赗,又赠之太师、谥之文忠以为恩,又命有司祭之脩门、命从臣中人护丧归葬以为礼。
哀荣典章,弥文备物,并用司马光薛居正故事,近世鲜俪也。
其孤沆祈免门祭护葬甚力,从之。
配卢氏,封令人,前十二年没,累赠魏国夫人
一子,沆也,承议郎主管佑神观。
三女:长卒;
次适从政郎、前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准备差遣黄铢太史后也;
次适宣义郎、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张忠纯,忠献孙也。
兄弟四人:铨、镃,皆以公补官;
仲氏镐,蚤世,官其子沂。
公之天资里和表爽,喜怒不留,色粹气平,可否无忤。
策第最蚤,或者易之,特于稠广诋以嫚语,公一笑,亦不孰何。
其宰瑞昌,有毁公于太守者。
后公摄帅江陵,毁者为幕僚,反侧求去,使人尉安之,且厚遇焉,其人感泣。
公常曰:「宁人负我,毋我负人」。
至于善善贤贤,不啻己出。
其在政地,每挟一小方册,以书才行氏名。
上有问,必荐进。
于文无所不工,尤长笺奏。
仕虽至公台,独未尝掌制,谈者为恨。
其为诗源委山谷,而气骨卓伟,无寒瘦态。
有杂著三十卷,经学讲义五卷。
晚卜居,得宋齐丘宅,古松百章,岑嶎后先,因号松坡居士,堂曰真趣,楼曰山浦。
上为书堂名以赐焉,云昭汉回,上贯翼轸。
沆以嘉泰元年十一月壬申葬公于新建县桃花乡高坪德源山之原,走一介持书,以朝奉郎国子司业李公大异所作行状来请铭,铭曰:
朔狁其狉,阻兵以威,血人以娭。
一个行李,汉节适彼,鲜不失次。
堂堂魏公,往谢彼戎,吊我闵凶。
彼用夷礼,僸佅庭止,哀乐不类。
公辞以哀,十反莫回,盛服往哉。
彼乐不彻,吾首可折,吾节可夺?
虎夫负墙,铠争日光,刃磨秋霜。
公毅以叱,排闼以出,罔不辟易。
彼谂彼酋,乐彻礼优,竣事不留。
臣主相顾,嚚暴遄沮,敢或予侮?
公归脩门,孝宗亟称,皇威伸伸。
人望有岿,竟块厥位,频断大事。
大阍其觎,节纛其除,公还赞书
太上违豫,阏以亵御,公达舜慕。
二圣重欢,一言回天,兹不曰艰?
畴不将命,公当其綮,弥险弥劲。
畴不鸿钧,公迎其棼,弥艰弥峋。
维垣其贵,文忠其谥,哀荣寡二。
西山西偏,德源之原,名相之阡。
玉立之节,章水有竭,凛气无歇。
随龙人转官并王倓等八人恩数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四、《攻愧集》卷二九
臣近者论奏随龙讲官及曾任藩邸讲堂官转官事,乞酌为中制,讲官各转两官,曾任讲堂官各转一官,得旨依奏。
仰见陛下虚心应物,从善如流,臣不胜感涕。
有君如此,何忍有怀而不言?
寻奉圣旨:「随龙官吏诸色人军兵等开具职位姓名,可各转四官资,白身人与补保义郎,曾经藩邸应奉人可各转四官资等」。
臣缘未知前项讲官处分,未敢论奏。
今又准今月十日指挥:「依已得指挥,官吏诸色人等转官补官应干恩数等,并依淳熙十六年体例」。
臣僚缴奏数内王倓八人,十四日得旨:「王倓等内有官人转两官,白身人与补承信郎」。
陛下之不私旧人,足以示大公于天下。
然臣犹未有尽其愚,须至再渎天听。
臣前奏谓随龙恩例在祖宗时止转一官,多不过两官,正缘高宗立国于扰攘之时,一行官吏元帅府执羁靮于万死一生之中,故南京即阼之初,随龙人并转四官等事,其理甚明。
讲官及曾任讲堂官已蒙陛下依奏减半推恩,则随龙官例诸色人霍汝翼、王德谦以下各与转两官,白身人补承信郎,曾任藩邸应奉人各与转一官。
王倓等八人照曾经藩邸应奉人推恩,则事体轻重与讲官等一体,实为允当。
陛下在位统业,以天下为忧,身率以正,无敢不服。
累年横恩,至此裁定,天下必当称诵圣明。
自此抑侥倖,振纪纲,惟圣意所尚,朝政清明,此其本也。
臣职在封駮,苟有管见,不敢避仇怨而负天子,伏惟陛下裁赦。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读。
宝谟阁待制献简孙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六
开禧三年岁在丁卯,余以衰疾引年,幸而得谢。
因自念以凡才叨近列,一时同朝多君子寮,投閒以来,相忘道术,遂隔死生者多矣。
忽得故吏部侍郎孙公从之之子新瑞金西尉燧之书,寄示从之行述,且曰:「先公不幸,薨于庆元五年四月之丁丑,葬未有铭,因仍八九年。
重不幸二兄俱蚤世,凛然门户之托,惟先友有以碑于隧道,以惠顾九京,以少赎不孝之愆」。
余执书以泣曰:「方公之薨,余方遭严谴,不得致生刍于前。
已而又自遭内艰,忧苦无生意,以至于今,悲愧多矣。
老而学落,本不足以铭公,义激于中,有不容已」。
阅五年,始克谨摭行实之大概,序公平生而系以铭。
公讳逢吉从之其字也。
先世居南兰陵,五季避地于吉之太和。
五世祖德弼奉其父银青霸之命徙名数于龙泉,今为邑人。
曾祖文,妣李氏。
叔遇,通经博古,倜傥有奇节。
雅不喜王氏学,弃科举不就,尤为里人所推。
晚以经旨授诸孙,卒昌其家。
公以按行阜陵恩特赠承务郎,妣李氏。
考宜文行尤高,两上礼部而不及禄。
以公贵,累赠奉直大夫
妣罗氏,赠令人。
奉直三子,公居长,次逢年,终上犹
季逢辰,终袁州,俱中儒科。
里人有三杰之称。
公生于绍兴五年,时方俶扰,学士解散。
公就学虽晚,而资实俊迈,课艺颖出,父祖奇之。
自弱冠三荐于乡,隆兴元年进士第,调左迪功郎郴州司户参军
乾道四年,校试长沙,场屋喧动,同列踰垣避之。
公谕以义理,众方帖息。
尚书沈公介为帅,给事黄公钧漕计,相与爱敬。
沈公留寘幕府,御吏刚严,无敢迕其意者。
公自以受知之深,知无不言,未始一语诡随。
始若难合,终必垂听。
豪民匿罪越诉,捕之不获,吏执其子于岳麓书院
沈公怒甚,既得其父,必欲并杖之。
公独不佥书,且曰:「父有罪,子不知情,何可从坐」?
争之数日而后得,因力辞摄事而归。
沈既荐公关升,既而又畀以京削。
或谓公未可用,沈公曰:「但知举贤,安知其他」?
归欲力荐于朝而不果。
七年,升左从事郎
黄公还朝,荐于庙堂,欲处以学官
公以二弟游宦,惧阙子职,授常德府教授
侍郎李公焘出守常德,以史局自随。
熟闻公之该洽,先以书约,见于公安
倾盖之顷,质以数疑,公了辩如响,恨得之晚。
且曰:「仪曹有京削,留以待乡人,今日不可失士」。
亟以畀公。
枢密刘公珙少司成郑公伯熊、刘公焞皆有重名,荐章交上,初不识面。
淳熙五年,改宣教郎
太令人春秋高,不忍去左右。
阅两岁,令人强之,始授袁州萍乡县。
公以学道爱人为心,不为赫赫名,而惨怛惠利之政出于至诚。
值岁大祲,待哺者数万,荒政皆有实惠,不为便文逃责事。
已而得雨,又教民芟旱苗,养禾孙。
是岁饥而不害。
例有添给,别贮之,久而盈溢,辍四十万市谷,创社仓以济贫乏。
择贤士主之,民赖其利。
催科不亟不徐,行雨露于膏火中,民亦乐输。
县计既裕,稍蠲其馀,还以予民。
邑之西北土瘠民窭,受役甚苦。
公与钱市田,教之义役。
县苗税素重,为裁酌而损其额,又以馀力代贫民之赋,为钱四百馀万。
马驿三在境内,岁有缮修刍藁之扰,事又不集。
公既葺其陋,又籴以给之,遂有经久之计。
修学市书,督课诸生,身为之师,士风大振。
公之政直可比古之循吏,非有矫饰求名之心。
而邑当孔道,谣诵蔼然。
起居舍人吴公燠出使湖阴过县,贻书江西诸司曰:「部有贤令如此,虽欲蔽贤,可乎」?
诸台竞列上治最,有旨籍记,士民亦至今歌之。
代还,丁内艰
服阕,家居又久之。
十三年,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
十五年九月,迁国子博士
十六年,光宗覃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
六月,除司农寺丞,兼实录院检讨官
绍熙元年五月,徙秘书郎
八月,兼皇子王府直讲
二年二月,雷雪交作,诏求直言,公疏八事以献。
一曰去蔽谀,二曰亲讲读,三曰伸论駮,四曰崇气节,五曰省用度,六曰惜名器,七曰拔材武,八曰饬戎备。
明白剀切,深中时弊。
轮对,论今岁初郊,请遵用隆兴二年诏书,节用惠民,以当天心。
上谕公曰:「圜坛不尚华饰,亦事天简素之意」。
又曰:「中外支赐合从减省」。
复劝上容纳狷直,并论和买折帛之弊。
上喜,悉可其奏。
谏官邓驲请增谏员,即擢公右正言
首奏:「帝王经世之学根于一心,大而阴阳寒暑之变化,小而人民事物之统纪,皆系于此心之运。
此心融彻,发之政事,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举无难者」。
其言甚备。
时营缮寖广,一第之建,撤民居数百,咨怨者众。
公力言其弊。
公自以受天子特达之知,思欲补报,切磨治道。
七旬中章二十上,多人所难言者。
期于不负所学,无复顾忌,故亦不得久居其职。
临安潘景圭交结谋进,邓公疏其罪,反以计倾之。
邓移大匠,公曰:「名为优迁,而罢其言职,后不可为矣」。
两疏不报。
再对,复论:「言路壅塞,谏臣结舌,天下利害无由上闻。
愿留神于逆心逊志之戒,则虽失之于前,尚可收之于后也」。
并论景圭胁持台谏,蔑视纪纲,连章劾奏,竟逐之。
未几,公亦有迁官之命。
大臣奏:「践阼以来,屡易谏臣,非所以示中外。
若以二监处之,必不肯留」。
遂除国子司业,辞不拜。
上谕旨曰:「士论所推,此师儒之选也」。
不得已就职,而求去愈力。
公之初除,或议其弱,丞相留公正曰:「是有仁者之勇,上之亲擢,得人矣」。
及是丞相曰:「某有献替,上岂能一一垂听?
然不敢以是求去也」。
公对曰:「宰相谏官不同,宰相平章国事,不能无可否。
官以谏为名,是专以言为职业也。
不得其言而不去,人将狗彘我矣,乌可与丞相比哉」!
君相知其不可夺,九月,遂除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
两学之士数百人出祖关外,人谓中兴以来才一再见。
公褰帷入境,风采凛然。
守法度,识大体,不专按刺,傅经决狱,多所贷宥。
案牍盈几,披阅参考,决遣如流。
未数月,文书为清,民亦自以为不冤。
尤笃意人物,太府卿项安世吏部吴镒方铨工部徐应龙,皆所荐也。
五峰胡先生宏之子大时、元城刘先生安世之曾孙孝昌俱隐衡岳,公请官之,以继贤人之世。
事虽不行,闻者韪之。
两摄漕事,通融有无,深得计度之体。
衡之茶陵秋输特重,公曰:「昔祠官使臣大军仰给于邑,不免加赋,今则咸无焉。
尚取赢,可乎」?
量出计入,蠲十之三,令下,欢声如雷。
邑人相与作佛家道场三昼夜以报,伐石刻词,至今尸而祝之也。
爱惜公帑,不以毫发自奉。
诸台月馈随以还之,一无取焉。
参政陈公骙首疏六名士,公在其中。
上亦念公久外,尝曰:「孙逢吉好士人」。
三年九月,召为秘书少监,训词有「当今第一流人物」之褒,承上意也。
五年,朝谒重华不以时,公数具疏,援引古谊深言之,又率同馆列名以进。
七月,主上受内禅,登用旧学。
越三日,擢公兼权尚书吏部侍郎
初,公入谏省翊善黄公裳曰:「孙直讲问学醇正,劝讲多益,今遂失助」。
上曰:「言路得斯人,尤可庆也」。
又言:「所论有不乐者」。
上曰:「既为言事官,岂可不使之尽言」?
盖上之在嘉邸知公已深,至是首陈初政,有曰:「陛下嗣膺大宝,盖非得已。
愿起敬起孝,数申温凊,抚接宗戚,俾之开释太上,推明陛下之本心。
乃若建立长秋,推恩随龙人之属,皆可缓也」。
又请:「进学以养其明,揆事以审其断,凡立政造事,皆明以先之,断以辅之,则守经事而得其宜,遭变事而达其权,天下可运于掌矣」。
上欣然纳之。
覃恩,转朝奉大夫
九月,除权尚书吏部侍郎,赐金紫服。
明堂恩,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
尝告丞相以和买折帛之价太重,宜因初政稍议蠲减,庶可固结民心。
丞相举行之,然止限以三年,非公之本意也。
十月,擢兼侍讲
公在嘉邸,尝集群经格言以献,至是请讲《论语》。
盖公平日潜心此书,有自得之趣,欲以遂格君之志也。
差充孝宗𣪁宫按行使,朝方议撤秘书省以为寿康宫,而以东宫馆阁,公毅然力争,谓于理非顺,地狭屋敝,不可以奉慈极,事亦竟止。
待制朱公熹经筵,持论切直,忽奉祠而去。
公于上前争论甚苦,因讲《权舆》之诗,反覆䌷绎以为讽。
上曰:「朱熹所言多不可用」。
公曰:「论祧庙独与众论不合,他所说皆正理,未见其不可施用。
愿留之以重经幄」。
冬有震雷,诏求阙失,公言过失所当谨者二:曰奉亲,曰亲儒。
阙违所当讲者二:曰谨爵禄,曰节用度。
又论:「治体之要曰治化之原,肇于宫壸,而达于外廷。
宫壸严则内外之禁肃,外廷正则上下之职修。
后妃之家多启私谒,嫔御或养私身。
愿择老成宫嫔佐六宫之政。
内侍本备扫除,自阁长而上,愿遵旧制,选年四十以上者知内省之事。
枢宰之职论道经邦,愿万几之暇,从容与之议政。
近习之臣,职在禁密,愿全其恩数,勿使预事」。
上深然之。
十二月,假焕章阁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充馆伴金国贺正使
金使需竹牛角之属,期以必得。
公奏:「皆难得之物,戎心无厌,当遏之于初」。
大珰王德谦典司国信所,密请匪颁,公卒却之。
庆元元年正月,兼实录院同修撰使。
事毕入对,因奏:「臣比缘馆伴,刺求北事,窃闻自孝宗上宾,寖有轻视中国之心。
比年公卿习安将帅习媮,士卒习惰,风俗习侈,上恬下嬉,无复有枕戈复雠之意。
愿陛下拔材贤,旌循良,核名实,蓄财用,选将帅,简精锐,城要害,备器械,讲求孝宗内治外攘之策」。
上尤嘉纳,而公于是时已有不见容者矣。
待制朱公熹之去,公力救之。
侍郎彭公龟年补郡,又论不应为近习而逐正人,忤韩侂胄之意。
又尝扈跸,有马上回揖之者,公独不顾,彼又以为简驩也。
一日,会食部中,或报王喜閤门祗候,公曰:「此乃优伶,尝于内廷效朱侍讲容止,以儒为戏者,岂可以污清选?
当抗疏力争,否则于经筵论之」。
有飞语上闻。
五月,内批与郡,而王喜之命亦寝。
或以为出于误报,而公忧国爱君之心亦云至矣。
潜邸恩,转朝散大夫
七月,除知太平州,累章丐祠。
九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年,转朝请大夫
五年三月,起知赣州
言者始疏前事沮之。
公素有德量,未尝语人以去国之由。
杜门深居,时事一不挂口。
书史自娱,不以得丧介意。
至是以言者传播,公之直节愈显,而公已属疾,上章纳禄矣。
终于里第,寿六十有五。
五月,除集英殿修撰致仕。
嘉定五年,上以公旧学,轸其遗忠,特赠宝谟阁待制,仍度越彝典,赐谥「献简」。
娶李氏,累封令人,与公相继而卒。
子男三人:銶,承奉郎、监鄂州在城盐税务;
錤,迪功郎、新临安府馀杭县
季即燧也。
女五人:进士李三聘、李拓、罗沂,迪功郎、前临江军司户罗晟,通直郎、前知南康军都昌县事胡杙,其婿也。
孙男四人:涣、溱、𤂸、𣹷。
女一人尚幼。
六年十一月乙酉,葬公于万安县龙泉乡绵津之原。
公资禀醇澹,于外物一无所好。
惟刻意经史,不可解于心。
自幼至老手不释卷,务为有用之学。
尤精于国朝典章事物之源委,宦族之谱系,除拜之岁月,与夫前代疆理卒乘之法,封国行河之利,参贯融液,无不通流,修世教,植治道,诚有志焉。
发为文词,以理为主,以意为先,体制具备,关键严密,简而有法,不为绮丽之习。
晚岁自号「静阅居士」,有文集七十卷,外集三十卷,藏于家。
左规右矩,言笑不妄,恂恂似不能言。
遇人无贤愚、贵贱、少长,咸接以礼。
平实诚悫,表里如一,修身践言,乐于闻过。
逊贤达善,心无媢忌。
喜怒不形于色,而正大刚方之气,有临大节不可夺之风。
以钥平昔之所见闻,考之胡君之行述,不隐不诬,足以传远。
瑞金必欲以铭见属。
老复病瘁,岂敢言文?
念公之三子而失其二,余亦视荫几何,有不能已者。
与公为同年,初未相知。
晚幸定交,情义至笃。
少司成则实为交承,出入从班,又为寮于讲读之官。
余与给事林公大中于晚讲之次论救吕祖俭之贬,公从旁赞言尤力。
尝论日食事,谓上即位未久,多有阴翳。
一得明照,必有背气等变。
三月朔,去正阳之月一间,先一日大雨,谓必以阴云不见。
至朔日乃瞭然,使万目见其剥蚀,天之示戒如此。
公又奏曰:「至次日则又雨」。
此虽片言,为助多矣。
绍熙庆元之间,上既隆宽,下亦多尽言,余幸周旋其间,固有激于忠愤,不容不言。
惟公天与谅直,事君不以犯颜为难,与同列不以忤意为惮。
刘德秀谏官,以私意劾左史刘光祖,公谓之曰:「人君寄心膂于宰相,寄耳目于台谏,皆当以天之心为心。
倘任私以害忠良,如彼苍何!
愿自此三思而后行」!
其尽言类此。
居之不疑,惟义所在。
呜呼!
斯人而在谏争论思之列,可谓天下选。
时非不遇,位非不至,而道卒不行。
任以史事,尤为当才,相与论修史之规模甚备,汗青无日而身去矣。
呜呼!
殄瘁之悲,识者所同,孰知余心之悲有在于此乎!
铭曰:
帝王之兴,四门以辟。
无人不言,犹恐不力。
官以谏名,惟言是职。
视古已狭,言又不得。
忧世之士,所共太息。
孰为敢言,为紏邪慝?
矫矫孙公,古之遗直。
学为有用,博闻多识。
其处友朋,直谅三益。
幕中之辩,不为婉画。
一登谏垣,身任言责。
有犯无隐,撄鳞之逆。
天姿则然,不动声色。
鲠论日闻,不容煖席。
召还蓬山,上方御极。
首擢从班,宠光赫奕。
经帷史馆,人望丞弼
遑遑靡宁,期补君德。
飞语中人,又成去国。
命非不通,而道之塞。
不容何病,为天下惜。
铭以昭之,后人斯式。
重明节馆伴语录 南宋 · 倪思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永乐大典》卷一一三一二
左丘明传《春秋》,载列国应对宾客之辞甚详,盖事之委曲,非文辞不足以宣其意。
义理所在,强者屈而弱者伸,则威力有所不行,岂不甚可贵哉?
中兴讲和好,务大体,厌生事,于是馆伴、接伴与夫使虏皆有语录。
而虏亦仰体圣朝兼爱南北之意,惧其臣以口语轻启衅端,故正使皆用同姓。
椎鲁之人,相与应对,不过唯喏。
辅行多中原士族,或黠而稍知文义。
朝廷则以閤门宾赞,习于仪范,谨于言辞者为之对,故亦无自而妄发。
绍熙初,虏之事朝廷方谨,选使尤以重厚为先,而朝廷亦重于伴客之选,故思以掖垣备数,与虏使周旋半月,不过寒暄劳问而已。
毕事以语录上,其书本不足存,然公见之仪,私觌之礼,皆斟酌旧典,无过弗及之患。
后之求诸故府者,或有考焉。
嘉定己卯二月景迂老人倪思序。
绍熙二年七月,金国遣使镇国上将军同签大宗正事上护军金源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百户完颜兖副使中议大夫太常少卿上骑都尉陈留县开国子食邑伍百户路伯达,来贺重明圣节。
十八日得旨,以朝请郎、试中书舍人兼侍讲直学士院实录院同修撰倪思充馆伴使,武德郎閤门舍人赵昴充馆伴副使
寻准敕,朝请大夫试吏部尚书信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一百户、赐紫金鱼袋,昴假广州观察使右武卫上将军永嘉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
九月初一日等往赤岸班荆馆迎接人使,宿于馆下
初二日晚等遣通事押人马从物,往前路迎接北使副完颜兖路伯达以下,至一更以来,一行舟船到赤岸宿泊。
初三日早,等令通事依例当面互传等名衔,北引接分付:「得国信台旨,互免传语,只将名衔互各转呈」。
次互各转呈等名衔讫,次令通事等以下受赐御筵,并传语等云:「今日本朝忌辰,依例受赐讫,免赴坐」。
等云:「即容便赴」。
少顷,同入班荆馆
天使任邦俊赐御筵,吴惟忠赐酒果。
等受赐讫,与天使互展起居状。
次与等互展起居状,相揖毕,三节人谢恩。
等谢恩,次等谢恩及拜表讫,等循例送天使土物讫。
等同等升厅对立定,各稍前,思顾等云:「国信同签、少卿持礼远来,跋涉良劳。
此者被旨馆伴,幸得参识」。
等应喏。
昴顾云:「国信同签持礼远来,跋涉良劳。
此者被旨馆伴,幸得参识」。
应喏。
伯达云:「国信少卿持礼远来,跋涉良劳。
被旨馆伴,再得参见」。
伯达云:「再获瞻见」。
次相揖,分位出馆归船,簇送御筵酒果食味上船讫。
通事云:「等少间到仁和馆,免赴会食」。
等循例从之。
次行船到仁和馆摆泊,将酒果食味簇送上船,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四日早,等与完颜兖自仁和馆行船至北郭税亭。
等编排礼物,进马入城讫。
等令通事等以下赴坐茶酒,次互相传语万福,同入税亭赴坐。
酒行五盏毕,思顾云:「船中莫稳便否」?
云:「㬠稳便」。
又云:「得雨甚凉」。
云:「两日前热」。
出笏对立,各稍前,等云:「适承受传旨,恐有司排办鞍马不甚整齐,特令宣借御前鞍马,令使、副以下骑坐」。
等云:「感皇帝恩」。
相揖毕,收笏上马,同行入馀杭门。
都亭驿相揖,分位下马。
等令通事传语等,欲过位动问馆舍稳便否,引接回传语等云:「位中诸事足备,不烦过位」。
等循例从之。
又传语等云:「来时得朝省处分,并依去岁例,沿路在馆筵宴,并免举乐。
殿廷宴乐,不敢辞」。
初七日上寿回归驿御筵,十一日内宴,并告免簪花。
等具录奏闻,并申朝廷候指挥
监门黄遵就赐被褥钞锣等,等受赐讫。
等令通事等过位会食,等告免,等亦循例从之。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五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
临安府书,送等酒食,等令通事转送入位,令通事閤门说议舍人李安礼入位,与等相见。
说朝见仪毕,出位。
等转出朝见榜子,诣閤门投进。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六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同行马赴朝见。
都亭驿,至嘉会门,思顾云:「连日阴雨,今早喜得稍霁」。
云:「云渐开」。
又顾云:「同签庚甲多少」?
云:「年四十二岁」。
次至南宫门外,等下马,至南宫门内隔门里,等下马,相揖讫,次入客省幕次。
报班赴朝见讫,出殿各归幕次。
等令通事等同赴客省茶酒,等告各就幕次供食,等循例从之。
供酒食毕,次报班赴垂拱殿茶酒讫,归幕次对立,思顾等云:「朝见礼成,伏惟欢庆」。
应喏。
路伯达云:「极感台念」。
昴顾等云:「朝见礼成,伏惟欢庆,侍宴良劳」。
等应喏。
次相揖,各于元下马处上马,同行出丽正门,近都亭驿,思顾云:「馆中有所阙,望见谕」。
云:「极感」。
次至都亭驿中门里,对立马相揖,分位下马,等令通事转送朝见所赐衣带例物入位。
承受刘信之等传旨赐茶器,银丝、竹丝匣各一副,伯达竹丝匣一副,荔枝圆、荔枝各二十斤,等令通事传语,转送入位。
等起身祗受讫,云感皇帝恩。
次天使王师雄赐内中酒果,等受赐讫。
等令通事等以下过位排当,等告免,等循例从之。
等循例送等第一次私觌,各紫罗、缬罗、木绵、虔布各一十疋,龙团、凤团各一斤。
等令北引接传语等,致谢受讫。
等回答等第一次土物,各透背五段,毛子二段,徐吕皮一张,鹿顶合儿一个,面油二楪,苁蓉一斤,红乾肉二脚,等先辞而后循例受之,遣通事传语致谢。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七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同行马赴上寿。
出驿至便门,思顾云:「馆中诸事稳便么」?
云:「稳便」。
又云:「尚书(谓贵寿」?
云:「四十五岁」。
云:「精神煞好」。
应喏。
南宫门外,等下马。
南宫门内隔门里,等下马。
相揖同行,入客省幕次分位。
次报班赴上寿酒毕,归幕次。
等令通事等赴客省茶酒,等告免,等循例从之。
次对立,思顾等云:「趋班上寿,伏喜礼成」。
应喏。
路伯达云:「极感台念」。
昴顾等云:「侍宴良劳台用」。
应喏。
伯达云:「煞感」。
次相揖,各于元下马处上马,同行出丽正门
都亭驿,相揖,分位下马。
等令北引接传语,泛送等各间道纻丝一段,大纻丝二段,紫纻丝一段,大透背一段,紫茸一段,白细毛子一段,毛绫一段,紫皂花罗一段,鹿顶合儿六个,篦儿三十个,徐吕皮三张,斜皮二张,紫纱大药袋一枚,小药袋二枚,便袋一个,貂鼠尾帽一顶,毡帽一顶,皮手衣二副,毡手衣二副,夺玉石锹辔一副,面油六楪,苁蓉二斤,五味子二斤,红乾肉四脚,松子一十斤,一斗,林禽旋二裹,活羊一口。
左都管泛送大纻丝二疋,大透背一疋。
紫茸一疋,紫罗二疋,黄细毛子一疋,貂鼠帽一顶,活羊一口,紫罗药袋二个,手衣二副,面油五楪,鹿顶合儿三个,便袋二个,徐吕皮二张,篦儿三十条,松子四斤。
右都管泛送昴大纻丝一疋,皂花绫二疋,大透背二疋,貂鼠帽一顶,纻丝颤帽二顶,纻丝便袋八个,二盘,紫罗药袋四个,徐吕皮六张,篦儿八十个,鹿顶合儿三个,面油一十合,松子二斤,红乾肉五脚,羊羓半个。
等先辞而后循例受之,遣通事传语致谢。
书表引接押递五人,共送等毛子一十段,细毛子一十段,毛罗二十段,紫皂花罗四段,青丝绫四段,徐吕皮一十张,毡帽四顶,青丝绫帽儿四个,皮袋儿一十个,皮手衣四副,鹿顶合儿一十个,便袋一十个,红乾肉四脚,面油三十合,等循例受之。
次押伴胡枢密到驿,与兖等互传名衔。
天使宋㬇赐御筵,李鼎赐酒果,等令通事请兖等以下受赐御筵。
少顷,兖等以下过位受赐讫。
兖等与天使互展起居状,枢密等谢坐。
次兖等谢坐毕,枢密与兖等互展起居状,同升厅就坐,吃茶讫离位,三节人谢坐毕,复就坐。
酒行至第一盏,枢密通事传语兖等云:「被旨伴筵,幸得相陪。
馆中可煞倦跼」?
兖等引接回传语云:「谢差人传示,幸得瞻际」。
至第三盏,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酒果食味。
枢密等并兖等各少立,枢密与兖等各稍前,枢密传旨宣劝兖等以下酒各一盏,兖等云:「感皇帝恩」。
躬身饮酒讫。
其赐到酒果食味,转送入位。
至第七盏枢密通事传语兖等云:「圣恩赐宴,礼意隆厚。
望体圣意,多吃酒食」。
衮等引接回传语云:「感皇帝恩,煞多吃酒食」。
至第九盏,枢密通事传语兖等云:「止有此盏,且望饮尽」。
兖等引接回传语云:「叠承传诲,酒已饮尽」。
御筵毕,兖等循例支散三司人例物。
吃汤毕,离位立,三节人谢恩讫,各降阶。
枢密等谢恩,次兖等谢恩。
及拜表讫,兖等循例送天使土物毕,相揖分位,枢密送兖等私觌,入位。
次兖等回答枢密土物,出位。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八日早,等互相传语万福讫。
等循例送兖等第一次私觌,各沉香一斤,笺香一斤,建茶盏一十只,黑漆四星合一副,托子一十只,走马碗钵一副,香垒子一副,椰子香垒子一副,犀皮四星合一副,减妆一副,茶筅子一十个,分茶五十夸,建茶一百夸。
兖等令北引接传语等,致谢受讫。
次兖等回答等第二次土物,各透背一段,绒纱一段,苁蓉二斤,斜皮二张,徐吕皮一张,鹿顶合儿一个,面油二楪,羊羓半个。
兖等又泛送等各大纻丝一段,大透背一段,毛绫一段,紫皂花罗一段,鹿顶合儿五个,篦儿三十个,徐吕皮三张,斜皮二张,紫纱大药袋一个,小药袋二个,便袋二个,貂鼠帽子一顶,皮手衣二副,面油一十合,苁蓉二斤,五味子二斤,红乾肉四脚,松子一十斤,一㪷,林檎旋二裹,白粮米一石,西瓜二十个。
左都管泛送等各徐吕皮二张,松子二斤,五味子一裹,便袋三个,篦儿三十个,皮手衣二副,面油五合,鹿顶合儿二个,紫纱药袋一个,毡帽一顶,红乾肉三脚,白毛子一段,大透背一段,紫罗一段,皂花绫一段。
右都管泛送大紫罗四段,大紫皂花罗一段,泛送昴大纻丝一段,大透背二段,大花绵䌷一段,紫茸三段,毛子三段。
等先辞而后循例受之,遣通事传语致谢。
书表押递五人,共送等毛子一十六段,毛罗四段,徐吕皮二张,皮袋儿四个,便袋二个,鹿顶合儿二个,面油四合,等亦循例受之。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初九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
客省签赐等酒食,通事押送入位,等起身祗受讫,令北引接回传语等云:「蒙赐到酒果,感皇帝恩。
送到谢奏一封,托为投进」。
次天使冯溥赐重阳节绫罗并酒、果、枣、糕,以下受赐讫。
少顷,等与等以下同行马赴天竺寺烧香。
出驿,思顾云:「昨日不得瞻见,馆中可煞倦跼」?
应喏。
昴顾路伯达云:「馆中莫稳便否」?
伯达云:「煞稳便」。
昴又云:「恐有所阙,见谕」。
伯达云:「种种煞稳便,无所阙」。
行马至三省前,伯达顾昴云:「天使安康么」?
昴应喏。
又云:「天使尚书安康么」?
昴又应喏。
天使尚书即是谢深甫
次出钱塘门,至望湖楼下马,各换窄衫上马。
思顾云:「秋气甚清,正宜游山,得晴时好」。
云:「时暂著雨,不妨」。
天竺寺,下马同行入寺。
次分位,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沉香。
等令通事转送过位,等起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次同观音殿,烧香跪拜毕,等令北引接传语等,循例施绢四疋与寺中,仍告从便登白云亭等循例从之。
等却归幕次。
等行绕观音殿,登白云亭,看山讫,等接见同行。
思顾云:「同签瞻礼甚至诚」。
喏。
次出寺,上马同行,至天竺下马,同赴佛殿,烧香跪拜毕,等亦循例施绢四匹与寺中讫,同行至幕次。
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乳糖等,等对立,各稍前。
等传旨:「赐使人斋筵果子,仍免谢恩祗受」。
等躬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等告各位吃斋食,就位分茶,从便上山观看,等循例从之。
分位供斋食及分茶讫,等上山观看,至绝顶。
等令通事转送酒果上山,传语等并三节人,各从便饮酒。
久之下山,等接见同行,思顾云:「登陟良劳,莫观览遍否」?
云:「煞观览」。
又云:「莫煞饮酒」。
应喏。
昴顾伯达云:「游山良劳」。
伯达应喏:「甚感」。
昴又云:「煞观览否」?
伯达应喏:「煞好」。
出寺上马同行,至冷泉亭下马。
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酒果密煎等,等与等对立,各稍前,等传旨:「为使人游山颇劳,赐到酒果,令劝使人多饮,从便观看,已令留门,晚回不妨」。
等躬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等告各位吃食,从便看放闸水,等循例从之。
分位供酒食毕,等赴呼猿洞看放闸水讫,各上马同行,至望湖楼下马。
换公裳,复上马同行,入钱塘门,将至太庙前,等侧伞敛容而过。
都亭驿,对立马,互相传语安止,相揖,分位下马。
初十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福。
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香药酒果,等令通事转送入位,等起身祗受讫,云:「感皇帝恩」。
天使任嘉谋赐内中酒果,等受赐讫。
等令通事等赴玉津园射弓,少顷,上马相揖,同行出驿。
思顾云:「昨日游山,不觉倦否?
馆中得歇么」?
云:「不觉困倦,得歇」。
次至玉津园,相揖,分位下马。
伴射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利州观察使郑彦等互相名衔,天使蓝师古赐御筵,于忠正赐酒果,吴惟忠赐弓箭例物,等受赐讫,与天使互展起居状,相揖毕,等谢。
等谢坐讫,等互展起居状,相揖毕,同升厅就坐,吃茶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坐讫,复就坐。
行第一盏通事传语等云:「被旨伴射,幸得相陪。
馆中可煞倦跼」?
等令北引接回传语:「谢差人传示。
幸得参承」。
至第三盏食毕,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酒果食味,等同等各起身,等各稍前,传旨赐等御前酒果下酒,免谢恩祗受。
等躬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以暂分位换窄衣讫,再坐。
至第四盏毕,通事传语等,请系包指讫,设交椅于瓦凉棚坐。
射弓,并昴及路伯达并射弩。
昴第一对后箭先射中,次射中,等与通事传语等云:「欲移垛子一十步,添箭作四只,添作九花碗」。
引接回传语:「承传台诲,领台旨」。
次移垛子,添箭添碗讫,昴中的再。
轮射间,方射中,次伯达射中。
已上并随射中受赐例物及互劝酒一盏,赏箭一对。
又再轮射间,昴复中的。
引接传语等并彦云:「日色已晚,告免射」。
等与彦通事回传语等云:「日色尚早,且欲观德,更射几对」。
等再令北引接传语云:「射礼已成,告免射」。
等与彦通事回传语云:「领台旨,不敢再三」。
循例受赐银碗讫,各分位换公裳再坐。
至第七盏通事传语等云:「圣恩赐宴,礼意隆厚,切望多饮酒」。
引接回传语云:「感皇帝恩,已煞饮酒」。
至第九盏,通事传语等云:「止有此盏,且望饮尽」。
引接回传语云:「酒已饮尽」。
御筵毕,等循例支散三司人例物讫。
吃汤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恩讫,次各降阶,等谢恩,次等谢恩。
及拜表毕,等循例送天使土物讫,相揖分位。
等与等各上马同行,出玉津园,将至都亭驿,思顾云:「射射不易,归馆且熟歇」。
应喏。
入驿,相揖,分位下马,及互相传语安止。
十一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同行马赴大宴山驿。
南宫门外,等下马。
南宫门内隔门里,等下马,同行至客省幕次,报班赴宴,中歇,各归幕次。
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果子,等令通事转送过位,等起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客省供白肉胡饼等,等告各就位吃食,循例从之。
供食讫,报班再坐。
宴毕,归幕次对立,思顾等云:「侍宴良劳」。
云:「极感」。
路伯达云:「彼此」。
昴顾等云:「适间侍宴甚劳,莫煞饮酒」。
等云:「煞感」。
次相揖,各于元下马处上马,同行出丽正门
都亭驿,相揖,分位下马。
天使任邦俊等以下生饩,依例折博,等受赐讫。
等令通事等以下过位排当,等告免,等循例从之。
回答等泛送第一次土物,生白暗花罗二疋,生白木锦二疋,白纺丝一疋,生白大公服罗二疋,生白大靸纱二疋,生桃皮绢二疋,上等建茶二百夸,花夸四夸,密云龙一十饼,清馥香二贴,琴弦二副,阮弦二副,打马盘一副,黄串香一两,心字香二两,黑笃耨二两,红字香五两,木栖油一十合,荜拨一十两,荜澄茄一十两,南鹏砂五两,南粉三十两,红带鞓二副,异样一十夸。
昴回答伯达泛送第一次土物,生白暗花罗二疋,生白木锦二疋,白纺丝一疋,生白大公服罗二疋,生白大靸纱二疋,生桃皮绢二疋,上等建茶二百夸,花夸四夸,密云龙一十饼,清馥香二贴,琴弦二副,阮弦二副,打马盘一副,黄串香二两,心字香二两,黑笃耨二两,木栖面油一十合,红带鞓二副,异样三十夸。
等回答左右都管泛送土物,各生白暗花罗一疋,生白素罗一疋,生白春罗一疋,生白靸纱二疋,龙团胜雪四夸,花夸二夸,建茶三十夸,黄串香二两,红软香二两,黑软香二两,龙涎香二十饼,心字香二两,拂手佩带二个,木栖面油一十合,红鞓二副,阮弦二副。
等令北引接传语等,致谢受讫。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十二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
天使陈洵礼赐内中酒果,等受赐讫。
等各上马同行,赴浙江亭观潮。
出驿,思顾等云:「昨日宴回,归馆得歇么」?
应喏。
又云:「馆伴尚书不劳困么」?
云:「不觉困倦」。
又云:「连日阴晴不常,适来又有数点雨,且喜得晴」。
应喏。
次至浙江亭,下马分位,等告各位茶酒,从便看潮,等循例从之。
次换窄衫出位,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酒果,等与等对立,各稍前,等传旨:「为使人观潮,赐到御前酒果,令使副多饮,仍免谢恩祗受」。
等躬身祗受,云:「感皇帝恩」。
分位供酒食讫,等循例支散弄潮人例物毕,换公裳,出位上马间,昴顾路伯达云:「江潮可观么」?
伯达云:「煞可观」。
昴又云:「连日蒙惠土物,已遣人致谢」。
伯达云:「甚感。
彼此」。
行至候潮门外,思顾云:「适来看潮得子细否?
甚壮观」。
云:「煞好看。
又得晴明,看得子细」。
答云:「晴色甚佳」。
都亭驿中门里,对立马相揖,分位下马。
等循例送等第三次私觌,各缬罗、缬绢、木绵、虔布各一十疋,龙团、凤团各一斤,建茶五十夸。
等令北引接传语等,致谢受讫。
等回答等第三次土物,各纻丝一段,透背二段,绒纱二段,斜皮二张,徐吕皮一张,苁蓉二斤,鹿顶合儿一个,面油二楪,松子一裹,红乾肉二脚。
等先辞而后循例受之,遣通事传语致谢。
等回答等第二次泛送土物,各生白暗花罗二疋,生白红边罗二疋,生白中春罗二疋,生白贡靸纱四疋,建茶一百夸,龙团胜雪六夸,红鞓二副,红软香二两,黑笃耨二两,黄串香二两,上品龙涎香三十饼,建茶盏一十只,黑漆托子一十只,茶筅子四个,锦圆荔枝五百颗,荔枝五百颗,琴弦五副,阮弦五副,细扇一十柄,聚扇一十柄。
回答左都管泛送第二次,生白樗蒲绫三疋,生白春罗一疋,生白贡靸纱一疋,建茶一十夸,小龙三饼,薰衣香一贴,黄串香一两,心字香一两。
昴回答左都管泛送,生白暗花罗三疋,生白春罗一疋,生白贡靸纱一疋,建茶一十夸,小龙三饼,薰衣香一贴,黄串香一两,心字香一两。
回答右都管泛送,生白樗蒲绫一疋,生白暗花罗一疋,生白靸纱一疋,生白莲花纱一疋,小龙三饼,建茶一十夸,薰衣香一贴,黄串香一两,心字香一两。
昴回答右都管第二次泛送,生白樗蒲绫一疋,生白暗花罗一疋,生白春罗二疋,生白素罗二疋,生白贡靸纱二疋,莲花纱二疋,小龙三饼,建茶一十夸,薰衣香一贴,黄串香一两,心字香一两。
等令北引接传语等,致谢受讫。
继而等回答北书表押递,共生白樗蒲绫五疋,中红边罗一十疋,生白暗花罗五疋,贡春罗一十疋,贡靸纱一十疋,莲花纱一十疋,小龙团一十饼,上等建茶一百夸,聚扇一十柄,心字香五两,红鞓五副,逐人到谢受讫。
至晚,互相传语安止。
十三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同行马赴朝辞。
出驿,至南宫门外,等下马。
南宫门内隔门里,等下马。
同行入客省幕次,报班朝辞讫,各归幕次。
等令通事传语,请等赴客省茶酒。
等告免,等循例从之。
次引就幕次,对立相揖。
思顾等云:「使事已毕,伏惟欢庆」。
云:「甚感」。
路伯达云:「相别有期」。
昴顾等云:「朝辞已毕,成礼而归,可以为庆」。
应喏。
伯达云:「皆自台庇,相别有期」。
次相揖讫,各于元下马处上马,同行出南宫门,至都亭驿,相揖,分位下马。
等令通事转送朝辞衣带等入位。
临安府书送等尽仪,等令通事转送入位,等却回临安府土物出位。
监厨王德谦密赐等大银器,等受赐讫。
次押伴葛知院到驿,与等互传名衔。
天使王德谦赐御筵,符澄赐酒果,等令通事等受赐御筵。
少顷,等以下过位受赐讫,与天使互展起居状,相揖毕,知院等谢坐,次等谢坐讫。
知院等互展起居状,相揖毕,同升厅对立,等各稍前。
等传旨:「密赐使副以下金银,仍免谢恩祗受」。
等躬身祗受讫,云:「感皇帝恩」。
次各就坐,吃茶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坐讫,复就坐。
行第一盏知院通事传语等云:「被旨伴筵,幸得相识。
馆中可煞倦跼」?
引接回传语云:「谢差人传示。
幸得参见」。
至第三盏,承受刘信之等押赐到酒果食味,知院等各起身,知院等各稍前,知院传旨,宣劝等以下酒各一盏,等云:「感皇帝恩」。
躬身饮酒讫。
其赐到酒果食味,转送入位。
至第七盏知院通事传语等云:「圣恩赐宴,礼意隆厚,切望多吃酒食」。
引接回传语云:「叠承传诲,酒食煞吃」。
至第九盏,知院通事传语等云:「止有此盏,且望饮尽」。
引接回传语:「酒已饮尽」。
御筵毕,等循例支散三司人例物讫。
吃汤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恩毕,各降阶,知院等谢恩,次等谢。
及拜表讫,等循例送天使土物毕,知院等互展攀违状,相揖分位。
知院等私觌入位,等却回答知院土物出位。
等泛送等各端砚一只,沉香一块,蔷薇露一瓶,素馨油一合,异样二夸,出格一十夸,上品龙涎香一十五饼,龙凤茶一斤。
等令北引接出位,传语等,致谢受讫。
至晚通事等以下赴坐,解换夜筵,等告减作三盏,等循例从之。
少顷,等以下过位,相揖就坐。
酒行至第二盏,食毕,各起身对立,循例亲斟劝等酒各一盏。
思顾云:「将命远来,旬日幸得相陪。
饮此一杯,还朝早膺封拜」。
应喏:「种种煞周备」。
昴顾伯达云:「再得款陪,馆中凡有不周,切望以旧尝瞻识,伏幸阔略。
自此还朝,即听一日九迁之宠」。
伯达应喏云:「馆中诸事周备,甚感台念」。
等循例送等解换物,各白织鞘、桄榔木靶、四事刀子一副,紫縠、子袋儿一个,沉香压口子金银托裹玳瑁合儿一个,龙涎心字香五十饼,紫春罗绣裹肚一条,紫春罗绣勒帛一条。
等复亲斟劝等酒各一盏。
等循例送等解换物,各透背一段,紫罗勒帛一条,刀子一副,药袋儿一个,压口子全鹿顶合儿一个。
并各收受讫。
次相揖就坐,等劝都管以下酒各一盏,及送左右都管各二十夸,上节各一十夸,中节各八夸,下节各四夸。
等却劝掌仪通事酒各一盏,及与银绢鹿顶合儿等。
至第三盏,食毕,等循例支散三司人例物讫,各起身对立,等授等赐,同送至位。
次门,等再睹斟等酒各一盏。
思顾云:「再饮此杯。
途中善保台重」。
应喏。
昴顾伯达云:「遽尔言别,岂胜瞻恋。
途中善保台重」。
伯达云:「在馆凡百周全,乍别善保台重」。
次互相传语安止。
十四日早,等与完颜兖等互相传语万福。
等装发行李担杖讫,承受刘信之等赐宠凤、金镀银合。
等受赐讫,信之传宣:使人好坐鞍马。
等与等各上马相揖,同行出驿。
次出馀杭门,至北郭税亭,等告免赴茶酒,等循例从之。
相揖,分位下马,归船,簇送酒食上船。
至仁和馆,供晚食讫。
行船至赤岸,互相传语安止,就船宿泊。
十五日早,押伴户部尚书叶翥、送伴使显谟阁学士袁说犮、副使卫上将军王廉,与完颜兖等互传名衔,等令通事等以下赴御筵。
少顷上轿,互相传语万福,同入班荆馆
天使王德谦赐御筵,任嘉谋赐酒果。
等受赐讫,与天使互展起居状。
等同等谢坐,次等谢坐毕,等与等互展起居状,相揖,同升厅就坐。
吃茶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坐讫,复就坐。
酒行至第三盏,通事传语等云:「被旨伴筵,幸得瞻见。
且望多饮」。
引接回传语云:「谢差人传示,幸得瞻际。
酒已煞吃」。
至第七盏通事传语等云:「圣恩特赐饯宴,礼意隆厚,切望多吃酒食」。
引接回传语云:「感皇帝恩,煞吃酒食」。
至第九盏,通事传语等云:「止有此盏,且望饮尽」。
引接回传语云:「叠承传诲,酒已饮尽」。
御筵毕,等循例支散三司人例物讫。
吃汤毕,离位少立,三节人谢恩讫,各降阶,等同等谢恩,次等谢恩。
及拜表毕,等循例送天使土物讫。
同升厅对立,等云:「遽尔言别,不胜依恋。
途中善保台重」。
等云:「违别,善保台重」。
思顾等云:「逾旬参陪,遽尔言别,岂胜依恋。
归途脩阻,切乞保重」。
等云:「在馆逾旬,乍别,善保台重」。
昴顾伯达云:「向者将命出疆,往回之间,甚照拂。
儿子疾病,又蒙扶持。
馆中款留数日,幸得相陪。
自此执别,善加保重」。
伯达云:「乍远,幸保台重」。
昴顾等云:「乍远,善保台重」。
等与等互展攀违状,相揖退,说友送伴前去。
许侍读官进读通鉴正本劄子庆元五年四月 南宋 · 黄由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一、《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二二(第三册第二二九九页)
臣恭惟陛下天资浚明,圣意冲澹,肃御经殿,朝夕讲说,虽祁寒盛暑,亹亹忘倦。
此尧之日行其道,汤之日新厥德,成王之日就于学也。
比者讲官进讲之次,尝颂仁祖圣语,以刺诗乱世之事为监戒。
讲读敷演,未尝讳避。
陛下恪遵成宪,即赐允俞。
至今臣子得以肆言无忌,而陛下每每倾听不厌。
臣以谫薄,备数进读《资治通鉴》。
自接续汉宣帝之后,至世祖建武之十二年,每同读官得以管见援引敷奏,不敢缄默。
然臣窃观《通鉴》正本计二百九十四卷,所记兴君谊辟与中才庸主之事槩有可法,亦有可戒。
今进读节本,类多芟摭,为进士科举计。
其间急政要务,关于君子小人进退用舍之际,天下国家安危理乱之机者,或阙不载,甚非所以广聪明而示龟鉴也。
宣帝五凤三年张敞请明饬郡国挟诈伪;
元帝竟宁元年侯应奏罢边备,设置戍卒;
成帝河平二年,湖三老等讼王尊之冤,以指谗贼之罪;
哀帝建平二年扬雄等论鼓妖之异,以明听失之象:凡此等事,或切于吏治,或熟于边防,或系于国是,或兆于天变。
考之节本,一切遗轶。
甚至当时阉寺小人恃权挟术,以误人家国者,乃复略焉。
宣帝本汉英主,弘恭石显信任非才,自是基祸于后。
至元帝时大为欺罔,有如宫门不可夜开,自有著令,恐左右间己,取一信以为验,辄先自白,请使诏吏开门,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
后虽有上书告,而颛命矫诏之奏遂不得行。
是托信以济其诈也,而元帝不之悟,由是奸谋阴计,诡秘百端,小夫憸人,党友交结。
于时民间有「牢邪石邪,五鹿客邪」之歌,此在《通鉴》中最为要切,可以为后世戒者,而节本不载。
臣自去冬进读,殆及半岁,其泛然无益,不足勤乙览者,既不敢有所删削;
至关系治体,可以为规警者,复不敢有所增益。
以陛下讲学日勤,顺考古道,而臣悠悠岁月,塞责目前,读得不读失,读存不读亡,或尽如本朝赵抃之论,岂不负陛下细旃之意哉?
陛下始初践祚,深以宗社大计为重,如王德谦之积奸稔恶,怙势邀宠,殆与弘恭石显无异,陛下奋发英断,窜投远方,天下竦然,咸服陛下之刚明。
而臣遭遇最蚤,窃窥陛下识度昭晰,其于小人情状灼见有素,固不待罪衅满盈而后知也。
盖臣甲寅之夏,执经潜邸,同列或在告,或丐外,独臣朝夕得侍陛下左右。
孝宗圣躬违豫,太上亦以疾不得以时问安,宰辅寡谋,仓皇无策。
臣尝罄竭愚虑,谓孝宗诒谋燕翼,垂诸子孙,休戚一体。
太上以疾未出,陛下即孝宗之长孙,盍谓于太上,躬往省侍。
于是具劄闻奏,得前旨,诏陛下即日过宫。
奏下之时,臣犹在讲席未退,陛下欣喜踊跃,更衣趣驾。
王德谦时为都监,辄为间言,妄立异说,执留省劄久之,谓当审奏,抑陛下不得前。
臣正色力争:「德谦何见,敢尔稽违」!
德谦坚持不可,臣又谓:「省劄乃太上亲旨,子承父命,亟当钦承,作□何也」?
陛下天日熙烛,怒其言为非,而以臣言为是,断自圣意,随即登车,仍令臣留邸,以俟问安之回。
德谦迫不获已,勉强从往,而愤怒偃蹇,形于色辞。
盖其无君无亲之心,大奸大恶之态,固已发露于此矣。
陛下祗见孝宗,赐坐移时,告语慰藉,不一而足。
自是日往省问,率以为常。
向使陛下明断不果,德谦之言或入,则孝宗爱孙之怀,太上命子之意,与陛下事两宫之孝诚,讵能彰著于天下后世哉?
是事始末,惟陛下实能轸记,而廷臣所未知,国史所未载。
臣隐而不言则有罪,故臣因论进读《资治通鉴》,辄并及之。
臣窃谓德谦之奸欺甚于弘恭石显,而陛下之明断,非元帝所能及。
继今进读止用节本,而汉唐间所以贻祸于此曹者不获彻闻,则是奸邪之谋不惟可以取信于当时,而亦可以肆欺于后世,臣实惧焉。
臣闻神宗制《通鉴》序文有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欲乞诏许读官径将《通鉴》正本,择其要切,反覆进读。
凡自昔君子小人进退用舍之际,天下国家安危理乱之机,该载日月,具以时闻。
间有泛然无益于治体者,则削去之。
仍乞下臣劄子宣付史馆,登记潜邸省侍孝宗始末,使千万世知陛下之孝德不可及,小人之奸谋不可欺,实宗庙生灵之福也。
通直郎致仕总干黄公行状1195年9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七、《水心文集》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七六五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
绍熙五年秋七月庚午黄子由自嘉王府直讲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踰月,迁中书舍人兼侍讲
时国有大丧,内禅甫定,诸处分尚多草创,人心忧恐。
天子思尽下情,博谋群臣,于三宫僚尤委信,或一日再宣对。
子由素负直节,激发敢言事,事有未便常争论,上每为顺听,一时甚赖之。
子由者,不以遭遇万一遽至显用为子由之身荣,而以子由能竭诚不阿补益上初政,为国家喜之也。
冬十月庚寅子由以父丧去职,于是知之者,又皆痛惜,以为天不且假其父之年,而令于此时得疾死,何耶?
子由之父者,则又曰:「不然。
是翁奋立寒苦,为乡先生,天质疏宕,不避就向背,教子必自达于义。
晚而后得仕,仕不尽其能而死,是可痛惜也,焉得但以子由一时去职为重而痛惜之哉」!
明年子由使其弟田来曰:「将以庆元二年三月某日葬吾父于吴县至德乡观音山
天乎!
往而不复反也。
图以永先人之存,诏无穷之哀,宜莫如有以述也。
惟荒哀迷塞,不能次第其辞,而以属于子也,若何而可」?
余念去岁临于重华,旦晡辄与子由同待事殿门外。
一日,子由出家信数通遍视诸大夫,雪涕曰:「吾翁官建邺,疾病矣。
而易月之练方毕,家事义不并,奈何」?
宰相闻之,予告往省。
上时犹在嘉邸,大书「成斋」二字,令以赐翁。
成斋者,翁为乡先生授弟子经时所名也。
至则翁疾良愈,遂奉以来行在。
子由入见,上先问翁动息曰:「总干已无事耶?
已安乐耶」?
子由顿首谢。
归道上语,翁叹曰:「士不遇,岩栖谷隐,姓名沦灭,其常也。
今以蓬门被云汉之章,野人致天帝之间,吾为赖宠乎」!
故自子由骤用,时适多事,而翁诲之曰:「惟苦言可以报国尔」。
亲为视表章,或具草使上之。
子由固喜忠义,然观翁意,虽有可以回曲保荣利,亦不愿其子为之也。
然则知之者所以惜子由之去而哀翁之死不虚矣。
翁死,上遣中使王德谦赙,举朝皆吊哭。
丧还,赴于涂、哭于郊、吊于家者,相属也。
且翁父子既逢时贵重,而其生死之际又为时所痛惜如此,今子由欲永先人之存,诏无穷之哀,是则述之大者已,以首于状可也。
君讳云,字鼎瑞吴郡人
世农家,未有仕者。
居幼自知学,年十二三,已能授童子书。
既冠,入太学,文义益通达。
吴中大书会稀少,至君学蚤成,后生慕从常百馀人,勤苦诱掖,一变口耳之习。
其荐第有名,多君门下,他师不敢望也。
考官戏曰:「吾为黄先生取士尔」。
尝彻旧宅,将新之。
夜半,邻近惊曰:「火且作」。
视之,则有光发其楹下。
或以告君,君卧自若,曰:「有是乎」?
告者益众,曰:「火且作三矣」。
君徐起,祝曰:「吾及儿子幸为儒,他日以是试之可也」。
未几,子由以对策言直,得赐第一人及第
君所对尤切,亦欲以冠特奏者,有不喜,曰:「少戆矣」,犹寘高等。
时淳熙八年也。
永州祁阳主簿,简易廉直,民爱敬之。
辞,监建康酒库。
人谓君:「酒碎务,何得自屈」?
君曰:「吾岂以儒者薄是官」。
投明,坐垆下,治之逾谨。
诸司更荐君,一一俛受。
至当改官,乃自言老病不愿,遂以通直郎致仕,卒,年六十四。
娶李氏,有妇道,穷约中能助君为善。
再娶刘氏,并赠孺人
三子,子由长也,名由,为朝散大夫,试中书舍人,兼实录院同修撰侍讲
次甲,进士
次田,免解进士。
女归迪功郎台州天台县主簿赵汝泌。
坦荡不为限级,遇人无新旧,樽酒尽欢。
财物到手,与亲友共费,贸丁田供粥糜而已。
而有至性。
四岁丧母,鞠于莫氏,其考复聘孙氏,从而室诸。
有弟曰茂,君日自莫氏往来宁其父母,退而抚茂,风雨不懈也。
孙氏又死,君迎父育弟,己之服具,使茂择取半焉。
茂又不进,君复空舍纳之,衣食居处无间也。
刘氏故适士人,夫死久,尚未殡,姑老,二女幼,乃改事君。
君为葬死者,养老者,经营其女,各有归焉。
有文二十卷,词咏从容。
每指其心而言曰:「是方寸地,岂可忽耶」!
庆元元年九月□日,朝请郎、试太府卿淮东军马钱粮叶适状。
晦庵朱先生 其七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三六、《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二
干以初八日抵侍旁,所幸尊幼皆安,亲老尤安健,稍足自慰。
家兄以近制成资,须得部符乃听解罢,已遣人料理,未回,解任须在八月初。
复以乳婢感冒不能行,未可即登途,度归计须在此月末。
建阳须当暂留,恐双溪有妨县官宴饮,则近市别得一小屋亦佳,望嘱储宰为预谋之。
家兄归计及参部之计未知所济,已恳一二亲旧为假贷之策。
上饶,赵守亦许以归日相周旋,但未知所假足用与否,亦且只得挨去看如何。
休致不允之命,想干离后三两日即到。
再上之章想已遣行。
杨子直刘智夫皆在此迁延避暑,且候迓兵。
盖以近日有台疏,言过家上冢宿留不行者,皆为故稽君命,其意指林和叔楼大防而言,故诸公皆为迁延中道之计,而不敢过家上冢矣。
子真之语,或者谓其对人称许止吕、秦之事,果尔,亦可谓轻率之甚也。
然指斥如此,乃得罢去,稍涉权要,遂至迁谪,轻重不伦,岂所以为尊君哉!
汪季路之罢,盖以台官先论孙元卿袁和叔陈武三人考校涉私。
有钱原者,临安人,家巨富,偶试屡中,故三人者遂坐此谤。
季路为之辩析,故台论并及之,别无他罪,但以台谏论事,不当复辩矣。
杨元范迁祭酒,盖亦自觉其已甚,而能自悔,同列以其有异意,故去之。
张镃昌黎莫逆,与其兄争分业,张镃昌黎,而其兄主王德谦元范乃论张镃,罢之,此所以为异意也。
黄元章殿院,盖实尝与昌黎有雅好,但黄亦善人,想亦不敢为已甚也。
昌黎麻辞甚褒,虽其祖之功莫能过。
中有一语,初云「独成与子之功」,余揆贴云「力参与子之功」。
昨闻诏语亦贴二三字,如此,则余岂能久安相位哉!
余、郑皆非能久安者,何公旧物之除,意或在此也。
邓千里昨日到此,则云欲褫馀干职名,故以嘱何公耳,但诸贤岂能皆自保哉?
道学之图,闻高文虎之子所为。
又有一图云「右道学」,则以郑惠叔为首,杨元范次之,以其助佑道学也。
高文虎短丧之请,复有一劄,乞置都虞候监军之类,以上所亲信为之,庶几可以相继而无专兵之患,或以其意盖主王德谦也。
其无知敢于欺君党恶乃如此!
吴斗南有书力排短丧之议,然吴斗南已弹冠而赴架阁矣,其不变而从者几希。
近日所闻大抵如此,无可言者。
年谷大熟,可以宽生灵旦夕之死,未知造物竟何如也。
拜侍在即。
王德谦屋宅改赐士歆家属居住诏庆元三年三月二十六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三、《宋会要辑稿》后妃二之二七(第一册第二四六页)
先赐王德谦屋宅改赐故嗣濮王士歆家属居住,令脩内司拘收修盖。
皇后家庙令所属条具闻奏。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桧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殊、弼、修、光、颐、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回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全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损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宋故少傅右丞相太师卫王谢公墓志铭端平元年 南宋 · 张嗣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九
宋中兴四叶甲子夏六月辛酉少傅致仕丞相谢公薨于私第。
明年秋,葬临海县太平乡环翠山之原。
后二十有五年,公第五孙女作配宸极。
又二年,以长秋推恩,追封信王
明年封卫、鲁二王
嗣子采伯军器监,嗣古获侍同朝,一日以故郎中张布之状曰:「先公墓木拱矣,而坠道之碑未立。
登先公之门者,惟子存焉,敢以铭请」。
嗣古辞不获,则叙而铭之。
谢自任姓建国于南阳宛,至晋□会稽上江,族始大。
五代时天台,世积厚德,号善良者家
曾祖俨,赠太师、福国公
祖侁,赠太师齐国公
考景之,赠太师,累封岐王
公讳深甫字子肃
乾道二年进士,授迪功郎绍兴府嵊县
召赴都堂审察,特授文林郎,调平江府昆山县
改秩知处州青田县,未赴,丁母秦国夫人忧。
服除,召都堂审察,擢藉田令,迁大理寺丞提举江东常平
光宗除户部左曹郎,借礼部尚书,充金国生辰使。
绍熙初元,除右正言,迁左史,兼给事中直宝文阁知临安府
二年,擢户部侍郎,兼吏部户部
四年,复兼给事中
宁宗即位,为阜陵𣪁宫覆按使,还,除御史中丞侍读
庆元元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参知政事
三年,兼知枢密院、充大礼礼仪使
四年,知枢密院参政
五年,进金紫光禄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国公
明堂大礼使封岐国公
崇陵因山之役,为总护使,还,封鲁国公
嘉泰元年封冀国公,上太皇皇后册宝,拜少保
屡以疾求去。
三年,拜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封益国公,改醴泉观使
明年疾革,拜少傅致仕,则甲子之岁也,享年六十有六。
诏赠太傅,加赠太师
公少孤,颖悟,博闻强记。
十岁能属文,刻志为学,积十年不寐。
每夕怠,设器贮水,加足其上,以警困怠。
于是悉通诸子百家之说,卓然为乡闾名儒,从学者云集。
为人识度凝远,有公辅器
既入仕,表表以行能显。
其政事以爱人兴利为先,而行之以明谨无倦。
嵊县岁饥,首捐俸助赈贷,载朱糗即赐山谷民,全活甚众。
有妪诬主家掠死其子,认道殍以诉。
乃捕系,公廉得妪子匿他所,逮以至,妪惊伏曰:「某人榜我为之,欲陷其叔尔」。
时以向文简钱宣靖比之。
在苏摄长洲常熟两邑,以治行闻。
录事,剖滞讼四十有三,皆协情法。
江东值岁大侵,覈义仓实储,尽发以赡饥民。
禁遏籴以通商贾,条赏格以励劝分,阁逋债以安贫乏,召官吏乡隅讲授方略,详密周尽,活者一百六十万五千馀人,弛租百十三万有奇。
行部止无供张,例馈一皆不受,剸词谋之舆人不获申者,一道歌舞其赐。
天府之政,宽则废法,严则厉民,酌用其中。
罢遣刺察民事予夺,阴传以教化,吏不得一摇手,要近不敢以私谒。
抟浮冗之费,偿前政所贳商贾缗钱数十万,奏减九邑和买夏税折估。
于潜新城昌化皆被山,则并秋苗折估递减之,民至今享其利。
每朔望谒庙课诸生,士以为昔未尝见也。
中丞日,诏轻江浙和卖折丝之□,公请揭所减数示民,使州县不得巧于损益。
神泉监废已久,奏复之,输天下铜皿以增鼓铸,其利甚博。
其于议尚大体,明好恶,详辩坚确,在于言必行,行必效。
初,孝宗求贤如不及,御史泌、颜师鲁合词以公为言,有诏堂审。
未几,侍郎王蔺宿直禁中,复荐之,遂召见,言:「今日人材枵中侈外者多妄诞,矫许沽激者多衒鬻。
激昂者急于披露,或邻于好誇;
刚介者果于植立,或邻于太锐;
静退简默者寡有所合,或邻于立异。
故言未及酬而已龃龉,事未及成而已挫抑。
愿任使之际,必察其实,然后涵养振作,勿使沮伤」。
复疏保正长、催科、科折、差夫五弊。
上问以救弊之方,公即以条画所当施行者对。
上悉嘉纳,命板曹锓梓颁行。
又请优恤海道舟户以备不虞,遂著为令。
北寺转对,论上下习于苟安,拘挛顾忌,偷惰软熟,愿厉以廉耻,申以训敕,劝以赏罚。
既处言路,论益剀切,慷慨无所挠。
首言:「君,天也,天以刚健中正为德,故能宰制万物。
君宪天,当以刚健中正为本」。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以论吴端、孙垱忤旨移外府,公抗疏留之,且言:「士大夫廉耻道丧,命义不明,愿留圣虑」。
时内庭干祈恩泽者众,公言渐不可长,今大农、州县类皆空虚,因献祖宗裁抑节省凡七疏。
星文变异,公以为「阴盛于阳之象。
君为阳,臣为阴;
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朝廷为阳,宫掖为阴;
中国为阳,外夷为阴。
愿默察精思,求弥天变」。
御史直前奏事,言天道可畏,当恐惧修省,以尽应天之实。
且及于清心节用,惜名器,谨赐予,言甚切至。
元夕知閤门事韩侂胄越五官转遥刺,公封还内降,引法拒之。
右司谏邓驲以论近习左迁,公谓驲参章切直,不为身计,请还其职,无使清朝有为近习动谏臣之失。
进士俞古上书语讦,送瑞州听读。
公言:「以天变求言,未闻有所旌赏。
以言罪古,恐失朝廷事体」。
内侍陈源久斥,忽畀内祠,固执不可。
姜特立复召用,力争,竟不得入。
张子仁建节,凡十一疏争之,命遂寝。
至内廷有希求者,上曰:「恐谢给事不可尔」。
其守正不阿,为上所知如此。
尝留独坐,言:「比来纲纪不振,台谏有所论击,不与被论同罪,则反除以外任;
给、舍有所缴駮,不命以次官书行,则反迁以他官;
监司有所按察,不两置之不问,则被按者反得美除。
奔竞无耻,请嘱亏法,贪墨纵横,隳坏纪纲,请风厉在位,以肃朝廷」。
礼官议祧僖祖侍讲朱公熹引义抗言。
公言:「宗庙重事,未易遽更。
考订有所依据,请从其议」。
公论事辞旨温厚,不事矫亢,至公论所在,必连疏恳切言之,士皆服其得体。
其历二府、总百揆也,守法度,持纪纲,惜名器,纯悫详陈,不激不随。
处大事,决大计,定以片言,朝廷倚以为重。
王德谦以阉寺除节钺,三疏力争,以大观覆辙为戒,必谪逐乃已。
医官王泾受赂,奏窜之远方。
虏使讫石烈直入不如仪,上起入禁中,在廷𥈭眙。
公端委不动,俾虏使再俟于殿隅,请上复御朝,引使贡书,如旧制。
侂胄窃权弄国,公持正引旧,与相颉颃。
上春秋高,国本未立,公以仁宗高宗故事,奏立近属为皇子,以系人心。
椒风未建,公以为庶人婚嫁尚决之家长,请听命于太皇,议遂定。
侂胄势沮,始谋挑边以固权位。
公自使虏还,则以力陈修德修备之说,至是得请入辞,复极言兵端不可轻动。
拳拳忧国,不以去留易虑。
公既去,边衅遂开,而首祸者以死。
呜呼,公可谓明哲大臣哉!
公于大材尤所经意,尝诹访人物,录姓名置小佩囊中,所推挽多材学忠实之士。
校漕闱擢叶适徐元德、戴□于文卷,为部使者曹彦约建平,力荐于朝。
坐庙常荐进邵文炳王楠龚颐正乔梦符等,多一时名士。
公在相位,弥缝规拂,意尤至。
上尝御云锦堂赐宴,公从容论持盈保业之难,又论用人之道,因及王安石喜人同己,遂致国家之患。
一日奏事毕,复进曰:「迩来圣德日新,更愿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
上皆悚听。
公以材学简知孝宗孝宗召见,初即欲擢用。
江东遣使,首被亲泽,寝历清选,如驾轻车就熟路。
在光宗朝为言事官,登法从,以谠言劘上听。
晚相宁宗,毅然自守,勤劳百为。
上雅重公,将再用,而大星已夕陨矣。
公性孝弟,丧秦国,哀毁骨立,至感异梦。
奉其兄润甫尤谨,兄卒,诲育犹子矩伯,官之,嫁其女五人。
自奉冲澹寡欲,每禁家人用无过侈。
尝曰:「官可改,人不可改」。
故虽自位显荣,而简俭若布衣时。
训诸子以义方,择师必名士。
为文章典重宏丽,五当朝廷大典册。
尤工诗,有文集二十卷、《北征日记》二卷。
先娶林氏,蚤世,封益国夫人
继室以其妹,自郡夫人封至鲁国,追封楚。
子男四人:采伯,其长也;
渠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澧州追封太保、祁国公
棐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漳州
汇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泉州,兼南外宗正丞。
女四人,长适故登仕郎李𨑖,次适故中奉大夫、守左司谏侍讲张次贤,次适朝请郎通判婺州黄准次安人在室。
孙男十六人:奕脩,朝散郎淮东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楙,承直郎、监淮安州五祐盐场;
益昌和州防禦使带御器械干办皇城司
奕礼,朝请郎、行大理少卿
奕巽,朝奉郎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恭,通直郎知南康军都昌县
奕中,通直郎
奕俭,承直郎、新监两浙转运司临安府造船场;
奕容,承直郎、新监嘉兴府新城户部犒赏酒库;
奕正,宣教郎
奕善,文林郎、新监建宁府合同场;
奕艮,儒林郎
奕信,通仕郎
奕明、奕进,并承信郎
孙女十一人,长适从事郎、新南剑州军事判官吴楹,次适脩职郎、绍兴府诸暨县宋倅,次适通直郎、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元直,次慧性赐紫圆照太师,次适脩职郎、新温州瑞安县黄元贶,馀未行。
曾孙男八人,在学业进士,堂、𡌴、塈并承务郎
曾孙女五人,长许嫁宣教郎吴洁,馀尚幼。
其葬实开禧元年,追王绍定五年,志而铭之,端平之初元也。
铭曰:
钜宋中兴,德进朝尊。
世有韪人,祊国擎天。
丕显阜陵,吁俊登贤。
丰水有芑,贻谋子孙。
堂堂谢公,有德有言。
鸾风来仪,一鹗孤鶱。
翊光相宁,橐籥乾坤。
位无滥官,官无倖恩。
有臣舞权,佻起兵端。
公排其奸,虑我本根。
兵出骚边,权奸丧元。
明哲保身,礼仪不愆。
法彼先觉,祚其后昆。
以茂以蕃,以王其门。
翠山之原,斯文永存。
按:《东山志》卷一七,清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