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送邹泽民还沣阳 北宋 · 刘挚
押微韵
人生寡会合,世路多阱机。
吾得二三友,老钝谐所依。
泽民气闳侈,词笔如戈挥。
狂鹗但思击,生马不可鞿。
彦修韵寒苦,独以经史肥。
捩眼鄙俗调,攘臂谈圣微。
直夫名流子,学性无愆违。
冰玉莹表里,芝兰自芳菲。
嗟吾实款段,骐骥安可希。
清樽写江海,日获从西圻。
吟锋互矜轧,醉笑相嘲讥。
方怀青蒿愧,忽见黄鹄飞。
明哲慎所蹈,勿与矰缴几。
秋风病池榭,苦雨沾裳衣。
行矣岁华晏,重感人事非。
玉音傥无斁,时有北鸿归。
三论渠阳边事劄子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栾城集》卷四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二八八、嘉庆《湖南通志》卷六二、同治《绥宁县志》卷三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再论唐义问处置边事乖方,致渠阳蛮寇贼杀将吏,乞早黜义问,以正邦宪;更选练事老将,付以疆埸。经今多日,不蒙施行。访闻执政止以临敌易将、兵家所忌为说,虽知义问处置颠错,至覆军杀将,犹复隐忍,不即遣代。比虽遣衡规往视,然规凡人,未曾经练戎事,何益于算?徒引岁月,坐视边人肝脑涂地,臣甚惑之。谨按义问所为,盖全不晓事,留在边上一日,即有一日之害。昔赵任廉颇,以赵括代之则败;秦任王龁,以白起代之则胜。盖临敌易将,顾代者何人耳。今执政乃以虚文籍口,终欲庇之。远人何辜,日被涂炭?若非陛下哀矜四方,亟命贤将往代,则臣恐陷害生灵,未有已也。兼臣访闻渠阳诸夷蟠踞山洞,道路险绝。中国之兵入践其地,虽跬步不得其便。昔郭逵知邵州,困于杨光僭;李浩从章惇自沅州入,过界即败。逵、浩皆西北战将,然并有败无成者,地形不便也。今闻朝廷已指挥诸道发兵,数目不少,然将非其人,臣恐既不知战,又不知守,老兵费财,渐致腹心之患,深可虑也。今朝廷欲弃渠阳,然其中屯戍兵民不下数千,义无弃之虏中,俾为鱼肉。要须略行讨定,使知畏惮,肯出渠阳兵民,然后为可。臣访闻湖南北士大夫皆言群蛮难以力争,可以智伏。欲遣间谍招诱,必用土人;欲行窥伺攻讨,必用土兵。舍此而欲以中国强兵敌之,虽多无益。然此可使智者临事制置,难以遥度也。臣前者尝以众人言谢麟屡经蛮事,颇有劳效,乞行委任。朝廷置而不用,盖必有贤于麟者,惟乞速遣以纾边鄙之患。至于义问,决无可望,幸陛下无疑也。臣又闻渠阳诸夷与宜州群蛮相接,宜蛮部族众多,若与渠阳诸夷合谋作过,势益昌炽,猝难剪灭。亦乞指挥广西预行招抚,虽不得其用,但勿与协力,亦不为无益矣。取进止。
熙河路分兵置将诏(熙宁八年三月癸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一
分熙河路正兵三万三千,参以弓箭手、寨户、蕃兵,为四将。以都钤辖王君万为第一将,都监王崇拯副之;钤辖韩存宝为第二将,李浩副之;桑湜为第三将,都巡检王湛副之;钤辖刘惟吉为第四将,都监马忠副之。仍诏湛权发遣本路都监,其下蕃军马随地远近分隶诸将,令本将选官训练,经略司度无边事,即令正副将每季互往下蕃州军提举教阅。
差厢军耕种洮西闲田诏(熙宁九年正月丙子)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二
熙河路营田司,洮西弓箭手单丁所耕种不尽闲田,权差厢军,官置牛具、农器,人给一顷。令堡寨使臣、道路巡检以时督其耕种,收成输官,岁终与弓箭手较优劣,赏罚如弓箭手。可以耕种即令依旧。仍差管勾河州农田水利、钤辖李浩均度地土措置以闻。
谕李宪手诏(元丰五年四月丙辰)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二五
兰州新造之区,财用艰急,若非省约,何以经久?近李浩奏乞差准备将领及无用职官等八十馀人,浩止知习熙河奸利,故辄务在引援亲旧,不恤朝廷斥境长久大计。缘熙河经始弊害,尔身所经历,后来致人多言,率由冗费不节。今日不可不痛思惩艾,宜早裁定。仍诘浩不因长司擅便闻奏情罪。
谕李宪密体量李浩诏(元丰五年十一月丙戌)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一
闻知兰州李浩性多褊执,役使军士过当,多有怨嗟,仰密体量。如委不可倚仗在彼,即别选人以闻。
付苗授御批(元丰五年十月戊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
兰州城壕至今未开浚,非久黄河冰合,咫尺贼界,于边计极未便。李浩所乞修罗日伽、罗总二堡,虽已画可,闻本路禁军累经和雇版筑,人力疲弊,甚要休息。其并工营葺兰州及康古,使有金汤之恃,其二堡俟来春有馀力为之。
责罚李宪等诏(元丰六年二月丙辰)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三
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武信军留后、入内副都知李宪降授宣庆使,经略安抚都总管、殿前都虞候、沂州防禦使苗授罚铜三十斤,经略安抚副使、知兰州、引进使、陇州团练使李浩降授四方馆使、阶州刺史。
李浩等推恩诏(元丰六年三月辛卯)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四
兰州围解,其城守将士,降授四方馆使、阶州刺史、熙河兰会路副总管李浩率将士卫城有劳,复陇州团练使,优等。西上閤门使王文郁募兵披城接战,及上城守宿,迁东上閤门使,与一子官。第一等十二员系王文郁召募,接战得力;十四员守城得力,各迁一资;第二等十九员系守城,二员驱率蕃兵于马家谷守隘,力战退贼,减磨勘三年。蕃官、蕃兵百九十三,第一等迁一资,愿赐绢者二十匹;第二等十五匹;第三等十匹。诸军弓箭手四百六十,敢勇等三十六,第功迁资赐绢如蕃官。其获级重伤人别格重者,自从格。
刘振孙王安民各罚铜三十斤诏(元丰六年二月甲戌)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三
兰州主兵官李浩、刘振孙、王安民留不堪披带病卒于极边难得粮草处,李浩坐斥候不明,已降官,可从重;振孙、安民各罚铜三十斤。
李宪等特放罪诏(元丰六年五月戊子)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三五
昨修筑兰州智固胜如熨斗平堡子,不堪守禦,已毁废。其元相度保明官李宪、苗授、李浩、康识特放罪,苗授、乐士宣、阎仁武所赐敕书、银绢等并追纳。
李宪乞招讨西贼及上挠耕策答诏(元丰七年二月壬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三
卢秉昨得兰州关牒,不具以闻,及不遣兵牵制,已令赵卨往代。其令李浩同姚麟领兵出界招讨,委李宪计会,赵卨详度施行。其逐路出界将兵,可乘隙伺便,为倏往忽归之计,毋得调夫运粮。
赐李宪手诏(元丰七年二月戊子)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三
得回奏,浅攻扰贼春耕,若如所画,理固甚善。所未可知者,我兵出境非十馀万众,果可以致倾国点集否?又天都老小苟闻大兵之出,果震惊不奔骇渡河,而肯置之会州之侧,使我得以招携否?使上件聚落如我所料,团聚不散,则所谓二十二钤辖者,果可以一呼使之改衽内附否?此事首尾恐未详密,则不若且如去年三月中及暮秋李浩、苗履、杨吉等出塞已见事验,为忽往倏归之计甚便,宜审图之。
李浩字季良甫序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五、《鸡肋集》卷三五、《四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进士陇西李浩,资俊异,少孤,自封植。为人刚静,气迈往不群,治《春秋》、《礼记》说,知孟轲、扬雄所传为正道而遵之,譬渠黄、山子,羁坚辔,附夷路,骎骎乎无万里矣。其文辞盖窥战国而下,其志将游历屈、宋,差池汉、唐氏之间未已也。虽然,与人俱践一涂,而人自以其名歧与为燕宋,反共憎笑之,屡穷困不化也。而颍川晁补之独异焉。浩少于补之,未尝共学也,而索其中盖异焉者寡。既与之交矣,乃缘名为义,而以季良父字之,曰:昔崔浩自以为张良,而世亦莫之与也。乃吾季良父,岂为浩者而已哉?虽然,楚汉之斗,南北之分裂,两人者皆如妇人女子,而皆魁雄闳伟,智谋若神,万举而万全,故刘氏以取天下,而拓跋氏以僭中原而称帝,亦类矣。至良功成不居,其定太子,庶几乎无事之业。而浩乃区区夸石铭,构忿以杀身,欲比良,何远哉!然则浩固长于方人,而暗于料己。其言曰:「王猛之经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炜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夫猛固坚之管仲,何足以班管仲?恪固炜之霍光,何足以任霍光?裕固德之曹操,何足以当曹操也」?其言信矣。至浩自恕以比良,而不歉其所不足,尚以谓己稽古过之,岂不误哉?嗟乎!使浩得汉高祖而事之,不足当陈平为如何,而又晚节矜名,惴惴乎不能全一身,何暇处人父子危疑之间,逍遥事济而身无患如此哉?然则浩固拓跋氏之良,其以良自比,犹论猛也。乃吾季良父识路而疾驱,则将蹈轲、雄之所传,而要其宿。使幸而遭时有用,敛其有馀于为浩者以保身,益其不足于为良者以居业,则虽在良伯仲叔季之间,其谁敢不与?使其不幸而不偶,充其志,犹足以独善,若原宪之藜藿,可贫而不可病,其与为伯仲叔季,将在孔子弟子之列,岂特不为浩,虽良亦可不为也。季良父勉之。
华阳杨君墓志 北宋 · 张耒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华阳杨君景从余游,数为余道其叔父君之贤,曰:「叔父始好读书,博通绝人,而其意常狭儒生,思立武功奇节,人亦以是与之。两举进士,罢去,不得志。客江湖,久之无所知名。时独游山泽间,饮酒悲吟泣下,未尝语人其意,而人亦莫能测其何为者。熙宁六年,朝廷出军治辰州诸蛮,景之先人朝奉君从军,以君从行。师克懿洽城,主将李浩请君招未附者,君大喜,匹马怀檄入其穴,一夕报命,得降者数百人俱来。明年,筑懿洽为沅州,帅谢麟奇君材,留馆之。君为麟画攻守策甚众,未及用而麟罢,君亦去。明年,君卒。夫人符氏,遗腹产一男子。元祐明年某月某日,景始获迎君之丧,葬于苏州某县某乡。吾叔少孤,教养于先兄,恂恂如也。其死生三十五年矣,天穷而人厄之,有至是也夫」!余曰:「是固无怪。彼其悲歌泣下,至匹马入敌辄大喜,此其所欲试,非易售者,穷固其所」。君讳某,字某。曾祖某官。祖某官。考某官。世华阳人,盖汉太尉震后云(《柯山集拾遗》卷一二。又见乾隆《华阴县志》卷二○。)。
元祐明年:未知为何年,疑有误。
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宁州刺史贾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五、《道乡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符初元,哲宗皇帝躬揽之六年也,延见文武之士,殆无虚日,拔其尤者,以隆治功。于是皇城使、威州刺史贾公自权发遣河东路兵马钤辖召对,大合旨,超授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宁州刺史、权管当侍卫亲军马军司公事、旧城里都巡检使。一时将帅,翕然耸慕,以为遭遇之异有如此者。三年春,哲宗升遐,选为山陵都护。时公疾殆矣,不辞而行,遂以三月二十九日卒于河南永安之宁神院。天子闻之,恻然嗟悼,遣内东头供奉官宋某护丧以归,且敕葬事官为应副。特赠雄州防禦使,官其二子,又擢其长子为閤门看班祗候,录其季女之夫为三班借职,常赙外加赐白金千两、绢七百,所以恩恤甚厚。其孤以明年,建中靖国元年八月二十五日葬于开封祥符马店村,而承议郎、前权通判兰州军州事俞君次夔状其生平曰:公讳岩,字民瞻,世为开封人。曾大父真、大父信皆不仕。父顺,以公贵赠左屯卫将军。母李氏,追封安康郡太君。继母李氏,追封淮安郡太君。公生而警颖,不为儿童事,父母异之,谓必能起家。读书略通其义,酷好弓矢击刺。未冠,已志如成人。一日,慨然叹曰:「大丈夫当自奋立,不然,何以显亲扬名于天下」!遂勉从戎,以骑射称。不数年,迁行门。元丰初,神宗皇帝临轩选才武,遂换内殿承制,为庆州荔源堡兵马都监。泸州夷獠叛,朝廷委环庆路副都总管林广经制其事。广首辟公为先锋将,深入蛮徼,通江门,取隘口,粮道无阻。讨荡巢穴,几得乞第,斩获三百八十级。帝嘉其劳,特转西京左藏库副使,仍以袍带、介胄、枪牌、茶药赐之。除河东第三将,未行,权京西第一将,留驻于环庆路。久之,赴河东,任河外准备,牵制兰会贼马。逢西贼于明堂川,俘馘甚众,就除第八将,转庄宅副使。哲宗登极,覃恩转右骐骥使,改西京作坊使。今大丞相曾公以龙图阁学士帅太原,奏充准备将领。从副都总管李浩行,逢西贼于满满浪舒啰逻易,击走之,复为第三将,改第七将。从知府州,又充行统制,入界至横水川青鱼河,斩获七十九级,转内园使,就迁权本路兵马都监兼第一将。绍圣初,转东作坊使再任。入界至青冈岭、越祖平、埋迎三岔,斩获四十级,特转宫苑使。寻总领先锋,至橐驼巷左监军司,逢西贼,力战,斩获一百七十级,焚荡族帐、器械、仓廪尤多。四年春,西贼数万围麟州神堂寨甚急,公亟拥骑四百出援,且令汉蕃士卒曰:「国家无事时不惜厚禄畜养尔辈,正以待一旦仓卒之用。今虽众寡不敌,岂可坐视而不救?吾誓以死报国」。莫不感激,奋励争前。径由屈野河川、杨家墓行五里许,回视河西沙堰子、染拔谷、青草会,则贼骑已不可胜计。公因念韩信背水阵以取胜,乃据北栏道坡岭上,使四无所向,人人用命,自旦至暮,相持不决。公矢一发中酋领,应弦而倒,众即遁去,重围遂释。是日微公,神堂破矣。帝闻而嘉叹,亟以袍带、枪牌、弓矢、茶药赐之,特转皇城使,又加威州刺史。援筑葭芦寨,至吐浑河,掩袭真卿流、贺罗峰、没宁流,斩获三十二级,牛马橐驼千数,葭芦遂安。又挠耕至桑泊,逢西贼,力战,贼败遁。追至啰没王河,斩获七十级,生擒伪钤辖乜香。元符初,就除权发遣本路兵马钤辖兼第一将。既入对对,首谕「神堂功久在朕听」,公惶恐称谢,且条奏边事甚悉。帝深器之,遂擢管库。是岁郊礼,管当法驾、卤簿、仪仗、兵队,以整肃闻。今天子登极,覃恩转濠州围练使,迁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既受命为都护,促行,家人以疾久,力劝止之。公叱曰:「吾本一介行伍,蒙国厚恩,未有毫发补报,可辞行耶」!力疾上道,以至于卒,享年五十二。娶席氏,封普安郡君。子男五人:长曰诜,右班殿直、閤门看班祗候;次曰说,曰咏,曰谌,曰详,皆右班殿直。女六人,长适右班殿直边公绰,次适进士高建一,次适进士折可畏,次适右班殿直彭鉴,次适进士李孝纯,次许嫁三班借职袁思永。公天姿特挺,沈毅有谋,望之凛凛不可犯,天下奇男子也。事继母如嫡,人不知其为异。在河外时,或欲率其子入界,公曰:「吾子技未精,果行,不免冒赏以欺朝廷,吾不忍为」。将兵二十年,战未尝北。士卒中伤,必载以归,躬自抚视,完复乃已。与人周旋,惟恐不尽,轻财乐施,家无馀蓄。每公退,即延儒者讲论书史,教诸子以忠孝。巨公名卿荐之者踰六十人,尤为今大丞相曾公所知。呜呼!孰谓弗克寿考以享富贵之盛而止矣,宜有铭以告后世。其孤遂以状来求铭,予尝闻俞君言其先公天章阁待制充帅环庆时,力荐公于朝。天章没,公画像祠之,岁久益虔。盖不忘俞公如此,宜其忠于报国虽出万死而不顾也,是诚有过人者。于是序而铭之。铭曰:
赫赫神宗,文武生知。作新多士,以大有为。士患不才,才亟用之。智信仁勇,各适其宜。惠此中国,服彼四夷。天高地厚,孰得以窥。于时贾公,拔自行伍。何以况之,如罴如虎。帝曰汝才,协济吾武。夙夜行门,非汝宜处。往事兵戎,往勤捍禦。我有成军,今兹将汝。开迹泸南,继踵河东。干戈所向,未尝不从。敌谁为坚,贼谁为雄。奋不旋顾,必摧其锋。尤卓异者,神堂之功。如古将帅,凛凛英风。简在哲庙,虽久不忘。趣其入对,有谋而藏。帝益嘉叹,擢护岩廊。恩殊秩峻,耸动多方。念德莫报,陵役是当。忽其逝矣,天子恻伤。今天子圣,绍隆先帝。卧鼓灭烽,蛮夷慕义。将臣熙熙,雅歌自喜。同我太平,长守富贵。公独胡为,未老而逝。尚其子孙,不坠厥世。
破贼伐谋策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九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
夏贼狂悖,不知天地亭育之德,还其土地而寇掠愈甚,给以岁赐而侮慢益深。然则豺狼之性,贪婪之心,恩果不足以抚其众,信果不足以使之孚。天威赫怒,遂下攻讨之诏。朝廷本无负于小羌,而蠢尔蚁聚,盖自取灭亡之道也。臣叨护诸将,尝陈浅攻牵制之策,朝廷兼采群议略施行之矣。臣再惟夏国之地广袤仅四五千里,其居民散居于沙漠山野之间,无城郭之固,无营卫守戍之兵,啸之则能聚,既散则难复。然所以能长为边患者,举国并力,专寇一路尔。夫以数十万之众操戈被甲而来,一路之兵固不足以枝梧也。宜其鼓行深入,抄掠俘虏,无所忌惮,未尝不得志而还,前日泾原河外是也。伏睹诏令累下,授以浅攻扰耕之策,贼众大入,则使坚壁清野,谨防深入寇攘之事。臣窃谓浅攻扰耕,止可为西贼皮肤之患,不能病其心腹。又坚壁清野足以备寇尔,未足以制寇也。夫制寇之术,不伐奸谋而专待其来,以自全之计,则贼之气从何而沮?贼之力从何而屈哉!彼气不沮、力不屈,两敌相持,淹以岁月,宿兵于边则忧其老,不伐其谋则取其侮,驱收居民,保聚于城郭,不可以常也。夫兵固有先虚而后实者,何以言之?贼计狡狯,每有啸聚,未尝不屯于两路之间,声言入寇某处,或更在数百里之外,知吾催收人口入城郭则偃然不至,不收无备则倏然必来。又蕃汉之民,岂无牛羊犬彘之畜,室庐门户之具?舍之而去则有毁败攘窃之虑,迁之以行,则劳于奔走挈负。一岁之间,茍至于再三,吾民亦将身困矣。况于耕作刈穫之时,妨害农业,岂曰小哉?然则坚壁清野,果不足以制贼明矣。不于此时图惟策画以制其命,则恐兴师劳众未有休息之期也。臣夙夜计虑,思有以上报主恩,敢陈破贼伐谋之策,谨列于后。一、陕西河东六路帅臣之所治,惟环庆切近贼之巢穴,勒兵出塞,掩袭不备,可以戕其腹心,最为顺便。臣故陈诸路更相助顺之略,以伐其谋,仍以本路为先。夫区区小羌,自宝元、庆历以后,未尝不举国并力,攻吾一路,使我师不敢为之敌,可以谓全胜之策也。堂堂中国,奄有四海亿万之众,济之以节度之师,何所施而不可!诚能取彼之策,出其不意,反加于贼,则何贼之不灭,何功之不成哉!恭惟神宗皇帝挺英武之姿,有并吞西夏之志,不幸所委非人,所建非策。尝兴师深入矣,乃无尺寸之功;尝拓地进垒矣,或有覆军亡将之辱。民苦于转饷而关陕虚竭,兵疲于征讨而亡逸自如,倾天下之财委于一路,如填沟壑,而贼气不少衰者,何耶?盖先劳其众,不恤其本,议论攻取,未尝揣度可否,宜乎卒无成功也。臣今日之所陈,不敢乞广益师屯,当思横费也。遇出塞,欲令邻路更相资助,迁塞则复归本道。不敢乞差夫运粮,当思先固其本也。故欲雇蕃部富赡之人以驴畜般运。伺贼众啸聚未集之时,攻捣虚处,或兵马已散之后,掩其不备。讨击钞掠,皆委主将随宜措置,旬日之间,即令还塞。一路之师既归,少使休养,他路乘间伺隙,更迭复出,终岁之间,茍能且令三路出师,诸路兼行浅攻扰耕之策,则小国腹背受敌之不暇,彼将有俘虏灭亡之忧,岂复能大举而入境哉!不一二年间,自当面缚欸塞。制贼之命,此为上策。一、贼虏知我六路之兵各有分守,以为未尝敢越境以相资,今出其不意,且合三路之众深入攻讨,必获全胜。勘会本路汉蕃之兵,除州县城寨防拓及留将官守禦外,所合遣者不过二万五千人,马六千疋,兵势甚轻,不足以驱除豺狼,覆荡巢穴。欲于邻路不系边面所驻之兵辍假五七日或十馀日,并力攻讨,内鄜延第一将、在延安府第八将、在河中府第九将,在鄜州三将骑兵约有马二千匹,其间亦有新马未堪战阵,必须拣选下三二百匹。欲乞令本路于诸将下更选募抽摘添差骑兵共及三千,三将之步人共选募勇壮丁卒七千人,成一万之数。又如泾原第一第二将在渭州、第三将在原州、第七将在德顺军、第八将在治平寨、第十一将在永兴军、第十二将在陇山、第四将在绥宁靖安寨(此将兵马若出塞之兵不由此路则更不差。),八将之骑兵尽乞差拨,仍于步人内选拣二万人,合三路兵马七万馀众矣,可以号十万而行。驰逐贼境,谁敢当我哉!今所假邻路兵马,非谓当贼众啸聚之处妄有举动,须探伺得人马分散、近边人户悉已还家,方为此举,只乞朝廷严立约束,预降指挥,候见本路关牒,火急应副。一、二路之兵约七万馀众,所资粮馈不为不少。勘会环、庆二州蕃部脚乘稍多,自来行兵出塞皆以自随,今已根括所有骆驼驴骡之类,可以资行军之用。假有十分之内,将三分令蕃部自用,七分和雇赍粮,专运汉兵口食。骆驼每头运粮三石,支钱四贯文省。驴骡每头运粮一石,支钱二贯文省。今来擘画,大抵依放浅攻之计,袛是须合于蕃界劄寨,少驻军马,散遣骑兵,讨击出寨之后,只五七日远,不过十日,而汉蕃军众亦人自赍五七日乾粮。又每至其处发掘窖藏,自可因粮而食。所备脚乘般载,须当预防阙乏,以备缓急之用。今兴师旅,不止讨击,兼行招抚。一、夏国贼臣梁叶普挟恃其妹梁氏之势,辅立非威明氏之种以为国主,诛逐威明亲族,潜萌篡夺之计久矣。虐用其众,冀幸成功,妄肆杀戮,庶几人服。而又啸聚无时,举兵无节,民疲于点集,家困于资助,内外之人,无不咨怨愤怒,欲食其肉而无由也。本路不住有落蕃人投来及归顺,蕃人皆能详道其事。若今下诏许其并边之羌纳欸归命,锡以爵赏金帛,旌以服章银器,各许其耕垦故土,自为篱落,效顺者必众。所有拟定招纳爵赏、锡赉则例已具状奏闻。一、夏国之先本非强盛,自灵武失守,奄有横山之地,其俗犷悍,其民勇鸷,长于弓马,驰骤山岭溪谷之间,如践平地,此其能取胜于汉兵也。自元昊举兵逆命,敢以猖狂妄行者,横山之众良有助焉。又其地巇险,其土饶衍,西贼所恃以为固,所仰以为生者,皆横山也。横山之北,沙漠隔限,今若磨以岁月,乘其众怨,徐议进筑堡栅,据要害,擅地利,因其归附之众,使之耕垦,招置汉蕃弓箭手数千人以壮屏蔽,然后戍兵可省,粮馈之费可损。横山幅员千里,彼见我尽得形势,皆不敢安居耕作。非徒横山不安也,灵夏岂无忧惧哉?进筑之议,臣今且开其端,候出兵有效,夏国力屈,然后方敢图上方略,以听朝廷采择。一、合用邻路将官,欲乞于将副内指名抽差一员。一、合用大小使臣,欲乞于本路他路得替待阙、不拘无过犯之人,权差充阵敌使唤。如尚阙少,乞于吏部尚书侍郎右选择少壮敢勇、曾经战阵、立功该赏之人共二十人,乘递马给驿券前来。一、勘会本路总管李浩久经战阵,在熙、河、兰、岷屡尝出塞,动有成功,其人果敢有谋,不妄举动,汉蕃之人素所信服。臣累与李浩谋议,皆与臣合,亦尝持此奏示浩,以谓皆可施行。今乞朝廷特降指挥,如将来遣师出塞,专委李浩统制二路兵众,攻讨进止,并听李浩处分。右谨件如前,所有边机奏状共五道,并对境地图一面,今遣臣男知河中府司录参军、管干书写、环庆路经略都总管司机宜文字综赍诣阙庭。伏望圣慈特赐详览,或可施行,伏乞早赐指挥。
〔黄贴子〕臣自到任,经营谋虑,广采众人之议,断之于心,非敢妄举,所计合用之兵须及七万人乃可破贼。茍裁损其数,或杂用东兵,万一临敌误事,臣实系首建此议之人,虽被诛戮,固无所恨,诚恐上损国威,枉伤人命,敢乞圣慈照谅。又邻路更相资助,不损兵势,不耗国财,最是长策。窃恐好事者欲沮此议,以为逐路兵少,或有他虞。检会神宗朝收复熙河、开拓五溪、征讨交趾、泸南,皆于陕西沿边抽那兵马,或经岁月,尚未还营,是时沿边不闻有阙,况今只于邻路假辍使唤,不过旬日,兼是非边面之兵。欲乞朝廷深赐鉴照,主张施行。又诸路资助兵马,共图破贼,此更互之事也,若不合心并力,以早破贼为意,亦恐论议不一,奏请纷纷,至期误事,为害不小。臣欲乞严立约束,或乞检会律令行下。又勘会遣兵出塞,事体非轻,全藉得力大小使臣驱使。如将来出塞,乞许本司关牒邻路,指名抽差准备将领,或准备差使大小使臣三两员应副阵敌使唤,本处不得占留,回日立便发遣归本任。又将来发兵内本路兵马欲取环庆州界择利塞、鄜延、泾原兵马,令勾抽于近里前来环庆州会合,或只于沿边出界,欲并令李浩临时相度处置,所贵不失机会。
保明鄜延泾原两路策应功状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六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
勘会自元昊逆命之后,凡西贼入寇一路,其邻路策应人马未尝有能及事。今泾原、鄜延所遣兵将冒大寒,趋险道,昼夜兼程,前来会合,不及贼者数十里尔,而鄜延蕃兵尚能于徼外有所斩获。诸将之中,仇祖德由贼来路相继而行,最先到本路,李沂次之。贼之出塞也,虽遭折可适等邀击失利,而所以不敢迁延者,李浩追袭之兵直前,两路之兵相差以进,军伍争奋,声势益大,宜其西贼之狼狈遁去也。功有相因而成者,正谓此也。其姚兕以下策应将官、部队将等使臣,欲望圣慈特赐等第,推恩以激忠义,则今后一路被寇,必有争先赴急解纷之人,所补不细。泾原、鄜延策应统领官、将官、部队将、蕃官等,继李浩所领兵之后,追粘策应,内有无斩获之人,不敢辄入功状。或蒙朝廷录其忠劳,赴急解纷,即乞特降指挥,取索职位姓名。又两路策应之兵,虽诸将兼程倍道,以赴其急,皆逐路帅臣公心体国,不分彼我,遂能及事。伏望圣慈特降指挥,契勘元发遣策应兵马帅臣职位姓名,稍加褒录,以风诸路。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八〇。
李浩邀击西贼奏 北宋 · 章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七九 创作地点:甘肃省庆阳市
准枢密院劄子,合要见十月十二日西贼犯边,于当日甚时报到帅府,于甚时日差牒总管李浩统领兵马,令前去何处照援,委的于何日时起离帅府,如不即起发,有何的确因依。虽节次据经略司奏称,李浩十六日申时到故府寨,十七日未时到木波镇,十八日未时到环州,勘会尾击之师,三日之内共行一百七十五里。又十八日正是西贼头回,当日将官折可适在洪德寨外已出兵邀击,浩乃止在环州,不曾乘势统率人马,张大声势,前去照援。直至十九日贼已出界,方统领军马出离环州前去,称袭逐贼马,即未委别有是何因依,须议指挥。仰环庆路经略司详前项事理,疾速具诣实事状入,急递闻奏。本司经体量得李浩自十六日巳时起离庆州,至十七日午时到木波,计一日两时辰,带领甲兵昼夜行一百四十里路。及到木波,西贼重兵在前,只于端正平下寨。至十八日,西贼拔寨前去,寻那移人马,至未时到环州。是时浩未知折可适实在甚处行兵,兼洪德、肃远、乌兰三寨至环州相去共只四十里,其乌兰以北尽是西贼驻劄之处,贼势至重,道路不通,不可不深防贼众复来掩袭。浩遂将所统人马于环州城里外歇泊喂饲,整龊阵队,迟明与贼决战。兼西贼人马数十万众,而李浩所统庆州界四将人马不满二万,昼夜兼行,已是疲乏。若贼知我兵虚实,量那数万人复来掩击,必是失利。李浩知众寡不敌,能持重养威,大张虚声,先选择精锐汉蕃轻兵尾击追杀,而李浩勒重兵相续,照应前去。其西贼到洪德虽被折可适邀击溃散,亦缘李浩统领重兵在后,又遣张诚领蕃汉轻兵梢击追袭。贼之所畏者,腹背受敌,是致贼兵狼狈远遁,并是诣实。
〔黄贴子〕兵有奇正,用之各有所宜,兵法曰:「避其实,击其虚」。折可适据要窥隙,得避实击虚之意,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故能以少击众,力战成功。至于李浩以二万之师袭数十万之众,又西贼自来行兵,入境则精锐在前,出境则精锐在后。若两军众寡相敌,然而胜负未可必。彼以数十倍之众,殿后者皆铁骑,又隐轻骑于其间,其气可吞我军。若侥倖尾击之胜,是击其实也,岂不危殆哉!我军与贼相拒久之,亦各有说。盖道路不通,彼此皆不知虚实。使西贼知浩所领之众不多,驻兵决战,何啻拉朽?使李浩知洪德已挫其锋,当贼众扰攘之际,则分遣将佐各取间道,邀击其虚,必亦有功。李浩以兵少袭众,能持重不轻易接战,张大声势,贼莫知我军之多寡,亦知避实之说。二人易地则皆然。事过之后,睹已然之势,人人皆能言胡不追袭尾击,必有大利。乃是因已然之事,责利害未形之时,岂不过哉!使浩不量众寡,不度事势,轻易邀战,侥倖一胜,必有覆军亡将之虞,上则损国威灵,下则公违节制,浩死无所矣。浩既能不违节制,张大声势,袭贼之后,使贼不敢少留,而所部亡失甚少,为功亦不细,伏乞朝廷详察。契勘本路蕃汉及东兵共五万馀人,除疲癃老弱疾患差出及州县城寨镇堡防守外,系出战者共二万六千人,兵势单弱,幸贼不知虚实。贼未入寇以前,移文诸处,声言「差总管、将重兵、带领诸将前去」,皆是虚声,姑欲安慰人心张大声势耳。考其实,张存带出五千馀人,其后庆州之兵止于二千人,多拣选之馀,则其单弱不言可知。又贼之师回,皆选精兵铁骑以为殿后,行阵坚壮,势甚雄伟。我之追兵,缘路屡为铁骑冀张围裹,难以追逐。权第四将马琮、蕃官布贝迫而击之,几为贼所得。赖战士同心戮力,以故得脱。众之多寡,势之强弱,何啻倍蓰,便欲责以赴敌死战,恐非决胜之策,欲望朝廷深赐详察。又勘会折可适系准本司指挥,取间道由安塞洪德寨,十八日邀击西贼中军辎重人马。是时可适元未曾受得李浩统领节制,其李浩亦未知可适人马所在去处。本司于十月十九日二十七日取到逐官状,可适称十九日方受得李浩节制文字,伏乞照会。又臣自贼入界,移那两州六将人马之后,自度别无重兵相继可遣,故于十四日遣路分都监张存,经两日又遣总管李浩前去。只是虚张声势,以示相续遣师击讨之势。贼果以此知惧,遂谋班师。
新修四斋记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六、《全蜀艺文志》卷三六、《成都文类》卷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嘉庆《华阳县志》卷三九、《锦江书院记略》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蜀郡文学掾李浩、苏诜具书告丹棱李焘曰:「成都学者日增,统帅陈侯惧学宫不足以容,乃即公堂之左右,更筑崇宁废址,新为屋二十八楹,分为四斋,疏为四十八窗,高爽靖深,学者益趋焉。总其成为钱一万九千缗有奇,经始于去冬,落成于今春,而秋毫弗以烦民。此美事也,诸生咸愿有所纪述,敢以告」。焘再却而再至,已乃喟然叹曰:营缮斋屋,事固甚美,虽勿记岂不粲然陈前,而焘私窃有感焉,不可不为诸生评之。盖闻古之士皆自学,学必有讲习之处,在家曰塾、曰庠、曰序、曰校,盖各因所处而立之名,初未尝有大小升降之殊也。岁时朋萃群集,有司于是取贤歛才,推而上之,其不率教者屏之。夫推而上之亦必有讲习之处焉,斯总名曰大学。大学惟王者之都得有是名,非王都则名曰学而已。故乡党莫不有学,谓国乃有学固已失之。且庠序及校皆所以名其讲习之处云尔,未始订某处为序、某处为校也,亦未始曰庠不得名序,序不得名校,校不得名庠也。昔孔子射矍相之圃,盖以鲁君之命致众而论士,然则圃亦学矣,岂必曰庠、曰序、曰校而后为学云乎哉?若孔子固未尝言庠序,其言庠序则自孟轲氏始。孟氏虽列三代学名,而其义则专在养、教及射,修吾孝弟忠信而已。故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又尝分东北西南上下左右,或在庙,或在国,或在郊,春秋冬夏,所居各异,诗书礼乐,所教亦不同,如大小戴所记。郑康成、蔡伯喈辈所笺注,纷然交加,虽巧辩曲通之成理,考正求定,终须掊击。况又增以成均、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与夫三灵五府,别号异辞,丛脞杂遝,混为一条,不可致诘。先儒悟其龃龉难以位置,则从而为之说曰:周兼四代之制,盖一处并建四学,非四学各为四处也。然其说要未允当。姑置周勿问,彼区区之鲁而亦兼四代之制乎?《泮水》诗今且存,米廪、瞽宗、辟雍、胶射不少概见,不知汉儒何所依凭而公倡异端,彊入它类,疑误学者。盖其甚病在溺心以博,未识古书之正伪,更怵世资傅会纬说,错乱经言,遂使后世人主惑其名而不究。夫学之实笼络牵联,惟恐漏落,崇侈土木,赘聚冠履,于孝弟忠信所当修者则未始致意焉。其言岂不谆谆,特其意倜倜然远耳。汉武帝幸从董仲舒等议,建大学,置五经博士,举孝廉,增弟子员,或献雅乐,或对三雍,当时抑亦可谓彬彬矣。然孝武实急功利,士之精通秀颖者皆不肯游学,游学者特章句之儒,初无益于成败之数也。逮孝昭欲救民间疾苦,更召天下贤良文学以访之,则其所养竟非所用,此不究实之害也。光武创业未及五载,于倾侧扰攘之间,亟立太学,虽不免以谶决事,而崇尚儒术,有意其推本之也。孝明、孝章,是承是继。其后稍怠,学舍鞠为蔬圃。永建六年,更造黉宇,开拓房室,举郡国明经耆儒以充入之,大将军下至六百石,悉遣子弟游学。逮本初之元,编牒数踰三万。郭林宗、申屠子龙虽高尚其事,亦复周旋其间,奖拔人物,扶树道教,为诸生倡。范孟博等与闻国政,深议不讳,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假托如黄子艾、晋文经称疾卧家,士大夫请见弗许,三府辟召,辄加询咨,随其臧否,以为予夺。当时倘非假托,得不谓盛乎?要不可与先汉同日语。曾无几何,旋遭钩党之祸,议者反归过于大学,若是则学终无益于政,祇有损尔。是不然,学之为王者事久矣,化民成俗,匪学莫繇,顾用之何如耳!后汉之学犹近古,及其末造,声教废于上,风俗清乎下,百馀年间,乱而不亡,匪学之力欤?若郭有道名冠太学而超然尘垢之外,不为好爵所縻,正言直节,峣峣独全,彼子艾、文经终赖符伟明及林宗辈排斥,计不得售,祸发钩党,太学何与也?惜汉儒但指经术为禄利之路,而不推本于孝弟忠信,俾人自进修,所用者狭尔。本朝遍天下立学,肇于庆历,极于崇宁,其得失之迹有目共睹,而三舍升降,月书季考之法纤悉备具,大率诱以禄利,故未见豪杰之士卓然自大学兴起者,此则士所共叹也。夫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又何俟于诱?若诱之空激,令躁竞不安命分,是不耘苗而又揠之长者也。独明道、景祐间,胡翼之治湖州学,其规模去古差近。弟子往来常数百人,莫不以仁义礼乐为学,其出辞气,动容色,人忽遇之,不问可知其师为翼之也,磨砻浸灌之功多矣。庆历更新大学,有司请下湖州,取翼之法以为太学法焉。抑尝闻翼之弟子各以经相传授,又别置斋舍,榜曰「治道」。凡欲明治道者肄业于兹,如治民、治兵、治沟洫、治算数之类,咸因其性而肄业焉。刘彝盖治沟洫者,至今犹以水利著,夫岂茍然纯用科举为学哉?及元祐欲革元丰三舍诋讦苛扰之弊,初命程正叔与顾子敦、孙莘老同更定学制。三人议别置尊贤堂及待宾吏师等斋,实用翼之故事。会胡完夫与正叔异趣,事不果行。今天下立学皆遍,师友相与言惟作文义诗赋论策尔,是犹曰不及,而况敢及科举外事?且徒饮食之而不于是取贤歛才,无怪乎自怠自弃者之多也。今多有是说,欲减乡举十二三,以其额畀郡国之学,使学者繇是发身,其得人未必不踰于三岁骤举于其乡者。是或一道也,而朝廷惮于改弦易调,然好学者亦岂因是而遂辍其所好乎?焘向侍讲席,尝从容为上言,乞稍变试文体格,无若今之煨酿熟烂,庶几豪杰有以自见。上甚向纳,趣令就直庐条具。既得旨,须再试即行。会焘去位,事亦随寝。若试文体格不变,又不于是取贤歛才,则郡国之学诚徒立尔。必不得已,翼之故事尚可仿依而驰骋,使学者不妨课试如式,复于科举外专精读书,且有以自食,无复营求扰乱,优游厌饫,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比及成就,则自当与古为徒,谓学果无补于当世,吾不信也。昔文翁初起学宫于成都市,及元朔五年,诏天下郡国皆立学宫,盖天下郡国学宫实自成都倡之。后之为成都者于学宫不敢不致力,虽迷国误朝若崇宁宰相,其致力尤甚。异时纵不说学,亦必枝柱斜倾,圬墁赤白,盖虚矜伪以干逢掖之誉。今陈侯独能躬行节俭,削浮冗之费,罢誇诩之燕,日积月累,创成大厦,其视文翁减省少府用度以成就蜀诸生无不及焉,其为德厚矣,诸生盍亦思所以报之乎!司马相如虽文章冠天下,然弗张四维,似非吾党;扬子云金口木舌,真汉大儒,而出处之际,未免跋疐;彼庄君平、李仲元沈潜自遂,莫我絷维,乃可敬仰尔。呜呼!繇文翁以来,仕而显者固多矣,何君公、赵志伯、谦温等虽登三公,君子弗贵也。惟范景仁起宝元,终元祐,其进退雍容,实光于庄、李,若景仁斯不负玉堂石室云。焘无德之齿,猥杖于乡,称道不乱,则焘何敢?其私窃有感焉者盖具此,姑以复诸生,其尚交儆戒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