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舟过渔林关望沈功宗墓 明末清初 · 毛奇龄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西河集卷一百七十六
落日渔林放棹迟,故人宿草望离离。
深怜子敬琴亡后,恐负桥玄车过时。
江阔市亭环废井,关长贾舶近荒祠。
难寻下马陵前路,肠断胶西君不知。
临安府修学增廪记 南宋 · 周端朝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七、《咸淳临安志》卷五六、民国《杭州府志》卷一四
都邑有学,辑四方之遗俊,号曰外雍,非他郡国比也。
太学古乐正,教养已备,都邑具体也,毋已多乎?
昔者,周都丰、镐,王化流行,自上而下,既系之《周南》,召公食畿采为方伯、明教以正俗,下国化之,又系之《召南》。
夫国有太学,而方伯承流宣化之倡,是有《周南》无《召南》而可乎?
自秦、汉内史分治,不复知古方伯之谊,至其事权日益繁重,狱讼弹压外无所訾省,奚暇于学?
中兴建上庠,重广游学之路,京府亦命教立师。
顾田入素狭,生员用希,仅仅馀百数,绝少以均来者。
旁拟太学,月帑岁囷不可望,而土著自居,都养充足,且不得与近辅郡学比,上养尊而下就简。
数年间为尹尝议此矣,未及裕也。
绍定四年四明余公以户部侍郎大尹事,剔棼为平,转剧为整。
始莅政,首趋学宫,舍奠如礼。
诸生于论堂,询其丰约逸烦之故。
未几,遂颁公藏,斥绝产,通万缗,买田赡士,俾食无拘员,庖有增膳,油油翼翼,惟课业是程。
于是教授李君晞颜、叶君应辅实纪其政,而诸生咸愿伐石以永余公之德。
盖自昔仁义礼乐之教寄于士,制于公侯牧伯,公侯牧伯务贵其士,而士则务贵其身,所以纪伦类而通道德也,非居且食之谓也。
建国设官,文法吏治之外,上有庙堂之论,次有文馆之聚,中有学校之教,不以通工易事,而诵习游息其间,日用饮食,体察警省以见义理之复,欲择善者相观而善,未成材者觌德而成,所以致用而不穷之道也。
学校下不与百执有司列,而上与庙堂等,然则岂曰养之而已乎?
今公以雾隐之旧,惟养不给是谋,将厥成,以观其会通。
而二君精覈典学,迎受善意,以迪其士。
声熏气炙,被于百城。
人节俭正,直如《召南》羔羊之行,斯则都邑流化之方也。
余惧世俗不察,徒见招徕滋广,廪稍益丰,槩之曰「养士养士」,故为叙其所以然之故,而命教者考焉。
论蜀中科举之弊奏嘉定八年九月 南宋 · 黄序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宋会要辑稿》选举六之二四(第五册第四三四一页)
窃惟国家设科目以取士,惟进士得人为盛,故于三岁大比,每加详焉。
然世变愈下,奸弊愈滋,四蜀为甚。
盖蜀号多士,邈在一方,为主司者不胜其弊,嗜利者卖号于多货之室,嗜进者纳号于势要之门。
分卷不至本房,则宛转旁搜于比邻已黜之文;
或出他房,则回护揩改其批凿,或差在所事上官之乡,或差在同官所居之郡。
皆得以行其私,岂不负国求贤之意?
臣尝采蜀中舆论,则四路漕试、诸州解试、四川类省试皆有私取之弊,而廷对之士则有行役之弊。
夫漕试之有别院,所以待举子与试官之有妨嫌者也。
今闻四路漕试,于正试院内夹截数间为别院,同门出入,三日试罢,往还无间。
故父兄为正院试官,而子弟别院预荐,每举有之。
而一路有出身合差人亦自可数,前期于漕司计会暗号,转相授受,期于必中。
此漕试之弊也。
诸州解试有监试一员,或通判幕职官,在法不预考校,而寡廉鲜耻之徒先受计嘱,以其所私转恳考官,必为历诸房搜寻,委蛇曲折,无不遂意。
试官又有鬻号私取之风。
此诸州解试之弊也。
四川之类省试,朝家幸惠遐方之士。
别院之设,所以待举子之有妨嫌者也,凡有亲嫌,宜试别院。
今闻帘外官亲戚,则以有妨嫌而送入别院;
帘内官亲戚反为无嫌,而标作避房。
前后以私中选者,非帘内官之亲,则其馆客,皆以避房待之。
虽杂以他卷,然卷数既少,尤易辨认。
又如蜀士中类试前名及居廷试鼎甲适当见任,度其必预考校,莫不先有所祷,累举物论不平。
此类省试之弊也。
至若类试仲秋之末,揭榜季秋之杪,而夔、利路越半月始得见榜,故廷对之去,行役万里,不易办集,登舟率在穷冬
既为舟人所邀,又苦津务之阻,所过至飞瓦石、挟弓矢,伤其舟楫,每举必有数辈殒于非命。
此又廷试在道之弊也。
乞下四川运司于正试院之侧更置别院,令试官不得与大院相通。
其所部选差监试,责其觉察考校,不得私检誊卷、旁搜暗号。
所有考中卷子,聚厅会考,定其去留,监试不得干预。
乞下四川制置司,今后类省试凡举人有妨嫌者,不许分帘内外,皆于别院就试,不得避房。
如不愿就别院,仰寄举以俟后科。
更下制司及诸路运司,搜访场屋之弊,痛加更革,精选文学德行廉洁之士,以充考校。
有合廷试之人,委自制司下逐州津发催促,于岁前起离约束;
沿江税务,仰即时通放。
待士之意详尽,而孟夏之朔尚未入国门者,更不赐对。
庶几临轩不在盛夏之时,亦可革迁延之弊。
〔贴黄〕窃见行在每岁类试,大法止取一二人,以待评事之阙。
四川亦有此一科,凡应试者于法令皆非素习,中选者率是私取士矣,类能言之。
名器之滥,诚可太息。
乞下四川大法试今后住罢,庶惬公论。
梅花引 其二 金 · 高宪
槐堂梦。
鼓笛弄。
驰骤百年尘一鬨。
陶渊明
张季鹰
一杯浊酒,焉知身后名

有溪可渔林可缴。
须信在家贫也乐。
熊门春。
浿江云。
几时作个,山间林下人。
按:中州乐府案此下中州乐府原有梅花引城下路一首,乃贺铸词误入,因删去。
蒋恭人墓志铭端平三年十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七 创作地点:安徽省芜湖市
昔人言积善有馀庆者必曰家,言兴仁、兴逊者必曰家,家云者,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无一不尽其道,然后志叶而事修,声和而气感,无小大贵贱,习成矩则,心改形化,熏为吉祥,曰庆曰仁,非自外致也。
虽然,又当谨于卜昏之始。
盖男女之片合,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家道之替兴系焉。
吾观于恭人蒋氏之状而尤信。
恭人讳季荃,世为静江府兴安人
曾祖熙,皇右承事郎,累赠奉直大夫
祖允泽,皇任左朝请大夫、知邕州,累赠中奉大夫
父砺,皇任奉议郎通判邕州
孺人吕氏。
致堂先生胡明仲奉直公墓,谓蒋氏出蜀相晼后,为衣冠钜族。
按家谱,在唐有讳重者守零陵,其嗣自零陵兴安,至奉直十六世矣。
奉直宦学有闻,彭忠肃公江陵,首辟为属,没为志墓。
恭人生长见闻,开敏而严重。
奉议有上气疾,遇寒弥剧,恭人侍膳服起居惟恪。
事母亦得欢心。
先是朝奉大夫丰城李先生脩己教授江陵府奉议为令,复又一再联事湖湘间,好益密,先生丧元配卢氏,以恭人继室,昆弟四人,聚居数百指,恭人之归,承顺调虞,无几微薄厚。
元妃有男义方甫冠,女未笄,字之均一,人莫名所自
先生早从诸儒先讲学,治家循古法,尤谨奉先
恭人始至,升降馈奠闲于礼,昧旦而肇事,质明而竣,无敢不肃,历四十馀载如一日。
呜呼!
永名家,两邕州为父祖,长而归诸先生,所交皆天下贤士,而又与清江彭氏迭为昏姻,生平耳目所接,造次礼法,宜其为女为妇为母钟为馀庆,形为仁逊,足以范今诒后也。
义山生十年而大夫没,以属恭人曰:「此子极力诲之,俾有成立」。
于是岁聘贤士为之师,时属所亲察其进否,每训之曰:「自吾家邕州兄弟与吾仲兄暨汝之二父,皆以儒学发身,有闻于时。
善自勉,无忘汝父垂绝之言」。
义山踰冠擢进士乙科,伤先生之不及见,及试吏,恭人诲之曰:「仕以廉勤为本,邕州虽俸入亦不尽取,于湖张公孝祥尝书而刻之石,曰『清廉蒋德施』,汝外祖若汝父一介不妄取予,小子识之」。
义山仕衡日,尝以刑狱司檄往常宁、世忠峒谕寇,人谓户曹且蹈不测,恭人徐曰:「彼自内讧,岂庸释憾于官乎」!
居数日,二峒果退听,人服其识。
先生仕无私蓄,而友爱兄弟,赒恤姻族,不计有亡。
恭人谷则先意,没则成志,中年嫠居,内阋外侮,处之自若。
闻人艰阨,如疾痛在己。
绍定二三年间,里人艰食,命计口登其日籴之数,厥直视登场时,虽他乡价至倍差,卒无所增益。
性俭勤,食不兼味,衣屡浣无斁。
先是大夫为郡,俸入寖优,不改其故。
未尝晏起,尤好洁清,常言「兹二者吾以占家道之兴衰」。
晚岁犹亲细务。
寒食日遣子侄省墓,躬濯溉惠庖翟如他日,忽寝疾,七日而终,实端平二年三月丙辰也,春秋六十有七。
义方以疾倦于仕,义山奉议郎、知赣州赣县事。
女适训武郎、前监潭州南岳庙胡维万,将仕郎孙演,进士萧为己,将仕郎彭沄,适萧彭者蒋出也,皆先卒。
恭人先生贵三遇明堂恩封宜人绍定四年又以慈明宫上寿益今封。
端平三年,二孤卜骥山之阳何林之原,将以十月丙午奉柩窆焉。
先事,属忠肃公之子今广东提点刑狱彭铉恭人行治,以求铭于予。
忠肃大夫同年举进士,为道义交,故恭人之妇道母仪三族皆能道之,后又彭、李迭为昏姻,故今彭侯所书皆得诸观听之实,是宜铭。
铭曰:
《易》繇家人,女正是利。
《诗》歌祚嗣,归诸女士
士则身修,正则家治。
吁嗟恭人,视此亡愧。
论朝廷重轻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闻朝廷者,天下之干也,朝廷重则天下治,朝廷轻则天下危。
天下之安危治忽不在乎他,在乎朝廷之轻重而已矣。
木之身正然后枝叶可附以立,人之表端然后支体可依以行,朝廷之干强然后郡县边鄙可恃以无恐。
表著宗仰之地,不先正固立事,而欲以运掉天下,难矣哉!
近世以来,则干弱本颠,而积轻甚矣。
蟊贼内讧,襄樊失据,封守之臣何所承王命而遁?
偏师出境,宿、永归疆,北伐之将何所禀朝算而行?
自山以南汉为重,为帅者以何而退屯?
汉东之国随为大,为守者以何而徙治?
帅守之轻朝廷也。
鄂州戎司节制于沿江旧矣,而怀异志者敢以公牍而数制臣之罪;
金陵骑帅共事于齐安久矣,而起攘心者至以文榜而声帅阃之非。
救襄虓将留以总戎,重事也,乃不俟命而归淮东
防海旧戎檄以赴关,厚恩也,乃不受令而趋海道
此边将之轻朝廷也。
以偾军而谪衡者乃造屋于武昌,以歼民而窜永者乃管军于荆渚,丹书未雪者已经营幕府之辟,弹墨未乾者或侥觊麾节之求,此官吏之轻朝廷也。
禁营之卒屡出谇语以撼都人,江上之军时肆欢言以哗府寺,兴沔战散之士以衣粮而罪状总所,文龙招收之兵以调遣而抗拒制司,此士卒之轻朝廷也。
甚至窥隙而争,见间而起,盗贼有轻王官之心;
战者自战,和者自和,夷狄有轻疆吏之心。
积此众轻,牢为一病,务相遵养,苟度岁时,此岂可不反其本哉!
朝有耆艾魁垒之士则威望重,有谏诤辅拂之臣则纪纲重,礼乐政刑自天子出则国体重,废置予夺以王柄驭则主势重。
令者国之重器,审重则君尊国安
兵者国之重权,居重则本大末小。
战守持重,不以轻试,则天下无残民;
名器谨重,不以轻授,则朝廷无倖位。
两河削地,直以裴度处置得宜;
三镇革心,专以德裕戒敕有体。
是朝政之重在辅相,否则朝廷无人,而为乱贼所轻矣。
汲黯面折廷诤而淮南畏,李勉不避弹劾而朝廷尊。
是国法之重在台谏,否则国家失士,而为天下所轻矣。
宿卫倡乱而朝廷不复穷治,故高欢还而结客。
政刑废弛,知非所以启奸萌!
藩臣造朝而朝廷事柄不一,故从谏归而益骄。
事权错出,知非所以滋乱象!
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号令数改则君命轻矣。
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逊之人,政事独运则主威夺矣。
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佳兵弗已,则国危矣。
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惟贿是闻,则民散矣。
臣窃谓朝廷者,先皇帝之朝廷也,若使下之奸上,小之加大,士卒之陵主帅,匹夫之轻量大臣,皆非所以慑天下而尊朝廷也。
陛下若能审于立国而戒臣之所谓六轻,强于为善而取臣之所谓八重,以此而责庙堂,以此而励台谏,又以此而儆内外远近之臣,有德必进,不任职必退,名器必谨,政刑必清,威权号令必肃,使狙诈有所惮而服,夷狄无所侮而动,则国家尊安,庙社深固,危于缀旒之天下将复重于九鼎大吕。
惟陛下暴臣此章于国中,而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李公麟山庄图乾隆甲午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出处:御制诗四集卷十七
龙眠居士写龙眠,三李风流宛目前李公麟居舒之龙眠山李公寅李冲元亦龙眠人三人志同谊合相亲如兄弟同年登进士第未老赋閒道遥于山南山壮人称为龙眠三李见卷后叶隆礼跋)
小畜吉占文德懿,同人韵事画图传。
定评况喜出宗伯董其昌跋云宣和画谱称龙眠山庄图可以配朝川世所传皆摹本今年游白门一见此卷始知真龙与画龙迥别且云伯时自画俱用澄心堂纸足为此卷定评矣),绝搆真堪匹辋川。
我独白驹思雅什,即今谁是乐林泉。
胡刚简公诰记 南宋 · 陈元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四、《象台首末》卷二、光绪《吉水县志》卷一二
皇上践祚之十年,改元更始,躬亲万几,天地清明,如初开辟。
殿中侍御史王公遂首言:故廷评胡梦昱仗节秉义,足以寒乱臣贼子之胆,宜褒表以示天下。
上为恻然,命赠公员外郎,而录其孤。
于是圣天子优容直言之本心,与廷评公死且不朽之令名,若揭日月而行天。
元普试令吉文,始至拜学,顾瞻两庑,凡是邦忠节文行可以励俗者皆有祠,而公独立敢言,风节然,视忠简胡公等耳,乃未有位于乡社之列,大惧无以扬忠烈表士则也,乃求公像而祠之,且摹所赠公官告刻之学。
元普切惟崇护善类,扶植正论,此我朝立国命脉所系也。
故修洁鲠亮之士,偶见抑者终必伸;
激切忠愤之言,暂未省者久必录。
激扬观感之馀,争以犯颜敢谏为忠,而底寮下士皆能明目张胆言天下事,社稷长远,实嘉赖之。
今公赠告之词有曰:「用旌折槛之直,且识投杼之过」。
大哉王言!
有以见圣心无我,湛如太空,不容浮云点翳之留,而忠臣义士,固天道所祐,诚可安之无惧。
则是告也,讵止假宠于胡氏哉?
端平三年二月既望朝奉郎、知吉州吉水县、主管劝农营田公事陈元普谨题之下方。
庆元县乡饮酒序125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宝祐癸丑日南至庆元县罗君澄源行乡饮酒于县斋,乡大夫士庶会者三百馀人,九十者二人,八十者六人,七十、六十者二十人,馀序长幼有差。
主宾僎介酬献如仪,工歌笙磬作止叶雅。
观者兴起,咸曰:「创邑一甲子矣,是礼也,惟旧尹赵尚书汝述一举行,今将五十年始再见」。
士则曰:「尹以宾友遇我,有一善得不往告之乎」?
民则曰:「尹以礼逊迪我,有一不善得无梗其化乎」?
盖武城单父远矣,善乎密令之言曰:「以礼教汝,必无怨恶;
以律治汝,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
君亦欲先教其民而后施政刑焉,贤矣哉!
或曰:「今之吏其不合于古者多矣,古之礼其仅存于今者少矣。
上之赋役,下之冠婚丧祭,不能皆古,独乡饮往往行于郡国,毋乃近于迂乎」?
余曰:古人于礼之不幸而已失者,犹能求之于野;
今人于礼之幸而仅存者,乃不能求之于书。
充君之志,冠婚丧祭皆可以稍复古,岂惟乡饮哉!
温陵人
顷余与其先大君子讳知古同受学西山,同宰邑建溪
老矣,闻君能似其父,喜而笔之。
西苑 现当代 · 阮退之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出处:阮退之诗集卷三
西苑花阴倚夕阳,渔林归杖尚馀香。
不知别后湘帘里,日写兰亭复几行。
十四日具奏论士大夫当纯意国事1260年3月14日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三、《许国公奏议》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韩琦初除谏官,往谢王曾语之云:「士大夫当纯意国事,向来如高若讷辈惟知徇利,如范希文亦未免好名」。
服行其言,故其平生大节独光明俊伟,为朝硕辅。
臣谓纯意国事四字,岂惟台谏当然,凡在臣子,皆当如参前倚衡之,不容须臾离也。
近者徐庚金等抗疏言事,谓之非谠论不可也,惟臣独察其情。
庚金盖谢方叔之死党也,其初未尝交方叔,臣丁未典举,庚金实为选士。
已而臣叨尘右席,庚金犹未有一日考任,臣拔之为京府教官
旋背臣而右附于方叔矣,于是连得峻迁。
及其去国,乃始贻书于臣,殆如牛腰。
臣再叨柄任,甚厚望于臣,臣以包荒明望之义,复引而进之。
忽一日,其馆主人吴氏以不仁不义激乡民之变,将有严陵何氏之事。
臣方喻帅臣叶隆礼亟行销弭,而庚金告臣,必欲以大盗诬治乡民。
时边遽正急,内地恶少多有啸聚夺攘之證,臣密行布置弹压,仅得无虞,庶几其不为外寇之资,未免斥却庚金,而庚金怨臣。
方应发者,臣不知其为就何人属吏,以外改文字白臣。
臣但见其尝为校勘,而不知其尝为宗谕,颇难之。
饶虎臣力加引进,臣乃处以博士,而应发终怨臣。
程元岳,固丁大全所识拔为校勘者也,臣以国子录迁之。
元岳怒,以为左降,教今武学谕黄梦炎致曲于臣。
亟叙之为博士,而元岳亦怨臣。
昔者有蔡抗,系臣己酉省闱所放进士,为其改秩,其登朝多臣之力。
岁在壬子,臣引之为国子司业,犹未尝历郎也。
人方议其进擢之骤,属臣荐徐霖说书,而恨不己及,于是归投方叔,求有以自效。
未几则假借小故,以身引去,且率诸生偕去以动摇臣,而臣果去矣。
方叔乃召,一时迁为法从,以至参大政
庚金等谓弄躅在前,可振袂而趋之,或能动摇臣,或虽不能动摇臣,而使天下传之,曰学官相率而去朝廷,亦可以为臣相业之玷,他日不妨可为蔡抗也。
迹庚金所寄声馆中之士,有曰「若辈只会权郎,只会兼讲,略不能助我辈立赤帜」,则其贪爱官职、怨怼朝廷之真心可见矣,是岂纯意国事者乎!
虽然,不可以情之非而没其事之是也。
宋臣为天下怨府,虽三尺童子皆欲剸刃其腹,虽秃千兔之毛,刊万山之,不足以形容其过恶。
陛下聪明远迈尧舜,固不能不喜其供奉之勤,而未尝不知其奸凶之迹,诛远弃斥之意固已久矣,岂待诸臣之言而始焉夬之决哉!
特圣心仁厚,不能为四夷之屏而已。
然以臣愚见,内外皆祠也,孝宗尝置甘升于沾宁庙,尝置王仲谦于池,若今宋臣以外祠,或,或嘉兴,或安吉,俾往居住,亦可以保全其富贵而全其终身,岂非君臣始末之大恩哉?
何必留之辇毂之下,以滋舆人之议也!
沈炎自为小官,本无大过,特用非其据,不自植立,附阿时宰,举天下之善人莫不碎于其手。
且彼自言非大全之党,而奏疏中称颂大全,有曰「鼎辅方新,钧平持正,精神之所感召,意气之所鼓动,臣民仰首以观化,夷狄闻风而损威」,又曰「睿谟深远,明见万里,料敌制胜,动中事机」,又曰「朝廷清明,户廷无壅,朝奏夕报,捷如影响」。
夫招业之变,大变也,「精神之所感召,意气之所鼓动」者如是乎?
「明见万里,动中事机,户庭无壅,朝奏夕报」者如是乎?
其为党亦昭昭矣。
而曰非党者,欺陛下也,欺天也,欺心也。
一人之言,可以塞天下之口乎?
陛下固谓庶官攻台谏,有坏纲纪。
然臣窃观仁庙朝,苏舜钦大理评事,监在京宅务,上疏有云:「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软懦,无刚鲠敢言之气。
斯皆执政引拔建置,欲其缄默,不敢举扬其私」。
夫宅务小小监当耳,尚敢攻中丞司谏,则祖宗故事尚可考也。
端平初陈埙编修官轮对,首攻殿中侍御史何琮、监察御史何处久,陛下旋以权户部侍郎,处久为秘书监,而出知处州
陛下之英断,岂反不逮二十七年之前乎!
顷臣授任之初,蒙被训饬,谓台谏给舍宰臣不当干预。
是时即欲具疏敷陈,见陛下忧边正苦,不敢以此伤陛下之意,今可因事而言矣。
给舍台谏,乃国家治乱安危之所由出,而宰相不许干预,不知陛下谋之谁耶?
陛下深居九重,与天下之士大夫未尝相接,何以察其贤否?
非谋之近习则谋之恩幸之臣,又不然,则谋之台谏之长为陛下鹰犬者。
陛下且谓近习恩幸之臣,能识天下之贤才乎?
言路之甘为陛下鹰犬者,肯荐天下之贤才乎?
其不肖之士为给舍台谏者,近习恩幸之臣与甘为鹰犬之臣,肯为陛下排之乎?
高宗中兴,当绍兴之七年,狄难已消,天下已略定矣,高宗经筵赵鼎,旋俾再相。
高宗曰:「进退人才,乃臣职分。
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季什之徒,陛下能用之乎?
妒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
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手也」?
于是有旨,给事中、兼侍讲、直学士院胡世将,夺夕琐为试兵部侍郎御史中丞周秘,罢为徽猷阁直学士秀州,如霈、公辅等,皆相继补外,而刘大中等以次收召无遗。
则是宰相可以去中丞、去给事中也。
而陛下以为不当干预,毋乃非高皇帝之家法乎?
陛下自谓台谏皆出亲擢,可以控制宰相,不知特可以控制君子之宰相尔。
其小人之宰相,则内交近习,外交恩幸之臣,转以私人祝其荐引,以为台谏,不分内外上下,缔为死党,只欺得陛下一人。
故陛下之亲擢台谏,实不能控制小人之宰相也。
以臣愚见,曷若以一权侍郎台职,而徐庚金、方应发、程元岳、杨潮南、丁应奎,并与祠禄,则不失轻重抑扬之义,而可以服天下之心。
陛下何惮而不为此?
去冬固尝疏炎之缪,而不敢尽言。
今所以先述庚金等之私意,而后叙天下之公议者,盖欲释陛下嗾使之疑,以开陛下神明之听也。
臣不任拳拳,取进止。
〔贴黄〕臣犹有未毕之悃,敢敷陈之。
去冬尝准御笔,欲以沈炎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
臣岂不将顺陛下之意,乘机而出之,则物论之定久矣。
然臣扪心定虑,谓乘机则有机心矣。
一有机心,则何以上对苍穹,阴消夷狄?
故止告陛下,曰尹京才也。
于是尸位台端,又踰半载矣。
盖臣平生自勉,念念不敢欺天,步步不敢违天。
若乘机而出之,则虽陛下无疑,而臣则有愧于心,不若尽言而出之。
虽陛下不能无忤,而臣则无愧于心矣。
使为陛下臣子者人人与天为徒,而一毫人为不杂于其中,则夷狄之祸何至披猖至此!
奈何为小人者固不知所谓天,而号为君子者,亦往往参之以人,故徒能欺人欺世,而不能欺天也。
故臣愿陛下纯以天为心,则天下事大定矣,猾虏何足畏哉?
并乞睿照。
代与赵宗判劄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秋崖集》卷二九
某伏以霁景融春,俶载农事。
恭惟某官殊庭怡逸,颐天之情,皇明受釐,台候动止万福。
某斋宿奏记,惟高凝幸鉴其衷。
某切惟天地合气,阴阳委和,其神渊澄,其德玉润。
犹觊凝情涤虑,混和天倪,使国有老成,廉贪立懦,则岂惟善类之幸!
某辱在子姓,事尊有彝,谓当晨省鼎亨,昏定茵寝,于此心犹以为慢。
顾惟德一爵一齿一,兼天下达尊之三,而某也卑且贱,其敢以书疏之数为礼!
某闻士大夫养恬真馆,逸想自閒,门下之士则必称述裴晋公绿野之游与太傅为苍生而起故事,以致其归慕之万分一。
若某则以为出处无愧,进退裕如,使天下闻伯夷之风,一洗贪竞,其有补于世教孰多?
某切深叹仰。
某试此岩邑,不自意两考而馀,鼠技既穷,百短呈露,强弩之末如鲁缟何?
安得老先生一言,为我针砭?
朝夕以冀,某其书诸绅。
某幸甚,辱与赞府公同寅,亦既假宠矣,天启佳晤,乃今又得以秕糠之政累吾明府公
雅好稠重,夫岂人只!
鲤庭诗礼,某实与闻之。
以口语心,庶几藉此得以一拜灵寿之杖。
某贽诇翠蓬之辑,具严令判县禀函中矣,某奚渎之敢!
苟有以教之,惟所以命。
梅先生碑阴咸淳六年六月 南宋 · 萧崱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六、梅仙观记、《道家金石略》第四一八页
丰城仙山道观有梅先生碑,唐诗人罗隐文也。
昨观与碑俱燬,道士应祥叶力鼎新之,碑再立。
罗永之来,委予书之。
问之曰:君昭谏远孙,扬前文人文勤如是,为楷书,竟思汉事,追叹之。
乌乎!
天欲福汉之天下,故生一福之贤畀之。
汉弃天福,乃弃人之福,两自弃,是自祸也。
金铁交飞,天无如汉何,老凤变妖,汉亦无如新之移汉何。
乌乎!
士则亡,得士则存,存以从诤,亡以玩言,壮哉气节,贯于乾坤,视我泥土,藏我玙璠。
辞汉去坐,隐具市门,驰迹仙路,诉情帝阍,泯泯者刘,长空无痕,永永者,遍祠共尊。
祠碑可灰,仙道不燔,青瑶重镌,可字可扪。
昭谏有知,醒如冰魂,子真如生,日月不昏。
咸淳六年岁在庚午六月朔
进士第一堂题名记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九、《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九五、同治《庐陵县志》卷七四、《江右文钞》卷五、民国《吉安县志》卷六
进士第一之堂建于庐陵县学,自宝祐丙辰始也。
是岁文君天祥进士第一县大夫东阳刘侯汝砺即其宿昔肄业之所为堂以旌之,既成,求书于守道,请名以此。
今诏岁庚午士当试礼部,学官眉山史君普为立碑焉,曰:「必有继丙辰盛事者」。
予惟进士之有第一,千百年矣,庐陵欧阳文忠公以来,甲科相望,丙辰最盛,继此其可知也。
汉初,尝第功臣第一曰萧何,次之者莫敢异议,何之功足以当之也。
士则异时有董仲舒,可谓袖然举首矣,犹未以第一称。
由今观之,孰有出仲舒之上者乎?
近世第一往往由天子亲擢,天下以为至荣。
如其人可继仲舒,是真第一也。
丙辰第一,予固有望焉。
夫群天下士而试之,天子擢其一,冠之英俊者数百人之上,由此大用,公卿皆由此选,得之者如登天然,信乎其至荣矣。
虽然,第一人所通愿,亦人皆可为也。
明道先生之教人曰:「第一不以逊与别人」。
言学便以道为至,言人便以圣为至。
然则明道先生所谓第一也,岂非人皆可为者乎?
以此第一为国家科第之第一,其必有人。
谨拜手于碑,以畅刘侯之指。
纪先训(二)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三八、慈湖先生遗书补编
道非言语之所及,非思量之所至。
学者言多则散学力。
学有进时,如龙换骨,如鸟脱毛,身与心皆轻安,享福无已。
人知学进,其处世如享醇酒,怡怡融融。
有志可以夺造化。
人或有志,学无不成,无问智愚利钝也。
人之举动,皆有妙用。
不夺于味,饮食自然甘美。
从事于味,则己作主;
从事于味,则物作主。
处世采取众人之善而用之,则不劳矣。
君子以国为先,祖宗次之。
居官以民为先,子孙次之。
食不语,为学到日,自然如此。
万事由理耳,人言由我,故失。
立家有法度,人不敢慢易。
交易之道,我之心如彼之心,则平矣。
货一物者其价增,置一物者其价减,物初无补,徒置身于小人之域。
外国使命乃宾客也,宾客之义有爱敬焉。
至于论国事,亦自有理。
以理从事,则优游不迫。
或有忌心,或有胜心,则与理相违,故劳神,故招祸兴戎。
言语不可以化人,惟心可以化人。
学问贵于见端的,或者望风承受,盖为聪明所累。
知人而善用,其人固可嘉矣。
然知自己而善用其己,则学尤高。
非无我则不能也。
学欲至于无疑惑之地。
动静语默,皆天性也。
人谓我为之,是将黄金作顽铁用耳。
学者涵养有道,则气味和雅,言语閒静,临事而如无事。
处世遵承法度,不失大人君子之体。
夫有变更者,莫不虑其有失。
然遵承法度,纵失所失亦轻。
或出于私见而有失,则所失重。
大人君子于法度有变更者,盖不得已。
不逐物而得理,此时如丸珠在盘,无所凝滞。
善教人者今日能善其类,他日国家取而用之,则泽及天下。
善治国者必以德教,德教行则治道成。
彼忧财用与畏夷狄者,不足语此。
时论有以夷狄为畏,财用为忧,先公曰:「宰相优劣,但以此考验」。
实心无所往而不可,盖实心一也。
可以应天下之万变。
大舜之心即瞽瞍底豫之心,瞽瞍底豫之心即大舜之心。
人以念虑为心,是致为学疲劳。
或自觉,则见本心矣。
吾往者质甚不美,每以小人自目。
所幸者有志,复不自执己私,有公论。
虽气习如山岳,如胶漆,而常自觉。
一日气习分离,如岩崖崩倒。
如是者三日,自后身寖轻矣。
天下之事惟一理。
哀公以年饥用不足问于有若,有若对以「盍彻」。
夫盍彻,正而已矣。
四时正则万物生,人伦正则天下治
事无巨细,凡有所成,皆成于正。
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子路茍不以财用养民,焉能臻此?
后人之常患财用之不足,故不以有若、子路求之乎?
君子不以财用未足为忧,而以此理为虑。
达之则超出物表,而足以宰天下事物,治道不足患。
欲言之时与无言之时同,则学精矣。
智则好问而乐,无智则自用而忧。
中国伐夷狄,当出于不得已,如使长子杀季子也。
为安天下之民,天使我伐之则伐之。
锋刃之下有所杀伤,如割己体。
常情喜,一人未必可喜,但与吾合则喜也。
怒,一人未必可怒,但逆吾意则怒之耳。
家事处置了则休,不必留滞在心。
字画虽小,亦欲端谨。
閒书当与特书同。
道会是不会。
立家有道,则邻里悦而归之,以是为验。
学者或无志,久久与流俗同。
女子不可多言笑。
事无大小,有志者皆得之。
窃盗取地窟,一锹复一锹,不敢作声,不敢思量他事,但一心求彻。
学者似之,不患所学不成也。
古人每事廉谨,无求于人,谁得此真味?
虽小儿,不可令观戏玩。
恶心未萌时,与学成就时一般。
惟无憎恶人之心者,乃能劝戒人。
有憎恶人之心者,其劝人必不服。
古制散亡,因论丧礼,曰五服一也,知一乃能知五;
知五知一,乃能分别等差而不乱。
吾家稍整丧礼,不必恤外议。
缌麻小功有疑,则服大功。
一日閒步到蔬园,顾谓园仆:「吾蔬间为盗者窃取,汝有何计防閒」?
园仆姓余者曰:「须拚少分与盗者乃可」。
先公因顾某欣然曰:「余即吾师也」。
吾意释然。
子弟读礼,不可以世俗讳忌,特缺其礼。
令某书之册,以示人。
君子仕宦或有升擢,自顾其材不足则辞之,于义为当,于身则荣。
才不称职,君子耻之。
汝辈谋屋,先须筑一片基址。
且道如何是基址?
务廉谨是基址,学安静是基址,此一片基址极好。
若欲将钱急于营图架屋,便错。
因及娄师德唾面自乾,语曰:「且道唾面从那里来」?
有对者,俱未当意,徐曰:「从动心处来。
此心才动,唾即劈面而来也」。
人之本心本自寂然。
乡土无雁,好事者婚礼必欲致雁。
使天地间都无雁,则圣人定礼亦必欲奠雁乎?
当别有物也,但以义通之耳。
受人寄托,必周留神。
一日以墨汁泼粥,而食粥罢,谓某辈曰:「吾向来恶粥色黑者,今日微黑耳,便起恶心,故浇以墨」。
治人不在威,得理则人敬服。
如四三伯,临事通变寡怒,人自不犯。
死之日,邻里下泪。
不独大底是学,小底亦是学。
一语之差,一事之不中,虽极微小,吾以为其大如天,何故?
道却无大小。
后生不可呼长上字,虽非当面亦不可。
吾向者尝恨己过难除,知他几番泪下,几番自拳。
子弟可游山,不可下棋。
小儿许用胡哮,不可放纸鸢。
他皆仿此。
奴婢病,常令照管汤药饮食。
儿女不责备他聪明。
小儿渐长,欲行约束,不可遽。
明年欲行,今岁先谕之,以宽为贵。
道无大小,何处非道?
当于日用中求之。
衣服饮食,道也。
娶妻生子,道也。
动静语默,道也。
但无所贪,正而不邪,则道不求而自得。
傥有志于学,见贤者亦学也,见不贤者亦学也,喜乐亦学也,忧苦亦学也。
学至此,学乃吾之全体。
智,我所自有,不患无智。
心不动,日用常情,物至自明,事至自应,如明镜止水,毫发无差。
万事无非天命,不达,则止见人为处世劳苦。
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余不遇哉」!
女子字人,能敬夫,能奉祀,事舅姑有道,则为父母之荣。
往者申屠一郎以孝闻于乡里,丰清敏诸人多访之。
母在堂,未尝不冠带,衫止皂带。
有家者起不可不早,食不可不齐,于此可以观家之兴衰。
使财物宽馀,当置产业一顷,以充接延贤者与夫给助之费。
吾家命新生乳名不可务尖新。
吾今之乐,不可量也。
尝被窃盗,其明日食罢,从容曰:「吾夜来闻婢惊告有盗时,吾心止如此。
已而告所亡物多,吾心亦止如此。
今吾心亦止如此」。
近世有以小道与其门人讲习,学者宗仰,语录流行,人服其笃行,遂信其说。
其说固多矣,而害道者亦多,遗患颇深。
坒槛坠地,他日语人曰:「我当正坠未及地时,吾心怡然甚安」。
先公平时常拱手,拱而寝,拱而寤。
一日偶跌仆,拱手如故,神色不动。
某自少便见先公轻财好施,他日语次某曰:「大人轻财好施惠,乃出于天资」。
先公曰:「不然,吾资吝啬,后知非而改,故然」。
淳熙十三年家书云:「汝勉吾为西湖之游,吾已尝游。
今日无处不西湖,无时不西湖
人朝夕区区,皆由有己。
及问其所以为己,却又不识。
人好思量,于此思量」。
向有郡守以善听讼称,有哑者执白纸,遽令枷项示众,乃密使人伺之道路。
有云:「哑者诚屈,昨日遭某人拳,今日却枷项」。
伺者以言入,遂直其讼。
太守以为得计,郡中亦称之。
吾窃不取,是使部民习诈,非善教也。
人心本自清明,本自善;
其有恶,乃妄心尔。
因其不达,执以为我,被客来作主,迷失本心。
达「血气」二字则无我矣。
贤者干事,谨终如始,一事未毕,彼事不为。
彼事功虽倍,亦不顾。
十百千万,皆本于一,一事办,则十百千万存乎其中。
人之溺见,在庸愚犹轻,在高明之士则重。
此溺见不自觉,惟他人知之。
近有一高明之士,著《地理图志》,文书浩繁,亦善,第恐颜子未暇及此。
先公尝言:「吾少时忿懥甚,知非力改」。
某自童稚已见先公凡百容耐,其后见有极微之人无礼,先公怡然不以介意。
使有牧童呼我来前,曰:「我教汝」!
我亦敬听其教。
尝置小箧,实豆其中,以记过念多少。
每自置多言之戒,晚年益简默。
拱而行,拱而坐,湛然终日,几于无言。
每曰:「吾今日一无思虑」。
举足不敬,即为不敬。
拈一草不敬,即为不敬。
人皆有一我,故不见道,虽名士难逃此患,遂以聪明为道。
释氏谓之认贼为子。
尧舜为天下,后世知其名,而尧舜所以为善。
今人点妆贤者之名归己,于尧舜有异矣。
傥得尧舜之心,则无我,无我则自然日进,不待修为。
吾家当行七事:好善、平直、谦虚、容物、长厚、质朴、俭约。
此可以成身,可以成家,而道在其中(《慈湖先生遗书》卷一七。)
用心太过,则事不成。
见利□处必有祸。
贤者处世,□为货利□□要与心论,全胜高谈。
为学者,观彼贤,则知己之不肖;
彼远大,则知己之疏□;
彼有勇,则知己之懦弱。
于此有耻,则所学未有不成者也。
学者或与小人较,则所学已见其不远。
吾才不足。
虽然,才不足,则使人进学。
迩日知学之不可缓,至于寝食不安,以此故得气习日销。
处世自有理,□用不必太自尽。
识□则所学成就。
自蔽者寻不见。
为学当与心论,无以□□□□论,乃为己学也。
□与味合,此则性也。
心□□□□遂成贫。
尚志□□观□求友□□实。
觉得念起便休。
自叙书 南宋 · 姜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一、《齐东野语》卷一二、同治《湖州府志》卷五七
某早孤不振,幸不坠先人之绪业。
少日奔走,凡世之所谓名公钜儒,皆尝受其知矣。
内翰梁公于某为乡曲,爱其诗似唐人,谓长短句妙天下。
枢使郑公爱其文,使坐上为之,因击节称赏。
参政范公以为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
待制杨公以为于文无所不工,甚似陆天随,于是为忘年友
复州萧公,世所谓千岩先生者也,以为四十年作诗,始得此友。
待制朱公既爱其文,又爱其深于礼乐。
丞相京公不特称其礼乐之书,又爱其骈俪之文。
丞相谢公爱其乐书,使次子来谒焉。
稼轩辛公,深服其长短句。
如二卿孙公从之、胡氏应期、江陵杨公,南州张公、金陵吴公、及吴德夫、项平甫、徐子渊、曾幼度、商翚仲、王晦叔、易彦章之徒,皆当世俊士,不可悉数。
或爱其人,或爱其诗,或爱其文,或爱其字,或折节交之。
东州士则楼公大防、叶公正则,则尤所赏激者。
嗟乎!
四海之内知己者不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于窭困无聊之地者。
旧所依倚,惟有张兄平甫,其人甚贤。
十年相处,情甚骨肉。
而某亦竭诚尽力,忧乐同念。
平甫念其困踬场屋,至欲输资以拜爵,某辞谢不愿,又欲割锡山之膏腴以养其山林无用之身。
惜乎平甫下世,今惘惘然若有所失。
人生百年,有几宾主,如某与平甫者复有几?
抚事感慨,不能为怀。
平甫既殁,稚子甚幼,入其门则必为之栖然,终日独坐,逡巡而归。
思欲舍去,则念平甫垂绝之言,何忍言去!
留而不去,则既无主人矣,其能久乎!
丰城王氏家庙记宝祐元年三月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一、《雪坡舍人集》卷三六
王氏家庙者,丰城王氏之始祖也,讳威北平王讳处直之子。
唐末,巢寇披猖,天下无有先举兵援王室者。
北平王之兄忠肃公讳处存,首倡义,闻贼陷京师,即恸哭,不俟诏,分麾下兵二千,间道至山南卫乘舆。
语及国难,辄流涕。
以是将士感激,为之奋。
又遣使说李克用,率兵复京师以勤王,策勋第一。
忠肃公殁,子郜弗克嗣,军中推北平王留后
始以朱温表封,寻绝梁,请自效于晋。
王镕,剪幽燕,取魏博,与梁战河上十馀年,王未尝不以兵从。
晋之灭梁,王力为多。
王有养子都,孽子郁,公则其幼子。
蛇鹊见妖,獍枭不道,公北走契丹
契丹主欲爵之以袭王氏,晋高祖不可,遂止。
公不安于夷狄,竟自北而南,徙家于豫章丰城之城头里,有至德观钟铭及碑可考。
盖自契丹归时,中原云扰,故避地于江之南也。
自五闰积至今凡二百馀年,子孙蕃衍盛大,别派分枝星列棋处,绵亘十四五里,皆一姓。
进士者,代不乏人,团族彬彬皆儒。
公之十四世孙某惧其族之衍而岁且久,将忘其所自出也,乃于其里白马山之阴立一庙,而取其族谱图刻于中,俾公之子孙至斯庙者,皆得因流而寻其源焉。
族之人虽数十百千,而其来实出于一,则协比友睦之心,油然以生,不至于亲尽则疏,相视如路人,美哉斯意乎。
夫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禽兽也。
知有父母而不知有祖者,庶民也。
士则知有祖矣,知有祖则知有祖之始矣。
联宗协亲,族序可以和;
别生分类,谱牒可以考。
是庙之立,岂徒云乎哉。
抑王氏知其祖之所自出,又当知其所自立也。
忠肃公倡天下以勤王,北平王绝梁贼而助晋,与公之舍夷狄而复中国,皆卓然知义理之正,而不苟焉者也,此其所以有后欤。
生于乱世,全身远害,虽不袭爵土而无憾。
第欲吾身不泯没于夷狄,获归死于中国而遂足。
公之识,尤非五季人所能及,此公之所以尤蕃衍盛大欤。
不然,西宅之变,中山之祸,王氏无噍类矣。
公以一身自契丹归,王氏之脉仅如线。
今三百馀年,子孙之蕃衍盛大乃如此,其何以能尔邪?
明君臣之分,严华貊之辨,万形弊而此理不朽也。
王氏子孙其世此心,后之兴者必盛于今。
宝祐元年三月日,姚某撰并书。
经进契丹国志表 宋 · 叶隆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三
隆礼上言:伏惟契丹立国,强盛逾二百年;
秘苑修书,鉴诫垂亿千代。
不量愚瞽,冒渎渊聪。
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恭惟皇帝陛下天挺英奇,神资睿圣,纵观前史,纡览宏图。
印五帝三王之心,有意建极;
三国六朝之事,奚取乱华。
道判污隆,载存美恶。
中朝不竞,漠北方勇于争衡;
五闰纷拿,毡庐遂安于徙宅。
载观大辽之纪号,其谁小朝以自居。
八际洪流,顿起兴亡之慨;
九州重雾,忍无夷之嗟。
契丹国自阿保机初兴,迄于天祚之亡,立统承家,凡二百馀载。
臣奉敕命,谨采摭遗闻,删繁剔冗,缉为《契丹国志》以进。
浅短自惭,笔削莫措。
尊王而黜霸,庶几有备于将来;
外阴而内阳,益宜永鉴于既往。
所有《契丹国志》随表缮进以闻。
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百拜昧死谨言
淳熙七年三月日,秘书丞叶隆礼上表。
按:《契丹国志》附录。一九八五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校点本。
进士题名序咸淳元年九月 宋 · 叶隆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三、嘉庆《松江府志》卷四四、光绪《嘉兴府志》卷四四
进士题名何始乎?
始于唐之雁塔,而后碑礼闱以纪同年,碑郡县学以纪同乡,彬彬惟本朝为盛,嘉禾、行都、扶风郡独欿乎?
以闱事告郡博士吴君、管君寅午,相与谋曰:「国家自开基以来,列圣以道统授受,诸大儒金声玉振,至乾道淳熙而大备。
乾、淳天子实毓圣是邦,千古英灵,刚大之气,天发地育,典章文物之懿,溥华夏而施蛮貊,是邦有遗事,可乎」?
乃属前庑士纂辑书载,稽诹散逸,胪列而刻之石,首岁年,次氏名,次邑里,粲然秩然,可挹典型而追步武也。
渡江之前,与宗胄之贯玉牒者或未详,则存位置以俟续补。
吁!
是学也,昭先登,厉后来,斯文非小补矣。
前进士叶隆礼谂诸友,作而言曰:「祖宗以儒立国,以科举得儒,吾乡举不乏人,冠制科者、冠廷对者、冠礼部试者赫奕相望,由是为宰执大臣、为侍从显官无虑数十,固有清风竣节,一奋不顾,攻新法如仇,甘贫贱如饴,苏玉局公尝惙惙悯惜之,然递芳流沃,千载下凛有生气,盖未可穷达计也。
其他才品之高下,学识之纯驳,事业之伟劣,权衡而取则之,方寸中有灵龟在,毋徒日工程文以拾青紫云」。
乃作题名序,咸淳元年九月吉日书。
跋皇甫君藏赵子固咸淳三年五月 宋 · 叶隆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三、《珊瑚木难》卷四、《赵氏铁网珊瑚》卷一二、《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一五
吾友赵子固以诸王孙,负晋宋间标韵,少游戏翰墨,爱作蕙兰,酒边花下,率以笔研自随。
人求画,与无靳色,往往得之易,藏之多,人亦未之宝也。
晚年步骤逃禅,工梅竹,咄咄逼真。
予自江右归,颇悟逃禅笔意,将与之是正,而子固死矣。
乡人云子固近日声价顿伟,片纸可直百千,予未敢谓信。
一日鬻书者携数纸来少室,果印所闻。
岂人情不贵于所有,而贵于所无耶!
皇甫君,步趋子固者也,出子固论画真迹一卷,及其所自作蕙兰,跃然而观,感慨系之。
吁!
子固不可作矣,彷佛子固者,斯可矣,皇甫君其勉之!
咸淳丁卯五月晦日,隆礼书于春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