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唐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净德集》卷一六
隋唐之际,天厌乱久矣。高祖始受命经营创造,天下略平。太宗宏谋远算,以底大定。高宗昏庸,权移武周,中宗继之,韦氏夺柄,唐之基绪,绝而后续。此二者皆起于女子之祸,而不生于天下之变,岂待拟议而后明乎?然自天宝至天祐,始终几二百年,变故数起而遂及于亡者,何也?迹其衰丧之端,盖有四焉。一曰方镇,二曰四夷,三曰奸臣,四曰宦者。四患之生,则又有所从矣。方镇之患,生于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四夷之患,生于茍其为用而不复禁制;奸臣之患,生于听任之惑;宦者之患,生于危难而赖其功。其生虽异,而其迹相表里。内有以召,则外有以应。惟其明君忠臣,或禦于外,以定内之势;或制于内,以成外之功。是以乱而复治,危而复安。及其内外之患并起共攻,而上下无以制禦,则天下崩解而不可支,此唐亡之明验也。藩镇诸帅,分列四方,大者千里,少者数郡,建幢授钺,犬牙错峙。沿边皆置节度府,范阳、朔方兵至十万,威武相高,暴戾相胜。一旦窥伺国衅,卷甲而前,则中原丘墟,天子播越。乱根逆萌,既无以制,然后加之王爵,以安其意,赐之金券,许其自新,姑息继世,幸于无事,此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也。肃宗之初,志在恢复,西戎尝引军赴难,收复二京,亦赖其力。代宗时寇孽未殄,又尝率众讨逆,既与之和亲,又待以殊礼。西戎之性,暴而无厌,及大历之际,吐蕃侵掠,屡至近辅,卒犯京师,此茍其为用而不复禁制也。明皇之于国忠、林甫,代宗之于王缙、元载,德宗之于赵赞、卢杞,此听任之惑。辅国、元振始建宝应定策之议,而宦官张盛,此危难而赖其功也。国忠、林甫既专政,乃有天宝之乱;缙、载、辅国、元振既用事,乃有大历之寇;赵赞、卢杞既擅命,乃有奉天之危;此内召而应也。然天宝之乱,则子仪、光弼能靖大难,再造王业,而天下不遂坏;大历之寇,则又为子仪荡平,而中原不遂失;奉天之危,则浑瑊、李晟竭其忠力,以清妖祲,而王室不遂亡:此之谓禦于外以定内之势。德宗之季,以延赏之怨罢李晟,以延龄之谋废陆贽,始置护军中尉、中护军,以兵授阉尹。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可畏矣。宪宗愤威令之不振,勇于拨乱,诛刘辟,执李锜,讨王承宗而不疑。一用裴度,则淮西之孽扫去,逆藩叛将,蓄锐丧气而思效顺。穆宗之时,崔植、杜元颖不知兵,朱克融之乱,复弃河朔,元稹与魏宏简交害国政。至于文宗,则守澄有勋,宗闵为相,甘露之败,京师喋血。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又可畏矣。武宗以雄谋勇断抗举国势,一用李德裕而诛陈行泰,破回纥,讨刘稹,皆有成绩,而寇孽不敢肆其暴:此之谓制于内以成外之功。僖、昭之际,主德既昏,令孜、复恭擅执威柄,卢携、张浚辈为之辅翼,既有沙陀之侵暴,又有朱温之吞噬,则天下之势固去矣。呜呼,唐三百年而治乱循环如此,为万世之策者,安得不远监而深虑哉!
大河上天章公顾子敦 北宋 · 徐积
创作地点:江苏省淮安市
万物皆有性,顺其性为大。
顺之则无变,反之则有害。
禹之治河也,浚川而掘地。
水行乎地中,其性安而遂。
因地为之防,犹恐不足制。
故附之山足,使循山而行。
山不可必得,或原阜丘陵。
水行乎两间,既固而既宁。
及将近下流,山远而地平。
渠裂为二道,河分为九形。
虽暴不得怒,虽盛不得盈。
所以顺而制,归之于沧溟。
后代蒙其业,历世六七十。
凡千有馀年,而无所决溢。
国君与世主,岂皆尽有德。
盖繇河未徙,一皆循禹迹。
河道既一徙,下涉乎战国。
水行平地上,乃堤防堙塞。
其时两堤间,实容五十里。
水既有游息,堤无所啮(原缺,据康熙本、四库本补)毁。
后世迫而坏,河役(原作设,据四库本改)始烦促。
伐尽魏国薪,下尽淇园竹。
群官皆负薪,天子自临督(原作笃,据四库本、宣统本改)。
其牲用白马,其璧用白玉。
歌辞剧辛酸,姑不至号哭。
瓠子口虽塞,宣房宫虽筑。
其后复北决,分为屯氏河。
遂不复堤塞,塞亦无如何。
两河既分流,害少而利多。
久之屯氏绝,遂独任一渠。
凡再决再塞,用延世之徒。
有天时人事,可图不可图。
有幸与不幸,数说不可诬。
其后复大决,大坏其田庐。
灌三十一县,言事者纷如。
将欲塞之耶,凡役百万夫。
费累百巨万,亦未知何如。
如此是重困,是重民叹吁。
言事者不已,亦不复塞诸。
李寻解光辈,其言不至迂。
遂任水所之,渠道自割除。
当时募水工,无一人应书。
学虽有专攻,术亦有穷欤。
诸所说河者,桓谭实主之。
但聚而为书,实无以处之。
班孟坚作志,亦无所出取。
事有甚难者,虽知无所补。
今之为河堤,与汉无甚殊。
远者无数里,近无百步馀。
两堤束其势,如缚吞舟鱼。
适足激其怒,使之逃囚拘。
又水性隐伏,有容而必居。
浸淫而灌注,日往而月徂。
埽材有腐败,土壤有浮虚。
水进而不止,正如人病躯。
病已在骨髓,医方治皮肤。
下不漏足胫,上突为背疽。
或水如雷声,或埽如人喘。
或决如山倾,或去如席卷。
如蛟龙引阵,如虎豹逃圈。
如地户开辟,如谁何生变。
如神物主之,不可得而辨。
嗟乎有如此,堤防岂能禁。
盖缘平地上,失水之本性。
而又无二渠,分九河所任。
以九合为一,所以如此甚。
今之为邑居,多在古堤内。
以诸埽准之,高于屋数倍。
以水面准之,亦高数尺外。
诸埽正如城,而土有轻脆。
民正如鱼鳖,处破湟畎浍。
被溺者常事,不溺者幸大。
又河水重浊,淀淤日以积。
又夏秋霖雨,诸水凑以入。
故有必决势,不决者盖鲜。
或决彼决此,或决近决远。
或决不可塞,或塞而复决。
或决于旦暮,或决于岁月。
或新埽苟完,或旧埽溃裂。
譬如千万钧,用一绳持挈。
必有时而败,必有处而绝。
而自决大吴,凡害几郡县。
河既北浸边,诸塘皆受患。
亡胡与逸马,熟为之隔限。
今虽甚盛时,亦防不虞变。
所以议论者,复故道为便。
故道虽已高,可复亦可为。
但恐既复后,其变不可知。
我兵学虽陋,公兵学虽奇。
我说兵之难,公亦莫我违。
河事异于兵,其难堪嘘欷。
智有不可及,力有不可施。
汲黯非不伟,所塞辄复隳。
王遵无奈何,誓死而执圭。
若与唐衢说,号哭垂涕洟。
未说穿故道,未说治故堤。
且说塞河口,所费不可推。
诸所调发者,委积与山齐。
卷埽者如云,进埽者如飞。
下埽名入川,其势忧流移。
上埽名争高,少动即势危。
万人梯急赴,两大鼓急椎。
作号声号令,用转光指麾。
其救护危急,争须臾毫釐。
又闻被灾郡,数路方荐饥。
官私(康熙本、宣统本作司)无畜聚,民力俱困疲。
朝廷谋已劳,两宫食不怡。
生民仰首望,使者忘寝饥。
为之柰何乎,勿计速与迟。
事虽有坚定,议论在所持。
如一身数疾,必以先后医。
假如移所费,用以业贫民。
偿其所亡失,救其所苦辛。
或贷其田租,或享其终身。
独孤有常饩,使同室相亲。
露尸与暴骸,收敛归诸坟。
精选强明吏,处之使平均。
乡官与胥徒,欺者以重论。
如此庶几乎,可无愁怨人。
下酬更生望,上慰再造仁。
然而论议者,至今犹纷纷。
或复其故道,或因其自然。
公如决于一,勿使众议牵。
在己者有义,在命者以天。
而况行职分,而况本诚忱。
圣朝无不察,知子之赤心。
嗟余何为者,草莽且贱微。
与公本无素,一见即弗遗。
以伯兄处我,以古人相期。
小设犹致说,大事宁无辞。
年且六十一,未作沟中尸。
常恐公礼义,如投诸污泥。
岂欲为迂阔,不得已为诗。
沥吾之肝胆,但恐同儿嬉。
又恐误公事,公千万慎思。
如将从近功,即深图便宜。
如必谋久利,唯古人是希。
是询而是度,是访而是咨。
或博物君子,或宿儒老师。
或滨河野叟,或市井年耆。
或愚直夫妇,所言无蔽欺。
或老胥退兵,耳闻而目窥。
或世为水学,可与讲是非。
或博募水工,按地形高卑。
从便道穿渠,稍引河势披。
海既为大壑,汴既分一支。
如关窍疏通,脏腑病可治。
此说如何哉,但恐出于狂。
如何完障塞,如何复诸塘。
观变而待时,亦恐谋不臧。
为复有说者,且须严边防。
如魏尚守边,见称于冯唐。
如祭彤(原作同,据明抄本、宣统本改)久任,使匈奴伏藏。
以车制冲突,如卫青武刚。
多置强弩手,如李广大黄。
选募如马隆,练卒如高王。
如汉置奔命,使我军势张。
短兵斫马胫,冲车乱其行。
赏不以首级,所以严部分。
大陷刀如墙,可以坚吾阵。
羊叔子以德,郭子仪以信。
光弼战河阳,挥旗令直进。
其时诸军势,如决水千仞。
杨素不用车,可汗下马拜。
仅以其身免,号哭而大败。
将帅在方略,胜却百万兵。
安边在良将,胜却筑长城。
愿子治水功,有以酬明时。
便领铁林兵,尽衣犀牛皮。
连营环绣帽,大纛随牙旗。
分金赐勇敢,藏书付偏裨。
先声义信远,下令霜风驰。
出塞有丰草,近关无马蹄。
穹庐大漠(原作汉,据康熙本改)外,别部黑山西。
伐谋为上策,何用长缨羁。
本朝正明盛,以德服外夷。
使来不受献,南越回山梯。
西闭玉门关,东却高句丽。
四夷无一事,各安巢穴栖。
名将更无功,优诏勒鼎彝。
师旋作鼓吹,军容除虎貔。
银珰致郊劳,翰林严锁扉。
除书纸用麻,省吏身著绯。
公方有所念,山足江之湄。
无心入黄阁,有表辞赤墀。
乞得老来身,浩歌还会稽。
白云与绿波,无所不可之。
春风桃花坞,秋色黄菊篱。
茶篮与酒榼,壶矢兼琴棋。
烹鸡炊黍饭,可倩庞公妻。
岂无会稽老,雪夜同泛溪。
亦有二三子,棹歌相追随。
散尽橐中金,留得身上衣。
有宅是官借,无田可扶犁。
闲吟题寺观,长啸入云霓。
公得我诗后,一梦须先归。
黄楼赋(并叙)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栾城集》卷一七、《皇朝文鉴》卷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七九、《观澜文集》甲集卷四、《游宦纪闻》卷七、《事文类聚前集》卷一七、《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卷七、正统《彭城志》卷一七、《明一统志》卷一八、《行水金鉴》卷五八、《古赋辨体》卷八、《历代赋汇》卷七九、《江苏金石记》卷一九、《江南通志》卷三、同治《徐州府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熙宁十年秋七月乙丑,河决于澶渊,东流入钜野,北溢于济,南溢于泗。八月戊戌,水及彭城下。余兄子瞻适为彭城守。水未至,使民具畚锸,畜土石,积刍茭,完窒隙穴,以为水备,故水至而民不恐。自戊戌至九月戊申,水及城下者二丈八尺,塞东西北门,水皆自城际山,雨昼夜不止。子瞻衣制履屦,庐于城上,调急夫、发禁卒以从事,令民无得窃出避水。以身帅之,与城存亡,故水大至而民不溃。方水之淫也,汗漫千馀里,漂庐舍,败冢墓,老弱蔽川而下,壮者狂走,无所得食,槁死于丘陵林木之上。子瞻使习水者浮舟楫,载糗饵以济之,得脱者无数。水既涸,朝廷方塞澶渊,未暇及徐。子瞻曰:「澶渊诚塞,徐则无害。塞不塞,天也,不可使徐人重被其患」。乃请增筑徐城,相水之冲,以木堤捍之。水虽复至,不能以病徐也。故水既去,而民益亲,于是即城之东门为大楼焉,垩以黄土,曰:「土实胜水」。徐人相劝成之。辙方从事于宋,将登黄楼,览观山川,吊水之遗迹,乃作黄楼之赋。其词曰:
子瞻与客游于黄楼之上,客仰而望,俯而叹曰:「噫嘻殆哉!在汉元光,河决瓠子,腾蹙钜野,衍溢淮、泗,梁、楚受害二十馀岁。下者为污泽,上者为沮洳。民为鱼鳖,郡县无所。天子封祀太山,徜徉东方,哀民之无辜,流死不藏,使公卿负薪以塞。宣房瓠子之歌,至今伤之。嗟惟此邦,俯仰千载。河东倾而南泄,蹈汉世之遗害。包原隰而为一,窥吾墉之摧败。吕梁龃龉,横绝乎其前;四山连属,合围乎其外。水洄洑而不进,环孤城以为海。舞鱼龙于隍壑,阅帆樯于睥睨。方飘风之迅发,震鞞鼓之惊骇。诚蚁穴之不救,分闾阎之横溃。幸冬日之既迫,水泉缩以自退。栖流蘖于乔木,遗枯蚌于水裔。听澶渊之奏功,非天意吾谁赖?今我与公,冠冕裳衣,设几布筵,斗酒相属,饮酣乐作,开口而笑,夫岂偶然也哉」?子瞻曰:「今夫安于乐者,不知乐之为乐也,必涉于害者而后知之。吾尝与子冯兹楼而四顾,览天宇之宏大。缭青山以为城,引长河而为带。平皋衍其如席,桑麻蔚乎旆旆。画阡陌之从横,分园庐之向背。放田渔于江浦,散牛羊于烟际。清风时起,微云霮䨴。山川开阖,苍莽千里。东望则连山参差,与水皆驰。群石倾奔,绝流而西。百步涌波,舟楫纷披。鱼鳖颠沛,没人所嬉。声震雷,城堞为危。南望则戏马之台,巨佛之峰,岿乎特起。下窥城中,楼观翱翔,嵬峨相重。激水既平,眇莽浮空。骈洲接浦,下与淮通。西望则山断为玦,伤心极目。麦熟禾秀,离离满隰。飞鸿群往,白鸟孤没。横烟澹澹,俯见落日。北望则泗水湠漫,古汴入焉,汇为涛渊,蛟龙所蟠。古木蔽空,乌鸟号呼。贾客连樯,联络城隅。送夕阳之西尽,导明月之东出。金钲涌于青嶂,阴氛为之辟易。窥人寰而直上,委馀彩于沙碛。激飞楹而入户,使人体寒而战栗。息汹汹于群动,听川流之荡潏。可以起舞相命,一饮千石,遗弃忧患,超然自得。且子独不见夫昔之居此者乎?前则项籍、刘戊,后则光弼、建封。战马成群,猛士成林。振臂长啸,风动云兴。朱阁青楼,舞女歌童。势穷力竭,化为虚空。山高水深,草生故墟。盖将问其遗老,既已灰灭而无馀矣。故吾将与子,吊古人之既逝,闵河决于畴昔。知变化之无在,付杯酒以终日」。于是众客释然而笑,颓然而就醉。河倾月堕,携扶而出。
傅府君墓志铭(绍圣五年四月) 北宋 · 陆佃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〇九、《陶山集》卷一四
府君讳珏,字仲温,山阴人。为人深厚温雅,老谋壮决,与仁相资。少失所怙,事母兄甚孝悌。兄早卒,遂应门户,不得一意于学,然其操行有馀,学者多不及也。闻人寸长片善,乐称道之。使在虞庠夏校,虽缀国老乡先生可也。常励诸子为学,曰:「吾本搢绅儒家,可自寂寥无闻耶」?诸子承其意,争自树立。其门下客多相继掇词科,而诸子独未能如志愿。府君尝以问我,对曰:「读书必效,譬如服食仙丹,今虽未功,后当有證,惟俟之而已」。府君以予之言为然。尝梦异人授以术,可化丹砂为黄金;既觉,尚识其方,按以求药,皆信,然终不为也。享年八十有一。平居安强,德尊福备。生日,内外族姻举觞为寿,至溢出庭外,可为盛矣。绍圣二年夏,予被命守海陵,府君洒涕与予别,曰:「我旦暮之人耳,公他日昼锦来归,某定不复见矣」。予亦为之嘻吁。明年十二月甲子,府君果卒。其卒时,如客得归,欣然就驾,何其达也!尝闻之,自古圣贤,死皆不亡,其智气在上,往往挟日月,骑星辰,傅说是也。府君实说之后,今能死如此,光灵不昧,必有在矣,宜不与卉木同荣,灰土共尽也。曾大父光弼,大父安遂,皆终县令。父宗翊,有德乡里。夫人钱氏,后夫人周氏。媲德合善,中外宜之。五男子:天秩、天牧、天启、天勤、天叙。孙九人:汝亮、汝丹、汝谐、汝能、汝贤、汝为、汝翼、汝楫。孙女十有二人:适奉议郎褚理、鄂州蒲圻县主簿陈处、进士褚唐乡、张纬、桂简思、张规、褚交、戚晔、张𢦦、陈师皋、馀尚处。曾孙女六人。天秩、天叙与其孙女归戚氏者,皆已卒。府君之葬,以五年四月甲子,在紫洪澳。周氏后府君三十有五日亦卒,遂以祔。铭曰:
是封是树,于斯藏,亦于斯慕。
南海庙谢雨记 北宋 · 苏咸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七、《金石续编》卷一四、同沼《番禺县志》卷二九、光绪《广州府志》卷一○○
熙宁七年秋八月,上以久旱,精祷天下名山大川,诏右谏议大夫、知广州程公致祠南海洪圣广利昭顺王。已而休应云获,复命公行赛谢之礼。时黄稹、赵光弼为献官,黎献臣、谭粹摄奉礼,太祝陈端与公之子德叟、义叟陪位。冬十月十八日苏咸记,李穜书。
按: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七,道光二年刻本。
进士清河张君墓志铭(并序 元符二年九月)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六、《鸡肋集》卷六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一二、《四续古文奇赏》卷五二、《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
君张氏,讳鼎,字正之。张氏得姓远,周宣王时有张仲,春秋时有张老,两人最显。其后杜陵人张汤,以法律取汉三公,传子安世,至纯,凡七世侯。盖班固尝言,冯商称汤与留侯同祖,而司马迁不言,又怪汉兴以来侯者百数,而未有如富平久者,意汤虽酷烈,以其推贤故有后。而余尝窃以谓:留侯岂特其才智汉无双,而辅汉救民于亡秦虎狼涂炭之中,生息二百馀年,事成乃翛然推而不居。本其处心,使世果有辟谷不死之说非妄者,如良乃当得之。而良死,仅传子不疑即绝,此不可知者。及得商所称,然后乃知汤之忮刻,虽其达贤,恐不足相补;而富平之所以久,殆良祖以来,君子长者之风故。迄今虽分裂微晦,然张姓遍天下,亦盛矣。而君之先盖郓州须城人,自五代之乱,累世隐居,以孝称。逮君曾祖,始徙济州钜野。而讳宗孺者,君考也。富而好施,以壅培其子读书为士,君用勉砺有立。初,泰山孙复家居传经,声闻山东,其一时贵人贤士争师之。后仁宗召复居太学,而君往执弟子礼,因尽得与其门人高第游。受复《春秋》尊王说,然犹以取科名慰亲意为事。而于时翰林郑公獬、滕公甫,场屋声藉甚,亦与君厚,乃以诗赋举进士,不中第,治其业益勤。会其父病,就养者累年,因叹曰:「士遇合有命,若可以力挽取,非命也」。遂不复措意。寻遭父丧,茹蔬摧瘠,自是益外名誉、略威仪,乡人之贤不肖、善恶皆与之齿,穷阎寒家,庆吊必在,虽涂潦不乘,曰「无以见里之老人」。家故饶于财,而奉养薄,不以饶故欲可侈,而易其所闻于儒者也。至赒人之急,则竭其力恐不逮,故食客常满堂。尝买田三百亩,以待宗党之贫无归者,使葬且养焉。岁凶,出粟数百斛食流殍,所活以千计。为人宽厚坦夷,喜读书,乐善而好信。乡人有争者至,就平曲直,劝譬而去,无不满意。此其身既不偶而退行之家一二之大概也。母房氏,有淑行,老疾危甚,君夜祷于庭,即梦得期三年,后如期亡,人以为孝诚所感云。娶许氏,继孙氏,皆善其内事。子一人仲原,尝以进士举礼部,讲肄有闻,工为诗,温恭乐义,致客之多,如其先人。五女,嫁房经、薄演、高脩、房之才、程献夫,皆同郡良士。而经以明经,献夫以进士,俱尝预计偕。诸孙男女八人:男绅、询、绩、纲、绍。女长适进士翟光弼,馀二幼。以元祐六年六月甲辰卒,年六十有八。初,君考以上,皆葬钜野之比干村,而地多水,君疾且革,语仲原曰:「欲为先人改卜,今不能,以为恨。汝无忘吾志,则是吾不没也」。仲原泣曰:「诺」。既而卜任城县之谏议乡吕村,吉,乃迁其先柩及君与两夫人之丧祔焉,实元符二年九月某日也。仲原与余儿曹俱学相好,求铭。昔马少游常哀其兄援「慷慨有大志」,以谓士生一世,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使乡里称善人,斯可矣,致求盈馀,且自苦尔。而援后遭光武,立功万里之外,光于竹帛,亦可以无憾。而当其卧浪泊时,至念少游平生语,若不可得。方余年少,意援老惫志易,不然何愧于少游者。后余宦学四方,无所成就,既未有援毫发可以厌足,加齿未若援老也,而已非元龙上床之意,从许君问舍之事,不自知与前日之虑易,然后益知少游达识,果足以愧援。而君亦优游耆艾,无慕于世,当《易》一爻,不出户庭无咎者。以是铭君,其谁曰不然!铭曰:
士生委质功业林,匪学问意皆侈心。使成炟赫固莫任,况事与志常岖嵚。尾闾其损得蹄涔,一羽之徇捐千金。少犹颖脱中悔侵,念平生语安可寻?但自恶影忘息阴,有良里士裂冠襟。不与一世驱骎骎,高明之室有物临。取裁足尔吾良箴,瓶轠于瓽惟久淫。澹泊可守宁适今,畏名勿取神所歆,后枝叶茂由根深。
请普照长老疏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九、《鸡肋集》卷七○
大圆顿教,不以世求;妙静明心,不缘他悟。既众生本自成佛,则祖师何以为人?但救沉流,聊加警策。面壁无语,不妨满谷清风;只履西归,依旧一天明月。自兹而降,得度者多。况普光淮上之静居,大圣唐来之显化。久虚法席,盖俟名流。齐公长老上人授祖祖心、提方方印。默时渊妙体用,推向一坑;语则雷惊纵横,流出千偈。今者诸方咸说,四众同音,不远千里途,不动一茎草,刹那即至,燕坐宛然。光弼得子仪之军,何烦申令?韩信夺成安之壁,也要作家。阿谁曾缚汝来?那个是不精厎?空劫前三世,无佛时一言。如是接人,方名传法。
汾阳优于保皋论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九三、《跨鳌集》卷一五
尝谓天下有至公之议,智者不可以明而屈,勇者不可以力而屈,辩者不可以言而屈,富贵者不可以位而屈。一有私其智,矜其勇,穿凿其辩,虚憍而恃富贵,屈天下之公议以就乎我,则当时讪之以为非,后世指之以为罪,于是君子知至公之不可屈也。故凡事机所欲为而有不可者,必不欲决达其志以取夫拟议者之众。此郭汾阳之不释憾于李临淮,诚畏夫至公之议有所在也。至于张保皋之不杀郑年,又非公议之所可拘矣。杜牧论其事,以谓汾阳优于保皋,愚三复其言,知牧之有党也。夫牧为唐臣,而子仪亦为唐臣,惟其时不同,故牧之言不敢以蛮夷加中国,而以保皋为劣,得非以此故耶?大抵因牧之言而辩之,则牧之说破矣。夫保皋、郑年居徐州,汾阳、临淮隶籍思顺,皋以齿、年以才不相上下,临淮、汾阳以所敌而不相能,其猜怨则相若也。保皋镇青海,汾阳为节度,其富贵则相若也。及临淮持节,分朔方半兵出赵、魏,临淮入请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汾阳趋下堂、持其手勉之以忠义。此汾阳之贤也。年投保皋,冯元规谓曰:「尔以所投,去生取死」。而年至保皋,保皋卒不杀,为人之常情。宁牧不思夫富贵之难感动,而私忿不复者,人之所难能也。且保皋之不得年不为忧,而杀之不为损,居蛮夷中无法度礼义所在,而蛮夷之性,汎骛不渝,彼岂知夫天下有公义,不可以私怨杀人者一至是耶?保皋之志宜快也,而反以为欢,复分之兵使平难,其所存可知矣。观夫光弼说王忠嗣之立赏以收石堡,坐降二将,与夫指顾军中,军中不敢仰视,其才必有过人者。使子仪当受命之时,因事中伤之,则天下必曰子仪之杀光弼也以前日之嫌,然则子仪岂人也哉!而又光弼之材,诚有可用,其不杀也宜矣。故曰,子仪诚畏天下公议,而不杀之,非不能也,势有不可而不敢也。若是,则保皋为优矣。且牧之讥居易为文作纤艳不逞,而称宁陵之围,昌杀其甥为当。史既评其非是,然则牧之论兵,愚不敢不与。至于去取乎人,牧之未免乎有党也。
南海庙程师孟祷雨记(熙宁七年) 北宋 · 富临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三、光绪《广州府志》卷一○○、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七、同治《番禺县志》卷二九
熙宁岁次癸丑十二月丙申距甲寅六月辛未,府帅谏议程公凡四谒南海广利昭顺王,盖将天子之命,求雨于神,而两祷两谢之,获应颇异。前太守有一至庙下已二十馀年,而后寂寥无传,今公戾止,何其伟欤!亦足为灵宫一时之盛事,资邦人百年之美谈也。时献官黄稹、赵光弼摄奉礼,黎献臣摄太祝,富临辄记于退之之碑阴云。公之子德叟、义叟陪位。
上边事善后十策 其十 论并谋独断事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忠穆集》卷二、《吕忠穆公奏议》卷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六、《中兴两朝编年纲目》卷六、《中兴两朝圣政》卷一七、《景定建康志》卷四八
臣尝考古之帝王举大事,决大议,谋不可不广,而断不可不独。晋武帝欲伐吴,群臣以谓未可,惟张华赞成其计,故一举而平江表。唐宪宗欲伐蔡,众议排沮,惟裴度与帝意合,一举而擒吴元济。韩愈颂其功,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不赦不疑,由天子明」是也。今陛下以圣明英武之资,方金人退兵之际,首以善后之计下询于前宰相。臣料诸臣者,或以谓当用兵,或以谓不当用兵,或欲且保江南,或欲经理淮甸,或欲坚守和议,或以谓上策莫如自治,或以谓来则拒之,去则勿追,乃禦戎之道。人人所见既不同,则议论必不一。若夫稽考已然之事,斟酌今日之势,孰利孰害,孰缓孰急,是非可否,在圣主独断而已。臣事陛下之久,出入将相踰五年。平日尝以谓若不举兵,则必不能还二圣,复中原,牵制川陕敌兵。绍兴三年春,臣已定计北伐,枢密院机速房具有案底。遇潘致尧、高公绘自尼玛哈处奉使回,恐害和议,其事中辍,今又二年矣。夫敌情反复,近尤难测。其操心坚忍,必欲吞噬我国家,陛下屈己极矣!去秋忽然兵至,其意不浅。今其去也,必大为之备。秋冬间若本国别无牵制,必举兵南来,或并兵以窥四川。在我之计,决不可苟暂时之安,而忘北向争天下事。万一欲举兵,更乞质诸大臣,参订禁从,博访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所贵虑无遗策,动有成功。臣年已衰老,待尽于畎亩间。妄陈所见,不中事机,惟陛下赦其万死。乞赐睿察。
〔贴黄〕臣契勘自金人搆难以来,天下之论,或以谓必讲和议,或以谓必须用兵。二说胶扰,曾无一定之论。伏睹自建炎元年至今前后所遣使命,差宇文虚中、王伦、朱弁、郭元迈、魏行可、崔纵、洪皓、龚璹、张邵辈,前后祈请,非不切至。近又遣潘致尧、高公绘、韩肖胄、胡松年、章谊、孙近、魏良臣相继入国。窃料金人国书必无果决之言,亦有难从之请,姑欲款我尔。伏望圣明深赐洞察。祈请十年,略无显效,勘量和议可成或不可成。如和议可成,则臣乞大举之策置而不用可也。如和议决不可成,则臣衰愚之言或可备收采。谨具奏知。
〔又贴黄〕臣恐今日士论,或以谓金人才退,我国家事力未全,财用未充,未能大举。臣曰:不然。若吝惜用兵之费,则秋冬间敌骑必再来,所费愈不赀矣。况此举乃因粮之策,无大费哉。今将兵閒坐,縻费钱粮,与举兵北去所费均也,但少有飞挽之劳尔。谨具奏知。
代人贺启 其三 北宋 · 苏过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斜川集》卷四
伏审远扬大旆,已届提封;爰择刚辰,已谐礼上。坐受百城之版籍,控临全晋之山河。号令蕃夷,屹长城之千里;拊循将士,争挟纩于三军。某官柱石元臣,股肱重望。才兼文武,学造天人。入则论道于三公之间,出则为连于十国之帅。故膺方面之寄,允践元戎之尊。岂惟辍颇、牧于禁中,盖欲试望之于冯翊。初开幕府,宣布上恩。边吏畏威,诸羌受职。买臣归郡,陋印绶之私怀;光弼入军,叹旌旗之改色。某缪持使节,摄领州符。虽行将拜弩矢之前驱,而不得奉櫜鞬于道左。实同僚吏,喜被风声。
移跸浙西迎敌谕中外诏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九
朕纂承以来,深轸念虑,谓父兄在远,而兵民未抚,不欲身陷于锋镝,故包羞忍耻,为退避之谋,冀其逞志而归,稍得休息。卑辞厚礼,遣使相望,以至愿去尊称,甘自贬黜,请用正朔,比于藩臣。在建康则遣洪皓、崔纵、杜时亮,在平江则遣张邵,其为书指,无不曲尽哀祈。假使金石无情,亦当少动。近报金人一项自采石,一项自黄州渡江,生民嗷嗷,何时宁息!今诸路兵聚于江、浙之閒,朕已移跸浙西,为迎敌之计。我将佐人民,与其束手待毙,不若并计戮力,以存国家。
吴夫人墓志铭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四、《浮溪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人吴氏,新安郡人,为同郡崔光弼少李妻。年五十七,以政和四年十一月某甲子,卒于广州其子耀卿之官舍。明年十二月壬申,耀卿护丧归葬郡之长南三十里永丰乡鸾坑原,始叙夫人之行实,求予铭。夫人之先世以力田为家,居乡称善人长者,未尝出而求仕。其父瀚,始以赀交结贤士大夫,名有器识,所为多可纪,一时衣冠喜从之游。夫人生而丰端奇颖,瀚教以诗书笔墨而黜女工。居无何,夫人于笔墨女工皆善,诸豪争聘之。瀚笑曰:「吾有一女,爱甚于男,所不足者非财也,何至与儿曹为偶」?立谢聘者。会少李蚤孤,以身归其伯父驾部君,至新安而驾部以前死,留不得去。瀚一见喜曰:「吾阅人多矣,无如崔君者,必以为婿」。父老谏曰:「君求婿久矣,今妄得一游士,初昧平生,独奈何予之女」?瀚曰:「吾极知崔君人材足依,毋多言」。归夫人崔氏,厚以金缯田宅畀之。故少李从学四方二十馀年,未尝以家事关心。而岁时烝尝庆吊,晨昏饮食起居,于流寓中孑然自表白崔氏之门者,皆夫人力也。及少李两荐有司,不报,倦游而归。夫人益倾赀供宾客费,日进诸子于学。岁晚或几于不足,人以为忧,而夫人处之自如。逮崇宁初,天子新学校法,次子耀卿以文学知名,中进士科,为施州州学教授、广南东路提举学事司管勾文字,奉夫人以行。人谓且享于报,而夫人卒矣,距少李卒之八年也。夫人资宽厚,孝于亲,顺于夫,慈于子,睦于宗族,而仁于僮使,静专婉娈,无一不宜。晚喜释氏书,薰祓精甚,或日一食,门内之治,绝不经意。间用声乐自娱,若淡然于世无情者。子四人,曰栎、曰耀卿、曰夏卿、曰真卿,皆力学如夫人教。女三人,适进士汪某、李天贶、汪文。呜呼!夫人始嫔崔氏而亢其宗,晚从子养而遗其累,终始皆合于义,是宜为铭。铭曰:
壸则母训,古必能之。后专组紃,鲜克承之。懿此硕媛,学而明之。夫曰匪妇,余孰成之?子曰匪母,余孰荣之?宜老宜寿,福禄盈之。百未酬一,神遽倾之。令龟崇冈,室且城之。孰贻无穷,歌以永之。
迂论七 其一 论张子房郭子仪之诚智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高祖取天下以三杰,而黥、彭之徒不足道也。卒之萧何囚絷,韩信菹醢,而黥、彭亦皆不得其死,独子房以三寸舌为帝者师,高祖字之而未尝名,吕后德之而不敢慢,超然远举,独能以功名终焉。肃宗中兴以郭、李,而仆固怀恩、来瑱之徒不足道也。卒之光弼为谗间所乘,遂陷嫌隙,其怀恩、来瑱亦皆不得其终,独子仪全名高节,烂然独著,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世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议者不之贬,福禄之盛,人臣莫及焉。盖子房以其智,而子仪以其诚。智之至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子房以之。诚之至者,忠贯日月,神明扶持,子仪以之。故夫因固陵之问而议韩、彭之地,因复道之见而图雍齿之封,樊哙之谏,还军灞上,则曰哙之言可听也。刘敬之策建都关中,则曰敬之说是也。天下已定,道引辟谷,闭门不出,而愿从赤松子游。若是者,岂非子房之智欤?虽智也,未尝不本之于诚。提孤军以戡大憝,仗大义以造王室,单骑免胄以见回鹘,减省驺从以过朝恩。大难略平,遭谗谮夺兵柄,而朝闻命夕引道,无纤芥自嫌。若是者岂非子仪之诚欤?虽诚也,未尝不照之以智。盖徒智而已,不本于诚,则阴谋秘计,人得以疑之,此陈平之智有馀,所以为高祖之所疑也,何足以语子房哉!徒诚而已,不照之以智,则直情径行,物得以欺之,此马燧之智不足,所以为吐蕃之所欺也,何足以语子仪哉!自古立功名者多矣,汉、唐以来,未有若子房、子仪之懿者也。有志之士,可不景慕而师仰之哉!
和张文潜浯溪中兴颂二首 其一 宋 · 李清照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多马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铭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猜,天心悔祸人心开。
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洪皓除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兼直学士院制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九、《杉溪居士集》卷五
敕:朕登庸俊髦,分寘近列,冀资献纳,协济中兴。矧惟持橐之臣,久奉出疆之命,既还朝著,宜懋恩章。具官洪皓宅心粹夷,植德纯厚。夙蕴造微之学,兼怀通务之才。顷属多艰,选求北使,请行奋毛遂之勇,历年几子卿之多。间关百为,确守一节。忠信为国以自卫,险阻备尝而不渝。属邻好之既通,拥星轺而归觐,爰加褒数,用奖忠勤。越从次对之华,进陟西清之峻,奉真祠于琳馆,预视草于金坡。有功见知,既已隆于眷意;无德不报,其勿怠于告猷。深惟直谅之怀,伫俟论思之益。可。
罗守道墓志铭(绍兴元年十二月)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七、《杉溪居士集》卷一二
祝融为高辛氏火正,以功列于五祀者,裔孙受封于罗,后为楚所并,因以国为氏。居长沙者曰瑰,仕汉为梁相。居襄阳者曰袭,仕晋为将军。居衡阳者曰玠,仕唐为监察御史。唐之季年,御史府君之子孙,避兵寇散处江左诸郡。至公之八世祖崱,复自豫章徙居庐陵。曰元、曰茂先、曰徽,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皆晦迹丘园。公讳安强,字守道。年甫及冠,父母兄相继殂谢,所以抚接弟侄,严而有容,致闺门肃睦,人无间言。性喜方技之学,阴阳图纬,多所通晓。襟怀坦夷,安于所受,不肯营营于世俗之所夸者。以故居多暇日,因作堂与亭阁,聚书教子,且延致宾友,徜徉其间,以「义方」等名揭之。尝以姻事至吾里中,与语殊款,辞气简淡,不务华巧,因以可喜。且曰:「所居虽陋,颇有溪山之胜。久欲得公诗以发挥幽致,恨无由缘,今得承接言色,窃不自料度,幸而顺许之,蒙惠多矣」。因赋翠波亭以赠之。公娶彭氏。子男二人:曰经,当郡县行三舍法时,屡应首选,不幸早卒;曰汇,能力学自立。女六人,皆得所归。李杜、彭汝梅、彭绂、彭衍、孙虚中、彭搏,其婿也。孙男二人,忠弼、光弼;孙女一人,皆幼。公享年五十有五,以绍兴元年八月戊辰感疾卒,是年十有二月壬申葬之日也。前期,汇与衍以公之族弟迪功郎、新南康军都昌县尉上行所状公之世系行治来求文,将刻之石,因为序而铭之,曰:
翠波之北,有山屹然,是曰金钟,爰辟新阡。魂如平生,尚其来游。卜云其吉,后人之休。
晁次膺墓志铭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五、《乐静集》卷二八
政和癸巳,大晟乐既成,八音克谐,人神以和,嘉瑞继至。宜德能文之士,作为辞章,歌咏盛德,铺张宏休,以传无穷。士于此时秉笔待命,愿备撰述,以幸附托,亦有日矣。公相太师蔡鲁公知公之才,以姓名闻上,诏乘驿赴阙。公久废不试,亦冀自见于时,乡人好公者,喜公复起,相与赞其行。去朝天门十里,置酒为饯,曰:「异日富贵还故乡,望车马此道上,惟厚自持」。入都门,士大夫闻公来者,相告曰:「晁次膺自此升矣」。翌日太师召公语曰:「高卧三十年,复何所得」?公曰:「未尝不欲仕也,特以罪负斥伏,若将终身,不意倒屣扫门,乃在今日」。会禁中嘉莲生,分苞合趺,夐出天造,人意有不能形容者。公效乐府体属辞以进,上览之称善。未几,中暍感疾,更十数医不得愈,命下,除大晟府按协声律,奄奄不克受,贺者及门闻哭声,入吊而去。八月,载其丧归,前日为饯者出迎河上,顾一舟夷犹而下,揭绛帛大书,乃铭旌也,读之流涕。计去时才五十日,未食太仓一粒粟,已为归人,念之尤伤。以其年九月十九日,葬于任城之鱼山,从先兆也。公讳端礼,字次膺,世为澶之清丰人,后金紫葬济之任城,今为任城人。姓氏出西王子朝,系属汉御史大夫错之后。祥符中,文元公以儒学入翰林,为文章宗工,文庄公有经济大志,参真宗政事,时称名臣,晁氏之族始大著。公之曾祖迪,赠尚书工部侍郎。生宗简,赠特进、吏部尚书。特进生仲参,赠金紫光禄大夫。公,金紫之第三子也。母公孙氏,赠永嘉郡太夫人。公以熙宁六年擢进士第,授单州成武簿,迁瀛州防禦推官,知洺州平恩县。官满,授泰宁军节度推官,知大名府莘县事。以政和三年七月二十三日卒于东都昭德坊之外第,享年六十八。娶梁氏,湖州德清令访之女。男:益之、观之,州学贡士;同之,早卒。女:长适泰州海陵县丞滕伯奇,次适贡士翟光弼,次适河南府司工曹事马承休。孙男四人:公荣、公采,馀幼。女二人,在室。平恩并大河,岁虞决溢,公始至,谕民具菑石、谨防堨,增培卑薄,疑若无事而扰者。元丰末果决小吴,浸数州,独平恩百里耕稼自给,民至今思之。在莘县时尝董役河上,告戒明一。会顿舍不便,号丁夫夜徙,部数十人,各以队行,无敢哗鬨,旁县不知也。朝廷行保伍法以寓军政,都阅武人急上功,约束苛冗,讻讻谋变,语闻于外。公方视邑事,驰马入行间,挥军大呼曰:「离立者当斩!古者教民战,使守望相助以保其家,今小不忍,先自弃首领,如父母妻子何」!咸感泣悔罪,部使者疑公掠功邀福,招以他事,坐预支公钱,从私贷法夺官罢去。流泊淮上,寓僧舍中,箔门风雨,藜羹不属,抵掌谈笑,豪气故在。后数岁西还,稍经理生事,寖饶于财,分穷赴急,惟恐不及。客至,饮酒赋诗,放浪终日。平居杜门避声迹,常困畏不若人。方岁大饥,弃小弱道上,遣人购歛饮食薪絮,浣沐负抱,一如家儿,寖长,物色所生归之。先特进葬开封,属河涨侵啮,几坏阡垄。金紫公尝语诸族改卜,未暇,公志其言。一日告于庙,祷以先志,神实许之。自钜野徒行四百里,奉其柩以归定于金紫之东,曾太夫人从焉。或曰:「古不修墓,今迁之何也」?公曰:「孝子之葬其亲,不忍土侵肤,不幸棺椁腐败,委诸水中,亦何心哉!使圣人复生,必从吾请矣。去下湿,宅高原,子孙累累相依,岁时洒扫合食,正吾祖之志也,又何罪」?议者然之。族弟以醉殴人伤,后以疾死,伤家挟仇讼是斗杀,持甚急,公召其兄,谕以引医为对,遂从流议。平生嗜佛书,暮年一意归宿,口诵手录,皆要妙语。夜卧,目有圆光,家人惊之。公曰:「先文元公修清净惠,得无碍观,每有此相,今不知何祥也,或出于情想尔」。公为人博学强记,气韵爽拔,为文清丽,雅自负,不以胜人。喜道人善,如味脍炙,与人交,开露城宇,窥其中不见藩键。遇事见理明速,必奠而后发。论人材取大致可法,不及所短。有文集十卷藏于家。呜呼!斯人已往矣,不可作也。予既以词哀之,今又铭其墓云。铭曰:
天之生材,有命在人。乖暌合逢,孰职其均。我之将行,或授之手。我行遽颠,孰排于后?枯杨不春,稍复芽蘖。雷风呼嘘,干拔何日。太阿久幽,蒙面尘秽。既发其光,一折不试。滔滔大川,有艎有舟。独不能济,卒非人谋。力善自我,如表斯植。影寔随之,何有迷灭。一气回薄,不亏不成。既往不待,后者其迎。
张纯臣墓志铭(崇宁四年十二月)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六、《乐静集》卷二九
君姓张氏,讳仲原,字纯臣,济州钜野人。累世隐德不仕,自君之父鼎始应科举,以行义闻。君生数岁,学为文章,时有动人语,诸老先生多称之。尝夜读书不寐,其母为起灭烛,戒之曰:「汝父饶于财,独一男子,当资取如意,无自苦」。君曰:「学在致禄,将以显亲也,愿从其志」。既冠,举进士,随计上试礼部,不中。居家治馆饩,厚礼知名士,问学日益高明。父得疾累年,昼夜忧不交睫,既弃养,尽哀毁瘠终丧,不窥门内。一日,尽舍其科举所学,慨然叹曰:「禄不逮亲,吾将何求,宜从吾所好」。即其居东南辟地种松竹,中为大堂,环壁架书,邀致俦好论说终日。时载酒相劳,酒酣赋诗,人竞吐奇,弹珠投璧,磊落相射,以此为乐,人亦从之不厌也。河朔大荒,民流亡,委幼弱道上,君悉养于家,饮哺浣沐,与家儿等,方春物色父母归之。饿者踵死,枕藉相属,募人歛收,藏以大冢,罗食物吊飨之,召浮屠氏,用其法咒诵解祓,以绝祟厉。士贫乏无所依,饮食居室随所须必具,间假求折券,不问,至有阅岁月不能去者,敬劳如初。平生好聚书,不计所偿,掇拾数千卷,指以示诸子曰:「吾为汝曹得良产,其利不赀,非金玉守,无替汝力」。晋魏以来迄于今,以诗名世者凡百馀家,往往成诵,至启手足时口不能吟,犹蹑蹑自喜。所为诗仅五百篇,刻意杼柚非一日,故雅丽清远,多古人不到处。呜呼,可谓一乡之良士也。元符三年五月十七日,以疾终,享年五十,乡人皆伤之。先有治命语家人曰:「吾先君欲改卜高原葬我大父,未几寝疾,泣以付我,常恐奄忽负先君语,为恨无穷。不幸疾苦,逮今弥年,甫毕大事,若有神助。死生命也,又何憾焉」!娶钱氏,武肃王之曾孙,治内有法,后君五年而亡。子男五人:曰绅,三班借职;曰询、曰绩、曰纲,乡贡进士;曰绍。女三人:长适乡贡进士翟光弼,次适乡贡进士王彤,一在室。诸孙二十二人:男曰彦辅、彦忠、彦正、彦和、彦远、彦常、彦圣、彦诚、彦圭、彦回、彦觉、彦临、彦能,女九人,并幼。崇宁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葬于吕村谏议乡之原,并钱氏祔焉,从先兆也。昔君之父就养孑立,无他昆弟游膝下,逮君年未四十,子孙已十数人,岁时拜堂上,雁行进退,士族相语以为盛事。初,闲居不复筮,士有相好者告曰:「君才过人,冀及壮时拔身取高位,何为泯没闾巷」?笑而不答。后乡人去仕官奔走四方,稍稍重名爵,忧惫疾病,其甚者颠顿流落,殆不能活妻子。君方幅巾林下,啸吟傲睨,较其利害得丧,然后服君之高。大父以赀其家,独君数散施,寖失生事,家人为忧,益自信甚笃。自君之卒,子孙皆力学,执经庠序者数人,其一升辟雍为贡士。借使昔日侈居养,无一毫惠善及物,士大夫过门不入,后生辈无所睹闻,庸庸怠惰,至于辱身败门户,不能如今日自好无疑,此又知其贤于众人远矣。将葬,其子绅来乞铭于予。予与君晚同场屋,君之父又兄弟游也,知君尤详,为之铭曰:
有美斯人兮好脩,滔滔不愿浮我舟。馆饩奉客日与游,图书润屋后世谋。起羸掩露吾隐忧,黄金祸人无久留。千首不见东诸侯,从吾所好非所求。天实抑之夫何尤,有泉在渊满则流。前日种耘后日收,鱼冈之藏其可休。
苏楷许宦转官制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八、《东牟集》卷七
尔等奋忠宣力,获寇执渠,既更秩以躐七阶之拘,复转官以增三级之宠。赏为至厚,思称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