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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令皇子伴读提举左右人劄子嘉祐八年五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四
臣伏见陛下差直史馆王陶皇子伴读秘阁校理孙思恭充本位说书
此诚国家之首务,圣哲之远图。
然臣闻三代令王,置师、傅、保以教其子,又置三少与之燕居。
至于左右前后侍御仆从之人,皆选孝悌端良之士,逐去邪人,毋得在侧。
使之日见正事,闻正言,然后道明而德成,心谕而体安,福被兆民,功流万世,此教之所以为益也。
等虽为皇子官属,若不日日得见,或见而遽退,语言不洽,志意不通,未尝与之论经术之精微,辨人情之邪正,究义理之是非,考行己之得失。
教者止于供职,学者止于备礼。
而左右前后侍御仆从,或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出入起居,朝夕相近,诱之以非礼,导之以不义,纳之以谄谀,济之以诈伪。
皇子资性聪明,端悫难移,然亲近易习,积久易迁,谄谀易入,诈伪易惑。
如此,则虽有硕儒端士为之师傅,终无益也。
臣闻《孟子》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
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
又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
臣愚伏望陛下多置皇子官属,博选天下有学行之士以充之。
使每日在皇子位,与皇子居处燕游,讲论道义,耸善抑恶,辅成懿德。
其左右前后侍御仆从,亦皆选小心端悫之人,使所属官司结罪保明,然后得入。
仍专委伴读官提举觉察,若有佞邪谗巧之人,诱导皇子为非礼之事者,委伴读官纠举施行,即时斥逐,不令在侧。
皇子自有过失,再三规诲不从者,亦听以闻。
如此则必进德修业,日就月将,善人益亲,邪人益疏,诚天下之幸也。
大理评事赵彦若孝友温良,谨洁正固,博闻强记,难进易退。
国子监直讲李寔好学有文,修身慎行。
秘阁校理孟恂清纯恺悌,始终如一。
此臣之所知也。
伏望陛下择此三人及广求其比,以备皇子官属
臣推心尽忠,不敢存形迹,僭越妄言,伏俟谴谪。
取进止(《司马公文集》卷二六。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八,《国朝诸臣奏议》卷六○,《皇朝文鉴》卷四八,《古今事文类聚》遗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三,《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七,《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六六八。)
原无题注,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国朝诸臣奏议》补。
北使还论北边事劄子五道 其三 三、乞罢人从内亲从官1090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等近奉使北朝,窃见每番人从内,各有亲从官二人充牵栊官。
访闻自前牵栊官并只是宣武长行,不差亲从官,止于近岁始行差充。
亲从官多系市井小人,既差入国,自谓得以伺察上下。
入界之后,恣情妄作,都辖以下,望风畏避,不敢谁何。
虽于使副,亦多蹇傲。
夷狄窥见,于体不便。
昨来左番有李寔一名,见作过犯,已送雄州枷勘施行。
缘选差使副,责任不轻,谓不须旁令小人更加伺察。
况已有译语殿侍,别具语录,足以关防。
欲乞今后遣使,其牵栊官依旧只差宣武长行,更不差亲从官
取进止。
李公实郎中燕歌行 南宋 · 郑刚中
 押阳韵
李侯气爽常清凉,上奉慈亲发垂霜。
弟兄如凤皆翱翔,秋吟胡为惨中肠。
白云孤飞客他乡,然此王事游有方。
晏嫂老丑胜空房,我独熊胆念莫忘。
已无针线在衣裳,岁岁临风感清商。
侯门忠义庆绵长,象轴金花当满床。
板舆欢爱未渠央,倚门亦莫苦相望,枢密将春布岐梁。
右承议郎致仕曹公墓志1147年1月 南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
某族叔千之,名士也,以女归同郡曹君佐
尝怪君佐以田家改业为太学士,而士夫之贤者乐与之游,是必有道。
识者曰:「君佐之学,盖其兄安雅公实畀之。
安雅辛苦治生,生事理,则请其父买书择师教其弟,又教其子绩,曹之白屋改矣」。
政和丙申,某游乡校,绩为同舍。
明年绩贡辟廱,又明年上舍高选,自是名宦益振,而安雅教子功成。
绍兴癸亥,公随绩官益昌,越乙丑二月十九日卒。
绩奉丧归葬如礼。
前期以左朝奉议、前知渠州流江县事练祗柔之状,泣血请铭,谊其可辞?
公讳宏,字安雅,世为婺之金华人
曾祖光明,祖欢,父享,皆隐德不仕。
安雅天性孝友,遇人诚信和易,喜愠不形于色,乡党钦爱之。
君佐虽未第而死,然绩已成立,诸孙相次进,茂颍者复自湖北漕司荐送。
安雅知门户儒学之风不衰,则围棋饮酒,所在自得。
方某之宣谕四川也,请于朝,以绩偕行。
及被旨留师,欲请主管机宜,绩曰:「愿归从老人问行止」。
至则安雅欣然随之。
谓所亲曰:「顾夷险,择远近,非吾望子孙意」。
自入,遇峻阪辄下马,行步如飞,左右者趋之莫及。
益昌且二年,每相过,必叙说乡曲,持杯笑语,尽醉而去。
一日,忽令绩寄谢知友,治后事,家人惊勿敢听。
翌旦,正衣冠,翛然逝矣。
呜呼贤哉!
安雅六被恩封,官至右承议郎,享年八十一。
娶章氏,五男子:绩今官至左朝奉郎
曰纲者,蚤卒;
曰缙、曰总、曰绍,悉知愿守家法。
女二人:长适胡璿,次适其从弟琏,皆举进士
孙男女二十六人,曾孙男女一十人。
丁卯正月壬午葬于所居之乡万家坞,合章夫人之竁。
铭曰:
惟公种德,自其父祖。
公有子弟,自公学古。
学古而修,坐观成效。
安荣寿考,亦享其报。
幽幽壤泉郁郁松,万家之坞,藏此诗曰。
论蜀变四事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蜀人也,每恨三十年间,蜀有危證而远不得闻,闻亦不实。
今臣冒当言责,用敢痛哭流涕,为陛下悉言之。
议者皆曰蜀经三变,一败而失四堡者,董居谊之罪也;
二败而弃五州者,郑损之罪也;
三败而委三关者,桂如渊之罪也。
彼三人者,职为厉阶,固不胜诛矣。
前车已覆,后车不戒,徒知追咎于既往,不校变通于将来。
绸缪之牖不密而田甫田,洒埽之户不除而营分表。
北纳十三州之款,西结十八族之谋。
家计不牢,狄难已至。
于是掠成破凤,歼沔燬梁,金、洋、阶、文,悉为躏藉。
剑以外骸骨相枕,剑以内室家靡宁,居者荷担而立,仕者浮家而下,视昔日之变尤极其惨。
使非青原孤注缀虏之后,三泉重屯振虏之前,成都援兵应援于中,则横决溃流,蜀将莽为墟矣。
呜呼!
力疲者弛担,子乱者更局,今虏骑稍退之际,正吾圉用暇之时,所当紧作措置,密为堤备,其可因仍旧习,虚老岁时,而遂使蜀成不可疗之疾哉!
臣采之公言,揆之愚见,谨条四事,以裨一览。
其一曰立规模。
自昔蜀之所恃专在天险,昭烈敛众拒险而老瞒遁,王平实围守险而曹爽还,萧懿立栅据险而元英走。
中兴诸臣,率承此制,盖以敌骑我步,敌众我寡,平原旷野,易于冲突,高山峻谷,难于仰攻,顿兵于万全之地则胜,致敌于坦平之处则败。
且以近事言之,赵彦呐屯驻青野,曹友闻控扼大安,是据险而守要者也;
张庆败于河池,何璘退于北谷,是舍险而入者也。
今土地日蹙,事力日穷,秦、巩之交,不沮自止,莫若经理要害,收敛规模,分责武臣,画地而守。
绍兴间吴璘在沔,杨政在汉,郭浩在金,皆以戎司安抚使,有军市之租以自饶,有坊场之利以自富,或立家寨,或营屯田,或遣正兵以守重关,或调义士以防支径,不拘文法而责以事功。
其大安一屯,却令副戎分守,虏击东则汉军当之,击西则沔戎当之,东西受敌则以大安所屯应之,制阃尽护于益昌,土豪列置于五郡。
待其表里牢密,有备无患,迟以一二年后而复还承平旧规,未为失计也。
其二曰审功赏。
《兵法》曰:赏不踰时,所以砥励战士也,然赏不当功则下轻上爵。
臣每见李纲诸臣论崇观以来功赏,谓陨身锋镝之下而不蒙恤赠,窜名权要之门而反被优恩。
朱勔子婿未尝从军而受上赏,刘延庆帐下望风先溃而犒银绢,赏典太滥,臣窃叹之。
近闻蜀之第功亦有此弊,麻仲之殁十年而微赏方下,田燧之殒六载而幽恤未行,李冲李寔婴城死守而恩仅及于两阶,杨杞、呼延域力战陷阵而爵不踰于一级,甚至何进孤军之忠义,陈寅举家之忠节,精爽若存而恩荣未称,往往与弃城偾军者同科,人皆以是归咎朝廷报功之太迟,而不知端坐外阃上功之不实也。
大抵功赏之不实有四:以贿赂为重轻则不实,以亲故为高下则不实,以僚属先将领则不实,以厮役厕行伍则不实。
有此四失而又有徇情媢功之患焉。
鹘岭关之捷,或谓逐饥虏耳,而幕府上功,超升三级;
花石峡之战,实则三总管耳,而帐前大犒,普转七官。
军纪不章,何以示劝!
臣恐自兹退虏之赏、平贼之功,或以强亲爱将充之,则愈不得矣。
臣谓莫若密札副阃,详酌等差,有首功显著者即日保明来上,或轻重不同者,限半月审核以闻。
仍自朝廷之上,专置赏功一司,以时放行,计程递发,使有家者从官给付,无后者召亲属继绝,如此而军心不悦,天命不昭,未之有也。
其三曰讨军实。
蜀之军籍,消耗甚矣。
在璘、玠时,元以十万为额,逆牺一变而逃亡,仅馀八万,张莫再乱而消折,不满七万。
辛卯以后,战溃尤多。
东军最弱最先溃,摧踏最劲继亦溃,背嵬选锋,最守纪律,又创溃。
岂前日诸军利御寇,而今乃利为寇耶?
茅檐苇屋,暑蒸寒冻,而兵寨穷;
糙米,沙杂水拌,而兵食穷;
破缯败絮,襟捉肘见,而兵衣穷。
平时口眷,无以为生,脱或临阵而责其效死,难矣哉!
诸葛亮曰:「臣到汉中期年矣,丧曲长屯将七十馀人,散骑武骑一千馀人」。
古人于军实,几若无日不讨其数而申儆之。
今兵籍之散者、亡者、伤夷者、诡冒者,臣不知其几矣,核实料简,莫易此时。
谓宜敕分阃之臣,与总戎之将查核正军见在之数,而以良家忠义足之,稍复七万人之额,拨为三大屯之备。
仍与时其廪给,优其衣赐,营其寨栅,还其老小,无使有饥寒内顾之忧。
万一狃旧,畏敌先奔,则用吴玠青溪之法,必诛无赦。
彼视前则知恩,顾后则知畏,自今蜀军谁有不用命者哉!
其四曰储帅材。
臣读国史,窃见孝宗皇帝尝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材豫当储蓄,以备缓急。
侍从台谏各举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
继又因廷臣之请,谕宰执,令于从臣中择一二人可备制置使之用者为安抚使
盖蜀之帅阃实任六十州安危,或有疾病危急,必自朝廷除授,动经年岁,始克到官。
一去一来之间,至为利害之决。
孝宗所以留意都漕、路帅者,皆欲以为制使之储也。
矧今事会抢攘,人情震荡,如去年帅在原上,数月信息不通,或欲从中临遣,则以为缓不及事,或欲就近选差,则未能尽厌人言,迫不得已,至有众建便宜而漫差抚谕者。
帅才不储,其弊至此。
虽幸虏自退舍,帅已下原,然四年驱驰者,常抱玉关人老之叹,十连置副者,屡上金城乞骸之章。
若非宿储豫蓄,参错布置,求所以为轮代者,则仓猝临事,何以应手乎?
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供一世用,老成之彦固多,后来之俊亦不弱,盖有班近星履而风力著闻者,身到甘泉而志节慷慨者(王遂也。),旧镇荆州而得江湖心者,久帅静江而有牧御才者,咸谓其人可当方面。
陛下倘仰法孝庙,宣谕大臣,遴选诸人,分遣使,除以三路连帅,或为大藩守臣
张浚召而卢法原自夔帅来,吴璘卒而汪应辰成都帅至,取之近地,用以颛征,其视万里之遥,至自一年之后者,盖有间矣。
凡臣所陈四事,虽无惊异可喜之论,并皆著实可行之言。
人未尝不言,而牵于私情,言之不尽;
朝廷未尝不行,而忽于疏远,行之不力。
臣恳恳款款,不厌于言者,盖以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不敢欺君上而负父母之邦也。
臣恐一己之智犹有未周,欲乞如淳熙典故,令蜀士之在朝者公共闻奏,毋以书问疏密而移其毁誉,毋以亲雠厚薄而岐其爱憎,破拘挛之说,撤私吝之见,各尽至公血诚,以救乡国。
仍乞陛下谕二三大臣,精择而力行之,则蜀虽剥烂之后,尚有复平之期也。
不然,衣袽未戒而哨骑再来,譬彼栖苴,将不知所寄矣。
臣不胜拳拳。
西山真文忠公行状(下)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八
始,公在道,犹未闻济邸之讣,以书达时相,谓必有寡闻浅见之人托纳忠除患之说以误朝廷者,不可不致察。
时相既恶闻其言,至范村,使左史杨迈来见,问所欲言,又遣所亲谕以勿及甲申之事,公但唯唯。
洎入国门,都人聚观,皆以手加额,益见忌矣。
内制者四,从之。
上移御清燕,公因进读,奏:「此高、孝二祖储神燕闲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当若二祖实临其上」。
又言:「陛下前所居处密迩东朝,未敢遽当人主之奉也。
今宫阁之仪浸备,以一心而受众攻,未有不浸淫而蠹蚀者」。
上曰:「当察于微芒」。
公奏:「惟学敬可存养此心,惟亲近君子可维持此心。
盖理欲相为消长,笃志于学则圣贤虽远,常若与之从容游处,天下之乐何以过此」!
上曰:「朕在宫中无他嗜好,止是观书」。
又奏:「古者居丧不处于内,宜防微谨独,见先帝于羹墙。
向者日侍慈明,今其见有时,宜益隆孝养」。
又奏:「先帝视朝常在卯、辰之间,臣侍螭陛二年,实所亲见,陛下视朝差晚」。
上皆嘉纳。
读《宝训·睦亲门》至涪陵廷美卒,具陈其所以然。
因奏:「太宗秦王矜怜悯恻,曲尽其至,陛下所当法」。
又诵太宗圣训曰:「同气之亲,不忍致于法」。
又曰:「以廷美之恶,岂当如此?
但骨肉之情有所不忍。
观此则亲亲之恩不可以有罪废」。
上颔之。
宁考小祥,诏群臣服纯吉,公争于朝曰:「自汉文短丧,至我朝阜陵独出宸断,衰服三年,朝衣朝冠皆以大布,三代而下盖未之有。
惜当时辅臣礼官不能并定臣下执丧之礼,此千载无穷之憾也。
绍熙甲寅阜陵上宾,从臣罗点等建议,乞令群臣于易月之后,朝会治事权用公服黑带,朔望时节朝临奉慰皆衰服行事,大祥始除」。
有诏从之。
侂胄务反庆元初政,光宗之丧复以小祥从吉。
以《会要》诸书考之,群臣禫除从吉,旧制也,后易以升祔,绍兴易以小祥,甲寅易以大祥。
二百馀年之间,其制四变,皆由近而之远,非自远而之近也。
侂胄变甲寅之制,是自远而之近,自厚而之薄也,可乎哉?
先帝临御三十年,恩同天地,臣子号恸泣血未足泄哀,带不以金,鞓不以红,佩不以鱼,鞍鞯不以文绣,此于群臣何所损、朝仪何所妨」?
即诏行在职事官俟大祥从吉,诸路依已降行。
公既屡进鲠言,上虚心开纳。
时相以其负人望,有主眷,屡诱怵以祸福,使附己,公不为动,乃与其党谋逐公。
给舍王暨盛章缴驳济邸赠典,且请追议其罪,公始杜门求去。
殿中侍御史莫泽疏语稍见侵,公自请绌责,三上,不允。
竟以疏除焕章阁待制提举玉隆宫,辞,不允。
谏议大夫朱端常疏落职罢祠,监察御史梁成大疏降三官。
先是,右正言李知孝论公首倡邪说,以其章镂榜播告天下。
成大请加窜责,上曰:「仲尼不为已甚」。
时相虽怒不测,公竟获里居,上保全之也。
初,从臣惟魏公了翁、庶僚惟洪考功咨夔胡评事梦昱与公议论略同,时相折简言路曰:「礼侍强辨不已,洪、魏和之,胡尤无状」。
故论列交上,胡贬象台,公与洪公皆逐,而魏公亦有靖州之行矣。
公归,脩《西山书记》,以六经、《语》、《孟》之言为主,荀、杨诸子附焉,诸老先生为解经而发者附本经之注。
《甲记》曰性命道德之理、学问知行之要,凡二十有七卷;
《乙记》曰人君为治之本、人臣辅治之法,凡二十有二卷;
《丙记》曰经邦立国之制、临政治人之方,其书惟兵政一门先成;
《丁记》曰出处语默之道、辞受取舍之宜,凡二卷。
公自退居,究心此书,博览精思,手抄日数千言,丛藁如山。
尝谓门人曰:「人君为治一门,告君之书也,以范《唐鉴》为法。
如有用我,执此以往」。
又曰:「他日得达乙览,死无恨矣」。
又曰:「吾兵政一门,古无此书,天下方多事,所以汲汲缉成之」。
又取周、程以来诸老先生之文,摘其关于大体、切于日用者,汇次成编,名《诸老先生集略》,凡七十有八卷。
又以后世文辞多变,欲学者识其源流之正,集录《春秋》内外传,止唐元和、长庆之文,以明义理、切世用为主,否则辞虽工亦不录。
其目有四:曰辞命,曰议论,曰叙事,曰诗赋。
名《文章正宗》,凡二十馀卷。
盗起汀、邵,势蔓延数郡,公虽闲居,为仓、漕二使者言:「陈仓部韡有文武材,必办此贼」。
使者言于朝,其后荡平闽寇,本公谋起陈公之力也。
绍定辛卯庆寿恩,复宝谟阁待制、玉隆祠。
明年,除徽猷阁待制泉州,再辞不允。
迎者塞洛阳桥,深村百岁之老亦扶杖而出,城中欢声动地。
公晓士民曰:「太守去此十四五年矣,虽泉山一草一木亦时入思。
再叨郡寄,衰病本不能出,念泉人相爱之深,黾勉此来,欲为此邦兴利除害,复还乐土之旧而已」。
谓官僚曰:「某前帅长沙,尝以廉慎公勤勉同官,今所当勉无出于此」。
令属邑各以崇风教、清狱犴、平赋税、禁苛扰四条揭之坐右。
海寇犯境,遣右翼军将官具旺破走之。
先是,诸邑二税或预借至六七年,永春德化二邑又燬于寇。
公入境,首禁预借,诸邑有累月不解一钱者,郡计遂赤立不可为。
或咎宽恤太骤,公谓:「民困如此,救之当如解倒悬,吾宁以一身代其苦,不以此为悔也」。
僚属又鲜能任事,无大小必躬亲之,每据按决讼,自卯至申未已。
或劝啬养精神以当大任,公谓:「郡计凋弊,无力惠此民,仅有政平、讼理二事可勉,苟又不加意,即为不治之州矣」。
建炎初南外宗正司,宗子仅三百馀人,令漕司与本州均任其责,朝廷岁给祠牒五十助焉,乾道间又益三十焉。
后属籍日增,漕司止按旧额,馀不复问,祠牒亦不复给。
绍定末,宗子至二千三百馀人,每岁钱米本州自备十四万馀缗,而一司官属宗学养士尚不与焉。
公奏:「郡不可为矣,虽有材健之守,智力无所施,不过预借重催,或抑都保代输,或估籍无罪。
泉民憔悴,为日已久,惟朝廷哀怜」。
诏岁给祠牒六十。
会故相死,上始亲政,除显谟阁待制福州福建安抚使
明日,诏岁赐泉州祠牒增四十焉。
七宫宗子为佛事以祝圣寿,公喜曰:「温陵庶几可为矣」。
端平初元正月赴镇,戒属部无滥刑横敛,毋徇私黩货,毋通关节,慎仕胥吏。
州仓受输,斛取縻费钱三百,公减去六之五。
市令司,毋得以官价市物,革闽县里正督赋之害。
建、福、兴、泉四郡贵籴,乞回籴百万仓米十五万赈粜。
不俟报,先发福州常平米均粜下三州,剑州常平米粜建州,民未及饥,食已沛然。
及上可其奏,运吴补之。
海偷比岁从横,岛屿之民凛不自保,公预于险要增兵船,给粮械,励隅总,厥后黠首相踵擒殄。
襄阃方与鞑将攻灭蔡城,遣吏奉露布,图上八陵,而江、淮有进取潼关、黄河之议。
公忧之,封上曰:「自有载籍以来,与夷狄共事者未尝无祸,而况移江、淮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见,臣之所甚惧也。
新元以来,进退用舍多叶物情,正涂方开,善类吐气,倘能持以坚忍,守以兢畏,奸声乱色不汩清明,倖臣懿戚不窃威福,庙堂常公而无私,台谏有直而无枉,则庆历元祐之治指日可致。
若乃释乐成之业而冀难必之功,听可喜之言而忘立至之患,此又臣之所甚惜也。
愿陛下审之重之,毋使臣窃知言之名」。
四月,除权户部尚书,与庙堂书曰:「比者一二言事官之除,识者以为四十年来所未有,然正直之士不无矫拂太甚,人情将有所不堪。
乘不堪之情以激其不平之忿,则刚劲不如软熟,忤旨不如承顺,其意将有时而移矣,可不惧哉!
赵中令有颛权之毁,韩忠献有跋扈之劾,文潞公有交结之谤,三相勋德巍然,曾不以是而少损。
若蔡若秦柄国之时,则无此矣。
今天下孰不知丞相用心,其何訾议之有?
万一草茅山野语言之发或失拣择,适所以增光德美,又何伤焉」?
时诸贤已尽收召,公尚留外服。
上见群臣,屡问公安否,而庙堂寄声尤密。
公谢曰:「前帅半年而去,郡计已费支吾;
若某又忽忽而去,此州益疮痍矣。
士大夫行志无分中外,愿假岁月,俾得展尽」。
力辞,不允。
丞相复书曰:「闻公素发私誓济物,愿亟就道,以副中外之望」。
六月发三山,邦人竞为䌽旗以送,自醮门至舟次,弥望数里不绝。
公历一节四麾,治以教化为先,辟贡闱,增学畬。
江东祠范忠宣公
长沙贾傅晋谯王
温陵朱文公林公攒、苏公缄于学,而绌其不当祠者;
三山迎聘耆儒,月临讲席。
所至必搜访人物,天下士鲜不及门,其所荐拔后为名公卿者不可胜数。
再辞新命,不允。
九月乙酉入对,上曰:「卿去国十年,每切思贤」。
时襄阃代去,江淮出师取三京,王师果溃于洛阳,退守泗州
公奏三劄,一言:「今中原无主,政是上天监观四方、为民择主之时,若能修德格天,天必命陛下为中原之主,不然则天命将归之他人。
臣向为先帝陈祈天永命之戒,其说出于召公
然反覆《召诰》一篇纲目,曰敬德、曰小民而已。
传曰:敬者德之聚。
仪狄之酒、南威之色、盘游戈射之娱、禽兽狗马之玩,有一于此,皆足害敬,其可不戒?
此祈天永命之一也。
天之视听因民之视听,民心之向背即天心之向背。
权臣之末,货赂公行,诛求既广,民不堪命,大盗相挻而起,赖陛下布端平之诏,一洗而新之。
然窒贿道而贿进者尚有,惩赃吏而赃多者漏网。
江淮军兴,调度骚然,宜戒郡邑掊刻,停边阃科调。
此祈天永命之二也。
《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
天厌夷德久矣,陛下倘能敬德以迓续休命,中原终为吾有。
若徒以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难测,臣实忧之」。
二言:「进取有二难。
用兵莫急于人才,今举世所属曾不数人,一难也。
嘉定中尝乞理治两淮,垦田积谷,而权臣视为迂阔,塞下之备枵然。
一旦举兵,乃漕浙米,由江入淮。
汴既久堙,又须陆运,劳费甚于登天。
二难也。
夫此二难皆权臣玩愒之罪,非今日措置之失。
然承三十年之弊,欲整治之,非十年不能。
此正诸葛亮闭关息民之时也,愿以收敛靠实为主」。
又言曰:「今日事势犹以和扁继庸医作坏之后,一药之误,代为庸医受责矣。
兢业戒谨,尤当百倍」。
三言:「战守之论不同,同于为国。
元祐中,廪廪向治,惟群贤自相矛盾,小人得以乘之。
愿平心商榷,以前事为戒」。
每奏,上必称善。
公言士大夫狃于旧习,上曰:「往往革面而未革心」。
公乞选监司郡守,上曰:「闻卿所至视民如子」。
公巽谢,又言:「恢复名义甚正,但故相不曾做得工夫」。
上曰:「昨读卿所上封事,可见忠诚」。
别疏进《大学衍义》曰:「近世大儒朱熹所为《章句》、《或问》备矣,臣不佞,思所以羽翼是书。
首之以帝王为治之序者,见、文、武之为治,莫不自身心始也;
次之以帝王为学之本者,见、文、武之为学,亦莫不自身心始也。
此所谓纲也。
首之以明道术、辨人材、审治体、察人情者,致知格物之要也;
次之以崇敬畏、戒逸欲者,诚意正心之要也;
又次之以谨言动、正威仪者,修身之要也;
又次之以重妃匹、严内治、定国本、教戚属者,齐家之要也。
每条之中,首之以圣贤之典训,次之以古今之事迹,诸儒有发明之论者录之,臣愚一得之见亦窃附焉。
辄因召对以献」。
因奏:「权臣之时,欺罔成习,讲筵官亦然。
臣记一日讲官讲《易》,辄为奸言。
臣深不平,欲辟之,又恐纷争伤事体。
退而自咎,若使程颐朱熹当此,必与之辩」。
上愕然。
公奏:「陛下须做致知格物工夫,于天下义理无不通晓,则奸罔之言自不敢进。
臣于是时便欲纂集是书,上裨圣学,缘去国不果。
闲居八年,方克成书」。
上喜甚,曰:「此书便可进入」。
《衍义》即《乙记》中人君为治一门以《唐鉴》为法者。
上又问福建盐法,公奏:「此致寇之本也。
福盐溯流至剑、邵,又自邵溯流至汀,既杂且贵,所以汀人每私贩广盐,以其自潮、来者颇近,且洁白而廉故也。
贩者千百为群,皆挟兵械,官不能禁,名曰盐子,实与盗无异。
臣叨闽帅,深欲更张,缘事属漕司,方与漕臣袁甫商榷,而臣与甫皆召还,遂不及为」。
公自三山过家,醮于仙游山,青词云:「既不敢矫激而近名,亦不敢低徊而徇利。
惟厚集精诚,庶几于感悟;
而密陈忠益,冀见之施行」。
奏篇既出,或疑其激烈不及前时,公笑曰:「吾老矣,岂更效后生求声名,直须纯意国事,期于有济耳」。
然至于启沃经帷,弥缝庙论,则外廷固有不及知者。
乙卯,除翰林学士、知制诰侍读,再辞不允。
靼人遣王楫来通问,公言不可恃此缓于脩备。
十月乙亥,进读《大学章句》,从公请也。
上曰:「自此望卿启迪,毋或有隐」。
且问:「靼使来,闻外议颇纷纷」。
公奏:「兵交,使在其间。
今或欲却绝,或欲拘留,皆不可行,但当以礼遣之。
万一露遂和之意,却不可信」。
己卯,进读「知至而后意诚」章,公奏:「非待知至方诚其意。
大学》必以知为首者,了然见天下之理此为善,此为恶,此为正,此为邪,则私意邪念自不敢发。
愿陛下自今对儒臣论经史,与大臣议政事,若省阅章奏之际,圣意有所未安,不妨反覆论难考究,须见得义理分晓可否,利害明白,方是格物,方能致知」。
上悦曰:「卿所进《衍义》便就今日进读」。
公念进本已入禁中而经筵无别本,即以未办为对。
俄有内侍捧进本第一、第二帙而前,上曰:「已在此矣」。
公再拜谢。
时以比司马公自读《通鉴》云。
既展卷读毕,上问:「楮价日低,皆是监司郡守不留意」。
公奏:「物少则贵,多则贱,少减印造可也。
恐有以严刑峻法为言者,切不可用」。
上欣然听纳。
王楫言其国欲和,公:「和之一字易于溺人,远则宣和,近则金虏,皆殷鉴也。
离穹庐已久,所得靼酋之语在吾国未进兵之前,我既进兵在彼,岂复更守前说?
自古未有受人之兵而不报者。
刘溥邹伸之诸人之语不无涅合,惟其间有云靼相移刺楚材曾上平南之策,与王楫议不合;
又云李寔献策鞑酋,劝其先谋犯蜀,顺流下窥江南,凡此却似实语。
愿朝廷于其语之涉虚者勿遽轻信,于其语之近实者深念而亟图之」。
时边臣尚欲深入,公言是以前日之败为未足而又求败也。
又欲羁縻泗、宿、涟、海、亳、蔡、息、唐、邓诸郡,公言:「新复之疆如的然可守,尚恐虏由他道捣吾腹心,虽能块守数城,无救于败,况未必可守乎」?
又言:「淮西退师,丧失最多,蒙蔽不言,宜早覈实填补」。
甲申,进读明德、新民二条,因及「『顾諟』二字,古注『常目在之』,朱熹深取其说。
陛下若知天无时不鉴观人君,虽欲一事不敬、一念之邪,自不可得」。
又言:「陛下初惩赃吏,戒苞苴,一时悚动,未几又复玩弛。
未能作新士大夫,何以新民」?
鞑使久留,公进吴越故事以讽,略曰:「言辞之甘,藏锋刃于饴蜜也;
礼貌之卑,设机阱于康庄也;
敛兵远去,鸷鸟将击之形也;
委地不争,芳饵致鱼之术也」。
上曰:「此说极是」。
十一月癸卯,进读「格物致知」章,言:「前日轻举,止见得理之一偏,此物未格、知未至之故也。
今若一向退沮自安,又堕一偏,须知前日不合轻敌,今亦不可畏敌」。
论「诚意」章,引诗人称文王之德曰:「『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汉成帝临朝若神,其在宫中则湛于酒色,委政外家,惟陛下法文王而鉴成帝焉」。
辛亥,进读「忿懥」章,引朱氏语。
上曰:「如此须如槁木死灰可也」。
公曰:「不然。
圣人不能无喜怒哀乐,但要因事而发,不可先有此横在胸中。
若都无此四者,则此心遂为无用之物,释、老之学也」。
卫庄公唐明皇曰:「庄公贤妃而昵嬖人,明皇远正后而昵艳妃,卒召祸乱,愿以二君为鉴」。
上亦动色。
癸丑,进读「脩身在正其心」章,曰:「前玉音有『槁木死灰』之问,臣退思之,心当如明镜止水,不当如槁木死灰。
镜明水止,其体静,可以鉴物,是静中涵动,体中藏用。
人心之妙正如此,若槁木不可生,死灰不可然,是乃无用之物矣。
心者所以具众理,应万事,委之无用可乎」?
论继绝世,公条陈古今甚悉,末引汉宣帝《封昌邑王贺诰》曰:「『骨肉之恩,析而不殊』,言虽有离析而无可绝之道,臣恐同姓近亲岂无绝世而不祀者,惟陛下访问,为置后焉」。
己未,兼修国史实录院脩撰。
壬戌进读,因言:「兵兴之后,三陲戍守方严,当此大冬隆烈之时,穷闾委巷有饥冻切肤之惨,极边绝塞有风眇眯目之悲,愿择良吏贤将以拊绥之」。
癸亥,以己见求对,言:「鞑人雠我之深,其思报也必力,举兵愈缓则其为计愈工。
我方创艾前事,幸其真有爱我之情,岂不误哉?
愿自强以立国,毋自沮以畏敌」。
又言:「王楫挟金使例册自随,小使敢尔,他日使介果至,何以待之?
又闻求金翠以媚其妻妾,若从所请,何异故相以侈服遗逆全之妻而冀其不叛也」?
上笑曰:「此语极是」。
末又奏乞用艺祖孝宗阅武故事以作士气,及遴柬朝士通明详练者数人分治边事,凡三边山川险要、将帅能否、士卒众寡、粮草虚实,各令讨论,庙堂择而行焉。
因言:「先朝内帑专佐军费,近台臣李鸣复郎官郑寅各论此事,乞行其言,置局考覈,为犒师之备」。
十一月丁丑进读毕,乞御宸翰谕边臣饬备,因言神宗留意边事,夜御灯火作书赐边臣。
上曰:「高宗孝宗亦如此」。
公奏:「孝宗于民事亦然。
臣历数郡,皆有孝宗亲笔石刻,或问麦禾,或问曾无雨雪,或问街市有无遗弃婴儿。
孝宗一念止在生灵,故勤勤访问,愿陛下以为法」。
辛卯进读《大学》末章,引董仲舒之言曰:「『皇皇求仁义,大夫之意也;
皇皇求财利,庶人之意也』。
《易》曰:『负且乘,致寇至』。
乘车,君子之事也;
负担,小人之事也。
居君子之位而为小人之行,故相弥远是也。
位冠百司而鬻卖朝廷之官爵,贵极人臣而攘夺平民之赀产,贪风扇于上,污俗成于下,举世之人皆就于利。
平居则欺君以自售,张禹孔光之于汉是也;
有难则卖国以自全,华歆陈群之附魏,张文蔚杨涉辈之从梁是也。
甚者不夺不餍,如莽、操之所为。
故《大学》于末章明义利之分,《孟子》于首篇严义利之辨。
惟明主在上,亟思有以返之」。
又奏己见,论致寿之道五:一,无逸则寿;
二,亲贤则寿;
三,以孝奉先则寿;
四,仁则寿;
五,有德则寿。
末言:「仙经万卷不若诵《无逸》之一篇,道家千言岂如玩『静寿』之两语」。
时近天基节,故公有此疏。
二年元日太史占风有兵起之兆,公言:「襄、黄、升、扬,制阃衅隙浸萌,此大可虑,宜勉以、李、郭之事」。
又言:「河北州郡非北兵北将不可守,宜抽回南兵」。
厥后邳、徐诸郡失守,唐、邓亦继叛,卒如公言
丙辰进读,奏己见言:「风起乾位,月犯太白,皆为兵象。
王嘉有言:『应天以实不以文』。
夫无不敬、思无邪,陛下笔之宥坐者也,若敬焉而有以害之,正焉而有以汩之,虽玉音时发于口,金书日接于目,非实也。
用人听言,陛下尝诏之百辟者也,若礼之而所缊不及究,容之而所陈不尽施,虽之武日接于庭,凤凰之鸣日闻于耳,非实也。
惟陛下本之心,脩之身,推之于事,无一非实,而去其所文具观美者。
又乞命两制近臣或两省都司官二三人看详端平以来奏议,掇其要语,各从其类,凡关于君德、帝学者进入禁中,关于朝政、边防者送三省、密院,继今臣下章奏悉用此法,陛下与大臣择焉」。
上嘉奖之,又曰:「近观卿所上致寿劄子,可见爱君与张九龄同意」。
又曰:「士大夫少任责者」。
公曰:「亦是不曾分委之以事」。
又问:「有称职者否」?
奏曰:「词臣中惟臣衰退,如赵汝谈洪咨夔吴泳皆称职」。
上曰:「卿真心体国,朕所嘉叹」。
又曰:「烦卿典领文闱,清宿弊,收实才」。
公巽谢。
又曰:「科举之弊极矣,如傅义挟书,不可不革」。
又曰:「致君泽民,卿之素志,俟典举毕当大用卿」。
欲退,上留者三。
既归,得旨宣谕:「卿所论张九龄事甚契朕心,今以御书九龄进金镜事一轴赐卿」。
公奉表谢。
己未,差知礼部贡举
公先有劄子论文弊,乞专以醇正质直取士,其涉谀怪者黜之。
是岁场屋始严,空疏不学者多望风而去,挟书绝少。
公旦起必焚香祷天,愿得忠良平实之士、豪杰俊异之材。
考校必合论策以观器识。
其间有风切时贤者,公批其卷云:「诸贤当为法受责」。
向时知举皆先立己见定高下去取,惟公使参详、点检各自伸其见,然后徐徐蔽以议论之公,所取多老成实学、困于场屋者。
拆号,同洪侍郎咨夔王殿院遂奏事,乞于科举之外访求遗逸。
三月戊戌感疾,谒告。
乙巳,除参知政事同提举编修《敕令》、《经武要略》。
再辞免不允,诏云:「汉御史大夫吉当封,病,上忧之,夏侯胜谓必瘉,果然,后遂至相。
朕之贤卿甚于宣帝之德吉也,卿其亲医药自厚,且先即舍拜命,少间可就车,朕遣黄门召见卿矣」。
乞祠,御笔再给一月。
己丑三乞祠,辛卯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
辞,不允。
五月甲午疾亟,乞谢事,自中大夫转一官,守资政殿学士致仕。
是夕薨,年五十八。
公气体素强,然平日勤劳,不能自逸,非穷理著书即忧念世事。
晚守泉、福,劬悴滋甚,触暑趋召,道中刊修《衍义》,虽闭户服药,举笔流汗,不以为疲。
礼闱考阅,数觉头旋,初不经意,出院宾客云集,新进士来谒,人人与为礼。
得疾之日,犹对客至暮。
三鼓后风眩忽作,病中犹梦与郑左司寅论楮弊。
既而小愈,延讲官徐君清叟至卧内,令于上前求去,上固留之,且屡对大臣、讲读官问公疾今何如,忧见玉色。
丞相数遣人谕上旨,公感上眷遇,故不敢决去。
每指心言曰:「天知此心无一点富贵之念」。
属疾两月日,常冠带起坐,易箦犹神爽不乱。
遗表闻,赠银青光禄大夫
上震悼辍朝,士大夫无亲疏远近,莫不相吊,都人往往失声痛惜,如元祐之丧涑水公也。
丧归,八月壬寅于县南十五里珠林。
建安郡夫人杨氏,太中大夫圭之女。
公方丱角,太中公奇其风骨,许以夫人归焉。
翁婿恩义甚笃,后同擢第。
夫人尤贤,先公二十四年卒。
子志道,承事郎、新监南剑州税务。
孙某。
内行卓至,于伦纪最隆,奏荐先弟后子。
德林,犹子似道、履道,皆公所任也。
豫章归,未有居室,先筑精舍以奉先茔。
睦亭,自记之曰:「凡人所为,薄于宗族者,以其不知所出之本一也。
诚知其所出之本一,则虽由衰焉而功,由功焉而缌,由缌焉而至于无服之亲,譬之巨木百围,枝叶虽疏而根干则一,岂容以异观哉」?
事嫠姊,廪孤甥,里中老病乏绝待公举爨者常数十人。
律己清苦,虽贵无馀赀。
长沙归,始有粤山新居,又越数年厅廊乃具。
建学易斋、共极堂,俱卑朴无华饰。
负郭薄产皆出玉堂俸赐,后出藩入从,无所增益。
常以廉俭诲子,作《楮衾铭》焉。
公少以文词独行中朝,所草大诏令温厚尔雅,尤为楼公钥赏重。
立螭以后,言议出处动关世道,谏书传四夷,名节暴当世。
三十年间,天下莫不以为社稷之荩臣、道德之宿老。
故于其为学士也,惟恐其不秉政;
既得政,惟恐其不久于位。
皆曰道之将行,斯世之欲平治矣,而天遽夺之,呜呼,悲夫!
公博极群书而积勤不已,望临一代而执谦愈甚。
闻人之善,忻悦奖誉,自以为不及也;
闻人不善,颦蹙叹息,犹冀其能改也。
故君子宗之,小人亦信服焉。
常以「穷理致用」四字勉学者。
有新第者请益,公曰:「读好书、做好人而已」。
每谓其徒曰:「一生短,千载长,不欠名位,只欠德业」。
公之学本于诚敬,因孟子夜气之说而知旦昼所为其本在夜,故操存之功于夜尤严,必斋必肃,如临君师,作《夜气箴》焉。
中年犹谓戒谨恐惧之意多而优游泮奂之意少,乙酉退闲,探道专一,始觉清通和乐,八窗玲珑。
尝曰:「天壤之间,横陈错布,无非至理。
虽有道不待窥牖而灿然毕睹,然自学者言之,则见山而悟静寿,观水而知有本,风雨霜露接乎吾前,则天道至教亦昭昭焉可睹也」。
晚集圣贤之语为心而发者曰《心经》,作赞焉,略曰:「意必之萌,云捲席彻,子谅之生,嘘物茁」。
盖公之所造至是深远矣。
其记矩堂之言曰:「始吾患隶于己者之不忠也,故立朝不敢不以父事吾君;
患长人者之不仁也,故居官不敢不以子视吾民。
尝以掾属事台府矣,其情不吾察,吾患焉,故为长吏必思有以通下情;
尝以监司临所部矣,其令不吾行,吾病焉,故虽帅一道而于使者之命未尝忽。
私居而挠公府,吾尝不平之,故于其所寓不敢以毫发干焉;
大家而侵细民,吾尝不直之,故于乡党邻里虽无以厚之,而亦不敢伤之也」。
公之以直内方外如此。
自出身事主,忠国爱民,缠绵固结,不以进退易虑。
每谓近代名卿如了翁梁溪,皆以得丧荣辱为虚幻,而以齐时及物为真实。
自泉而福,则恨不得尽力以谢泉人;
自福造朝,又恨未有以及一路。
天子将举国以听之矣,而公则曰:谏行言听,虽为从臣可也。
忘身殉国,终始如一,非至诚而能若是乎?
公生后于朱文公,而自谓受先生罔极之赐,资深守固,异说不能入。
晚岁论文尤尚义理,本教化,于古今之作视其格言名论多者取焉,若徒华藻而于义为无所当者不录也。
所著书外有《西山甲集》若干卷,《对越集》若干卷,《翰林词草》二卷,其政事则有《江东救荒录》若干卷,《清源杂志》若干卷,《星沙杂志》若干卷。
公既薨,上思之不置,御笔令有司议谥以闻
于是志道次年谱来曰:「治命也,子必毋辞」。
乃剟其关系于当世安危治乱之大者著之篇,上之太常
若夫公之嘉言懿行、善政遗爱,盖有不胜书者,门人高弟散在四方,各有记载云。
谨状。
端平二年十月日,门人朝散郎枢密院编修官侍右郎官刘某状。
英德赵使君墓志铭1248年1月1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三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
英德赵使君将葬,其孤良镡等自抚走书至莆,徵铭于余,其词甚哀,读之使人感动。
余不及识君,然前江西宪尚书郎刘君居厚,余群从也,今谕德少卿李公,余所敬畏也。
居厚首荐公才学,李公实状公之行,乃采摭而书之。
公讳必健,字自强,宗室商王元份之后。
六传至达州团练使博陵郡不器,高祖也。
建炎扈跸省方,因家临川,卒,敕葬郡城南十里,兆域广袤,其后多祔焉。
保义郎善能,曾祖也。
成忠郎汝弼,祖也。
朝请郎崇远,父也。
,生母吴,皆赠宜人
朝请公志槩轩举,不屑右阶,巷处萧然。
公其第四子,少嗜书,不知世有纷华盛丽之观。
乡先生危公稹、弟和俱有盛名,士之从者如云,难疑答问,言人人殊。
公在其间初若无异同,徐出一语折衷,众皆耸伏。
二师曰:「吾衣钵有所付矣」。
年十七拔漕荐,嘉定丙子再荐,明年进士
丁朝请公忧,窭甚,授徒自给。
馆于大姓罗氏最久,因从北谷公必元游,日夕讲贯切磨,所诣愈高远。
服阕奉对,中乙科,授修职郎南昌尉
县富家翁夜逐盗,为盗所毙,游徼迹捕不获,执尝犯盗者鞫之,已伏。
府委公阅实,公察其冤,物色,知翁积镪贯朽而不予家人一钱,孙某夜穴壁取之,翁持杖奔击,孙闇中格斗,误中翁要害而死。
白尹,释囚,孙竟伏辜,人称神明
秩满,调桂阳军法曹
自初筮至此,用玺赦、登极、躬射、庆寿恩循承直郎
守委公与理掾督赋,旬课殿最,理掾趣办,守数称奖以风厉公
公曰:「迟旬日,郡计未遽不足而民受一分之宽」。
守感悟,少缓期会,民争乐输,赋入反羡。
境内二徭相从雠杀,郡下掾属议,公请谕其酋平之,守不答,檄巡尉逮捕。
徭拒,杀吏卒,执辱,守议调飞虎军及禁军。
公争曰:「列郡可擅兴乎!
宜遣土兵扼冲要,内请命于帅府」。
守卒调禁军,徭披猖益甚。
余帅嵘劾守挑寇生事,罢之,使参议官刘用行摄郡。
公谓刘曰:「徭非真反,畏罪耳,帅府驰尺纸抚之,必听命」。
刘曰:「谁可行者」?
公请自行,刘大喜,遣之。
初,公摄令平阳,徭素熟其恩信,及是争逐拜马首。
公开谕祸福,皆投戈散去,一郡解严。
帅白之朝,乞与改合入官。
会帅去,公赏格不行,绝口不自言。
去为宁都丞,彭守铉改筑外城,公与有劳。
居厚持宪,罗致之幕,兼郡纠曹
民有失其孺子者,踰月父遇诸涂,曰:「水东巫家匿我,将杀以祭鬼」。
又指一市人曰:「此匿我者」。
府付县,改左狱,鞠之皆不成。
公以孺子抵水东,诘巫家所在,则词劳。
公取果啖,问孺子辄妄对,乃佯设械器恐之,始吐实曰:「我持父钱取质于博,不敢归,有镊工郭者诱我鬻之城外僧舍」。
即逮郭置对,具伏。
宪奇其材,疑狱久讼皆咨焉。
郡缉闽广犯椎埋盗敚鼓铸者,常鱼贯牢户,公平反剖决,数月狱空,州人谓旷百年未见。
石城县屡残礉,一小使臣为宰,尤贪暴,宪劾去之,以公摄令,罢前令创增之赋,釐版籍,覈吏奸,民力稍苏,郡□寖少。
宪喜,奏乞就畀铜墨。
新守胡某急赋,补解外复责预纳,公力争,守怒曰:「独君能令石城耶」!
公不为动。
属宪、守不咸,宪奉祠去,守掇拾细故为宪罪,冀公助己。
公曰:「昔蔡挺泄韩、富机事于吕文靖,吾不为也」。
守选他官来代,且改辟。
公解印归,而朝廷可宪奏,寝守辟,守寻亦替去。
邑人空巷来迎,恩信浃洽。
剧贼淮西、罗洞天聚众出没赣、汀、潮、数州,郡檄令合官民兵讨之。
公议:「此曹散则一夫可擒,聚则大兵难胜,当徐图之」。
乃遣间设计以携其党,渠帅以次就缚,贷馀党不问。
罗畬峒首黄应德久负固,亦请出谒,公延见享劳之,感泣辞去。
已而邵农至其所,应德曰:「吾父来矣」。
率妻子部曲罗拜,愿附省民,输王租。
迄公去,溪峒无反仄者。
县庠久废,科诏下,率无一人充贡。
公葺夫子殿、讲堂,立课试法,是岁偕计吏者三,明年擢第者一。
馀力葺县廨,作两庑及鼓楼,颁、宣诏二亭。
县郭依江,始为浮梁以通往来。
逾三考未得代,前胡守除台察,奏夺公考举,士民洎诸峒酋长攀卧出境者以千万计,相与祠公于学。
淳祐丁未,诏还公考举以直前诬,改奉议郎、知兴国军永兴县。
对境风寒,号为次边,科调繁多,田里穷空。
公于急符中寓宽意,庭无租瘢,村无吏迹。
异时科民稻草实塞,输送之费百倍,公白制阃,改输郡之三屯。
民兵赴郡月阅,公请岁一诣郡,而月阅责之隅总,民大悦。
台阃交章公车,去通判扬州
丞相鲁公开大幕府于扬,事关安危成败者以身任之,而郡政民事则集思而广益焉。
公上竭忠规,下通物情,凡经公幕画处分者,鲁公辄称善,下令府僚启拟必经公参署乃行。
然公谦厚,善藏其用,阖府参佐百馀人与公共事,自始至终无面从背憎者。
垂满,鲁公奏署淮西机宜。
虏入寇,其酋孛花拥数万众薄城,鲁公身督战,选幕客自随,公在选中,縳孛花至戏下,虏遁。
幕府上功,诏增一秩。
鲁公乞畀以郡,除德庆府
未上,改全州
以风闻归,于屋西偏作书楼,映以亭榭,缭以花木,自号石泉居士
时公迫希年,北谷罗公八十馀,犹子运管君一龙、前复守危骖皆六十馀,所居比邻,相与修耆英故事,觞咏自适。
福山距家百里,公爱其冈阜环合如古铜谷,因卜寿藏其间。
景定庚申,鲁公自上流间关百战,败虏于蘱草坪,又败之于白鹿矶,走扈必烈,再造王室。
既归□,起公知英德府,有旨趣行,以辛酉七月太守事。
广郡多荒陋,英不幸有锦之名,来者率竭泽而去,郡愈创残。
公推见郡计出入,某赋重害民,某费冗亏公,某例侈伤廉。
方条上而釐革之,无几何疾起脏府,犹自力柅欺弊,拊凋瘵,书判谆谆,具宣圣君贤相仁远之意。
阖城稚耄即郡治为佛老事三昼夜,为公祈安。
疾甚,整冠端坐,曰:「吾死不为夭,恨病久,不能少苏英民,有愧何公耳」。
何名甫,元符间守英有去思者。
语毕而逝,壬戌正月丙戌也。
二月戊申,其孤奉柩登舟,送者倾城,哭声干霄,若悲其私亲然。
积阶至朝奉大夫
公清丽冲约,自奉如穷书生,无囊橐厚藏、苞苴私觌。
居官事当施行,虽临以权贵风旨不少变。
副阃朱公申有田若干亩籍永兴,求减税,终不尽副其所欲,然朱公反因此荐之。
至于为民兴除利害,则勇猛坚决,不可回止。
尤机警有谋虑,料未然事如蓍龟。
吏民有丽法者,必雅责以候其改,甚不得已然后绳之以法,故所至有仁闻,既殁有遗爱。
交游虽多,然平生深厚者可屈指,皆当世名士。
素工属词,雅不追琢时好,而骨力峭拔,居然高胜。
南昌时,意一徐公清叟、铁庵方公大琮厚斋冯公椅莆田方公阜鸣参错幕府,皆折辈行愿交。
意一与公倡和盈轴。
永兴时,漕吴公子良得公诗启,称其遒密典重。
遗文若干卷,藏于家。
公生于绍熙癸丑九月三十日,享年七十。
娶陈氏,封安人,赠宜人
公义方素严,父子自为师弟。
子五人:良錊,文林郎湖北常平干官
良鉎,承直郎淮东安抚大使司干官,皆前卒;
良镡,修职郎吉州永丰县
良銿,迪功郎饶州安仁
良鍷,修职郎赣州宁都县东尉
良锌、良镡、良铨,乙未进士
良钰,庚戌上舍
及公存,诸郎皆已策名。
三女:长适进士罗大中,次适登仕郎许梦应,次适迪功郎、监安吉州南寻镇张士可。
孙六人:友汉,国子进士
友淳,将仕郎,后提辖左藏库孟坚,今名由恭;
友赐,漕监进士,友澄,国子进士
友泳,以公遗泽补将仕郎
友淀。
孙女二:长适登仕郎胡梦华,次幼。
诸孤卜以癸亥八月庚申葬公于福山,遵治命也。
公有间、平之美质,政、骏之高才,成名三十年而后脱选。
晚乃遇知己当轴,咸谓公自此升矣,而天夺之速,岂非命欤!
余观昔之秉铭笔者多采门生故吏之所记载,虽退之不免谀墓之诮,余志公阡则异于是。
居厚,贤监司也,泾渭明,举刺公;
李公端人也,衮斧严,褒贬当。
凡余所述,皆本居厚荐书、李公行实,无愧辞矣。
居厚名希仁李公名伯玉
铭曰:
昔英牧,推何公,甫其名,字智翁
坡贤之,见集中,穹壤弊,传无穷。
公远跨,何遗踪,余邈在,坡下风。
秉斯笔,有怍容,得之谁,徵斛峰
猗诸郎,如虎龙,发幽潜,慰哀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
「君」下原有「公」字,据清抄本删。
拟轮对劄子 其二 宋 · 李鸣复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
臣蜀人也,三仕剑外,十数年安危成败,身履而目击之。
今蜀困甚矣,用敢以尘圣听。
开禧丁卯以来,屡经大变,始扰于僣伪,继扰于残虏,近又扰于新鞑。
自新鞑入寇,日甚一日,而蜀之为蜀,大非昔比矣。
丁亥之始至也,重兵扼西和西和不动,以大将留屯,有以为之备也。
游骑寇同、庆,而同、庆不慑,以郡将坚守而又有援兵为之助也。
麻仲败衄,程信退走,贼进窥七方,而七方不恐,以蜀帅在石门,距关才五十里,而人心知所恃也。
武阶失守,贼至文阳境上,赖官军土豪相与协力,驱之而退。
鞑虽纵横数月,其所破者惟一郡耳。
四蜀无失估之扰,诸司无科调之急,列郡输献助而弗受,襄汉遣援兵而弗纳,路帅欲招忠义而弗许,寇来则御,寇去则备,蜀虽惊扰,其根本犹未拨也。
往岁再由大散,径至凤集,蹂践我疆土,要求我财货,驱虏我人民。
田遂转战而官军不知,李寔固守而戎帅不救,未几而势穷力屈,凤集陷矣。
潘福以大将守关者也,不施一矢,而仓皇以溃。
郭正孙路帅守城者也,不画一筹,而流落以死。
溃卒反戈,鞑寇乘间,而梁洋又陷矣。
凤集不守,天水必无以自存,汉中既陷,同、庆必难以自保。
所可重惜者,沔阳复岭重关之胜,曩时兀术以百万之师,阨于分番迭射而不得进,今过之如履平地。
西和有因山为城之固,前日鞑人以方张之势,困于长枪短箭而不得逞,今拔之如振槁叶。
益昌有连云危栈之险,往日巴提控以轻骑窥蜀,仅至大安,只轮不返,今自利而阆,自阆而果,长驱深入,若践无人之境。
有险不备,而谓险不足守,有兵不战,而谓兵不足用。
大将先退近郊,而竟不免于溃,诸大司先具舟楫,而卒不免于奔。
穷六十郡之地,遍科失估,又督步运于成都,督舟运于沿流而终不免于乏食,寇贼有吮血割肌之惨,官吏有剥肤及髓之酷。
吁,尚忍言哉!
尝观祖宗视蜀如在殿角西头,张咏治行优异,真宗遣使,谕曰:「得卿治蜀,朕无西顾忧」。
赵抃自蜀召还,神宗谓曰:「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龟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
二臣事业,光明俊伟如此,不特赖以安,朝廷亦赖以尊,此无他,任得其人故也。
迩者丁卯之变,程松实当之,则自米仓遁;
己卯之变,董居谊聂子述实当之,则自剑门遁;
辛卯之变,桂如渊实当之,贼未过险,则浮家之巨舰先下三峡,贼既过险,则倍道之轻车径至合阳
泛论其迹,虽五十步百步,不容相笑。
专诛其心,则如渊之走计已定于半载之前矣,于四蜀奚赖,于朝廷奚益?
此无他,任非其人故也。
今陛下肆颁宸綍,易置帅垣,固公论之所共庆。
然受任于败将之手,人实难之。
必申严纪律,使四大将守御之兵畏我而不畏贼,必招集流离,使十数州豪杰之士归我而不归贼。
此外阃事,今之用蜀者当任其责。
必朝奏暮下,而后帅司之赏罚足以使人信,必言听计从而后帅司之号令足以使人服。
此朝廷事,陛下与大臣当加之意。
若夫预储帅才以备异日之用,则臣愿陛下以昔之得者为法,以今之得如渊者为戒,则全蜀幸甚,天下亦幸甚。
捣练子终南三道友 金 · 马钰
 押先韵
张谦天,慕子迁
李公实等恋家缘。
怎生得,通妙玄。

离俗海,水云边。
会仙庄上种金莲
行功成,性月圆。
澹山岩己卯 清 · 钱载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二十
观书昔和澹山句,今到两诗镌壁处。
万翠堆岩力收怒,洞天呀豁欢喜具(洞中极高背阴处横刻「澹山洞天」四大字。)
深下发寒仄滑步,顶隆且桡屋式度。
几百尺空悬未仆,可空千人席宽布。
石床石几不可数,乱落如星大小互。
洞口东南晓生煦,上又若楼中若塑,又若枯槎仰难溯(洞口石极高,俯出向天光不可梯处,嵌空如楼,一石居中,俨佛趺坐。又颊枯树根,云是历古沁水所成。)
洞底斜窥黑成暮,侧通伛偻必燃炷。
珠泉无声玉乳注,滴穿盘陀木蚀蠹。
雨苔千年烟草吐,无质蓝英自含露。
大石欹平刻题屡,小石纷连竞邀顾(洞中石上题刻殆遍,半没莓藓中。饭顷所及录者:「吴兴俞澄子清以职事行部至零陵,访淡岩,邂逅莆田翁点沂□、金华蒋用之子先,少憩观览,因赋此诗,庆元三年四月二十有一日。传闻此地稀,来为细搜奇。眩眼珠泉滴,抬头玉乳垂。虚明天广大,重叠石参差。坐久衣襟润,声翻语笑随。幽深多怪巧,高下不逶迤。历览徵君迹,难酬太史诗。自然千古意,形咏愧芜词。」又:「一景曲湾湾,初遗号淡山。厓边烟草乱,石上雨苔斑。客往长时望,僧居永日閒。几回将欲去,心只在岩间。熙宁九年丙辰岁安定胡奕题。」)
郡守看山忍寒冱,御书阅者趁公务。
按部率僚各幽趣,挈家方春欢稚孺。
却尘习隐亦随寓,东归携累更暂驻。
妹婿与甥各缀附,逭暑仙姑一何奼。
绍定庚寅冷节饫,其同游欤水调赋。
锦溪闰月埙篪赴,客或偕行非独寤,乘兴孰如邂逅遇(又「中都外郎知郡潘衢子庄殿中丞通理郡事陈规正卿、太常博士监市征李寔公实军事判官洪亶景纯军事推官李洙希真庆历七年十一月五日」;又「司刑丞权郡徐大方,同上幕权倅麻延年、点阅御书警巡马公弼零陵夏钧,从奉宸前知怀远曹元卿、邵阳幕万孝宽、前荔浦黄致、前湘潭簿卢臧预游,嘉祐辛丑上元后三日题记」;又「乘暇率僚友访澹山,祗阅御书,清谈久之,偶成以豁其思。棠阴萧爽讼词稀,乘暇斋庄一陟危。云汉昭回神圣画,珠玑熀耀古今诗。清谈习习风声起,薄噀霏霏雨脚垂。他日玉堂誇胜践,画图应展澹山奇。同游者为谁?谯国曹宗文元伯、庐江何兑太和长沙何谷应求、临江何昌辰利见、吴兴沈充彦端宣和二年岁在庚子季冬十月七日江夏黄同学古书」;又「皇宋嘉祐庚子岁六月己巳日提点刑狱度支郎中宋任仲堪同提点刑狱供备库副使靳元翊公弼,按部回游此」;又「都官外郎阚洞挈家游此,时嘉祐壬寅正月九日记」;又「嘉熙戊戌中春十有七日襄阳却尘王泉渊道挈家来游,莱人习隐、卢汶圣邻侍行」;又「前守舂陵永嘉许纶任满东归,携累来游,妹婿钟光、大甥候希圣錤镃侍行,时绍定庚寅正月二日题」;又「圣宋嘉祐辛丑岁六月三日,转连使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陆诜介夫按部游此」,旁缀八小字作双行云「携家人与仙姑至」;又「澹氏人安在,缥缈九霄间。我来惟有石屋,周览百寻宽。一曲中分夷险,两牖空光平布,满洞贮清寒。高致自堪仰,何必论金丹。周贤士,知此意,薄秦官。一床一枕依然,犹伴白云閒。门外俗尘如海,门里道心如水,谈笑足回澜。此事无今古,不信问嵛山。伊雒吴千熊守潇湘八阅月,乃得游澹岩,真天下奇观也,赋水调刻石,弟千兕、子奕侍,客蒋泾、曹昌佑偕行。绍定庚寅清明日」;又「郡丞晋陵张友仁仲父、以绍定庚寅二月十六日澹岩,赋水调歌:石屋势平旷,峭壁几巉嵓。妙哉天造地设,谁复谓神刓。畴昔涪翁题品,曾说人寰稀有,岂特冠湘南。趁取脚轻健,相与上高寒。避秦者,君莫问,意其閒。祖龙文密,至今草木尚愁颜。赢得功成丹鼎,久矣乘风而去,跨鹤与骖鸾。犹有白云在,镇日绕柴关」;又「锦溪唐节士礼、唐恪钦安,绍圣四年闰月九日」;又「朝请大夫郡守陈遘朝请大夫通判蒋仅、宣义郎监盐张伉、军事判官县尉刘日章元丰八年乙丑六月十一日同游」;又「开封曹湜邵阳周奇同游澹山岩崇宁四年八月八日」。)
我今山游出驿路,俄顷不敢王程误。
僧迎岂以狐鸣故,永州城南天偶付,碧潇一曲万峰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