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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岩先生墓刻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七、《永乐大典》卷一○四二一
公讳字仁甫一字子真
其先宗室右武卫大将军偲,武氏之祸,窜眉丹棱,子孙因家焉,距公十有七世矣。
大王讳夔
王考讳夙,赠奉直大夫
考讳中,左朝奉大夫,赠宣奉大夫
硕人史氏。
公生于政和五年四月丙辰
绍兴七年进士第,调华阳县主簿
嘉州军事推官,未赴。
丁宣奉忧,服除,调雅州军事推官,改宣教郎、知双流县
四川制置司干办公事,知荣州,除潼川府路转运判官
丁太硕人忧,服除,召赴行在,入尚书兵部郎中
以触宣奉讳,改行员外郎国史院编修官,转礼部员外郎,迁秘书少监、兼实录院检讨官权起居舍人起居郎直显谟阁荆湖北路转运副使
秘书少监,赴阙供职,改直宝文阁主管潼川府路安抚司公事、知泸州、召赴行在,升秘阁脩撰、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召赴行在,除秘书监、兼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权尚书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侍讲
礼部侍郎,兼工部侍郎
御史论公子垕发策不当,黜,并出公常德府
逾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天子初行明堂礼,推恩首建议者,加敷文阁待制,寻除知遂宁府
召赴行在,拜敷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兼侍讲、同修国史
三上章请老,除敷文阁学士致仕。
淳熙十一年二月五日薨于行在所,享年七十。
累官至通奉大夫,爵丹棱县开国伯
遗奏上闻,天子哀其忠,赠光禄大夫,特命临安府营办葬事,又出内帑金帛赐其家,寻敕滨江漕臣护其丧归葬
明年七月二十八日,葬于丹棱县龙鹄山巽岩之阳。
公娶同邑杨氏,封硕人
子十三人:男曰谦;
曰垕,奉议郎秘书省著作郎
曰𡉙,前知成都府郫县事;
曰塾,承务郎
曰垡;
曰壁,承奉郎,前主管尚书工部架阁文字;
曰𡌴,承务郎
女曰均,适朝奉郎、新知果州曹执同;
曰埙,适朝奉郎、前知普州祖庆
曰坛,适迪功郎汉州州学教授任阜;
曰典,适河东进士薛纯颖;
曰增,适从政郎荣州州学教授张伸;
曰堪,适迪功郎凤州两当县主簿勾龙宗愈。
谦、垕、塾、垡、典及颖皆先公殁,阜后公一年亦亡。
孙男七人:曰镗,曰钖,曰銶,曰锵,曰鋂,曰镳。
孙女二人:曰真,曰从。
高亮杰特,硕大刚毅,人望之凛然,而内甚夷旷。
其学洞究古今,会道约理,晦明巨细,交贯旁达。
其临事如衡陈权设,圭不可欺,四方学者宗仰敬畏,终莫测所至。
其在朝廷,正色侃侃,守经据古,务以格君心、存旧章、畏天变、爱民力、裁恩倖、峻风节为言,不择祸福利害,以为趋舍避就,挺立不挠,邪枉惮焉。
其任外服,纲张目举,仁行威振,强暴者戢,柔懦者立,贪沓者化,兴利除弊,率为后法。
方公少年,遭王国多难,慨然有志驰驱,值权臣力主和议,务以术消阏天下忠义敢为之气,公窃愤之,终其世不与通,陆沉远方凡三十年,始登天朝。
时宰附会,规挑兵端,公又力争之,以为自治未至,何以谋人?
至摈居外,犹恳恳弗已。
晚再侍帷幄,察时论浸弛,虑成玩愒晏安之渐,则劝上以无怠初志,益懋远图。
迹公所学,考功素论,则公之盛心何如也!
然严气正性,不肯纤芥徇时,以故屹屹难合,迄大不施。
独为天子所尊礼,至称之曰「有国之师表」也,洎将用公,而公亡矣。
呜呼!
用舍污隆之数,实关诸天,岂人力哉!
诸孤不令,何足以识公大致!
念葬日薄矣,较德瑑辞,厥艰其人,敬忍死泣血,先用温文正公法,书世次官簿终始,以掩诸幽。
其论次之详,则见诸家传云。
补修汉故荆州刺史度侯之碑(案此碑字法甚古,多难解,今就其有可考据者改正,馀仍其旧。)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一、《性善堂稿》卷一三
君讳尚,字博平,其先出自颛顼,与楚同姓。
熊严之后仕楚(此一字当作周。或作楚,楚未必能专置掌度之官,他书无可考正,故阙之。),奕世掌位,统国法度。
秦兼天下,遂失厥官,子孙因以其官为氏,代居山阳湖陆(以《西京杂记》、《元和姓纂》、赵明诚《天下碑录跋语》修入。案:「山阳湖陆」,原本脱「山」字,今据《汉书》本传增入。)
君蕴泰和之纯质,秉黄中之正性,智含渊薮,仁隆春暖,义高秋云,行洁冰霜。
慷慨壮厉,临事明敏,有文武才略。
通《京氏易》、《古文尚书》。
事母至孝,在家必闻(《续汉书》曰:尚少丧父,事母至孝,通《京氏易》、《古文尚书》,为吏洁清,有文武才略。),休誉固已著矣。
及其典牧,必招振贤才,抽拔幽逸,选召所任,极当世之秀士。
养民有道,为吏清洁;
为政严峻,发摘奸非,人谓神明。
进善爱人,坐以待旦;
倾财竭己,解释怨结,拯救危急(以谢承《汉书》及《陶渊明集》录八厨参修。)
令闻弥崇,晖光日新,可谓盛德者已。
初奉岁计,拜郎中,除上虞长,玄化潜洞,百姓昭明。
擢任书佐,待以不凡。
表孝女墓,候隐儒门,优贤章善,远近奇之。
文安令
遇时疾疫,谷贵人饥,开仓廪,咸蒙其济(以《曹娥》、谢承《汉书》、袁宏《汉纪》附传、范晔《汉书》列传参修。)
凡历数县,恩信并宣,令行禁止。
以从父忧去官。
更举孝廉,为右校令
是时南蛮蠢动,擢拜荆州刺史
躬率部曲,劳逸与俱。
广募蛮夷,明设购赏。
进军奋击,遂大破之,降者数万。
馀党犹盛,复激励士众,乘其愤踊,径赴贼屯(以袁宏《汉纪》附传、范晔《汉书》列传、洪氏《隶释》修入。),歼彼凶丑,殊俗宾服,远人用绥。
封右乡侯,迁辽东太守(案:迁辽东太守,据《汉书》作桂阳太守,与此异,谨识于此。)
旬月之间,秽貉宁辑。
会杨贼(案:杨贼《汉书》作「桂阳贼胡等」,与此异,谨识于此。)畔于南鄙,乘征戍忿恚,相与为乱,攻陷桂阳,焚烧郡县,众遂至数万,转攻零陵
乃命将幽冀、黎阳、乌桓步骑,且发郡兵,并势讨击(以范晔《汉书》本传修入。),遂拜中郎将
料敌制胜,威谋合神。
持重优于营平,深入则轻冠军
抚士渥于李广,御众则逾寇恂
清明之德,海内称之。
宣力勤虑(按「勤虑」原本误作「勤肤」,今据《汉书》改正。),不矜不伐(以范晔《汉书·寇恂传》及本传论及《陶渊明集》录八厨参修。),与士卒同滋味,必达井办幕然后饮舍。
惠以厚下,说以犯难。
是故所征辄克,师徒无顿,奔命首尾,人畏威烈,穷追远讨,削平多垒,寇阻以清。
桂阳之役,斩首献馘者三千五百级(以范晔《汉书》本传论赞参修。)
狂寇殄殪,干戈载戢,走马以粪。
朝贪厥重,复拜荆州刺史,以故秩居。
册书慰荐,因赐钱百万馀,人各有差,以劳定功。
申命旧邦,人习其政,不言而治。
年五十,延熹九年卒于官。
南国之人莫不悲伤之(以范晔《汉书》修入。),荆域号慕,虽周人之召伯弗此踰也。
于是吏感《清庙》之颂,叹《祈父》之诗,乃相与琢辞于石曰:于惟我侯,允懿允明
文武是该,克忠克贞。
粤初发藻,在彼上虞
迈种厥德,惟怀永图。
爰施有政,政在养民。
彰善瘅恶,辉光日新。
帝咨四岳,乃命徂征。
恢我王略,大寇以清。
民所赖矣(以陶渊明《录》、谢承袁宏《纪》、范晔《书》参修。),匪禄是荣。
无言不雠,帝扬厥声。
俾作侯服,往抚于荆。
抚荆惟何,南夏是经。
芒芒南夏,千里而遐。
蠢兹戎丑,叫呼纷呶。
我侯载来,德威并加。
式遏寇虐,人斯无哗。
育我鸡犬,长我桑麻,辑我疆土,宁我邦家(以《汉纪》、《汉书》参修。)
截彼海外,绩莫匪嘉。
天生我侯,实为民望
心乎其爱,四方是仰。
如何不永,遽尔沦丧!
嗟嗟我侯,颖异瑰奇。
辅以学问,贯以书诗。
为民父母,有惠有慈。
有勋有劳,有猷有为。
为而不怠,至理怡兮。
行而不息,美行驰兮。
用而不匮,实德施兮(以《续汉书》修入。)
没而不朽,芳烈遗兮。
俞好问座右铭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五、《陵阳先生集》卷七
俞好问摘《西铭》「玉成」二字揭之座右,俾其子若孙因名思义,克遂有成。
天地之心,生于万物,其生维何,凝冱摧剥。
蒹葭苍苍,受变乃成,霜露既杀,而况在人?
贫贱忧戚,是为福泽;
德慧术智,是为疢疾。
增益不能,空乏其身,于维此意,未或不仁。
父母于子,夫岂不爱,厥既爱之,曷骄以败?
恩之过甚,如饱则伤,所以古人,教必义方。
旨哉《西铭》,造化全体,惟好问父,以训其子。
他山之石,攻玉之工,物有相假,始就厥功。
彼粗而厉,此温而密,宛其成矣,错落圭璧。
如琢如磨,君子自修,既恂且慄,镌发孔周。
匪玉其美,伊石其力,生成之德。
冰壶先生 宋末元初 · 连文凤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七、《百正集》卷下
先生蔡州人也,姓蔡氏,不以名字语人,故人皆以氏称之。
其先为周诸侯,子孙因以国为氏。
后之种类蕃滋,姓氏不一著
先生性朴素,淡然无欲。
且善与人交,自王公至于庶人,莫不亲爱之也,先生亦不以贫富贵贱厚薄之。
孔子往见之,必斋如也;
颜子与之处,不茹荤者三月
尝过秦,秦大夫逢氏子患迷罔之疾,视白以为黑,享香以为臭,尝甜以为苦,留先生于门,三日不得见,及与之语,卒不入。
终其身而不相遭者惟逢氏一人而已。
及遭苏峻之乱,干戈蹂躏,辟地江南,舍于陶公之圃。
太尉庾公来奔,陶公素雅敬之,为设供馔。
太尉入见,矍然而惊,恍然而失,良久曰:「百姓流离,岁且大馑,卿独无恙乎,吾不患其无遗种矣」。
相与于邑而别。
自是先生退居田园,无出仕志,日与陆、黄菁之徒往来山谷閒。
天子闻其材,欲屈不能致,乃遣小黄门赐以八珍之食,复命宗室贵戚出五侯鲭馈饷之。
先生毅然作色曰:「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
遂辞让不受。
晚年尤喜浮屠,信道术。
一日往适市,市有老翁卖药,挂一壶于肆,市罢辄入壶,人莫之见。
先生于楼上睹而异之,奉酒果以往,请学其术。
翁与之坐壶中,尽饮而出。
先生由是顿悟,息心屏虑,敛迹匿形,深扃固闭,出入食息必以时,盎无升斗之储,惟齑盐是奉,故以冰壶之名自号。
同郡有刘伯伦者,性嗜酒,无以检束。
一夕痛饮,夜半吻燥,中庭月朗,残雪未消,不远秦楚之路而踵先生之门。
先生爱其知己也,倒屣出迎,延之上坐,开樽而饮,击缶而歌,乃出石崇所作韭萍齑一品与之咀嚼而去。
当时王恺富倾天下,骄淫侈靡,方且歆慕健羡,想望其风味而不可得也。
宋太宗皇帝尝于经筵中命苏易简讲《文中子》,至有杨素遗子《食经》羹藜舍糗之说,因问食品何物最珍。
苏公侈谈先生韭萍齑之美不绝口,且谓上界仙厨鸾胎凤脯殆不及此,屡欲作《冰壶先生传》而竟不果。
太宗笑而然之。
余尝经游蔡地,过其庐,见其二子焉。
长曰蔬,幼曰蓛,丰姿秀美,卓然有祖风,不知其为几十代孙也。
二子相与言曰:「吾先公利足以济人,诚足以通神明,家世寒微,史失其传,不获遇于苏公,命也,后之世将无传焉」。
余感其言而语之曰:「经不云乎?
『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今子诚能守先公之道,勿替其家声,子不求知于人,人自求子矣,何患乎无所传」?
二子闻言,喜而退。
余故为之补传,以成苏公之志云。
赞曰:先生之美,溢人唇齿;
先生之德,清人胸臆。
非玉而珍,非冰而清。
宗庙享之,敦素而行。
子孙保之,甘旨是承。
肉食者鄙,尔膻尔腥,又安得与之而争名?
呜呼!
富者不可保,贵者不足恃,惟澹泊之士无穷,信哉!
中丞蒋公墓志铭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九、《渭南文集》卷三五
公讳继周,字世修
初,周公相成王,封元子伯禽,是为鲁公
别子伯龄封于蒋,其后子孙因以国为氏。
至汉,有蒋诩,十世孙休乐安义兴阳羡县,始为吴人
裔孙伸,相唐宣宗、僖宗,故蒋氏益大。
宋兴,有堂为仁宗侍臣,之奇执政徽宗初,芾相孝宗,皆不去阳羡
而公之先独益东徙,家处州青田县
曾祖球,赠通奉大夫
祖禋,父仔,宣教郎致仕,赠中散大夫
公天资警迈,七岁赋《牧童》诗,有奇思,遂精词赋。
十四弃其业,习《戴氏礼》,期年辄通贯,诸老先生自谓莫及。
一日,先生有欲勉成之者,期以间处,曰:「吾将有以发子」。
公先时往,俟之甚谨,先生喜曰:「子诚可教。
士当务学,才不足恃也。
子于书,能博观而得要,则善。
如其未也,当勉之,毋以才自足,蹈吾所悔」。
公再拜谢。
自是穷日之力,无所不读,人罕见其面。
遂举进士,中其科,调衢州常山县主簿,试教官中选,历太平州州学临安府府学教授,改宣教郎,入为太学正
省官,添差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复入为司农寺主簿,召试馆职,擢秘书省正字,进校书郎秘书郎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中散公忧,服除,起知舒州
陛辞,改宗正丞
初,公在馆中得对,所论甚众,其间论和籴省运,孝宗皇帝大悦曰:「卿文绝类陆贽,省运诚不难行」。
又曰:「朕将用卿,卿果有趋事赴功之意乎」?
公逡巡退避久之,上亦默然。
方是时,士大夫锐于进取者众,得上一语,自谓主知,往往遂投合以取大官
公独若不敢当上意者,故至是才得补郡,然上终贤之。
辞日,上问:「卿往年论事,朕谓似陆贽
今七年矣,卿尚能记否?
舒州待次几年」?
公以三年对。
上曰:「卿家贫母老,岂得待远次,当除卿行在职事官」。
公谢曰:「臣事君,犹子事父,固愿朝夕膝下。
然干蛊于外,亦子职也,敢有所择」。
上益察公静退,乃大悦,即有是命。
秘书丞,兼国史院编修官权吏部郎官
公还朝逾二年,杜门绝造请,诸公贵人以为简我,将假他事出之。
会荧惑犯氐,公对言:「氐者邸也,驿传宜备非常」。
不淹旬,都进奏院果灾,上谕辅臣曰:「蒋某博学善论事,卿知其人否」?
皆对以不详知。
上乃自禁中索班簿阅之,将作监阙,即命除公。
已而命下,则少监也,盖有密以资浅为言者,上终不快。
未几,迁将作监,遂兼太子侍读
然所以属公者,顾不在是。
方试太学诸生,未出院,除右正言,实淳熙十年九月也。
十一年正月,同知贡举,有《礼记》义,绝出流辈,已见黜,公力主之,拔置高等,及启封,则吴人卫泾也。
已而廷对,遂为第一。
十二年二月侍讲八月右谏议大夫十三年九月御史中丞
公任谏官中执法凡五年,知无不言。
初,上受内禅,收召四方名士,举集于朝。
其间议论,或过为激昂,贵近不便之,于是妄言方秦桧当国时,遴于除授,一人或兼数职,亦未尝废事,又可省县官用度。
于是要官多不补,而收召绝稀。
公首论之曰:「往者权臣用事,专进私党,广斥异己,故朝列多阙,至有一人兼数职者。
今独何取此?
朝臣俸禄有限,侍从卿监郎中以至百司,月计其俸,乘除百缗而已。
假使省二十员,不过月省二千缗,是特一二节度使俸耳,其省几何,而遗才乏事,上下交病。
且一官治数司,而收其禀,裴延龄用以欺唐德宗也。
孰倡此议者,请得其人诘之」。
其言盖指贵臣。
人服其敢言。
时著令,赃吏必坐举官,既屡施行矣。
有蒋亿者,以赃坐罪,而举官独置不问。
公劾之曰:「此非有所避,则有所芘耳。
同罪异罚,法且由是废」。
上悦,命有司举行如初诏。
进士黄光大上书,送台州听读,公极论其不可,且曰:「臣既朴愚,不长于言,人之有言,又不能开导以广言路,实有愧焉」。
太史奏日中有黑子,公言:「日象君德,岂容阴慝乘之。
大臣之蒙蔽,外夷之侵轶,后宫之私谒,宦者之用事,下民之困穷,皆其应也。
愿陛下仰观天文,俯察人事,以消群阴之萌」。
会地震,公复反覆论奏,而加详焉。
将行郊礼,上春秋寖高,或以陟降拜跪为劳,公言:「今距冬至则逾半年,愿陛下清心省事,养性导和,毋强疲劳,毋过燕乐
饮酒以和气,不可以无节而饮过度之酒:服药以养生,不可以无疾而服伐性之药。
自今以往,宜若神祇在其上下,祖宗临其左右,诚意所加,幽明并助,将不劳而成礼矣」。
上悉嘉纳。
议者亦翕然,以为得耳目之体。
女冠请于皇太子妃,以久废上清宫额,徙置其居,因为住持,祝妃本命。
女冠入谢禁奥,有他女冠祝中宫本命者,同列庭中,争长。
旧例,以住持者为首。
事闻,上取文书毁之,初不知有旧额也。
皇太子皇恐不敢入朝,群臣不知所为。
公乃抗言:「徙废额置他寺观,天下皆有之。
女冠自不应入宫,今当一切禁绝,僧尼道士女冠,勿使得入而已」。
上悦曰:「卿此奏,善处朕父子间矣」。
封以付东宫
明日,皇太子入谢,上欢甚。
皇太子,今太上皇帝也,亦遣人谢曰:「非公虑不及此」。
方是时,上以暇日,时御佛书,间召其徒入对,或自内东门赐肩舆以入,故公以为谏。
自是遂无所召,士论归重。
都下喧传游奕军统制官笞百姓娠妇,至堕胎。
公上章弹之,诏大理寺鞫治。
同时又有故内人陆靓姬者,诉其夫恃为閤门官,无故弃逐,且据有其赀。
公请穷治,其人自计下吏,词且穷,乃遣人妄榜公曰:「旦暮且除签书枢密矣」。
公叱遣之,论愈力。
会考殿试进士,此两人者,相与合力,于是大理具狱,以为所笞乃军妻,公为风闻不实。
即日统制官者复还故官,且赐金带。
而靓姬所诉,亦得不治。
考试毕,公方再抗章,诏迁礼部尚书,辞不拜,出知婺州
未几,以母丧解。
绍熙元年,除丧复还,徙宁国府,加焕章阁待制,徙太平州
比四年,易三郡。
遇水旱,公力行赈恤之政,寝食不置。
所条上者,皆尽利害之实。
其大略曰:「臣夙夜访求荒政,言者万端,然大指不过广储畜一事尔。
有备,则拙者亦能集事。
不然,虽智何益」。
中外服其论,故奏多见听。
其以常平桩管,通融赈民,盖得请乃行,又旋已补足,且灾伤五分,许赈粜,方高宗时已屡著之春秋颁矣。
常平使者顾劾以为罪。
或曰:「是为其所亲报宿怨,公盍自言于朝」?
公曰:「吾初不计此。
人臣奉行宽大诏令,宁过无不及,天下岂无公论」。
使者召用,公卒以口语罢归。
卜居严州,得屋仅庇风雨,颓垣坏甃,悠然自适,读书旦暮不辍。
时从其耆老而训其子弟,若未尝贵达者。
初,公任言责累年,排击不避权豪,至士大夫有以诬得谤伤者,辄语同舍曰:「夷考其人平日,恐不至此」。
及广询之,果不合。
故一时在朝寒远孤进之士,得以自保。
而四方贤牧伯,皆得究其设施,不为怨仇所摇。
及公治郡,善政为一路最,所遭乃如此,人为公愤悒,而公未尝见之色辞。
呜呼!
非学问之力,畴克至此。
居严逾年,稍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俄感疾,以通议大夫致仕,遂卒,实庆元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
享年若干。
娶梁氏,故户部尚书汝嘉之孙,封硕人
五男子:纶,修职郎台州司法参军
纬,宣义郎,知徽州休宁县
绎,承奉郎
维,将仕郎
绅,承务郎
二女子,朝散郎通判温州汤宋彦、进士梁至,其婿也。
五孙男,一孙女,皆幼。
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处州某县某原,以某获从公游,属以铭,不敢以衰耄辞,铭曰:
孝宗龙兴,大哉为君。
圣意图回,群才骏奔。
于时语公,尔朕自知,今且巨用,钦哉勿违。
公屹如山,却立弗前,曰臣实愚,敢先众贤?
初不怡,久乃太息,是予所求,忠厚谅直。
乃长谏垣,乃丞御史陈谟谔谔,国论所倚。
一去不复,白首外藩,晚踬于谗,浩然丘园。
维始及终,进德弥劭,勒铭墓隧,万世是诏。
重修淮海先生墓记开禧二年四月 南宋 · 戴溪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一
淮海先生秦少游建中靖国初,归葬高邮政和中迁葬于常州无锡县惠山之原,子孙因家焉。
墓故有亭,刻建炎四年追赠龙图阁告并山谷送秦少游诗,置之亭中。
秦氏仕不显,诸孙贫窭,墓四旁地皆为豪右所得,亭亦毁坏不存,山谷诗归邑好事者。
独赠碑荒芜榛杞中,樵苏不禁,墓祭几绝。
开禧丙寅永康应纯之以州判官摄邑事,访问遗迹,慨然兴念,封植其墓,取旁近地还之,率邑士大夫合钱建亭,乃立赠碑,且赎还诗石,择秦氏诸孙知学者,使肄学职,得月给,使具祭祀。
仓台黄公、常守汤公皆助其凡费。
应君故从余学,余自澄江召归,道出无锡,应君首及兹事,且请余记之。
余嘉其志,不待再请,然行役未及作也。
吴门淮东漕孟良夫少游醉卧古藤阴下,人谓卒于之谶也。
独未知一事,少游墓后古松一株,直干高耸,有巨自墓穴中出,周匝数四,已乃施于松上,盖覆其墓,此真古藤阴下也。
为人斫去,藤芽暨今仅存尔。
良夫信安孙,惠山寺功德院也,故知其事详。
应君来索记,并及之。
四月朔日,永嘉戴溪撰。
按:光绪《无锡金匮县志》卷三五,光绪七年刻本。
游漓渚宝寿寺自甲寅之冬孙子九来此及今十七年寺屋半焚院之主僧已历三世矣怅然成咏并怀子九汀州庚午 晚清 · 李慈铭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白华绛柎阁诗壬
峰回嶂抱碧溪流,云锁山门路倍幽。
新雨翠浮松里径,夕阳红补竹间楼。
旧时题句僧谁记,劫后钟声佛自愁。
为念孙因今作客,可传清梦到汀州
越问 其一 问序 南宋 · 孙因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一
庄舄越人也,仕楚而为越吟;
夏统,越士也,入洛而为越唱。
越俗之好吟咏,其来尚矣。
亦闻有大述作者乎?
兰亭有序,修禊事也;
金庭刻铭,爱轻举也;
康乐山居之赋,陶性情也;
微之州宅之诗,写物景也。
若是者谓之大述作可乎?
曰:未也。
若昔河东柳先生,会萃三河之遗事,网罗千古之异闻,作为《晋问》,以昭来世。
斯文也,可谓大述作矣。
先生晋人也,居晋土,习晋事,为《晋问》,职也。
晋有尧之遗风,不可以有加矣。
居乎越者,亦知越之事,可与晋方驾乎?
,尧都也;
越,舜、禹之邦也。
古有三圣人,越兼其二焉。
加以种、蠡之所经营,王、谢之所栖隐,司马迁、李太白、杜少陵之所游览,以至国朝诸名贤之所流咏,班班可考,而大述作未闻也。
绍兴间状元王公以幕府元僚,援笔作赋,搜奇抉异,雄丽伟卓,杂用《二京》、《三都》、《晋问》体,盖自有会稽以来之大述作也。
然尝熟复详绎,其间犹未能无遗恨焉。
何者?
越之四封,最为广袤,南踰句无,北界禦儿,东至于鄞,西尽姑蔑。
后汉时,提封尚数千里。
今之越虽非昔之,然都督一道,封疆犹不为狭,而斯赋所录止及境内之山川,此其遗恨一也。
会稽土地所宜,以金锡竹箭为称首,职方氏九牧之贡莫先焉。
盖金锡竹杖,戎备所资,非其他一草一木比,正当表而出之。
而是赋所述,乃杂举夫粳秫桑蚕、枫松梓桐、鸡头鸭脚、马乳凫茨、木兰海榴、园蔬木菌之属,他郡独无之乎?
此其遗恨二也。
并海鱼盐之饶,东南大计仰焉。
柳河东《晋问》于鱼盐一物,各为专条,以侈其富饶,铺张扬厉,无虑数百字。
三河所出,尚未敌海藏之什一也。
兹赋才一语及之。
往往纤悉于赤鳝黄颡之族,而阙略于纵壑之巨鳞;
搜罗乎馀朴石英之品,而简弃夫积雪之宝盐。
此其遗恨三也。
绍兴之初,翠华巡幸,驻鸣跸者弥年,实履舜、禹之故迹。
升州为府,冠以纪元,且尝就行殿举大享礼。
中兴之业,于此乎济,可谓是邦旷绝之盛典。
而兹赋俱不之及,此其遗恨四也。
然自有以来,所谓大述作者,独此一赋而已。
王公作赋后五十七年,有书生孙因句章馀姚,逍遥鹿亭樊榭间,处越土,为越民,饱越饭,酌越水,每欲补《越绝》之所未载,广越赋之所未备,而未能也。
又九年,帅宪新安汪公衣绣衣,持玉节,森画戟,载朱幡,临制七郡四十二县。
台府多暇,百废具兴,轮奂恢闳,山川改观。
鲰生幸觌盛事,窃谓越为大都会,公有大规模,以其大学问、大力量,寓于大建立、大施设,中兴百年所未睹也。
独无大述作,可乎?
宗工钜儒之记述,骚人过客之题咏,金石震耀,黼绣周张,《韶》鸣《濩》应,宫唱吕和,所谓述作,亦一时之盛矣。
使张平子左太冲、柳河东诸人见之,将曰:此大规模也,谈何容易
他郡小小创制因革,则伐石为一记,濡墨为一诗足矣,独施之越则不可。
越,舜、禹之邦也;
牧是邦者,舜、禹之臣也,而可易言之乎?
愚不敏,成《越问》一篇,釐为一十五章,凡三千九百五十字。
借楚辞体而去其羌谇謇侘之声,仿《晋问》意而削其诘屈聱牙之制,非足以发扬会稽之盛,庶几附郡志之末云。
恭州太守任君续墓志铭淳熙六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君讳续,字似之潼川郪县人,系出广阿懿侯敖。
懿侯十六世为安东将军颙。
颙九世为浔阳太守璧,谪掾阆中以死,子孙因家焉。
璧生颖,颖生业,业生雅,相唐高宗
其曾孙畹、畴皆达官,大和中诏以二龙旌其里。
畹生椿,尝参梓州军,遂徙郪之兴城
椿生韬符,韬符生崇诰,崇诰生琦,琦生仲简
仲简生伯传,登景祐五年乙科,仕至尚书都官郎中,是为君之曾祖。
官生庾,终普州司理
司理生忠原,终朝请大夫、知黎州,君之祖与父也。
文献相承,衣冠不绝,人论氏族者推焉。
君少以父任为将仕郎,父疾革,戒君曰:「兴城之任世以儒科显,尔不可忘」。
命易今名字,君泣拜而志之。
绍兴七年,起家为汉州雒县
十三年,又尉昌之永川夙夜衔父训,惧从事不能卒业。
十九年,求监潭州南岳庙
二十一年遂中进士第,选澧州州学教授
晨策羸马,从一僮谒守丞,退则翻校遗编,尽日与圣贤对,他无所问。
当路交荐,二十八年承直郎左奉议郎,复求开州教授而去。
隆兴元年,就迁夔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朝廷岁糜缗钱数百万市马川陕,历梁、洋,下襄、,山行险远,道毙之馀至临安者皆骨立。
有大吏请治舟峡中,乘涨水载马东下,既驶且安。
诏从之。
无何,官吏奉行弗虔,效牵者又加迫促,资粮刍粟、篙师棹夫一切取办于民,急若星火,州县大扰。
乾道二年春,君适还朝,上疏言请调他道禁旅分屯夔、峡,代民驾舟,事已教阅如故,异时荆楚出师北伐,亦可为上流声援。
召对,下其说。
论三事,曰:大臣虽罢政,犹当体国,安得茍且便安?
宜使分守边要。
部刺史察举二千石,今监司专绳小吏
夔盐恶而直倍,漕檄州,州檄县,州县计口抑民,疮痍一道。
上嘉纳之,擢守涪州
未上,易恭州
四年春,蜀大旱,常平义仓素空竭,奸氓姚京绐言官廪有馀,诱致四方流宄,冀以挻乱。
君知其谋,既案京抵罪,即捐俸钱五十万,募民入粟,閤境争劝趋之,饘粥庐舍,规画有序,至者如归,帖帖无事。
璧山有淫祠,民病辄解牛以祭。
君下令禁止。
讹言:「神云守夺吾祀,民与牛皆将疫死」。
郡人大恐。
君知庙巫实导之,系郡狱,巫骇服。
巴县贪虐,君劾去之。
其子飞谤于朝,言者论君前议舟师为迎合,八月罢郡事。
六年夏主管台州崇道观,命至而君以疾卒于左绵,实九月戊子也。
淳熙丙申冬葬仙云山之下,得年五十有七,积官左朝奉大夫
君静重廉介,笃学喜为文,身修家齐,勇于为义,尝倾产以赒嫠嫠,教养孤甥,迄有成立。
仕宦三十年,先畴一无所增,身后妻子假贷以敛。
君凡四娶:二李氏、鲜于氏,皆赠宜人
今夫人王氏,御史利用之女,有贤称。
子男七人:义山兴元府西县
义问、义路、义举、义端、义明、义正。
女三人:一嫁文林郎冯适之,一嫁进士鲜于纠宗,一尚幼。
所著书号《仙云集》者二十卷,又有《任氏春秋》十五卷、《春秋五始五礼论》五卷、《篆隶石刻谱》三十卷。
岁戊寅冬十月,君调盛山教官,过金陵,予分教在焉,以同年进士置酒道旧,见君气貌瑰伟,议论慷慨,意其将为世用,孰谓君止此也!
比岁识其子义问行在所博洽能文,奥篇隐帙,无不知,君可谓有后矣,任氏其兴乎!
义问将还,出石泉太守章森状君之行实乞铭于予,义不可辞。
铭曰:
谓君穷,时既逢;
谓君通,志弗充。
德之洪,报也丰。
劬尔躬,后其隆。
蔡真人诰碑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一、《西山文集》卷三四、《西山题跋》卷一、《闽中金石志》卷一○、道光《福建通志》卷二二
嘉定十一年十月三日,有诏泉山清源洞冲应善利灵济真人加昭博之号,为八字真人
先是十年夏五月不雨,臣始至官问仙祠灵宫之著验章灼者,咸以真人对。
臣亟祷焉,未几遂雨。
是年冬旱,臣往祷焉,又雨。
明年膏泽时至,田高下硗肥皆告稔,米斗百钱,黄馘稿项之叟欢曰:昔未尝有也,非真人之灵实大芘吾土,顾安获此哉!
于是相帅以其事白于州,州谂于部使者,下其书旁郡审覆之,如本州言,乃以闻。
天子嘉焉,命有司抚其名之显且大者,以旌真人之功。
呜呼美哉!
谨按真人蔡氏,世传其系出司徒文穆公谟文穆八世孙夔节度岭南,归至泉以殁,子孙因家焉。
真人事唐为金部员外郎太原守,晚弃簪绂,隐于州北山,修辟谷鍊气之术,以方技济人。
既仙去岁久,而其灵愈章。
皇朝崇宁中,始封虚应先生
绍兴九年,封冲应真人
二十三年,加封善利。
乾道三年,又加灵济。
至是遂加昭博焉。
臣窃观前世人主崇尚道家神仙之说者,大抵以希长年,祈福应,往往受欺方士,为百代嗤。
惟我圣朝受天眷命,以作神主,凡老氏、浮屠氏与山川祠庙之灵,惟能时雨旸,弭灾沴,有功于人者,乃始锡号名,秩祀典,否则虽奇怪诡特有不与焉。
盖志在斯民而不自为,此其所以誇绝前代也。
又惟真人之清虚澹泊,未尝震耀威福以警动世俗耳目,而民之归仰自不能忘,朝廷褒封之典自不能已,亦犹有道君子为善于幽隐阒寂之地,不求人知而卒不可掩,岂不尤可贵也哉?
臣既以所下制书刻之梓,而又叙其本末,使后世知圣朝所以宠命真人,而真人之所以膺受宠命者,其大指盖如此,以备清源故事云。
十二年八月甲子朔,具位臣真某记。
悼亡百绝句 其四十八 戊寅(清光绪四年,一八七八年,三十五岁)) 清 · 许传霈
七言绝句 押齐韵
环床恸哭九人齐(三子两女一媳皆随哭,两孙因亦哭。),老仆情真亦夜啼。
哭过五更仍不起,浑疑一睡入沈迷。
吕德章墓志铭(百七公 嘉定十五年十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八、《竹坡类稿》卷四
公讳芾,字德章姓吕氏,以嘉定十五年春正月丁丑终于家。
明年季夏,其子应辰、蔚录公平生行事、寿、卒葬月日年为书,以抵其宗人某曰:「先君尝一试有司,不售,绝意进取。
年方知命,即自卜其竁,经营成之有年矣。
不幸弃诸孤以没,而未即葬,葬又墓无石章以识,先君目不瞑,应辰等罪将莫赎。
今窀穸有期,敢以铭请」。
某执书以泣曰:古者隐沦道素,孝义闻著,虽无官,得立碑。
矧某夙辱公知,别十年不克见,今又歛不凭棺,哭不奠斝,无以写我心之悲,则于叙次其始末而系以铭,讵敢以不学辞。
惟吕氏本姜姓,虞夏之际封于吕,子孙因氏焉,自太公望则然矣。
其后三国迄唐,世有显人。
宋兴,登黄阁、为名臣者踵相蹑。
六飞南渡,东莱之吕以道德文章闻天下,散居闽浙诸郡间。
他吕殆不多见,独公之先曰从庆,本金陵人,唐季俶扰,与其弟从善徙于
既又乐旌德佳山水,自徙居之。
故吕氏之在旌德者最蕃衍,至公十一世矣。
公曾祖仲錤、祖若水、父宪,皆潜德弗耀也。
公生而颖悟,总角能文。
自失利科举,尽焚弃新业声律,惟韩、柳、欧、苏集手不停披,曰:「此足自乐,吾不能为雕虫篆刻,以谐世取好矣」。
榜所窠堂曰「戏彩」,颇极藻丽,时与兄弟团栾乐饮,以娱其亲。
生产多逊于二季,弗靳。
日肄其群子侄,建楼储书,隆师督课,无一毫厌怠意。
十数年来,第进士,与计偕,彬彬然盛矣。
公性刚直,不妄交,人有善称不容口,有过辄面刺不少贷。
至已逋负,振乏绝,亡者为之棺,幼敏学无资者为之教养成就之,凡济人利物事,行之不遗馀力,而未尝自以为德。
邑侯李公迁忠以赈饥按行至里中,闻公贤而访之。
公肃入具觞豆,剧谈闾阎利病,李公叹曰:「君子哉若人,澹台子羽其流也」!
为留一夕乃去。
晚益喜东陵之阿空阔殊胜,卜筑其间,轩亭池榭翚飞照映,日杖履婆娑;
宾至,载酒登览讽咏,欣然无忤,盖得隐居之操者。
方屏家事,乐馀年,而以疾逝矣,春秋六十有三。
配汪氏,先公十四年卒。
子三人:曰遂良,早卒;
次应辰也,蔚也。
女一人,适进士管时显。
孙二人:淳、浚。
应辰等将以十月丁酉归窆于板桥之原,从治命也。
某尝谓人茍有抱负,不论穷达显晦,必随其居广狭,各有以自见。
时我用,功名可戾契致;
不,虽浮湛闾里,行义亦卓卓可纪。
盖其资禀之美,识见之高,气节之奇,得之于天者,磅礴郁积,而发于此。
公惟抱负不施,故孝于亲,友于兄弟,仁于族姻里党,而智足以知进退存亡之几,所以著见于居家处乡者如此。
使公得位而行,岂无可观?
然公虽不躬荣禄,而一经教严,克有贤子,今应辰、蔚皆崭然有声场屋,将大吾宗,抑所谓「不在其身,则在其子孙」者耶。
铭曰:
惟士君子,藏而不沽。
如石蕴玉,如渊生珠。
不器以用,孰掩其辉?
猗欤公欤,学与时违。
孝友仁智,发于性姿。
有嘉者子,将大厥施。
惟此新宫,公自来胥。
琢词碑石,百世所誉。
龙伯高祠堂1162年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九、《诚斋集》卷七一、光绪《湖南通志》卷七五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
○陵龙尧卿东汉太守伯高之远裔也。
其父光隐于艺,以游诸公间。
侍郎胡公伯明父甚爱之,赠之言,谓其能遵乃祖伯高之戒。
光尝有意作堂以祠伯高,至尧卿乃克有就,谒予记之。
伯高讳述京兆人
建武中为山都长,以马援之书有敦厚称,是以有○陵之拜。
尧卿云相传伯高葬于城北,而子孙因家焉。
證诸陶岳之记,良然。
问其世次,则谱牒亡矣。
问以伯高之遗事,所对如史。
问此邦之父老以伯高之政,则皆不能言矣,曰「此吾郡贤太守也」。
夫自建武至于今几年矣?
莫详伯高之事,宜也。
就使能言,可据依耶?
然知与不知皆曰贤,则其政非有以得乎民,当不如是其久且深也。
史逸之,惜也。
不谓之不幸也哉!
然犹得伏波之书而闻也,不谓之幸也哉!
古之人修诸身,施诸民者岂少也?
岂无若伯高之仅传者耶?
岂无遂不传者耶?
嗟乎!
世之君子储重宝、市腴田大第以为子孙谋者,充然自以为固蒂也,未徙荫而向之充然者王承福为之悯然矣。
而龙氏之居○陵,至于配湘流而无穷,岂充然者之智不若龙氏欤?
抑亦系其人之贤否欤?
不然,权势者必争,而僻远者不竞,故难守而易失,易守而难失欤?
先是,伯高未有祠。
德施于民,于礼当从祀,尧卿既倡、郡民作堂,民争先焉。
事固有古于晦而今于白者矣。
士君子之所立,以己之所自信而使时人之必信,其不难乎哉!
某年某月某日堂成,予既为之记,复系以诗,使歌以祀焉。
其辞曰:愚溪之委兮潇水之末流,有蔚其山兮遵大路之右陬,玉立万碧光鲜兮造昭回而修修。
居者勿剪兮过者式,东京使君我以嘉德。
旄倪俯偻以明祀兮,谓使君即吾翁。
此邦孰非翁之子孙兮,不宁唯诸龙。
荷杯兮桂酒,手舞康年兮为翁寿。
飒然精灵兮翁来归,何以候司兮光风泛芙蓉之旂。
宋故尚书左仆射少保叶公行状1197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曾祖传,故泉州晋江县尉,累赠少保
宝臣,故保州文学,累赠少保
父霆,故不仕,累赠少师
兴化军仙游县某乡某里叶颙,年六十八,状。
公讳字子昂
其先楚之沈氏,春秋时尹将中军,其后诸梁改封叶,子孙因以为姓。
世传三国吴都尉雄,五代卫州刺史仁鲁,皆其后也。
黄巢乱,中原士夫避地南迁,叶氏仕于泉,居焉。
本朝太平兴国二年陈洪进挈泉入觐。
四年,始割仙游莆田建兴化军,公今为仙游人
五世祖素,随洪进来朝,授泉州文学太常奉礼郎,累赠太常少卿
少卿公三子,皆以学行称,高祖都官公宾,其季也。
景德二年第,宋兴仙游擢第者自公始,终官屯田、都官员外郎,蔡公襄实志其墓。
二子:曰任,曰传。
任以父引年得官,传景祐元年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泉州晋江县尉,公之曾祖也。
累赠少保
少保公娶黄工部之女,累封卫国夫人
少保卒,夫人年二十四,守义不夺,至倾家创斋,聘明师教子读书,蔡公又为作《贤母堂记》。
生公之祖宝臣,以累举授保州文学,累赠少保
考霆,晦迹不仕,赠少师
妣郭氏,累赠瀛国夫人
公生于元符之庚辰,方稚时,儿辈群嬉,公独危坐讲诵。
弱冠,与伯氏觊俱入京师,试太学、秋赋俱荐名。
适金虏犯顺,朝廷设武艺谋略等科,伯氏一试中选,授承节郎,从大将刘延庆京城东北隅,力战遇害。
公徒步南归。
壬子,车驾幸扬州,廷策进士,公擢第,调广州南海主簿,兼摄尉。
有商私载盐二舟,监河官获之以授公,使白府以倖赏。
公曰:「仕涂发轫如作室之建柱,柱一不正,室随以欹。
欺以倖得,是曰正乎」?
盗发,府檄尉与巡检同掩捕,巡检获盗十馀人,尽归其劳于公。
公白府曰:「谋自彼出也,今掠美、欺君、倖赏,三者皆大罪也。
某不忍为」。
府帅待制曾开大喜曰:「仕不求速,劳而能逊」。
退告其子连曰:「叶主簿宰相器也,汝往见之」。
倡诸部使者荐于朝,循从事郎,调建州录事参军
建俗狠而憙讼,或积年官不能决。
部使者贺允中多以属公。
公原情诹律,必得平亭。
旁郡民闻之,有诉于漕台者,辄请以属叶掾云。
建之两税,每岁官受赋纳,远民或惮入官府,市人为之代持送官,往往过歛其估,官民交病。
公适司纳,为立法革之。
先是,市人代送者新幕帟、持白金以供张司纳之官,公悉却之。
用荐者宣教郎,调泉州晋江丞。
未赴,二亲相继即世。
服除,知信州贵溪县。
时诏行经界,郡集诸邑长议之,莫对。
或请以上中下三等定田税,公独谓三等不足以定高下,乃定为九等。
郡守大喜,且令信之六邑皆式贵溪云。
又诏行乡饮酒,是礼久废,县官无习闻者。
公举行之,登降献酬,少长有序,得三代遗意。
公家蓄一酒钟,似琉璃而非,盖异宝也,自上世藏去二百年矣。
公在贵溪,命匠以金饰之,手触而毁,匠惧,将赴井。
公笑曰:「器之成坏,数也,汝误尔」。
慰谕而遣之。
更未尽三月,民有以魔惑众者,聚为盗,一日至千馀人。
公先遣二巡检将兵拒之,乃嬴粮备器,自将射士七十人继之。
二砦兵见贼众,不战而遁。
公引兵登山望之,贼疑未敢进。
公驻营山趾,而植帜山颠。
日已晚,贼且至,与公对垒。
公夜潜遣人于贼营某所某所纵火,约其众曰:「火举则乱射贼垒」。
适五鼓西风急,火四起,箭发如雨,贼惊乱,偶一渠魁箭贯其吭。
及天未明,悉发兵急击之。
贼死伤甚众,馀皆溃遁入弋阳
公引兵归,七十人无一人伤者。
绍兴府上虞县,岁适大饥,公预白部使者,请发常平,不报,公即发廪,邻邑之民多转徙就食者。
役民必令民自推货力甲乙,不以付吏,民欣然皆以实应,无欺隐者。
赋民必为文书,各书其数,与之期,使民自持文书与户租至庭,公亲视其入,给之质剂,皆便之。
明年府易帅,属县趋府受约束。
新帅下令诸邑今岁夏租先期送十之八,诸令唯唯,公独进曰:「上虞小邑,往岁无秋。
今麦秋可望,愿小纾其期」。
帅怒,及大熟,公为书约民,民相率输租,旬浃而毕,反为诸邑最,帅大喜。
秦桧当国,数兴大狱以除异己。
参政李光已逐海外,犹欲杀之,州县逢其意,争躏藉之。
上虞李之故居在焉,公与李无一日雅,劭农过其门,谒其子弟,人为危之。
府帅曹泳桧上客也,尝檄尉龚滂李阴事。
以问公,公告以毋庸为此,且曰:「吾非为,实为君也」。
秩满造朝,时为户部侍郎,许荐于,公固辞。
未几死,其党皆窜岭海,公谓诸弟曰:「使吾受曹荐,今与同祸矣」。
礼部侍郎贺允中以「端方有守,静退无求」荐公于朝,召见,公首论:「国雠未复,陵寝未还,中原士民日夜企銮舆之返,顾乃尚胡服、习夷乐,非孟子用夏变夷之意」。
其语切直,高宗皇帝嘉纳。
越三日,除将作监主簿,迁司农寺丞
公在朝三年,非公事未尝诣丞相府
枢密王纶知公恬退而未知其德性,欲试以事。
一日,官诰院失锦一端,命公治之。
公请宽其慢藏之罪,于是大喜,谓其客曰:「叶寺丞介而通,严而恕,真重器也」。
未几,公求补外,除知处州
括苍山国也,地瘠民贫,岁赋不给。
公节冗费,量入出,赋用充足。
青田献羡钱百万,公诘县钱何自而得,且以所献充所赋云。
宰相汤思退括苍人也,其兄犯禁,其家奴屠酤不逞,公绳以法,思退不悦。
于是常州逋朝廷缗钱四十馀万,太守坐免,继者以忧死,士大夫无肯往者。
思退移公知常州,公至毗陵,帑庾赤立,官吏无俸七阅月矣。
究利病,定规画,苴罅漏,郡计遂裕。
虏亮犯边,高宗车驾视师建康,道毗陵,公以职赐对于御舟,言:「恢复之计莫先于择将相,故相张浚久谪无恙,是天留以相陛下也。
臣闻自逆亮死,虏军三十馀万北归,帖然而无异变,是虏未可轻也。
且虏之初退,遗兵仅三千人在历阳,李捧拥万人,莫之谁何,是我未能进也。
臣谓今日争言进取,陛下宜审之」。
公初至毗陵,无期月之储,一年之后乃馀缗钱二十万。
上佐劝公曰:「某使者献钱若干,某守献钱若干,皆赏,公何不献」?
公曰:「某平生恶人献羡馀,非重征则横歛,是皆民之膏血也。
某之所积固出于榷酤之赢,然以利易赏,某实耻之」。
转运副使林安宅、提点刑狱王趯疾公不附己,思退讽二人求所以中伤者。
公闻之,力丐祠官于朝。
未几,趯果劾奏常州事,坐不实免官,而公以尚书郎召。
未至,除右司郎中
时孝宗皇帝初即位,欲清中书之务,增宰士之员,首膺是选者,余时言检正马祺、林安宅左司费行之与公为右司
时下诏求直言,公上封事,谓以手足之至亲付以州郡之重寄,是利一人而害一方,时赵某台州云。
左司,未几权给事中
公以右臂微痛求补外,适汤思退再相,公遂申前请。
思退曰:「公之求去,无乃以之来乎」?
既而思退启拟除公户部侍郎,至于再三。
一日帝召谏官曰:「叶都司二年甚宣力,然与宰臣为朋党」。
谏官对曰:「臣不识叶颙,闻之公论不然」。
具陈思退移公常州之由,及讽林安宅、王趯中伤事,及思退至,公不自安屡求补外意。
帝默然,良久曰:「非卿,则朕无以知此人」。
越翼日,除吏部侍郎,兼权给事中时隆兴二年八月也。
三日,复以公权曹尚书
四选之三,悉归铨综,吏抱文书,旁午相属,须臾即竟。
时七司弊事未去,公乃上疏曰:「选部之所以弊者,盖以典选之官贯穿案牍不如吏,出入条例不如吏,岁月久远不如吏。
典选一事,衣冠清浊之所由出也,今乃使之入铨曹之门,则与吏为市,出铨曹之门,则与民为市,可不思革之乎?
一曰隐占阙员之弊,二曰引例异同之弊,三曰捃摘小节之弊。
三者革则弊革矣」。
公乃与郎官编刬七司条例为一书,或事同例异者,存其一,削其一。
帝览之,御笔褒表,令刻板颁下。
公又上疏曰:「法者,天下之所共也。
合人情则公,否则私。
吏部之弊莫重于行赂,盖立法有失其意者,不可不也。
如令甲受赇有取予同罪之法,今请勿罪与者,而止罪取者。
如任子有用堂除赏典而升名压铨试人之法,今请勿升以优中铨之士;
有未铨试者,今请中书不许除官;
有免试出官者,今请虽宰相亦不许移貤」。
帝遂立为定制。
皇兄居广请以初除开府仪同三司应得亲属占射差遣恩例畀王若纯,公争之曰:「若启一若纯,则百若纯至矣」。
帝从之。
于是始有大用公之意。
洪适签书枢密院,其三世已赠东宫三师,又请以己覃恩二官貤高祖父母,且援李昉等故事,诏已听请。
公言:「追秩高祖,《礼经》所无也。
为人臣者,官至执政,封及三世,恩至渥矣。
唐臣谓追赠出于鸿恩,非由臣子之求,斯言当矣。
《国朝会要》止载李昉请以郊礼覃恩追赠所生父母,李迪以藉田恩乞回赠叔父母,未闻大臣以所得恩赏貤高祖父母者。
愿循《礼经》,成命」。
帝从之。
公在吏部二年,士大夫之改秩者、诣曹者、会课者、行赏者,吏皆不得预,时人谓渡江以来铨选平允惟晏与叶。
乾道元年七月晦前三日,召对便殿,赐坐赐茶,礼异他日。
帝曰:「吏部条例,朕亦置一通在禁中,尝遍览之」。
又问:「卿当官以何为先」?
对曰:「真宗皇帝所制文臣七条尽之矣,此万世臣子之法。
然臣之当官每以公忠为先,既尽公忠则不为朋党,不畏彊禦,以之为台谏则持正论,以之坐庙堂则行正道,处富贵而不以为荣,视鼎镬而不以为惧。
公忠二字,其用甚大,未有一日舍之而安者」。
帝曰:「卿宜无忘此二字」。
言曰:「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
窃闻陛下以万乘之尊,为鞠戏之乐,有如马惊,为之奈何?
臣窃为圣躬忧之」。
帝曰:「朕无他,但欲不忘鞍马尔」。
后五日,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越二日,兼权参知政事
户部侍郎林安宅两淮行铁钱,帝以问公,公力言其不可,安宅以此大与公不相平。
十二月,拜中大夫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公入谢,帝谓公曰:「朕闻卿等每事有条理,堂吏不能为奸」。
公曰:「臣安敢必其不为奸,惟每事必经意乃付吏,庶权在臣等,则不在吏尔」。
时臣下有刊名上章,谓之白劄子,帝尝下之中书
言曰:「事若可行,彼胡不显其名,示人以公?
如不可行,则白劄安用」?
帝问曰:「朕欲用魏𣏌,何如」?
公对曰:「古人有言: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
兴化建炎间尝有诏输米二万石,佐福州军食,谓之协饷,至是四十年,民尤病之。
守臣张允蹈书移中书,极言其为害。
公言于帝,岁损其半,后尽除之。
乾道二年春,帝临轩策士,唱名第一人乃赵汝愚
公进曰:「宗子文学如此,极可喜」。
宰相洪适曰:「此实陛下作成之效,自嘉王后,未尝有宗子魁多士者。
陛下宜魁之以励宗室」。
公曰:「不然,本朝典故,有官而试者不得为第一人,自沈文通始。
徽宗宣谕嘉王楷,不欲以魁天下,以第二人王昂为举首。
登仕郎,有司失于奉诏,至今非之」。
帝曰:「当从典故,参政言是也」。
江阴军判官受赇,大理寺上具狱,帝曰:「贪吏朕欲用汉法诛之」。
公曰:「诚如圣谕,若行汉法,择一二甚者,庶变风俗」。
公曰:「本朝自祖宗以来未尝杀一士大夫,史册书之,天下以为美事。
臣愿陛下以唐虞三代为法,汉唐又安足道」?
时武臣梁俊彦请税沙田芦场,帝以问公,公对曰:「沙田者乃江滨乍出没之地,水激于东则沙涨于西,水激于西则沙复涨于东。
百姓随沙涨之东西而田焉,是未可以为常也。
而芦场则臣未之详也。
辛巳军兴,陛下矜两淮之民连年苦于锋镝,田租并复,至今未征,今沙田乃不胜其扰」。
帝曰:「诚如卿,租之正者尚除之,况沙田乎」?
公逮俊彦中书,切责之曰:「汝利求进,万一淮民怨咨,为国生事,斩汝不足以塞责」。
俊彦惶恐汗下。
是日有诏淮东沙田芦场并罢。
明日公入见,曰:「芦场沙田事昨已诏行之,今以臣之一言而诏罢之,真所谓闻一善,见一善行,沛然若决江河者。
圣德高明,史官书之,可与尧舜禹汤齐驱矣」。
洪适罢相,公与魏𣏌同参政事,两无所私,每议必同。
帝一日问公曰:「朕欲用林安宅,如何」?
公对曰:「安宅居福唐,臣居兴化,实邻郡。
少时同入太学,此人当官,吏事彊敏,惜其褊心,不能容物尔。
若蒙陛下擢置政府,得与协力以事陛下,臣之愿也」。
帝笑曰:「卿甚公,甚公」。
盖有以公与安宅不相平上闻者,故有是问。
未踰月,安宅果上章论之,云叶十五官人受宣州富人周良臣钱百万,得监镇江府大军仓。
公上章乞下吏辨明。
帝曰:「非追逮不可」。
公曰:「必两造具备」。
是日除公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拜命,即日出关。
帝下公章于大理寺寺官引嫌辞焉,更下临安府
公至严陵,制狱移文逮所谓叶十五官人者,乃公之长子元,实不在旁,以报逮书。
公至合沙,再移文逮叶十四官人,乃公弟之子元潾也。
元潾毅然请行,即日就道,亲故无不壮之者。
公至兴化,念元潾以一身二千里就逮,恐仇家包藏祸心,元潾非命,则谗谤无由而白。
公乃上章曰:「圣明之朝,事必阅实,然臣私忧过计,窃虑有司观望,或容心于其间。
臣仰惟国家圣祖神宗用刑钦恤,虽锦工之贱,狱吏之微,亦皆引对,至于妇人李氏两至殿廷。
是以中外无幽枉壅闭之事。
伏望陛下下明诏,狱成之日,先以上闻,赐以睿览,仍乞依祖宗故事,亲加审克,庶刑不冤」。
王炎临安,帝令亲鞠之。
元潾至,有司与周良臣置对,初无秋毫迹。
安宅同知枢密院王伯庠侍御史,恐喝典狱,必欲文致,人人危之。
公章至,帝下之临安
狱成上闻,帝亲览,御笔书其后曰:「安宅、伯庠风闻失实,事关大臣,并免所居官,安宅仍贬筠州」。
时乾道二年八月也。
明日,参知政事魏杞、蒋芾以周良臣具狱进,帝曰:「安宅、伯庠之罢,非止为叶某一人设也,不如此,后来大臣必有谤以暧昧」。
执政请以公知泉州,帝曰:「无罪而去,当召以来」。
又明日,诏公诣阙。
一时贤士大夫莫不咨嗟叹息,谓公自徒步至执政,初非勋旧,一罹谗间,人情岌岌,非天子圣明,不能直此冤,非公清介,不能脱此谤,非元潾廉孝,不能果此行。
公上章以疾恳辞召命者再,降诏促召者亦再。
既入见,帝问劳加礼,且曰:「卿之清德自是愈矣」。
公深引咎。
退见魏、蒋二公,二公曰:「上自促召参政,意有在矣。
参政未至前数日,上尝曰:『朕近日有二三事快意,中外翕然,皆以为善。
如治台谏诬大臣,此其一也』。
主上聪明果断,真可谓中兴之主」。
参语未竟,闻有诏除公知枢密院事
公未拜,有诏锁学士院,拜公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入谢,未及,帝曰:「林安宅向者章疏,朕问之,得之郑炳安宅已逐居筠州郑炳不可不责」。
公对曰:「臣犹子就逮之时,因思自昔人臣遭诬谤者多矣,类皆吞声忍辱而已,安得如臣今日辨明若是者?
此皆出于陛下独断,臣之父子死而生之,骨而肉之,陛下之恩大矣。
大恩未报,务修小怨,实非臣事陛下之本心」。
帝曰:「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卿有焉」。
公又:「臣识虑浅短,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之外,惟知荐贤以事君父」。
帝曰:「惟贤知贤」。
公乃荐汪应辰、王十朋、陈良翰、周操、陈之茂、王佐、苪烨、林光朝等可备执政侍从、台谏、给舍之选,帝纳用焉。
公又曰:「自古明君用人,使贤使,使奸使盗,寸长不遗,惟去泰甚」。
帝曰:「固然。
尧有禹、皋,亦有共、驩,周有旦、召,亦有管、蔡,在用与不用」。
公曰:「诚如圣谕。
臣谓今日在朝者虽未见有如共、驩、管、蔡,然有窃弄陛下之威福者,臣亦不敢隐」。
帝曰:「正欲闻之」。
时召郑闻,既至见上,公启拟欲除右史,帝曰可。
命未下而外已传同知枢密院
陈公俊卿密以语公,公曰:「得之何人」?
俊卿曰:「某闻之洪迈闻之龙大渊」。
公曰:「某当以公言为验」。
乃于帝前极论大渊曾觌窃弄威福,「向也不得其实,今以郑闻事观之,实矣」。
帝曰:「此朕之仆臣,卿呼至中书切责可也」。
公曰:「固陛下仆臣,然二人在东宫事陛下久,从龙扶日,官已高矣。
大渊今为承宣使,乃侍从也,臣安得而呼责之」?
帝曰:「朕不惮去此二人,后有事大于此者,当极言之,始终无隐」。
公拜谢而退。
明日朝退,魏杞独留,帝先问及二人事,魏对如公言。
是日有诏,龙大渊两浙东路副都总管曾觌福建路副总管
二人既黜,中外相庆,以为太平盛事。
时公为首相魏公杞次相,蒋公芾参政陈公俊卿同知枢密院权参政,四人同心辅政,中书之务顿清。
帝以国用未裕,诏谓:「理国之要,裕财为急。
前日二三大臣忽之,至于用度浸广,漫不加省。
夫百姓既足,君孰与不足?
量入以为出,可不念哉?
自今宰相可带制国用使参政同知国用事」。
公乃曰:「今日费财,养兵为甚。
艺祖皇帝肇造区宇,东征西伐,兵不过十五万。
以来,外有金虏,内有盗贼,兵数亦不若今日之多。
惟多则有冗卒虚籍,无事则费财,有事则不可用。
虽曰汰之,旋即招之。
以臣之,如欲足国用,当严于汰,缓于招可也。
孔子曰『节用而爱人』,盖节用则爱人之政自然行于其间。
若欲生财,徒害民尔」。
帝曰:「此至言也」。
殿前军帅王琪恃宠,每于上前妄荐人才。
一日,帝谓公胡与可可用,公曰:「陛下何以识之」?
帝曰:「闻之王琪」。
公曰:「与可奴事诸宦官朝士切齿。
王琪之职将也,应荐武臣,何预与可
陛下以此可知其人矣。
臣不敢奉诏」。
公退而逮与可政事堂之宾次,令条具本朝故事,何人受将臣荐,得何官者,与可无以对,踧踖遁去。
大将戚方剥军士,结宦官,帝欲穷治以警其馀。
公言曰:「方之罪固不容诛,然有主方者」。
帝曰:「陈瑶、李宗回其尤也,治之不可不急」。
公又曰:「久无此举,虽齐威王烹阿与誉阿者何以异?
诸将闻之,谁敢不洗心易虑」?
既而御笔:「戚方之家可没入其财三之二以劳军」。
公又:「诸将若此者众,恐人有自疑之心,不若止有司所白其放散官钱之数,籍以劳军,则邦刑既伸,物情亦安」。
明日,帝见公曰:「卿所议戚方事深得体」。
帝又曰:「建康刘源亦尝赂近习,朕欲遣王抃廉其奸」。
公曰:「臣恐廉者甚于奸者」。
帝乃止。
明日,大理寺陈瑶具狱,其赃为钱二十万。
帝曰:「此曹为奸,宜涅为城旦,屏之远方」。
公奏曰:「凡假陛下威福为奸者皆然,可尽涅乎?
愿戒敕,使自新」。
帝曰:「甚善」。
于是有诏:陈瑶除籍,笞背免涅,长流循州
宗回除籍,编置筠州
仍诏免治行赂者。
后有行赂者,乃必罚毋赦。
帝尝谓公曰:「朕思祖宗法度创之甚难,坏之甚」。
公曰:「臣尝见元祐三年进士第一人李常宁廷试策篇,其首四言:『天下至大,宗社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
当时以为名言」。
帝曰:「诚为名言」。
公曰:「盖坏者非一日遽能坏也,人主一念虑之间,不以祖宗基业为意,每事不省,驯致败坏。
如陛下忧勤恭俭,励精政事,无一念虑之失,古圣用心不过如此」。
帝曰:「朕非独自警戒而已,又且忧子孙不能守」。
公曰:「陛下之至此,天下之幸,宗社之福」。
公言:「治乱在风俗美恶,今风俗犹未美」。
帝曰:「如货赂一事,非不丁宁,尚如此。
盖习俗既成,以为当然」。
公曰:「陛下治陈瑶辈,俗不患不改」。
帝曰:「作成人才,亦须岁久。
祖宗时作成人才,至仁宗时文武名臣乃出」。
公曰:「陛下留意人才如此,亦何患不成?
自古何尝借才于异代?
乱世常患无才,至创业之君一起,所用者乃乱世之人才也。
且如艺祖所用将相,亦皆五代之人,关机阖开全在上尔」。
帝曰:「甚善」。
公每除吏,帝必曲加咨访。
公尝启除王秬左司郎官胡元质右司,帝曰:「胡元质佳,王秬晓事否」?
公曰:「极有才」。
吴澧诣中书,求为无锡县,帝问澧何如人。
公曰:「澧有干才」。
公退朝与诸公上求治核才如此,无不耸惧。
公于进贤退不肖,惟知任怨,不示私恩。
每退朝见所亲,语不及朝廷事,有关献纳必削其藁。
虽当国之日浅而公道开达,请谒不行。
王秬谓公「平章万务,无一事私喜怒者」。
一日有官吏数辈会于逆旅,语某人事或可以经营,某人除或可以赂得者,一人笑曰:「非不料理,惟叶公不可欺耳」。
岁在丁亥日南至,帝亲郊而雷,公以首相引汉故事上印绶,帝三留之不可,以左正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公归至富沙,季弟之讣,哀痛不已,遂溪行,戒操舟者速行,期以某日抵广化寺,盖公所寓也。
既至,亲戚咸在。
明日欲归先庐,是夕觞客,酒三行,公秉烛作书札,丙夜乃寝,忽觉:「我头足俱冷」。
药,未至而薨,享年六十有八,以观文殿学士致仕。
讣闻,帝追悼久之,赠特进
公之师友林师说、高登蚤相慕用。
高尝上书讥切秦桧名捕甚急,公与同邸,擿令逸去。
高曰:「不为公累乎」?
公曰:「以此获罪,幸甚」。
公即为具一舟,舟移,公乃去。
公为人简易,然望之肃然,有不可犯,即之温如也。
每以接引后进、成人才为己任。
处州丽水知县薛良朋常州掾曹陈举善、主簿单夔,公最许可,后良朋吏部侍郎,举善为殿中侍御史户部侍郎
故旧有以公为善风鉴,公曰:「吾岂为此?
观其行知之耳」。
公旧在富沙时,同年进士林宋弼同官厚善,约迭为姻。
林死,家贫子幼
公仕浸显,先以女嫁其子,又命之以官,后以其子娶其女
夫人陈氏,累赠齐国夫人
子二人:元,终官朝奉郎通判福州
,终官宣教郎签判惠州
女四人:儒林郎、新汀州军事判官朝奉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姚宗之朝请大夫、京南西路转运判官方崧卿文林郎、新建宁军节度推官林澧
孙三人:棠,承奉郎
垕,承务郎
圭,将仕郎
女孙三人:长将仕郎姚楶,次迪功郎广州番禺县方信孺,次幼。
陈夫人先公九年卒,葬于县仁德里伟隔山。
公以庚寅正月九日葬于善化里乌石大旗山之原。
公自初仕至宰相,服食、僮妾不改其旧,先庐隘甚,不益一椽,先畴极薄,不增一亩。
工部侍郎林公光朝以诗哭之:「传家惟俭德,无地著楼台」。
人以为实录。
公之官至少保,以长子元累赠也。
公葬后二十有八年,元潾叙公之言行,以书抵万里曰:「元潾先伯父应谥,不可不请,非行状何以请?
先生哀而书之」。
万里尝一识公于丞相府,又与元潾同官于曲江,每敬公之清德,且奇元潾之壮节,则纪于右方。
庆元三年闰六月日,具位杨万里(《诚斋集》卷一一九。)
者:原脱,据四库本补。
山东巡抚长麟济南百岁寿民赵琳五世同堂诗以纪瑞乾隆丁未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三十四
西川张氏西江古,五代同堂夙咏笺甲辰春庆得五代孙因令各直省督抚查询民间得元孙者咨报汇奏旋据各省奏报共百九十四家此外以百岁而兼得五代同堂者有四川达州张子翼江西龙泉县古朝爵二家御书匾额并各赋诗以赐兹又据长麟奏报山东德平县寿民赵琳现年一百五岁曾元绕膝五世一堂子宫闱衍庆是以寰宇绵熙亦即依例贼什书匾赐之以志升平嘉瑞)
赉彼二家示尚齿,逮兹三事喜齐肩。
螽斯衍庆宫闱始,燕翼绵禧寰宇骈。
寿世熙民宜赋咏,或殊麟凤纪祥篇。
景福乾隆庚戌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蒸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五十一
当年景福荐鸿称,五福幸今五代乙未于此曾制五福颂书殿屏甲辰喜见五代孙因用字悬皇祖所赐福堂之名增五代二殿中敬识皇考五天庥)
敛锡三朝庆家法,惕乾百世保庥徵。
永言惟敬渊衷勖,自顾何修昊贶膺。
兹获箕畴念时叙(七十寿时曾镌古稀天子之宝兹当八帙初开复镌八徵耄念之宝庆协箕畴益殷时叙用冀仰酬鸿赐),益承天眷益兢兢。
陈唯室先生行状乾道四年十月 南宋 · 胡百能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六三
公讳长方字齐之,其先浮光人
十世祖魏公显唐僖宗时太保福建道节度使,终,葬于福州侯官县,子孙因家焉。
高祖校书清高、叔祖司户易则以道德为乡闾表率,见《闽中名士传》。
曾祖衮故不仕,祖劝故承事郎
父侁,故左宣教郎洪州司录事。
母林氏,故太仆卿旦之女。
公生而英爽,髫龀记诵过人。
十有四岁而孤。
豫章公蚤岁入洛,师友贤士,亲得心传自得之学,与游察院定夫、杨祭酒中立、邹正言志完、陈大谏莹中、许右丞少伊诸公游,志将行古道于当世,诋斥蔡氏,白首州县。
临终之年,一日为公极谈天下善类,治道邪正,学问源委,顾公太息曰:「吾尝有闻于先贤,恨汝年幼未足告语。
士之处世,本于治心修身两言而已。
小子识之」!
是年六月豫章公终于官舍,公奉母来客于吴,赀产付之仲父,一切不问。
与弟同之杜门安贫,刻意问学。
闻著作王先生昔尝闻道于程氏之门,遂以先豫章之训为请。
先生知其器可大受,默无所告,遇咨叩辄峻词不假。
夙夜愤悱,求于六经,体之验之,不敢少释。
一日读《论语》,至「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始而疑,终而信,喟然而叹曰:「六经之书,渊深浩博,无踰此一言而已」。
榜其便坐曰「唯室」。
年十八序《伊洛答问》,力赞二夫子之道,谓得绝学于千五百年之后,发其关键,直睹堂奥,补助天地,有功圣门。
然理义人心之同然,学者胡不由斯言而体之于身,优柔涵泳,然后知圣学之传实在于此。
右丞许公一见奇之,谓公「不负家世,真陈后之之子也」。
兵部江公子我闻公令名,一日得所为文,曰:「此子他日当与东坡抗衡」。
遗书公曰:「文章议论,前辈未到。
足下性识超迈,学之所造,便自高明。
真所谓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兴者也」。
建炎中祭酒杨公请祠南下,吴中学士大夫争先愿见,公方弱冠,一拜先生于稠人中,见谓「所知得圣人之渊奥」,且曰:「子之学,知至而行未至,故志刚而气劲。
在常人则以为美,学者反以为病。
子视颜子之为人如何?
行其所知,则刚劲不足为子道矣。
子其勉之,他日未易量也」。
年三十一,凡三上春官
绍兴戊子进士第,调太平州芜湖
县多猾吏,鬻狱舞文,循习无惮。
公访其尤者,绳之以法,一县肃然。
公为政尚恩信,事无剧易,临之晓然。
民有兄弟讼者,公教以孝弟之道,戒而遣之,兄弟雍如,无复为隙。
当路以公道文才荐于朝者十二人,公与焉。
秩满代还,邑人老幼扶泣拜送数舍,父老言前所未有。
用荐者关升左从政郎,授江阴军学教授
每谓亲朋曰:「教官惠不及民,几于尸素,要当教育人材,使闻孔孟之道,庶足以报吾君置官设学之意也」。
未行,以疾终,享年四十有一。
母夫人林氏以六十之年哭其息子,行路悲之。
士大夫识与不识咸以材德之大,百未一试,为斯文惜也。
公天姿英发,绝出等夷。
幼之所造,不汩流俗。
壮而学成,清明端亮。
其学本于正心诚意,终于穷理尽性。
虽其幼岁志刚气劲,及其久也,痛杀芒角,履践益壮。
至于教人,随问意满。
尝与学者辨学之邪正,曰:「黄老以清净无为为宗,吾圣人之教则时止时行,不主于一,以时为中。
仲尼不可得而见也,所谓清净无为,得吾之止而已,不知圣人之所谓时止。
西方见性之说,主于见性而已,吾圣人之教则致知以知性,格物以穷理。
知性则极高明,穷理所以道中庸。
极高明而不由中庸,安能君臣义,父子亲,长幼序,夫妇别,从容于规矩绳墨之间,超然乎天地万物之表?
佛老之说与吾圣人之道似是而非,圣人之道与二家之说似同而异。
要当先得圣贤之权度于胸中,持此斟酌,以别是非。
及夫霜降水落之际,必有所成就也」。
绍兴六年冬,朝廷罢赵公鼎,用张公浚,公作《里医》一篇以讽侍郎刘公,无虑数百言,君子以公之言为至当。
公于经史无所不读,家贫不能置书,假借手抄,几数千卷。
有文集十四卷,《春秋私记》三十二篇,《尚书讲义》五卷,《两汉论》十卷,《步里谈录》二卷,《辨道论》一卷。
呜呼!
孟子没而微言绝,千数百年间,士之白首穷经者或汩于专门,或没于章句,道之不明也久矣。
间有特立独行之士,质疑无师,问学无友,道之不行也久矣。
二程夫子以天民之先觉,振圣学于既坠。
受业其门,非一时贤公巨卿,则皆自拔于流俗之士。
然夫子无所不与,学者无所不受。
及其成就,或驳或粹,随其所资。
公当二夫子宏道于伊洛,虽不及升堂入室,亲炙于当年,由其言而察诸己,以其言而体于心,所谓资之深而粹者也。
进将致君尧舜,措俗成康,退将立大本,斥异道,以私淑诸人。
惜乎早世,皆有所不及也。
绍兴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始克葬于平江府吴县常山乡铜井之原。
夫人赵氏,左朝散郎、直秘阁子璘之女,贤淑靖恭,事姑以孝,治家有法。
后公三月而殁,今以祔也。
二男子:正学,右文林郎
正行,举进士
孙男三人:曰度,曰康,曰庠。
百能与公有世契,且尝从公游,故知公为甚详。
谨录其行事之大概,尚俟作者为之铭焉。
乾道戊子十月左奉议郎、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致仕胡百能述。
按:《唯室集》卷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娄水文徵》卷二。
宋左宣奉大夫显谟阁待制致仕赠特进谥文康葛公行状 南宋 · 章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
曾祖惟甫,故赠吏部尚书
曾祖母吴氏,赠陈留郡太君
祖密,故任承议郎致仕,赠通议大夫
祖母陈氏、胡氏,皆硕人
父书思,故任朝奉郎致仕,赠少师谥清孝
母侍其氏,赠秦国夫人
公讳胜仲字鲁卿,其先嬴姓,夏后世封国春秋时尝见于《经》,其后子孙因以为氏。
汉魏之世,著籍广陵
唐天祐中,有讳涛者,避孙、杨连兵之祸,徙江阴家焉。
其子㣑,太宗时以高年有德,赐爵公士。
生详,隐居不仕,于公为高祖
娶焦氏,是生尚书
通议、清孝,皆以进士擢第
通议早岁归休,为乡人所宗,而清孝居官奉亲,清德孝行著闻,既卒,邑状其事谂于州,州闻于朝,诏特赐谥清孝
公幼警敏,日诵书数千言,九岁能属文。
初,清孝笃志孝养,未暇为公择师。
一日,公白清孝,曰某人不足以为某师。
清孝骇问其故,公徐于袖中出文藁,清孝遽取视,则语尽惊人,而师所窜定皆非是。
乃笑而颔之,遂为公易师。
清孝尝与客论文,偶有遗忘,召公问之,酬答如响,一座叹异。
自是宾朋会集,必使公侍左右。
年十五而学成,于经史无不精通。
年十六应开封举,中其选。
年十九丁内艰,二十二再试开封为第四,主文欧阳叔弼见其《封建策》,爱叹之。
绍圣三年复预开封优选,明年试南宫。
时再用经义取士,知举文节林公希谓公邃于经旨,乃擢置高等,遂登是岁进士第
朝廷方兴律学,公居学才阅月,于法令贯通若素习,试为第一,国子监上其程文,乞旌擢以励众。
元符二年,调杭州右司理参军
杭为浙右都会,民俗繁夥,多斗讼,狴犴往往充斥,而吏皆大奸宿赃,舞文市狱,无所顾忌。
公自以儒生且年少,恐其易己,乃痛绳以法,而于鞫狱必委曲详尽。
囚感公哀矜,咸吐情无隐,旬月间滞狱一空,吏益畏惮不敢肆。
皇祐中,有司理某者以院吏名次高下立为定格,每视役之剧易悉以序授任,循用既久,吏持必其上,莫有惩劝,事多不集。
公暇日取其格视之,谓群吏曰:「此非若衙规有成法不可动,顾前官可为,吾何为不可改」?
索火焚弃不用,众皆哗,公屹不变,遂一以能否勤惰为升降而任剧易。
于是人人竞奋,事无不理。
府帅丰稷知公为一代伟人,累荐于朝,事皆倚公而办。
先是,福州有士族不肖子,醉酒与其徒凡三人出郊,偶见巨商行支径隐关征者,即诈为捕税吏执之,商窘甚,以赂得释。
已而病死,其家乃以遇劫盗闻于官,获其二即抵法,独逸其一,迹捕至杭得之,系州狱。
前官以其党既伏诛,谓是囚亦当死无疑,锻鍊成之,狱具未决。
公至,得其情曲折,移牒福州,请收商家诘问,果辞穷,自言实诬告,遂直其冤,众皆服公之精明。
文节公赴召京师,阴求天下奇士,一见公,谓曰:「君文词经术宜为当今模范,狱讼冗职,柰何久居」!
荐试学官
元符三年春,公以《诗》、《书》、《礼》三经试于有司,又试宏词二科,俱为第一,特迁河中府知录参军,改登仕郎
士林歆艳,见其文以为不可及,公之华问自是弥大矣。
建中靖国元年,除兖州州学教授
兖,故先圣国,师儒之任,朝廷不轻畀,以公有重名特命焉。
公居职益自励,日与生徒谈经论文,孜孜不倦,人得所未闻,心咸悦服,鼓笥踵堂者辐辏,至黉舍弗能容。
公乃移书部使者丐钱,悉撤其旧,扩而新之,且丰其饩廪,学校之盛遂冠一路。
崇宁二年,始行三舍法于天下,朝廷以太学首善之地,故除授学官非第一流人不在选,除公学正
清孝喜谓公曰:「士积学非独为己,盖将淑诸人,汝其勉旃」。
清孝自谢事高卧,未尝出闾门,公力请迎养,从之。
公官卑禄薄,且处桂玉之地,日营滫瀡之奉极其诚至。
崇宁三年八月,以荐者迁文林郎
是岁天子幸太学,公奏赋数千言,时四方文儒之士上歌颂文章者以千计,徽宗皇帝中书省第其优劣,公居其首。
十一月丁外艰,执丧哀毁过制。
既举大事,贫甚,无以赡其孥,至全家食粥,终丧未尝饮酒茹荤,居苫庐,阅释氏所谓《大藏经》者尽其卷帙。
大观元年五月,用幸学恩循承直郎、差充提举议历所检讨官
是冬天子祀南郊,文武官通朝籍者例皆得封赠,公以检讨在职,若满半岁则于格当改奉议郎,预计其日适在蒇事之后,乃拜章乞减秩一等。
及大礼前授命,朝廷嘉其孝,特改通直郎,由是恩沾泉壤,乡里荣之。
八月,除知大宗正丞事,检讨如故。
始,朝廷以从臣提举议历所,至是俾郭天信代之,公深恶其人,弗欲与共事,谓之曰:「是局既易长,则其属义亦不可留」。
坚请引退。
天信曰:「公誉望如此,岂久为检讨官者,苟能暂屈相从,正字指日可得」。
公曰:「富贵在天,儒者但当顾义耳」。
明日抗论于朝,力丐罢。
天信闻之大怒。
公请不已,并乞罢宗正职,上喜其不可夺,特许罢历局,󲦤绅称其难能。
二年,以皇帝受八宝恩转奉议郎,仍加武骑尉
宗室仲瑈妄议学制,公劾之,上喜公能举职,特转承议郎
三月,除秘书省校书郎
五月,迁尚书考功员外郎,以亲嫌改礼部员外郎
时方承平,四方上符瑞者遝至,公掌南宫笺奏,或日草数牍,曾无滞思,时人服其敏而工。
三年六月磨勘朝奉郎
八月,以议庙制与时论不合责知歙州休宁县。
歙地多岩崄,其民狠愎健讼,岁断大辟以百计,在江东号最难治,而休宁尤甚,故谚称「镬汤滚处」,铨曹选注,无愿往者,摄官岁久,弊滋甚,益不可为。
公初至,命吏于大辟中恣取其一且亲决,吏选久可疑者案牍数千纸,俾两人舁至,欲以困公。
公阅视不移晷,呼狱吏曰:「于若干纸外亡去一节,是必汝所匿」。
吏骇汗失措,度不可隐,乃于其舍故牍中出之,果皆中款情要。
吏叩头曰:「囚罪本不至死,某故当以死,其所匿一节乃囚自白明甚,惧令平反,故匿之」。
公引囚覆问,皆合,释囚而正吏罪,一邑以为神明,曾未踰月,囹圄告虚。
公之始谪也,众皆谓公必不行,既至又谓公必不事事,及见公视职甚谨,虽细务检饬必亲,簿书钱谷悉井井有条次,无丝忽不治,然后叹公之才有馀而度量宏远也。
每听讼必先为民辨曲直,已乃从容告以慈孝礼逊之节,恂恂然犹父兄之诏子弟,民多在庭中感泣,愿息所争,由是犷俗顿革,斗讼衰止。
暇日携宾友登览泉石,吟咏酬唱,略无迁谪之叹。
考课为江东第一,外台列荐诸朝。
政和元年磨勘朝散郎,加云骑尉
三年,复召为礼部员外郎,以预议元圭朝请郎,未几,迁吏部员外郎
四年,擢国子司业
时兴学久,成均之士为文转相模仿,率一律,公恐其渐入卑陋,每考试必取卓然不群者置之上列,文格翕然大变。
士相庆以为得师,质经叩疑者屦满户外,几无食息之间。
其为当世推重如此。
朝廷命诸生习雅乐,乐成,上御崇政殿按试,大悦,学官皆增秩一列,转朝奉大夫
七月,以公在吏部编脩大使臣名籍成,转朝散大夫
九月,迁太常少卿
皇朝自建隆至治平初所行典礼,欧阳文忠公尝裒集刊定为书凡百篇,号《太常因革礼》。
及是朝廷以公明习典章,俾续其书。
公自治平政和四年,用文忠公条目纂录为三百卷,于是五十年间礼文之事粲然在目。
书成,上览而嘉之,使与前书并藏太常焉。
五年,初建太子府,以公兼太子右谕德
公每见太子,未尝不言治心修身之要,且以仁、孝、学三言各著一论献之,勉之使进,于是大蒙嘉纳。
复采春秋、战国以来历代太子善恶成败之迹,日进数事,既久遂成一书,号《承华诏美》云
九月磨勘朝请大夫
六年七月,移太府少卿
盛章以谄媚权贵骤用为开府尹,势倾中外,忽遣其子并谓公曰:「外府左迁,士论甚郁,某能为公即还旧物,其许之乎」?
公正色曰:「进退百官,当自宰相,某虽不佞,顾安肯由他岐进,以重速戾哉」!
并归以告,大惭,遂与公为仇,识者闻而韪之。
国子祭酒
七年大司成,以前任司业训导高丽生有劳,转朝议大夫
公慨然语家人曰:「吾自布衣致身侍从,受国厚恩,当图报效,前此位卑,不敢越职论事,今岂宜缄默」!
乃数求对,言天下治乱大计,且陈时政得失。
虽归削藁,不以示人,然贵要咸怒切齿,公由是不能自安于朝矣。
俄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宣和元年,朝廷明公非辜,复右文殿脩撰,仍改宫观,作自陈,继除知汝州
国初京西多旷土,宝元康定间特轻其赋,募民垦辟,岁久,地无遗利,而民益富饶。
政和初言利者始献议增税,民已不能支,其后宦官李彦京西之民率盗占官地,括其田而归之官,号「西城新法」,由是破产者比屋,有朝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
公下车数月,会至,一境骚然,苛暴肆行,人多逃匿以避祸,公见垂泣曰:「某任郡寄,当为天子牧养斯民,而坐视其离散如此,深所不忍,愿公稍霁威严」。
退而条具不当括者数千户请蠲之。
大怒曰:「是欲沮坏西城新法耶」?
草奏劾公。
朝廷壮公敢为,寝其奏不行,自兹西城及贡奉之事专委通判,而亦不复再至州境矣。
二年,磨勘中奉大夫,加丹阳县开国男
大河岁脩,埽岸费稍草不赀,皆取办旁郡,而汝独倍,民大困不堪命。
公喟然叹息,上疏乞免,且令民缓输待命。
转运使怒不及期,符檄督迫日峻,公奏免益急,僚属惶怖不知所为,公慰抚之曰:「诸君苐勿书纸尾,某当独任其责」。
顷之诏允。
积年重敛,一朝而除,民叫欢交贺,家家画公像,岁时率子孙环拜相语曰:「微公,吾侪非喂死即流徙异乡,能复自保于此乎」?
太守常建言:「汝州崆峒山黄帝问道之所,宜筑宫奉广成子」。
既得请,则竭力以事土木,工未究罢去。
及公至,主观道士出大言胁公促继前役,公叱之曰:「岁饥民匮,困以不急乎」?
即上疏乞须丰登,有旨特从。
公之内刚不畏彊禦多此类。
三年,复显谟阁待制
四年四月磨勘中大夫
七月,转太中大夫,徙知湖州
是行实过阙,例得入觐。
时亲党当国,将为燕山之举,公先以书遗之,其略曰:「方今东南靖息,西北欢盟,相公之功业可谓大矣。
然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愿相公享宰相之安而无使天下危也」。
省书不悦,乃画旨令便道之任。
公之未至湖,已闻有黠吏数辈持郡将短长肆为不法,及视事数日,尽得其奸赃,流放之,阖郡称快。
燕山之役既兴,国用益屈,乃科免夫钱于天下,输后期者俾以军法从事,民大惊惧。
时浙西连岁水潦,公持檄忧形于色,顾其佐曰:「方兹艰食,何堪重敛」。
议减其半,众争谏以为不可。
公曰:「苟利于民,死非所惮」。
卒奏减之。
前此浙寇方腊起青溪,既破睦陷杭,湖与杭接壤,无赖辈乘时相劫掠,州县兵单弱,弗能禁,乃便宜使土豪捕击。
有愚民无知,平昔纤芥,遂诬其邻以叛逆,杀数人。
及事平,邻家讼冤,有司推治,连蔓不已,以求货,无辜逮系者百馀家。
二千石踰年不能决,公究问,则其首二三人皆瘐死久矣,即日决遣之,欢腾市里。
宣和六年,移知邓州
公之在湖,朱勔尝求鸂𪄠、白雀之属,公拒之甚峻,衔公入骨,由是横加媒糵,遂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七年,加开国子
靖康元年,以渊圣皇帝即位,覃恩转通议大夫
,公寓平江,敌人再攻东都,围甚坚,四方音问莫通,公忧懑殆废寝食。
旋闻二帝北狩,西向号恸,白郡守曰:「公当帅师勤王」。
又曰:「元帅济南,以表劝进不可缓」。
呼左右索纸笔,立草数百言,俾守即遣官持诣元帅府,词旨恳切,读者流涕。
及上即阼,一时人士皆争为攀附计,而公未尝一语及之。
建炎元年,覃恩转通奉大夫四年集英殿脩撰,再知湖州
庚戌岁敌人蹂江浙后,盗贼蜂起,破州县、杀官吏,人情恟恟,朝不谋夕,公于是邦遗爱素著,民见公复来,欢迎蔽路。
会剧贼邵青大缉舟楫,欲由江路入太湖,窥伺湖州,声势甚张。
公乃缮城郭,蒐卒乘,作水战舰数百艘,以䌽帜别其队伍,教之阵法,日亲阅试而加赏罚,士皆精勇可用;
又命郊外团堡社、明斥堠,以坚防守,民恃以不恐。
高彦、张琦复相继拥兵入安吉长兴界,公遣其属李咸统兵与之力战,获首级甚众。
贼锋既挫,且闻有备,一夕而遁,邵青亦望风引去。
有顷,孙诚于乌墩镇杀伤官吏,居民散走,公亟遣单骑谕以祸福恩信,贼徒乃相戒曰:「使君至诚,吾侪闻之旧矣」。
即投戈就降。
安吉顽民施四九见群寇荐至郡境,起为盗,旬日间啸聚千众,邻邦皆震恐。
公选将校之骁勇者俾统兵,授以方略,直捣其巢,遂生擒诛之,馀众奔溃,皆纵不问。
将吏请奏功,曰:「捕盗守臣职也,何功之有」!
终不自言。
是岁大饥,米价翔贵,一斛踰万钱,饿殍相枕藉,公既发官廪,又输己谷数百斛遣官吏赈给。
右姓见公忧劳恻怛,复争出谷为助。
傍郡之饥者闻公荒政,襁负而来,至无以容,乃自城邑及郊野命辟僧舍若亭驿以处之,薪釜菅藉之属无一不备,蒙全活者不可胜计。
建炎初梁端守是州,尝获谋叛军人童照并其党数十人,被加职之褒,告者张成、沈宾皆命官,人慕之。
至是,复有将校告其营卒有谋叛语,意公必乐闻,而己受上赏。
公夜半披衣集官吏讯治,则营卒醉卧犹未醒,公知其诬告,笑曰:「吾岂肯杀无罪而利己乎」?
遂录付狱,果无迹状,坐诬告者,徙之旁郡。
刘惇自称明节皇后弟,官承宣使,所至郡府皆接以礼,盗请俸钱积数百万。
公一见与之言,觉其诈,即加收治,一问而服,乃开封捕盗使臣也。
绍兴元年六月,转左正议大夫
,复显谟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
公在郡留心庶政,事虽甚微,亦不轻委其属,视其民如恐伤之,有利立行,有害立去。
邦人爱公如父母,出境之日民挽车号泣,祖送数十里不绝,至今言及公,犹以手加额颂叹不已。
五年,加开国伯
七年,加开国侯
九年,磨勘左正奉大夫
十三年,加开国公食邑三百户累封至二千户、实封一百户
公官京师二十年,遍历华贯,而在太学之日为多,自学正以及长贰,皆天子亲擢,每岁礼闱贡士,必使公预。
方是时,群试者几万人,公考其文于数句中,辄知其学之浅深,是以多得天下奇士。
于书无所不读,一过目则终身不忘。
研穷经旨,虽通显犹不辍。
祁寒隆暑,手不废卷,议论常出诸儒意表,学子得其说,争抄录藏去。
其诲人则必先德行而后词章,故诸生皆知自重而耻丽于罚。
每荐士必观其器识而后剡奏,其所推引位辅弼、禁从台阁者比比相望,天下论知人必以公为称首。
其为文汪洋雄健,而复精深醇密,众制各自有体,大抵悉极其妙,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也。
于纪事尤不茍,凡子之葬其亲,非得公文识墓则必歉然。
其为诗清丽有句法,与宾客登临宴赏,即席援笔立成,文不加点,坐者莫不惊异嗟服。
公在孕时,其母夫人梦凤凰集于庭,已而生公,人知其为文字之祥;
及中两科归,清孝公又梦欧阳文忠公授公以巨砚,自兹公文益进,遂以文章名海内,夫岂偶然也哉!
公为人开荡而乐易,遇物尽诚,勇于义,若嗜欲不靳财费,赒人之急惟恐不及。
从弟济仲贫甚,以郊恩官之先其子。
族女之孤不能自存者则为具奁橐,选婿归之。
江阴岁租悉推以畀同产。
其仕于杭、兖也,得俸不敢轻用一毫,菲衣粝食,寸积铢累,以嫁二妹。
早年与长兄司成俱仕辇毂,饮食燕游须臾不暂舍。
宣和辛丑岁司成不幸,而公方守汝阳,为位哭之,尽期而撤,复推己俸赡其孤。
晚与仲兄工部居故里,公筑山水佳处,名以「二老」,且日致珍异甘脆为奉,探其志而先之。
其友悌盖出于天性,乡闾慕而化之。
居官清慎,所至必增市估之直,敕家人非饮食日用之物不得辄市于民。
虽游宦四方而不知其土地所产,于奇器异物珍玩之具一无所好。
临事敢为,不畏祸患,以白黑太分屡为权倖所中,虽数龃龉,处之恬然。
或问其故,公曰:「吾道固当如是,又何悔」。
四为二千石,绰有古循吏之风。
御仆妾亦以恩礼,未尝妄加鞭箠,有不当意者以微言愧之而已。
自称为湖州,适时多艰,疲于应接,慨然有退休之志。
既遂奉祠之请,乃筑室宝溪之上,山水环凑。
名人魁士杖策造门,公为之赋诗饮酒,乐而不厌,客去则观书著文。
优游閒适凡十有四年。
与子孙讲论文艺,朝夕不置,闺门之内,弦诵相闻,彬彬若庠序然。
有文集八十卷,外集二十卷,又取诸史考證异同,发摘秘隐,褒善贬恶,皆古今名贤所未到者,别成一书,号《考古通论》,合若干卷。
尤喜释氏书,谓与吾儒同道,究其奥旨。
每宴坐,凝然终日,或至夜分不寐。
易箦之夕,数闻异香,索水盥手,合爪掌跏趺端坐,久之乃北首右胁而卧,薨于正寝,合夫释典所为如来涅槃相者。
享年七十有三,时绍兴十四年九月八日也。
初,公属疾,命左右上章告老,诏以左宣奉大夫致仕,及遗表上,诏又赠特进
既捐馆,吴兴之民虽居深山穷谷中,闻者莫不泣下。
此岂有以彊之然哉,盖其感于中者深也。
公之夫人张氏,金紫光禄大夫磐之女,而礼部侍郎漴之妹,有贤行,先公二十年卒,葬于江阴军由里山之原。
诸孤以十五年九月壬申奉公之丧合葬焉。
明年,太常考功,以公之行治言于朝曰:「道德博闻曰文,安乐抚民曰康,宜赐谥文康」。
诏从之。
于是人士益推为终始哀荣者。
呜呼,公之仕则遇昌时而位三品,退则能自适而享寿考,生则为大儒而见宗当世,没则有易名以发扬潜德,亦可以无憾矣。
然人犹以为恨者,以公之所蕴者甚厚而所施者才一二也。
子六人:长曰立方左朝奉郎、行秘书省校书郎、兼提举秘书省编定书籍官、兼吴王益王府教授、兼权尚书考功员外郎,登绍兴八年进士科
次曰立中,右迪功郎提举河北盐香司干办公事,尝试开封为第五;
而立器、立卓、立豫、立参皆早世。
女三人:长适左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许旸,前卒;
次适左承务郎监登闻鼓院刘封
次适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章倧
孙男五人:长曰郛,右迪功郎临安府于潜县主簿
次曰郯,右承奉郎、知建康府溧水县
次曰邵,左承事郎、新太平州州学教授绍兴十八年进士甲科
次曰邻,右承奉郎临安府盐官县丞,后公三年卒;
次曰立,右承务郎
孙女五人:长适右修职郎、监台州支盐仓沈洵,次适右迪功郎湜,次适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张本,馀未嫁。
曾孙一人,曾孙女三人。
惟公始为吴兴时方冠,拜公于稠人中,一见蒙器遇,遂归以季女,获从公游二十馀年,故知公出处大节为最详。
谨叙其事,泣以授公子立方,将求名世之士笃古而达于词者表公之墓云。
婿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主管学事章倧状。
按:《丹阳集》卷二四,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婺源院朱氏世谱后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三、道光《休宁县志》卷二○、道光《安徽通志》卷三一
闻之先君子太史吏部府君曰,吾家先世居歙州歙县之黄墩(旧谱云长春乡呈坎人。),相传望出吴郡,秋祭率用鱼鳖(旧谱云有讳介者,世数不可考矣。又按奉使公《聘游集》自云系出金陵,盖唐孝友先生之后。考之《唐书》,孝友先生讳仁轨,自为丹阳朱氏,而居亳州永城,以孝义世被旌赏,一门阀阅相望,而非吴郡之族。奉使公作先吏部诗又云:「迢迢建业水,高台下凤凰。鼻祖有故庐,于今草树荒。」不知何所指也。)
唐天祐中陶雅歙州刺史,初克婺源,乃命吾祖领兵三千戍之,是为制置府君
卒,葬连同,子孙因家焉。
生三子,仕南唐,补常侍丞之号(今族谱亦不见。),其后亦有散居他郡者(已上并见吏部所录芦村府君作《歙溪府君诗序》。)
熹按,今连同别有朱氏,旧不通谱。
近年乃有自言为院昆弟之后者,犹有南唐补牒,亦当时镇戍将校也,盖其是非不可考矣。
吏部院为八世孙,宣和中始官建之政和,而葬承事府君于其邑,遂为建人。
于今六十年,而熹抱孙焉,则居闽五世矣。
淳熙丙申,熹还故里,将展连同之墓,则与方夫人、十五公、冯夫人之墓皆已失之。
因亟询访,得连同兆域所在,乃率族人言于有司而后得之,其文据藏于家,副在族弟。
然而三墓者,则遂不可复见。
癸卯五月辛卯,因阅旧谱,感世次之易远,骨肉之易疏,而坟墓之不易保也,乃更为序次,定为《婺源院朱氏世谱》,而并书其后如此。
仍录一通,以示族人。
十一世以下,来者未艾,徽建二族自今每岁当以新收名数更相告语而附益之,庶千里之外,两书如一,传之永远,有以不忘宗族之谊。
至于芦村府君,其墓益远,居故里者尤当以时相率展省。
更力求访三墓所在而表识之,以塞子孙之责。
而熹之曾大父王桥府君无他子,其墓在故里者,恃有薄田于其下,得以奉守不废。
当质诸有司,以为祭田,使后之子孙虽贫无得鬻云。
九世孙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熹序。
按:《新安文献志》卷一八。又见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紫阳朱氏建安谱》上,《古今图书集成》氏族典卷七六,雍正江南通志》卷三四,乾隆《歙县志》卷一六,《朱子年谱》后外纪卷一,《篁墩程朱阙里志》卷八,《潨川足徵录》序。
承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赐绯鱼袋罗公行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嘉靖《延平府志》卷一七
公讳博文,字宗约一字宗礼南剑州沙县人
曾祖安中,赠中奉大夫
太恭人邓氏。
祖畸,朝请郎右文殿修撰
宜人张氏,宜人陈氏。
彦温右从事郎、知建州瓯宁县事,赠右承议郎
太孺人邓氏,太孺人黄氏。
罗氏世为豫章人唐长庆中,有为沙县以卒者,子孙因家焉。
至五世孙觉始举进士,中其科。
再世而得右文公,以懿文清德显重于世。
又再世而得公,复以道学行谊克世其家,有闻于时。
然位卑数促,曾不及究其用而死,识者恨之。
盖公幼有异质,生岁始周,家人示以晬盘,公一无所顾,独扶服前取书之论性理者展玩久之。
右文公叹异,为文以记其事,且曰:「是儿当复以文学大吾门,且复闻道而不为章句之习也」。
十馀岁,遭瓯宁府君之丧,哀毁如成人。
治丧葬又皆必诚信、有法度。
右文公奏补将仕郎,授右迪功郎福州司户参军
治仓庾谨出纳,尽去宿弊,后皆可法。
再调静江府观察支使
桂管为岭徼以西一都会,民物繁夥,常时幕府已不胜事。
至公为当路所知,事待公决者尤多。
公财处从容,人未尝见其疾言遽色而事无不各得其理者。
时秦氏用事,士大夫以牾意窜斥系踵南来,道出府下者,公悉善遇之。
至竭廪奉,则鬻衣以济其乏。
用荐者,改右宣义郎、知赣州瑞金县事,转宣教郎
始至岁歉,公度民且饥,则先事为备,多所储积。
及饥,发廪赈赡,事无钜细,必躬临之,不以勤劳为惮。
其至诚恻怛,虽壹主于惠爱,无所计惜,而厝置纤密,辨察精明,人亦不能有以欺也。
邑人既赖以全,而公又请推其馀以及旁县。
县故多盗,公饬巡徼、设方略,得渠帅数人寘诸法,而境内帖然。
在官馀九月,会故丞相魏国张忠献公都督江淮,雅器重公,请以为干办公事
用上嗣位覃恩转通直郎,赐五品服。
使募兵江西,得数千人以归。
和籴建康以实军,又以公与其事,未几得谷亦巨万计。
张公再入相,宾客例出幕府,公得知和州
未上,而吏部侍郎玉山汪公制置全蜀,奏辟公参议官以行,军府之政必以咨焉。
汪公既虚心好问,公亦推诚启告,反复殚尽,必归于至当而后已。
成都之政遂最天下,公之助为多也。
尝衔命汉中,劳抚将士,宣抚使以礼致遗,为钱三百万。
公不欲受,而难于辞郤。
还次汉州,州方治贡院不能就,以五十万予之,馀悉输成都公帑。
河南程夫子之遗文与他名臣论奏纂述之可以垂世者,募工锓板,用之略尽。
而横渠张夫子之家避地流落,贫不自振,公访得之,为言汪公,延置府学,蜀士知所劝焉。
东方士大夫游宦蜀土,贫不能归,或不幸死不克葬者,公皆出捐俸金以振业之,赖以济者甚众。
累迁承议郎,秩满,自请奉祠,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命下而汪公亦召还,公复从东。
嘉州宿留,与同舍会集笑语如常时。
一日,忽语人曰:「吾将逝矣,然幸大事已竟,可无憾也」。
遂就寝,酬酢从容,了不异平日,独无一语及其私,俄而遂化。
乾道四年四月十有三日也,盖其年五十有三矣。
同舍聚而哭之,解其装以理丧事,则橐中独有书数十帙,馀金足以归其丧而已。
相与咨叹,以为不可及,遂以柩归。
其年冬十有一月,葬于沙县严地祖茔之旁。
公娶陈氏,了斋先生之兄孙女,先公卒。
子男二人,曰问,曰辟。
孙男八人,女七人,皆幼。
公资禀和粹,沉静寡欲。
其处己待人一主于诚敬,平居怡愉,人莫见其喜愠之色。
闻人之善,称慕如不可及。
至其有过,则常若有所隐避而不忍言也。
视人患难困乏如切其身,经营周救,必尽其力。
年未三十,即屏远声色,一榻萧然。
惟乐善不倦如嗜欲,闻天下之士有一言一行之几乎道,至或千里求之。
以是凡四方之名山胜概,多所登历,而于佛老子之学亦往往能道其所以然者。
或者遂意公诚笃好之,而不知公之所志与其所学有不在是也。
盖尝从张忠献公问行己之大方,张公为手书所为《敬说》一通以授焉。
公受而行之,终身不懈。
又从同郡李愿中先生游,闻河洛所传之要,多所发明,于是喟然而叹曰:「儒佛之异亡他,公与私之间耳」。
由此沛然自信,其守益坚。
桂州时,汪公盖方通判州事,知公所为,日就公语,且亟称道其为人,故卒引以自助。
而今刑部员外郎刘公芮亦方隐居州之西山,躬耕励志,人罕识之。
公独以坐曹决事之馀日往从之游。
刘公名家子,及见前辈,多识前言往行,顾独恨得公晚。
及闻公卒,哭之恸,为寝疾不食者数日。
此岂势利之使然哉!
抑公才志行业之美,固当有为于世,而充养有素,神观清明,人亦不谓其止于此也。
呜呼,其可谓不幸也已!
熹尝受学李先生之门,先生为熹道公之为人甚详。
于其从辟江淮也,喜而言曰:「张公高明闳大有馀,而宗礼以精密详练佐之,幕府无过事矣」。
时熹未识公也。
先生没,乃获从公游,而得其志行之美,然后益信先生知人
然公自是入蜀,相望数千里,书问岁亦一再至,所以劝励从臾者殊厚。
日夜望公之还,几得复相与讲其旧学,而公乃以丧归。
既痛公之不幸,不及大为时用,又伤吾道之不幸而失此人也,亟往哭焉。
诸孤既号哭受吊,则以公从弟颐所叙官阀梗概一通授,使状次之,将以请铭于作者。
谊不获辞,既趣以就事矣,惟是从游之晚,于公之行治有不尽知,大惧阙漏放失,将无以备采择为罪。
伏惟立言之君子有以财之。
谨状。
乾道五年五月日,迪功郎、新差充枢密院编修官朱熹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