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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惟熙墓志铭1063年 北宋 · 孙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讳惟熙字伯广景祐元年进士,起家楚州盐城县
君时尚少,然已自力为吏。
县滨大江,盗恃之,杀人覆舟去,莫可得。
君常治轻舸,乘风辄出,索其江之上下,以多克获,群党皆避匿解散。
州有狱,群饮酒,毙一人,意一人抶之,莫能辨,以属君。
君脱其械,劳以酒食如平民。
既食,君呼曰:「汝手用左,而死者之伤右,尚何拒焉」?
囚服曰:「有仇久矣,幸其醉,抶之。
官得其情,死不恨」。
秩满,为开封府扶沟县主簿,选开封府县尉,辟刑部详覆官
逾年,迁大理寺丞,改大理寺详断官
持法坚正,事有奏成,而卿不可,使易之,君不为易。
卿置酒以命其属语之曰:「王详断,易某奏耶」?
君曰:「否」!
卿怒,呼吏戒曰:「王详断,如是不可以共事矣」。
移奏罢之。
坐为之恐,君徐曰:「事顾是否何如,罢非所恤也」。
奏亦不报。
常州晋陵县,有兄弟居,而更诉其子殴世父与叔父者,求异其籍。
君曰:「是宁可以法治之耶」?
呼谕之曰:「兄弟,天属也;
子,犹子也。
争钱财小不忍,隳其天属,寘子以法,非人情,后将大悔」。
为杖其二子而去之。
二人者卒听君教,相与如初。
其为政多类此。
召为审刑院详议官赐绯衣银带,谳上而平反之者甚众。
泗洲船卒盗米当死,君议之曰:「米来远矣,盗者岂一朝耶?
如必其赃于所败之州,即杀人多矣」。
覆之,得不死者五人。
朝廷嘉之,赐帛三十疋。
侬智高反,转掠岭南诸州,州吏弃城者数十人。
弃城,法死,君与其长进议上前曰:「州之所恃以守者,城完而兵足用也。
岭南诸州多不足恃,奈何以常法加之」?
先帝内亦矜之,数十人者皆得不死。
丁母夫人徐氏仁寿县太君忧。
服除,通判棣州,至则完复旧防,以除棣民决河之菑,其长盖数百里,而民不告劳,流移四归,州大有年。
召修《嘉祐编敕》,权大理少卿
《编敕》成,迁权判大理寺、兼光禄寺。
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阶朝奉郎,勋上骑都尉
君天性平恕,虽从事于法令,专务推原人情,傅以古义,今所行敕,多君所为更定。
大理领天下之狱,奏谳烦委。
君既通达,而又久于其间,遇遭先帝慈仁钦慎,恤刑缓死,君故得伸其志,议论每为朝廷所从,其属多自以为不及。
居家恂恂,事上接下,皆能得其欢心。
与人交久而不渝,俸入与族之贫者共之。
喜读书,于诸史尤能记悉。
所为文章,皆可观采,其家收而类之,凡十五卷。
年四十有六,嘉祐七年九月十日,卒于光禄寺之正寝。
明年十二月十七日,葬于泰州如皋县赤岸乡先茔。
夫人史氏,太康县,有妇道,能相其家。
子觌,进士及第秀州司户参军,学行知名。
子晛,太庙斋郎
女二人。
孙男计,孙女二人,皆尚幼。
铭曰:
仕不习法,治或阔疏。
习而精深,有刻有拘。
其孰如君,质有信厚。
施用不疑,宽而能守。
先帝陟君,天下之平。
宜君百年,明清邦刑。
岂其柅之,半涂而止。
是将又兴,君实有子。
按:嘉庆《如皋县志》卷二○,嘉庆十三年刻本。
石声编序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二、《无为集》卷九
嘉祐五年夏四月侬智高叛广南,晋康太守赵公死于难。
夫贼势不可敌,而太守敌之,不曰勇于义乎!
晋康则可以生,而太守不之去,不曰固其守乎!
既知其不可敌,又知其不可去,而太守不自屈其节而死之,不曰忠于国乎!
故闻太守之风者,庸懦之人激而勇,茍生之人激而守,奸邪之人激而忠。
有是三者之大节,而为教于天下,天下贤君子得不闻而称之乎!
是以具于奏牍者二,状其行事者二,铭表其墓者三,记于祠堂者二,形于声诗者不可遽数。
太守之弟殿中丞世弼,集其所得诗以示,且以序见托。
按,《乐记》曰:「石声磬,磬以立辨,辨以致死。
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
请名其集曰《石声编》,将使万世君子见其诗,思其人,其犹听石声而思之云尔。
太守讳师旦潜叔其字也。
东上閤门使康州团练使陶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九、《忠肃集》卷一二、道光《永州府志》卷一○、光绪《○陵县志》卷一、光绪《湖南通志》卷三八
公讳弼,字商翁
少孤,慷慨有气节,仪干伟然,刻苦好学,经传无所不读,尤喜兵家书。
诸生科举,不能投世俗所好,去而安贫事母,以经术教授乡里,若无意于世者。
庆历中,莫猺诸唐寇略州县,提点刑狱杨畋被诏督捕,以礼奉币致公幕下
公喜,幡然以起,为尽谋画。
俄率所募士破贼于油平,以功补衡州司户参军
又破太平峒,调桂州阳朔主簿
皇祐中,徙柳州司理参军
岁饥多盗,系者满狱,公为良民失职至此,多以傅生议。
侬智高反,诏安抚,复辟公参军谋。
公自曲江下,会诸将议救广州,贼既解围而西,公至太平场,会蒋偕军覆于贼,馀众溃走山林。
公虑其与贼合,亟以便宜取白旗数面,大书曰「招安散」,遣人持徇,悉收千馀人,所在贷粮以食之,送帅司
大喜,以公为知权。
还朝语人曰:「吾平贼湖外,所得者一陶某而已」。
用举者移阳朔
为治有本末,号循良,劝民植木夹道,以庇暑暍,使者下其法他邑。
之灵渠水,自秦开导,下达江湘,岁久堙废不通。
公因摄兴安,抵书安抚使萧固,请加浚治,转给边食,可无劳民。
不省,后转运使李师中用其言,果大利。
熙宁安南之役,移百万,实由此渠。
嘉祐初,改大理寺丞,监潭州粮料院
六年,师中时为提点刑狱,荐公知宾州
未几,诏换崇仪副使,以本路安抚都监容州
明年,改六宅副使,知钦州
数以母长沙县张夫人太君年老,乞归养,不许。
八年,遂丁丧,乞解官终服,又不许。
治平元年英宗即位,迁内藏库副使
明年,拜崇仪使、知邕州
熙宁元年神宗即位,转六宅使,招纳训利等六州蛮獠万馀口,抚定广源会千馀众之内附者,加右骐骥使再任。
邕自经皇祐兵火,守将数易,百纲颓紊,一以茍简从事
公至,罅者苴补之,窒者疏剔之,磨以岁月,遂为治府。
左右江州峒五十馀,酋率强虐渔利,其下苦之。
公为作约束,晓以祸福,违者一绳以法,莫不帖然畏服。
岁满,以请知鼎州
初,熙宁初广源贼酋刘纪请太平寨置和市,使华夷贸易。
公测纪言,盖交人之谋,将出入省地窥虚实,屡却不听。
至于安抚司,不深惟利害,辄上其事。
公亟为书数千言,驰告于枢密院曰:「邕有土人十数,类无他材干,造边事为市。
至右职乃有假守于彼,尝斥远之,未尝听其言,故疆境幸按堵者凡七年。
今闻桂管惑纪奸谋,实由此曹助成之,决非所以安边,将产患无疑」。
既而和市议行,无几何,交人以刘彝、沈起战舰阵图事为辞,寇陷钦、廉、宜三州,人服公精识。
六年,朝廷遣察访使处置南江诸蛮,举公知辰州,且言公恬不上吏课者二十年,特迁皇城使,奉诏措置北江
北江溪州彭师晏桀黠难制,公用间使其党为仇相攻,师晏因以众数千来降,羁首领十有九人致阙下,取其地建五城堡。
诏加忠州刺史
王师问罪安南,以康州团练使邕州
于时邕人之不死于贼者,往往逃匿山谷,人情恟恟不敢进。
单骑先入左江峒,民闻公再至,欣然次第来归。
乃籍丁壮得二万七千,分隶诸将,凡大军所谓蹋白开道及致辎重,皆峒丁济之。
方此时,元帅大兵压贼境,以公兵精锐,忌专有功,乃使之殿。
然军中事举以咨访,其礼遇之隆,他将不敢辈也。
富良之役,贼请降以款我师,元帅召公计之,公曰:「明公来时,陛受圣算云何?
而弃垂成乎」!
元帅不之对,然竟纳降。
诸将入贺,公拂衣去,坐帐中拊髀叹曰:「三州之民,无辜屠死数万,今举士马十万众,贼已在手而纵不取,以遂贼,使国威灵不畅,三州冤不复,沮一方之心,有可痛无可贺者」!
声气奋厉,闻者感动。
师至宵还,既无前令,中军先一夜引去,众大扰相蹈藉,贼夹对垒,阴伺我隙。
公居后安坐,下令休士,迟明整众按行,贼不敢动。
元帅于是请城刘纪所弃广源地为顺州,以藉口择守者皆惮行,乃以属公。
公初无难,未几,贼取我桄榔县,意图广源,然其民怀公恩信,贼一动静,必以告公,故每先事遏其萌,贼终无能为者。
乃躬督版筑,上冒氛疠,下涉艰莽,抚士卒疾苦,恤其死亡。
阅岁,顺州之城成,而公亦病矣,犹日饬将校守禦计。
诏加东上閤门使,因辞之。
一夕,大星陨于庭,公曰:「吾死于职,得其所矣」。
无一语及其私,遂卒,实元丰元年十一月十二日也,享年六十四。
公资性庄重,笃学能文,尤长于诗。
年三十起从军,善御士,与同甘苦,得其死力。
处仓猝若无事,守边务简静,谨斥堠,最不喜疆吏生事徼功赏,故所至蛮落畏怀,无敢侵窃者。
忠义亮直,白首一节,贤士大夫皆誉之,谓古名将无以加。
然公以习知岭粤情伪,人安之也,每满岁,辄增秩见留,曾不得内徙。
呜呼!
如公之志业,使得驰骋西北,扰服鞭笞,必有轩然可观者,而终老于一方瘴疠之域,材不得尽其用,此议者之所惜也。
有文集十八卷。
后十年十月,葬于零陵金釜山之原。
惟陶氏世家浔阳靖节先生之后,有避地湖、湘者,公之高祖矩至祁阳,乐其山水而居之,今为永州人
曾祖蠲。
祖钧,赠殿中丞
父岳,以儒学有名,仕为尚书职方员外郎,累赠刑部侍郎
初,丁晋公一见公,器赏之,妻以先兄之子,封钱塘县君
生一子通,早世。
取兄之孙同为通后,为临桂县,又卒。
六女子,其二人亡,其次适邵通、裴彦英、吴括、邓良臣。
朝廷以公勤劳南方,恩录其遗,皆以异等,四人并补三班奉职
后数年,又以同之子世延为借职,所以袖劝有功,于是不忘。
铭曰:
暨陶公,将以儒术。
方严而仁,敦大而
公在军旅,谋定其微。
出奇制胜,释括于机。
公在边圉,樽俎谈笑。
民嬉于生,士劲而饱。
蛮戴父母,恩信则然。
有政九郡,邕至七年。
始时边人,取功以凿。
公不可欺,缩手谁作。
释贼富良,亦何贺为?
落落奇语,人今诵之。
惟公之才,兼具文武。
施之四夷,霍、卫、方、虎。
云何弗契,一生炎荒?
瘴溪险徼,摧此堂堂!
天命在上,人为在下,云台烟阁,彼独何者?
公也不朽,有誉有功。
有诗千篇,厥声无穷。
右司郎中李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二
宋忠义忧国之臣李公,在仁皇帝时,天下平治,人习靖佚,公固已慨然论事,书屡奏。
及由小吏大官,所历见四方利弊,辄条上经画大计。
与他有司议,率常公所议可。
最以国储未建为虑,天下君子小人不辨为忧,其言恳至,而未始以安危计其身。
朝廷一时知公为有经世才,逮神皇帝擢士,以不次超迁从官,更帅西北,遇事益发愤,顾卒以上书论高坐废。
嗟夫!
公之才无不可,尤长于应变,其于治道,自以为晓然,遭世用事,未大振显而落落不偶,至老且死,岂非命欤?
初,公为世父龙图阁直学士纮所爱,遗奏以官,而推与其孤弟。
其孤弟诣阙上书,下宰相问状,复官之,又不受。
既再辞官,益刻厉好学,中进士第历官十八迁,所至必见称述。
洛川县原乡教大意,条著为令,属民读之。
民叹曰:「前时令治我以法耳,今令乃幸教我」。
相戒以无违。
安抚使调诸郡税输边,已而返之,盛冬大雪,劳费不能返者,贱直于兼并家。
公曰:「他州亦吾民也」。
令过邑愿输者听,躬坐庾门,执契以待,数日得粟万石,使者下其法他县。
延州,夏人以岁次金帛后时,移文:「愿毋逾岁暮」。
诏边吏牒报从之。
公笔改曰「如故事」。
因奏言:「许西夏者不一而足,今听之,启侥倖,伤威重」。
或劾擅改制书,公曰:「郡牒,非制也」。
朝廷是公议,而犹坐赎。
三司,会河数决,公上河策百馀事。
异时州郡类以河清卒应他役,岁更调夫若客军代从事,以不习,亡溺者叵计。
公请增募河清,立冗占法,遂以不扰平民。
请缮治曹村堤防,谓河必决。
此后不二年果决,如公言。
在广南,侬智高特纳款,而邕守将萧注玩寇要赏,不以时抚定。
公檄诣府诘责,自诡以功赎罪。
会蛮人申绍泰并边追亡者,而巡检使宋士尧击之,反遇害。
遂为骇奏以闻,天子旰食遣使,公驰奏无足忧,愿一属臣,因条上边计宜施行十二事,劾奉使亡状,当斩,坐再贬官。
颇采汉李固议,上宜州土丁法,因及他州。
自是得胜兵数万,以时练习,戍卒大减。
蛮贾人乘舟贸易,多抵钦、廉等州,公阴察疑有奸,戒所在善伺之。
公去未几,交人寇边,果以舟入自钦、廉。
兴安灵渠,自秦以来通漕,岁久石积浅隘,设斗门,十八里至三十六所,命焚石凿之,才留十门,舟楫以通。
邕州置马车五百,马不能夏,多死;
刍秣不给,又折取税米他部。
公以地皆险阻,无所事骑,奏罢之。
复建置和市场,以怀远人,实边廪。
募民垦旷土,薅草蒯,疏瘴疠之气。
摄官差选无法,吏肆为奸。
公第其名,使待除于家,毋辄诣台,人大便之。
方经略府飨士,谍言寇至,公饮自若,中起更衣,自草为六榜,驰揭境上,已而饮如初。
民吏始嚣恐窜匿,群不逞阴汹汹,公镇以无事,遂定。
贼见榜,亦以公具得其情,逡巡莫敢动,即日遣贡方物请命。
使者至,公弗见,为草恶具,俾将吏接之,且谕前害士尧罪未治也。
泰闻之大恐,委巢穴远去。
初,知高平,其子宗旦及党聚保有火峒,或出入省地尚猥,众无所属,前将规讨击幸赏,贼遂固守。
公揣其情,移书谕祸福,皆泣。
即遣其子曰新率孥族三百并酋长六十九人,以地内属。
其后安平州、古万等峒争效顺,公因请以恩拊纳,使受命为国捍蔽。
陕西,诏以《班超传》赐之,而公亦雅慕李牧、马援为将,故持重总大体。
前此重兵尽屯极塞,寇至与战,则方其盛锐,胜未易决;
不战则内无重势,以遏其入。
公谓本末失其应,且兵惟战守而已。
乃以善守者列塞上要害,悉废诸小堡;
而料善战者顿内地为援,增缮伏羌城
令曰:「寇至,守兵深沟高垒勿与斗,寇去,战兵裹粮袭击之」。
军中熟公约束,常以取胜,威望隐然。
建言:「弓箭手虽土著,而惰于耕,宜仿古屯田法,率百人为屯,聚一堡,颇立勤惰赏罚之格,使人人加厉自好,则视公战为私斗,计莫此便」。
王韶既以招怀边羌为事,而其族叛攻渭川堡,射伤守吏,公责失计,因进兵掩破之。
尝奉手诏,列攻守方略十馀事,其后朝廷所施,多公计策。
大凡公之行事,章章在人耳目者如此。
至其遇事明达,灼见理间,危疑繁溃,沛然迎解,无有留处。
退而察公声气,怡怡如不能,人莫测也。
公貌不逾中人,志尚高甚,前后所上奏,及间召见顾问,多陈天人之际,君臣大节,阔略细故,稽古自汉以下不道。
请以进贤退不肖为宰相考课法。
谓:「古者有命然后为士,故士贵。
今人自为士,故士贱。
宜仿古先命士而后命官」。
在官不贵罚,务以信服人,至明而恕。
尝言曰:「为帅有体,立功有时,慎重当如泰山,见几不俟终日」。
其将边大指如此。
去官,百姓遮泣,不得行。
好施予,趋人之急甚己事。
买田数千亩,刊名为表,给宗族贫乏者,至今号义庄
与广南转运判官刘牧友善,死后,公论边事,尽以功归之,求官其后。
又以女妻其幼子。
称荐山东儒者王建中、姜潜,以身下之,皆至召用。
杜正献公、范文正公、富文忠公交口荐公有王佐才
退治居汶阳,园池松竹,萧然有胜概。
日与宾友饮酒赋诗。
其文章落落,忧思深远。
尤喜章奏,世多传诵之。
盖晚节虽屡黜,而志不以故少衰,辄忘朝廷。
将终,犹语客以大河未塞为忧。
士大夫识不识,皆咨嗟感慨,以不究用公为朝廷恨。
呜呼!
然则所谓命在天者,又奚道哉?
公讳师中,字诚之
上世赵人,唐丞相吉甫有孙煴,为宋州城,遂家楚丘
自煴七世为楚丘人
至公徙郓,为郓人。
曾祖寿,太子中舍致仕。
妣鹿氏,继妣张氏,福昌清河两县太君。
祖某,赠吏部尚书
妣朱氏,金城郡太君
考某,赠户部尚书
妣何氏,继妣张氏,嘉兴清河两县太君。
公阀阅自并州推官,以庞丞相荐,知鄜州洛川县事,又荐,除太子中允、知延州敷政兴元府裒城两县,改管干鄜延路经略机宜事。
太常丞博士通判澶州
继丁内外艰。
除丧,知临江军,为三司渠司干当公事。
尚书屯田员外郎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权经略事,就除转运使
度支,丐使郡,知济州
英宗即位,迁司封祠部郎中
辞疾,提举兖州仙源县灵宫太极观,遂知州事
神宗即位,转度支直史馆、知凤翔府,拜天章阁待制河东郡转运使,改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右司郎中,坐与意异夺职,降度支,知舒州
右司,历知洪、登、齐三州,复待制天章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
应诏上书,贬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稍徙单州,复右司郎中分司南京
提举仙源宫观,遂以疾终。
元丰元年四月七日,享年六十六。
夫人王氏,乐安县
四男:修,登封县,卒;
价,左班殿直
称,济州推官
伉,将作监主簿
三女:长嫁供奉官宋玠,次许嫁进士刘泽,次幼。
孙男三人。
公文集三十卷,奏议二十卷。
以某年某月日葬于郓州须城县某乡某里。
铭曰:
李实显姓,肇祥自聃。
武安,膺尹河南
太尉相唐,德修有子。
八世至公,文武是似。
仁祖烝哉,感格以言。
神考烝哉,顾倚于藩。
公蓄不穷,仕也孔构。
而以才屈,于是归咎。
汶山巘巘,其水洋洋。
委蜕在是,公则不亡。
王开府行状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八、《公是集》卷五一
维王氏得姓于周灵王之子晋,晋既仙去,而世人指其族曰王家。
其后剪以秦将显。
东汉处士霸,霸生孙甲,徙居于祁,自是太原王为著姓。
元魏时,固为广阳侯,侯二子:神念,神感。
神念避乱南奔梁,神感北事齐,而其家散处宋间,子孙蕃盛。
至丕又徙开封陈留通许镇。
镇后为咸平县,今为开封咸平人者,公之高祖也,世以赀雄。
曾祖太师公,祖中令公,皆好义周急,畜德不显。
至考韩国公,仕为江宁句容县
后以公贵,赠皆太师封大国,追封曾祖妣李氏义宁郡太夫人,祖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妣张氏同昌郡太夫人,赵氏会宁郡太夫人,李氏吴兴郡太夫人
吴兴出也。
少奇警力学,能文词。
天圣八年进士仁宗廷试,以为天下第一,时年十九。
将作监丞同判怀州,改颍州,以吴兴忧去官。
丁韩国公忧,居丧摧棘,杖乃能起。
景祐二年,服除,改秘书省著作郎、直集贤院
建言朝享太庙祝文著后姓非是,请止以谥别之
废后郭氏卒,诏葬以后礼,既启菆,天子以上元御楼观灯。
公以谓春秋大夫智悼子卒,未葬,公燕于寝,杜篑谏止之。
君于臣义且若此,矧后生虽见贬,而死被尊礼,宜有恩也。
请罢元夕灯燕,俟十七日遣奠,仍禁士庶声乐。
三年,充三司盐铁判官赐绯银鱼袋。
五年,权同修起居注,转右正言
宝元二年知制诰,充北朝正旦国信使
明年,赐三品服,判太常礼院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同知审官院勾当三班院
公言广南幅员千里,邻控蛮獠,而节制所总,止桂、广二州,边阻势离,蛮或窥犯,缓急不及事。
请仿唐制,以东路之广、潮,西路之、容、邕,分五管以密援。
疏上不报。
其后十年,侬智高广州,又二十年,李正德陷邕、廉、钦,于是人思公言而服其识。
明年,充益、梓路体量安抚使
是时两川荒馑,公私凋残。
既至,奏蠲逋负,阅官吏良否,多所进绌之人,人大慰说。
蜀郡媪某氏,多赀无子,一孙才数岁,媪意以赀厚其弟,顾难于其妇,乃诣郡诬妇不善抚吾孙,愿出之。
狱具,公至,立姑妇于庭,置儿其间,儿急趋母。
公曰:「岂不善育也」?
媪伏诬状。
又里民孙氏产力钜万,死而子幼,其妻念门户事,请其兄经理之。
嫉者或告其畜禁物,州用坐长法,以徒当其兄。
且诬其妻不睦于夫,常祀神咒诅,将以义绝出之。
公曰:「良人已殁而妻以罪出,甥家犯禁而舅为共犯,非礼律意,闻见所无」。
皆奏正之。
二事,人夸以为神明。
未还,拜翰林学士
庆历元年知审官院。
明年,同知贡举
契丹之盗边,常为塘水所限。
是年春,其使刘六符谓馆伴贾文元公曰:「南朝塘泺,何为者也?
一苇可杭,投箠可平。
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遂可路矣」。
时言事者亦请涸其地,耕以养兵。
仁宗以问公,对曰:「兵事尚诡,彼诚有术,不应以语敌,此六符誇言耳。
设险为国,先王所不可以已,而祖宗之所以限敌骑也」。
仁宗深然之。
其后神宗复尝问之,公对如是,神宗曰:「正朕志也」!
是北敌以王师问罪元昊,故谋为牵挠,勒兵境上,使六符为不可得之求耳。
七月富文忠公再报聘。
既行,继有诏附文忠以赐六符文忠疑国书与政府口宣及诏语或参差,至中路启书,果异,遂倍道驰还,叩閤门请对。
公方考试后殿仁宗急召谕之曰:「毋须同列往,独视之」。
公归院与文忠议,一夕易其书诏,大要以强中国绝后日牵制为意。
前此敌书,有太宗皇帝「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之语,一时莫知所答。
公独请问曰:「臣知其故」。
曰奏书云:「太宗尝驾并郊,匪谋燕垒,于是贵国刺梅里求致书行在,而反潜假其援兵。
既交石岭之锋,遂举蓟门之役」。
仁宗喜曰:「乃自有本末」。
执政曰:「非王某该详故事,殆无词也」。
十月,敌泛遣萧阶来议事,公实馆伴,阶因请为我禁元昊犯边,而指在求赂。
是时朝廷亦已厌兵矣,及阶行,燕于班荆,始诏公许阶,诚能约束元昊,则当班师,可缘诏语付阶。
公以诏书予之,使常得持以邀我,非便。
但详谕阶而已。
还奏之,仁宗善之曰:「唐之回鹘恃功,王室难制,几有之也」。
起居舍人
十二月知开封府,踰日都城肃然。
明年上元,故事,籍尝为盗恶少,每至是拘之狱,公呼谕遣之。
曰:「倘更为官得盗,当除尔籍」。
皆拜而去,五夜无警。
三月,以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李用和以元舅除宣徽使,意不满,不谢。
居数日,除彰信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公言:「杜审琼,太祖太宗舅,事两朝有劳,然终不至宣徽使,祖宗所以保后家也。
用和无功贪骄,而陛下名器听其所欲,恐非所以全安之。
欲报母后,厚赐之可也」。
判国子监,请辟锡庆院以广学宫,因请车驾视学
夏文庄公经略西师久无功,移疾归淮西
未几,召为枢密使
公言无忠谅之节,专为身谋,当要重之任,不深惟报效,而以疾为辞。
今遽擢起,是避事为得计也,无以厉世。
又入对极论之,而仁宗未省,遽起,公引帝裾毕其说,遂罢
石介作《庆历圣德诗》所颂一事也。
苏舜钦子美监进奏院,鬻故牍得缗钱数千,夜召朋友宴集,客或为《傲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云者。
公弹劾之,遂坐黜。
又言:「中书枢密院总天下机务,职分不明,执政之臣,劳而无功。
日五鼓趋待漏院,阅文书以待陛奏,退集议,归已近午,数刻之间,占书施行未既,已逼再集讲明日事矣。
酬酢有不逮,何暇安危远虑哉?
古所谓三公坐而论道,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则繁简固有节奏。
请以今事细例孰者归之有司」。
仁宗既用公之议,升章献明肃、章懿、章惠皇后祔于真宗室,因言:「艺祖孝章皇后尝正位号,而祀别室,非是。
亦请升配」。
时不见用,至元丰中,卒如公议。
李良臣陷于敌,数年来归,议相六室,复閤门故职。
公言:「良臣虽能终自拔,前不死战为贼俘,实有罪。
今加宾叙,无以示后。
李广汉名将,陷匈奴得还,议当斩,赎为庶人。
苏武不屈节,白首归汉,才得典属国
古之驭将法义如此,良臣宜待后效」。
兴国绍宗铸铁象,妄言灾福,惑众聚财,士女倾赴之,以金银器饰投诸冶,中贵人督作,宫掖出赀佐之。
公以为:「西师宿边,而财费于不急,动士心,起民怨」。
诏立还中使,禁止之。
又言四月朔太阳当亏,经典所忌,请罢游幸西苑。
诸后既升祔,赐群臣帛有差,以公由翰林学士迁,特命倍赐与学士等。
公曰:「不敢以臣废法」。
屡敦谕,讫不受。
天章阁待制滕宗谅庆州,以边事用度无艺,军费几屈,公累疏之,逐宗谅岳州
五年,馆伴北朝回谢使。
六年,复拜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
公言:「太祖时兵十二万,太宗时十八万,章圣时四十万,今遂倍之。
兵在精不在众,冗数坐食,非计也。
三司虽总财用大计,而事实在外。
太原大名永兴帅臣,各带计置一路粮草」。
是冬请补外,改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亳州,改郑州
明年三月,转给事中
七月,移澶州
明年,拜尚书礼部侍郎,坐举张得一罢职。
是年河朔大水,民流亡,朝廷分河北为四路,各置帅。
公以本官充高阳关路安抚使,知瀛州
至则为方略,振哺全活甚众。
皇祐元年春,复两学士
五月,充永兴路都部署安抚使,知永兴军
七月,改河南府西京留守
十一月,转户部侍郎河东安抚使,知并州兼本路计置粮草。
四年,还朝,知审官院,充翰林学士承旨侍读判太常寺
公在经筵,每进读,必以古义反复劝上,以傅当世之事。
仁宗迩英阁置《太玄经》、蓍草,顾曰:「宫中每阅此。
卿亦知其说乎」?
公具对本末,因曰:「愿垂意《六经》、正史,此非帝王所宜学」。
翌日已彻去。
五年,知贡举
至和元年,充三司使,充回谢北朝国信使
见敌主于混同江,敌每岁春帐于水上,置晏钓鱼,惟贵族近臣预,一岁盛礼在此。
每得鱼,必亲酌劝公,又亲鼓琵琶以侑之。
谓其相刘六符曰:「南朝少年状元,入翰林十五年矣,吾故厚之」。
使还,除宣徽北院使
言者以公是行,遇正旦使宋撰于靴淀,撰与敌使争不直,公实与会。
即改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嘉祐二年,移秦州
羌族瞎药木征唂厮啰,连衡更出,岁为边患,公以威信诱服,皆请吏修贡,西境无事。
河南府,知定州
八年,英宗即位,拜兵部尚书
治平二年,知大名府北京留守
京师大水,公上《治平政鉴》十篇,大概谓宜寅天尊祖,慎威福,判真邪,爱民兵,以答天诫。
神宗即位,拜太子少保,遣中使李舜举诏曰:「卿曾献忠先朝,今宜有辅不逮者」。
公约《政鉴》之义,上《圣政备览》十篇。
明年检校太傅宣徽北院使再任。
熙宁初,西边久无事,而疆吏产谋造端,公极陈所以绥怀之者。
夏人果使横山族杀保安守将杨定,继遣使以其主谅祚讣至。
公请选勇辨士诘取害定者,羌果送之,戮于境上而受其使。
未几,边将又遣兵攻羌境,羌复犯我庆州,我亦取其蒙古城
公知边患未有艾也,复上疏言章圣得潘罗支而继迁之患息,仁宗得唂厮啰而元昊衰。
横山五族与吐蕃董毡等众族,世受王命,今宜以恩信深结之,可得其用,是夷狄攻夷狄之道也。
又请按求唐韦坚、裴耀卿水运以实关中
唐引粟江淮为回远,今可漕太仓,则比唐为易,其言道路甚悉。
常因日蚀,上天下形势、忧勤启圣、为政先后三论。
召还,有大臣语公曰:「今大新百度,能少默当进矣」。
公谢曰:「士固欲得位以行其志,然未闻枉志以求位也」。
遂论新政
谓青苗、助役,皆县官渔利;
谓诸役法困民,惟衙前籍上米石使相助,若可行以代吏禄,然是竭良民以养浮浪。
公于是不得留京师,去留守南都
四年,判河阳
五年,再判河南府
八年,还朝,兼中太一宫使
言今天下兵分隶所谓三十六将,臣观其人,皆斗将而已,仓猝当误事。
又言国马大事,监牧不可废;
交阯邕管,罪不可赦,宜募兵江湖,使习风土,便器械,赋刍粮于荆闽,则无劳费。
公恳求閒退,八上。
元丰元年检校太尉南院宣徽、西太一宫使。
赐金方团带,先茔得置寺,皆异礼也。
归居洛阳,面辞,陈天下利害有人所难言者。
执政而下,侍从馆阁士大夫,皆为诗以美其行。
三年,彗出西方,诏求直言。
公上疏,大要以爱民省事为本,愿振滞淹,伸冤枉,蠲逋负。
大享明堂,诏入陪祠。
既毕事,召对曰:「北门常须旧德,而卿故治也,当再劳卧镇之」。
又屈指数曰:「某年召卿归矣」。
时三路籍民为保甲,下户皆不免,日聚教之,提举官禁令苛急,河北保甲往往为盗贼,百十为群,州县不敢以闻。
公极论其弊,谓非止困其财力,害其农业,所以使为不良者,法驱之也。
将恐浸淫为大盗可忧,愿蠲裁下户。
于是主者指公沮法异国论。
公曰:「此老臣所以报国也」。
入不已,天子始悟保甲之为盗也。
六年三月,拜安武军节度使再任。
八年三月今上即位,拜彰德军节度使
公再至魏,前后求退,累上,不许。
七月寝疾,诏遣中使国医临视。
二十三日,薨于府第之正寝。
讣闻,两宫惊悼,遣使慰恤,赐予甚厚。
又朝中贵人护丧归洛,以开府仪同三司告其第。
公仪观端秀,动容步武,皆有规度,语韵如钟。
于书无所不观,博杂涵茹,而折衷于孔氏。
为文浑厚清伟,尤长于比事俪辞。
平生奏章,皆自为之,至老不以属人。
宾客喜清谈论文,诵讲古人词草及国朝典故。
少遭天下无事,仁宗向意经术,奖用文学士,公翱翔出入,论思谋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指切权近,发明时政无回隐,侃侃谔谔,白首逾壮。
故逮事四朝,多见纳用,而眷遇深渥,在朝廷清涂要地,践履周遍,外之名都大镇,多再至者。
所至首访民所同患,所同欲,废举之,专以恺悌之情与人休息,人是以安乐之,去而思之深也。
两蜀、魏、定皆立生祠。
士大夫皆曰:「王公之志,虽不得坐庙堂行之,然内外五十馀年,凡诏告于上,设施于外,其及物者盖多矣」。
累典贡举,遇士有大体,号为得人
公少喜道家说,其于颐生练气,盖有自得之者,故年益高,神明益彊。
临终且索笔草奏,求舆疾归洛,奏成而目瞑,词气不乱。
或泣于傍,犹摇手止之。
兄弟十人,从子孙众多,以公官、以公嫁者数十人。
疏族寒士有谒必厚之。
薨之日,橐无馀赀,而孙犹未有官者。
公娶薛氏,资政殿学士简肃公之女,追封平乐妹,今封和义郡夫人
子男七人:未名而卒者四人;
仕而卒者二人,曰正甫奉议郎,曰端甫大理评事
次曰晋明,今为承奉郎
女八人:在室而卒者三人,嫁朝议大夫程词恭、朝奉郎任公裕、孙亚卿而卒者三人。
今二人之婿,曰节度推官石宗彝、宣德郎吕希亚。
孙男七人:秉文、景文,并承务郎
敏文,假承事郎
贲文,尚幼;
馀早卒。
女三人。
曾孙男女三人。
公所著内制外制集各五卷,奏议十卷,文集七十卷。
王氏世葬开封府开封县之苏村,至公始葬其考韩国公尉氏县柏子冈
今又卜之地,得于河南府河南县教忠乡府下里,而曰得公薨之年十二月甲申吉,乃葬公焉。
公旧名拱寿,唱第日,仁宗面赐今名。
谨具公世系官事始终,上尚书省,移于太常,告于太史氏。
谨状。
天章阁待制郭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九、《忠肃集》卷一一、正德《大名府志》卷一○
郭公讳申锡字延之大名人
天圣八年进士起家,释褐瀛州河间县主簿
丁父丧。
服除,调苏州长洲主簿,以亲嫌易常州晋陵
邑民告贼杀其弟,公案之,其哭不哀而色惧,械付狱,果自杀之,民夸为神明。
永宁军博野县,用荐者改秘书省著作佐郎、知深州束鹿县。
通判雄州
会河决商胡,故相贾魏公荐知博州
垫溺之后,岁饥盗起,获系填狱。
公曰:「良民失职至此,请以轻典从事」。
诏许之。
因招集拊循,流亡来归。
妖人王则反贝州,调发佐军为诸郡最,玺书褒谕。
贼平,民犹以习妖告讦,公谓污俗未革尔,多从末减。
有戍卒谋乱,取其首恶刑之,馀置不问。
仁宗阅奏,谓大臣曰:「小官行事能若此」!
嘉叹久之。
尚书屯田员外郎御史台推直官
数上疏论事,大臣或不便之,会庆州有滞狱,遣公就鞫。
既还,复以非职而言,戒敕之。
由是显名。
盗发濮州张郭镇,执通判井渊。
以公知濮州,赐五品服,至未逾月,灭贼。
遂州,未行,召为侍御史
会灵容议复作,公上疏曰:「古者兆四望于四郊,山川丘陵,各因其方坎坛而无位貌。
今裒方岳之神,庙食京师,非典礼。
殆天废之,宜勿复」。
未几,充言事御史
侬智高寇广南,帅臣欲藉兵交趾
公言:「小丑窃发,不时荡扑,更不须启四夷轻中国心,不可听」。
刑部知杂事判大理寺吏部流内铨。
贵妃张氏薨,赠后,议礼如嫡。
公曰:「位号尊卑,死犹生也,不容僭渎」。
请下议者去其非礼,由是多所裁正。
狄青枢密副使,赐第、官二子恩过优,曹彬平江南无此赏。
且智高尚在,边境未宁,宜慎赏以励有功。
宰相妾张氏杀其婢,开封府鞫治阔略,公请移别狱。
上优大臣,弗许,争不已,因劾开封挠法,宰相竟去位,府官吏多罢者。
翰林学士欧阳修、韩绛以论斥时政求补外,公曰:「二人名臣,官在左右为重」。
得俱见留。
至和中契丹欲遣泛使议事,公言:「河朔财匮民困,吏茍简旷职,军旅不练,甚非所以建威消萌」。
上嘉之,赐三品服。
明日命为河北体量安抚。
传至部,阅吏甚无状者黜数人,事所废置不一。
归,条备边大务十馀章,多见纳用。
三司盐铁副使,迁右司,充契丹国信使
嘉祐二年,塞六塔河,与河北转运使李参典其事。
初,皇祐中,议开六塔,使河东行,公言其非是,后果不成,东北被其患。
至是议塞,而意异,诏罢
公因疏他过,坐知濠州
丁母丧,服除,知滑州
直史馆、知江宁府
礼部郎中,知沧州
英宗即位,迁户部
未几,复召为三司盐铁副使
入觐,首言沧州北近边,东循海,至青州殆千里,无障塞之阻、节制之统。
谓宜以州建帅府,分河之东六郡隶之,为一路。
下其议,议者是之。
天章阁待制、知邓州京西南路安抚使
今上即位,迁左司
军士赏赉,或以不足,欲贷之民。
公发封桩钱益给之。
僚佐以文为言,公言:「有责守臣任之」。
省符至,如公画。
河中府召还,同纠察在京刑狱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滑州,请补北京留司御史台,改左谏议大夫就判。
二年,连请老,遂拜给事中,以待制致仕。
熙宁七年五月八日终于私第,享年七十七。
累阶朝散大夫,勋柱国,爵文水郡侯食邑一千二百户。
公资安和而内刚不茍,自奋苦,有志于当世。
喜待士,推挽廉畯,人不可干以私。
自奉平约,虽贵显不易其度。
守九郡,政明而下肃,人不见其所以为者。
狱之隐微,于谈笑间得之。
累官言路,自以遭人主眷纳,遇事必尽言,虑远而力彊,无所回忌,有大体。
嘉祐中霪雨,诏求直言。
公言:「陛下享国久,皇嗣未立,人望无所属,天下事宁复有大于此者乎?
愿推大公,早于宗子有所择,以定国本。
一雨沴未足以为忧」。
上与论政,有焦劳愿治意。
公曰:「股肱得其人,则陛下处于无所为可也。
愿止以择宰相为事」。
上高其说。
尝谕之曰:「人臣为小吏时,多喜奋击论事,至稍用则缄默,是资言以进尔,朕所弗取。
若卿可谓终始不二者」。
公顿首谢。
雅喜论兵,尝著《边鄙守禦策》,叙边外山川风俗为详。
种谔绥州,公以谓「贪尺寸地,使国隳大信,边患将自此始」。
及谅祚死,又请捐前故,许其子袭爵以示怀柔。
尝对上曰:「二寇赖岁赐金币以为国,数渝盟非其所利,必有以致之。
但得重将守塞,不要功生事,则无寇患矣」。
退休与宾客语及边事,辄慷慨喟叹,忘其身之老也。
曾祖简。
祖晋。
父悦,赠工部尚书
母李氏,封仁寿县太君
娶李氏、陈氏、吴氏,封江夏颍川濮阳郡
子三男:仁约大理评事
义方,太常寺奉礼郎,早世;
礼立,守将作监主簿
五女,博州博平县贾行先,陵州仁寿主簿李奎永州祁阳县尉巩固,湖南转运副使太常丞、直集贤院蔡奕兴国军永兴主簿宋文虎,其婿也。
孙男三人:志经,试将作监主簿
秉德,慎行。
女二人。
明年十一月二日葬公于大名府元城县孝义乡感义里之先茔。
三夫人祔。
铭曰:
远矣郭氏,出周姬宗。
武封诸弟,虢叔有功。
地入于郑,至于平王
邑以阳曲,继绝存亡。
转虢曰郭,后所以氏。
支微派迁,大家于魏。
煌煌代公,相唐元勋。
文水侯,实其后人。
侯有志学,善养而用。
惟精惟深,罔释弗中。
谏官御史,前无彊权。
善善恶恶,皇惟其言。
谓仕不显,论思左右。
谓志达乎,泽未下究。
进退直道,不辱其身。
有善有施,在其子孙。
有思在民,有誉在士。
兹谓不朽,昭于千祀。
修筑沐川城寨奏嘉定四年十一月 南宋 · 李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七(第八册第七六二三页)、《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四
照对嘉定府峨眉犍为两县,控带夷蛮,列置寨堡,总十有九处,久不修葺,因致颓圮。
自蒙恩司臬,职在经制边防,委官阅视,鸠工缮葺,皆已节次了当外,惟沐川一寨隶属犍为,视诸寨尤为冲要。
照得本寨南与马湖、夷都两蛮部落对峙,相距才七十馀里,东接叙州商州寨,亦与两蛮境界密迩,于东西两路利害相关。
窃尝考今寨即唐之沐源川,自唐垂拱中峨眉镇曹兵以兵五千人逐去生獠,始平其地。
咸通中南诏入寇,伐木开道,逾雪坡,奄至于此,唐兵连衄,是遂陷嘉州,以至成都
乾符元年,南诏再入寇,节度使高骈遣兵追击于大渡河,因筑城以为守,沐川有城,盖始于此。
皇朝至和元年侬智高叛,或传智高自广中将分兵向,朝廷命郡县发兵增戍。
后六年,犍为景思谊建议,谓寨之址在东,而寨之外西山尤高,下瞰寨中,兵家所忌,于是始议别筑西山为寨,与今寨相对,已而遽废。
治平中,虚浪犯边,蜀帅张景元遣龙游簿范师道率兵来戍,又增筑西寨,未几复废,故址犹存。
缘沐川一寨在嘉定境内,迫近成都,实蛮夷入寇之要路。
顷岁边警未作,本寨城壁极为苟简,寨内迫窄,戍卒皆寄止寨外,居民悉为未便。
尝即遣官相视,见得今寨前后有两山,前山旧建都庙,后山即景思谊所筑西寨是也。
两山实与今寨相连,而山脚峻峭,便如城郭之状,殆若天设之险。
惟两山谷口有陷阙亏漏去处,遂措置钱粮,兴工增建。
自下增高,创行版筑,累土叠石,与都庙西寨相。
两山之高相齐,联络贯通,包三山为一大城,周围总三百一十五丈。
创造敌楼四座,增建护城舍及营舍,其前来寨外兵丁今已尽归本寨驻泊,可以增壮边防,震詟夷獠。
并已了毕,谨绘成小图,随状缴申尚书省,伏乞施行。
吕密学溱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新安文献志》卷九四上
吕密学溱字济叔扬州人
景祐五年进士第一,授将作监丞通判亳州
康定中,献其所业,召试学士院
赋及诗三入上等,除著作郎,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
坐预进奏院宴饮,出知蕲、楚、舒三州。
修起居注
侬智高岭南,诏奏邸毋得辄报。
言:「一方有警,使诸道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
知制诰,又出知杭州,入为翰林学士
疏论宰相陈执中奸邪,仁宗还其疏,曰:「以口舌论人,是阴中大臣也,愿出以示执中,使得自辨」。
未几执中去,亦以侍读学士徐州,赐宴资善堂,遣使谕曰:「此特为卿设,宜尽醉也」。
诏自今由经筵出者视为例。
蔡襄、韩绛皆相继出守,而欧阳修、贾黯亦求郡。
知制诰刘敞疏论邪正进退之分:「正臣常难进而易退,邪臣反是。
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皆有真质,无流心,议论不阿,有益当世,诚不宜许其外补,使四方有以窥朝廷启奸幸之心」。
殿中侍御史赵抃亦上言:「近日正人贤士纷纷引去,忧国之士为之寒心」。
上悟,颇留脩等,徙成德军。
时方开六塔河宰相主其议。
会地震,请罢之,以答天戒。
判流内铨,知和州,坐言者分司南京,知池州江宁府,复集贤院学士,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时为京尹者比不称秩,精识过人,辨讼立断,豪恶敛迹。
尝以职事对,神宗察其有疾色,勉以近医药。
已而果病,改枢密直学士提举醴泉观,遂卒,年五十五。
礼部侍郎
帝悼念之,召中书曰:「溱立朝最孤,知事君之节,绝迹权贵,故中废十馀年,人无言者。
方擢领要剧而奄忽沦亡,家贫子幼,遭此大祸,必至狼狈,宜优给赙礼,官庀其葬,以厉臣节」。
敕其妇兄护丧归。
开敏善议论,一时名辈皆推许之。
户部侍郎致仕彭公行状熙宁四年1071年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河南程氏文集》卷四、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公讳思永字季长
其先京兆人,唐之中世有为吉州刺史者,因家焉,今为庐陵人
尚书治经术,以能诗名于世,慷慨有大节,仕不得志,未老以东宫官退居临湘,公其次子也。
公性淳粹明重,材质瑰秀。
孩提时即异于常儿,未尝为戏弄之事,数岁已自知为学。
尚书每抚其背曰:「兴吾家者,必是儿也」。
未冠,居尚书丧,以孝闻。
家贫无以葬,昼夜号泣,营治岁终,卒能襄事,扶丧数千里归庐陵,知者无不咨叹。
终丧,益自奋励力学,有文称。
天圣五年,举进士擢第,授南康军判官
计臣言其材,遂监泰州角斜盐场
当路益知其贤,交荐之。
秩满,迁大理寺丞,监洪州盐务,移知广州南海县
以母丧去职。
服除,知洪州分宁县。
二邑素号难治,前令比以罪去,民化公之诚,相戒以毋犯法,至于无讼。
既又通判睦州
会海水大上,夜败台州城,郡人多死。
监司择良吏往抚之,公遂行。
将至,吏民皆号诉于道。
公悉心救养,不惮劳苦,至忘寝食。
尽葬溺死者,为文以祭之。
问疾苦,赈饥乏,去盗贼,抚羸弱。
其始至也,城无完舍,公周行相视,为之规画,朝夕暴露,未尝憩息。
民贫不能营葺者,命工伐木以助之。
数月而公私之舍毕复,人安其居。
公视故城庳坏,仅有髣髴,思为远图,召寮属而谓之曰:「郡濒海而无城,此水所以为害也。
当与诸君图之」。
程役劝功,民忘其劳,城成,遂为永利
天子嘉之,锡书奖异。
后去台还睦,二州之民,喜跃啼恋者交于道。
未几,就移知潮州
潮民岁苦修堤之役,吏缘为奸,贫者尤被其害。
公为之法,役均而费省,民大悦。
代还,知常州
时为都官员外郎,寻召为侍御史
极论内降授官赏之弊,以谓斜封非公朝之事仁宗深然之。
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语,百官皆得迁秩者。
公方从驾宿景灵宫,亟上言,不宜滥恩,以益侥倖。
既肆赦,果然。
张尧佐以妃族进,王守忠以亲侍帷幄被宠。
参知政事阙员,尧佐朝暮待命,守忠亦求为节度使,物议欢动。
公帅同列言之,皆曰宜待命行。
公曰:「宜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则为朝廷失矣」。
遂独抗疏极言,至曰:「陛下行此覃恩,无意孤寒,独为尧佐、守忠故取悦众人耳」。
且言妃族秉政,内臣用事,皆非国家之福。
疏入,仁宗震怒,人皆为公危之。
公曰:「茍二人之命不行,虽赴鼎镬无恨」。
于是御史中丞郭劝谏官吴奎,皆为上言其忠,当蒙听纳,不宜加罪。
仁宗怒解,而尧佐、守忠之望遂格。
公犹以汎恩罢台职,以司封员外郎出守宣州
前守以赃败,郡政隳弛,岁复大歉。
公至,修纪纲、抚凋瘵,奏发官庾以活饥莩,卒无流亡。
体量安抚使上公治状,为诸路之最。
侬智高连陷州郡,岭表用兵,饷馈仰于荆、湖
北路转运使,至部,奏黜守令之残暴疲懦者各一人,而八州知
下溪蛮酋彭仕羲恃险而骄,将帅群蛮为乱,先移文骂辰州守将,将不能制,请公诛之。
公行部至辰,仕羲畏公,即遣亲信持书迎谒,礼甚谨。
公推诚待之,谕以祸福,皆悚惧感服,请自悛革,边患遂息。
大农以利诱诸路使以羡馀为献。
公曰:「裒民取赏,吾不忍为」。
遂无所献。
南寇平,公以劳进工部郎中,召为度支判官,升刑部
岁馀,出为益州路转运使
直史馆,赐三品服。
入辞,仁宗谕之曰:「益部远方,以卿安抚,吾无忧矣」。
,会成都阙守,诏公权领府事。
前政多务姑息,寖失法度,至有吏盗官钱千缗,付狱已三岁,犹纵其出入自若者。
公命穷治之,一日而狱具。
人以交子贸易,皆藏于腰间,盗善以小刃取之于稠人中如己物,民病苦之。
公得其状,即捕获一人,使疏其党类,得十馀辈,悉黥隶诸军,盗者遂绝。
二罪而人知畏法,乃大治。
岁有中贵人祠峨嵋,常留成都中数十日,诛取珍货奇玩,例至数百万钱,一出于民间。
公命三省其二,使者恨怒而去,公不之顾。
任中迁兵部郎中,召还为户部副使
岁馀,以天章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
河朔谋帅,以公镇高阳,仍进秩谏议大夫
英宗嗣位,恩升给事中
时狃于承平,治兵者鲜明纪律,而三关为甚。
公为帅,方重严正,犯者颇以军法从事,骄兵大戢。
河北旧以桑麻为产籍之高下,民惧,不敢艺植,故益贫。
公奏更其法,自是丝绩之利,岁岁增益。
在镇二年,边圉帖宁,人民浃和。
公恶边臣之邀功启事者,屡加裁正,遂与大臣持议不合。
由是以病请解兵任,求为江南官,徙知江宁府
潮与江宁旧多火灾,迄公去未尝作,人以为德政之感。
金陵岁馀,复召权御史中丞
时追崇濮园大号,复有称亲之议。
谏官御史以典礼未正,相继论列者六七人,皆以罪去。
公始拜中司,力陈其不可,且请召还言事者。
上未之察,更为疏极论其事,言益切至。
英宗深加听纳,事几施行,而大臣持之甚力,故不果。
公因求解宪职,以章言者五,进见而面陈者,多至不记。
英宗不豫,公方忧惧,不复自言。
今天子践祚,正拜御史中丞,请裁损山陵用度,务从俭约,以称先志,上嘉纳之。
御史蒋之奇奏发大臣阴事,其说盖盛于都下,而之奇欲扳公为助,乃曰「公尝言之」。
公亦谓帷箔之私,非外人所知,诚难究诘,然亦有以取之,故谤言一兴,而人以为信。
且其首为濮园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
执政之奇所论,冥昧不可质,迫公言其所从来。
三问而公奏益急,且曰:「风闻者以广聪明也。
今必问其所从来,因而罪之,则后无闻矣。
宁甘重谪,不敢废国家开言路之法」。
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计。
翌日,降授给事中,知黄州,道徙太平州
郊祀推恩,复工部侍郎,知亳州
未满岁,移扬州
熙宁三年,上书告老,迁户部侍郎,致仕。
朝廷怜之,故诏辞甚美,所以宠耀其终始焉。
公晚乐历阳风土,遂徙居之。
将归,十一月金陵二十六日,以疾终,享年七十有一。
金陵之人奔走供事,往来哭于道路,其得人心如此。
公任官四十五年,累阶至某,勋某,爵某,食邑若干。
公精慎,长于政事。
遇繁剧,他人若不可堪,而公处之裕然,故世称有大体、精吏治者,必归之公。
其事业磊落,见于时者为不少矣,然其德性之美,心术之醇,世尤尊之,盖资禀有过于人者也。
故其仁厚诚恕,出于自然。
年八九岁时,尚书岳州从事,公晨起将就学舍,得金钗于门外,公默坐其处,以伺访者。
有一吏徘徊久之,问故,果坠钗者也。
公诘其状,验之信,则出付之。
吏谢以数百金,公笑不受曰:「我若欲之,取钗不过于数百金邪」?
吏叹骇而去。
始就举时,贫无馀赀,惟持金钏数只,栖于旅舍。
同举者过之,众请出钏为玩。
客有坠其一于袖间者,公视之不言。
众莫知也,皆惊求之。
公曰:「数止此耳,非有失也」。
将去,袖钏者揖而举手,钏坠于地,众服公之量。
抚宗族有恩意,外姻孤女,收视之如己子,为择善士而嫁之。
守常一,不妄迁习。
与朋友交,尽信义,始卒无移改。
廉洁纯俭,本之天性。
居母丧,贫甚,乡人争馈之,皆谢去,风俗为之化。
后居显仕,自奉养不改其素。
平生无声色奇巧之玩。
其气宇高爽,议论清澹,而端庄恭谨,动必由礼,未尝有惰慢之色,戏侮之言,见者皆知畏重。
然襟度夷旷,不可澄挠,与人处,虽终岁莫见其喜怒之变。
遇事明白,不事襮饰,接人无贵贱高下,一以忠信,动无疑忌,即之温然,有大雅之德。
为政本仁惠,吏民爱之如父母,惟不喜矫情悦众,扬己取誉。
常曰:「牢宠之事,吾所不为」。
宪府,多所论奏,未尝以语人。
或疵其少言,惟谢之,终不自辨。
每谓人曰:「吾不为他学,但幼即学平心以待物耳」。
又尝教其子弟曰:「吾数岁时,冬处被中,则知思天下之寒者矣」。
盖源流如此,宜其仁恕之善,见于天下,自朝廷至于庶人,推其诚长者。
至其持守刚劲,不可毫发迁夺,喜善嫉恶,勇于断决,不为势利诱,不以威武移。
潮州州宅,旧传多怪,前后守臣无宁处者,公迄去,未尝问其有无。
其达理守正若此,凛乎其丈夫也。
历事三朝,人主信之。
公娶晏氏,故相元宪公之侄,而刑部侍郎讳容之子也,封延安郡君,有贤行,为宗党所尊。
二男:长曰卫,前赵州军事判官,孝谨和厚,以亲老不忍去左右,解官归侍者十年矣。
次曰衍,俊敏有高才,方举进士而卒。
五女子:长适知鄂州嘉鱼县胡从,次适宜李伯英,次即颢之室,又次适太常博士田祐,次适著作佐郎齐域,而归李氏、齐氏者皆早世。
孙四人:曰该,曰咨,并试将作监主簿,询、䜣尚幼。
孙女五人,俱未嫁。
公终之明年,嗣子将以某月某日,奉公之丧,葬于和州历阳县某乡某里某地。
前期,得公之官次行事于其家。
若公之道德,则颢所亲炙而知者,谨加编录,请求志于盛德君子,以图不朽。
谨状。
华阴侯先生墓志铭元丰三年二月1080年2月 北宋 · 程颢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六、《河南程氏文集》卷四、雍正《山西通志》卷一九四、乾隆《华阴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扶沟县
先生姓侯氏名可字无可
其先太原人,宦学四方,因徙家华阴
少时倜傥不羁,以气节自喜。
既壮,尽易前好,笃志为学。
祁寒酷暑,未尝废业,博极群书,声闻四驰,就学者日众,虽边隅远人,皆愿受业。
诸侯交以书币迎致,有善其礼命者,亦时往应之。
故自陕而西,多宗先生之学。
元昊盗边,时名卿贤儒,结辙西使,服先生之名,莫不愿见。
亲老而家益贫,思得禄养,勉就科举。
再试春官,卒无所遇。
因喟然太息曰:「丈夫之事,止于是乎」?
会蛮酋侬智高攻陷二广,孙威敏公奉命出征,习先生之贤,请干其军事。
先生奋然从之,振旅奏功。
初命武爵,言事者以为非宜,遂改文资,调知巴州化成县
巴俗尚鬼而废医,惟巫言是用,虽父母之疾,皆弃去弗视。
先生诲以义理,严其禁戒,或亲至病家,为视医药,所活既众,人亦知化。
巴人娶妇,必责财于女氏,贫人至有老不得嫁者。
先生为立制度,称其家之有无,与之约曰:「踰是者有诛」。
未阅岁,邑无过时之女,遂变其俗。
巴山土薄民贫,丝帛之赋反倍他所,日益凋弊。
先生抗议计司,争之数十,卒得均之。
旁郡境多虎暴,农者不敢朝暮耕,商旅俟众而后行。
先生日夜治器械,发徒众,亲执弓矢,与之从事,迹而追之,远或数百里,所杀不可胜数,后皆避人远去,不复为害。
再调耀州华原主簿
有富人不占地籍,惟以利诱贫民而质其田券,多至万亩,岁责其入。
先生晨驰至其家,发椟出券,召其主而归之,失业者复安其生。
郡胥赵至诚,贪狡凶暴,持郡吏短长而为奸利,前后为守者莫能去,一郡患之。
先生暴其罪,荷校置于狱。
自守而下,畏恐生祸,交为之请。
先生不顾,卒言于帅府而诛之,闻者快服。
用荐者,监庆州折博务。
岁满,授仪州军事判官
计省第折博之最,就改大理评事
部使者丐留,遂复签书本官事。
韩忠献公长安,荐知泾阳县
则凿小郑泉以广灌溉,议复郑白旧利。
未几,召阙下,得对便殿。
始命计工兴役,旋复专总其事。
邀功害能之人,疾其不自己出,渠功有绪而谗毁交至,以微文细故为先生罪,遂罢其役。
美利不究,论者惜之。
元丰己未季夏先生以疾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三。
先生纯诚孝友,刚正明决,非其义一毫不以屈于人,视贪邪奸佞若寇贼仇怨,显攻面数,意其人改而后已。
虽甚贵势,视之藐然。
遇人之善,友之助之,欲其成达,不啻如在己也。
博物强记,贯涉万类,若《礼》之制度,《乐》之形声,《诗》之比兴,《易》之象数,天文地理,阴阳气运,医药算数之学,无不究其渊源。
先生发强壮厉,勇于有为,而平易仁恕,中怀洞然。
至于轻财乐义,安贫守约,急人之急,忧人之忧,谋其道不谋其利,忠于君不顾其身,古人所难能者,先生安而行之,盖出于自然,非勉强所及。
少与申颜为友,易衣互出,而谋食以养,二家如一。
病,先生徒步千里,为之求医。
归而死矣,其目不瞑。
人曰:「其待侯君乎」?
未敛而先生,抚之而瞑。
谋葬其先世而未能,死无子,又不克葬,先生辛勤百图,不足则卖衣以益之,卒襄其事。
时方天寒,先生与其子单服以居。
适有馈白金者,先生之孤妹为忧,未遑恤己,遂以嫁之。
近世朋友道薄,临患难鲜不爱其力,闻先生之风,可以激颓波而起废疾。
先生家无甔石之储,而人有不得其所者,必以先生为归。
非力能也,诚使然也。
一日自远归,家人方以窭告。
友人郭行者诣门曰:「吾父病亟,医须百千乃为治,卖吾庐而不售」。
先生悯然,计囊中装适当其数,尽以与之。
尝随计诣京师,里中出金赆行,比还,悉散其所馀,曰:「此金,乡里所以资应诏也,不可以为他利,当与同举者共之」。
,闻乡人有病于逆旅者,先生曰:「吾归则彼死矣」。
遂留不去。
病者瘉,贫无以为车乘。
先生曰:「子行则未能,留则将困」。
因推其马与之,躧步而归。
其克己济物若是者多矣。
少喜穰苴、孙武之学,兵家事无所不通。
尤详于西北形势,谈其山川道路、郡县部族,纤细备具,听之者宛如在目前。
熙河未开之时,韩忠献公先生渭源之地。
先生境上,召其酋豪六百人,谕以朝廷恩德,为明利害,皆感悟喜跃。
翌日,诣军门输土纳命,愿为藩篱。
一尘不惊,而开地八千顷,因城熟羊以抚之。
忠献公上其功,朝廷赏以减考绩之年。
治平中,虏尝寇边,主将出兵禦战,转运使以为妄举,互言于朝。
时虏去未远,遣先生按视其迹,受命即行,人皆为之寒心。
先生以数十骑驰涉虏境,日暮猝与虏遇,乃分其骑为三四,令之曰:「高尔旗帜,旋山徐行」。
虏循环间见,疑以为大兵诱己,终不敢击。
秦州旧苦蕃酋反覆,絷其亲爱而质之,多七百人,久者已数十岁,公家之费不赀,杂羌离怨益甚。
其后释而归之,戎人感服,乃先生发其谋也。
平生以劝学新民为己任。
主华学之教育者几二十年。
官之所至,必为之治学舍,兴弦诵,其所以成就材德,可胜道哉?
先生之文,尤长于诗,晚益玩心于天人性命之学,其自乐者深矣。
病革,命其子曰:「吾死,慎勿为浮屠事。
焚楮货,徼福觊利,非吾志也」。
呜呼!
死而不忘于正,可谓矣。
大王父讳元,王父讳皓,当五代之乱,皆隐德弗耀。
父讳道济润州丹徒,赠尚书比部员外郎
母刁氏,追封福昌县太君
妻刘氏,早卒,封延长县君
继以其妹,封永寿县君
二子:曰孚,曰淳。
三孙,尚幼。
先生之官,自评事四迁为殿中丞,阶宣奉郎,勋骑都尉,服赐五品。
既终之明年仲春八日,葬于华阴县保德乡先茔之次,举前夫人祔焉。
先生女兄之子也,知先生之道为详,故得论载行治之美,以诏后人。
铭曰:
南山崇崇,其下也先生之宫。
惟其清风,与山无穷。
东上閤门使康州刺史陶公传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八、《云巢编》卷八
陶弼字商翁
五代祖矩,自九江祁阳太尉侃之裔也。
今为零陵人
父岳,始读书为儒者,博涉无不通,仕至职方员外郎
少俶傥有器识,能传其父辞。
长于歌诗,有传于世,以其古雅疑为古人也。
或曰:「此零陵布衣耳」!
以是称学士大夫。
数以仕进不利,滋不羁,宕荡江吴间,好事者多从其游。
所至,人皆称商翁而不名也。
妻丁氏,故晋公谓之侄。
晋公南海还,老于光山
依门下弥年,多所闻知,持论颇纵横,习世故,不复陋于鄙矣。
晋公之绪馀,亦其资易悟也。
皇祐中,常宁夷唐和反,使者杨畋奉诏专诛。
入谒,与语。
大喜,以为能,给兵攻挑由平,大破之,表其功,授衡州司士
取太平峒,始调阳朔主簿,为柳州司理参军
于是,广源蛮侬智高叛,杨畋安抚使,召掌机宜。
未至,方下英江,而贼释番禺之围,出临贺
舍舟,从其鸷卒数十人间关步出太平场以赴
大将蒋偕败,一军数千人皆没,死三日矣。
散卒已当斩,往往奔贼求降。
出山间,数与亡卒遇。
一夕矫命,以帛为帜,使从者行招其兵随自将,益削木为榜,许与不死。
比至临贺,得卒尚千五百人,又矫命,给藉驿饷之。
方图其功,而召还,乃罢。
归,选阳朔,治甚有威惠,其教民者不以句钉为能。
邑在山徼,少林木,辄课人植所易茂者夹道,行不旬岁,行者悉庇其林荫,于今怀之。
尝摄兴安,以灵渠为久敝,乃条其利病,以书属太守萧固,请治之曰:「日者广源蛮为害,久不制,且烦天诛,其出必资是为涂。
方无事时,公私力完易就,它时即公之功也」。
不听。
交趾反,上出武库兵以赐将士,奉使者安南,兵费数百万计,卒用之。
秩满,迁大理寺丞、监潭州粮料院
李中师奉使峤西,荐其才,遂知宾州,因使浚灵渠,上已知能矣,因欲属南方事,即擢拜崇仪副使、知容州
明年,迁六宅副使、知钦州
州旧治宁越,徙新城未久,上下悉草舍。
始教人坯陶为瓦屋。
未期,堂堂多大厦,至今视他州为雄。
治平二年,迁崇仪使、知邕州
新平,井隧荡然,人不复以生为乐,而萧注以贪暴不治罢。
至,力能惠养之。
而其峒豪恃为橐囊,益虐敛,其下不堪命。
使人喻以威福,不易贷,乃少戢,稍循法令。
然复苦交趾为侵暴,诸酋更来献其土物,请内附。
为降意谢遣之。
诸酋仰曰:「陶公,我父母也!
誓不负我公」。
明年夏,大雨水,而邕城庳下,长老言:「昔尝困水害,杀数千人」。
乘城,眺其三边皆水也。
既集矣,趣吏下令出其耄倪上北山以避害,益发屯骑、雄略二军以戍之。
已而水大至。
身操版筑傅城下,召属吏督诸兵分受役,上下已完备,益为土囊数千置通道中。
数日,雨尤暴,井泉溢积,壤皆涌水,于是获土囊之利。
内外乏食矣,为发廪以振于内,方舟以饟于外。
当是时,水不湛者三版耳。
及水降,即无一人死者。
自横寻以东数州皆没矣。
秩满,加右骐骥,使复留邕。
在邕凡五年,纳附降者数千百人,藉其租比国人。
久乘瘴,厌之,请便藩,得鼎州
察访使章惇辰溪蛮,荐材,诏徙辰州,迁皇城使
明年遂成疾,足弱不良行,求罢。
有诏抚纳北溪蛮,加忠州刺史
交趾之乱,复知邕州
王师大出,而贼已去,残其三城无噍类,幸逃山间,犹朝夕股慄。
受诏与左右数十骑直入左江,峒民知至,始入保。
宣抚使郭逵御大军蹑贼,临富良江,度贼且降,以为能得其人,且专功,使为后殿
贼使人以檄求降为计者,得檄即以中夜旋,不先令也。
大将旗鼓已行,而前军尚弗知,骑步相蹂藉乱行。
贼方栅江左,使人来觇,知为殿也,乃不追。
方严军不动,迟明而后引。
不然,大军且败。
先是,上刘纪所弃广源峒以为功,朝廷以为顺州县机郎焉。
及其旋,以为它将不足守,乃荐
诏迁西上閤门使、知顺州
其地出邕城,深入二千馀里。
山恶,多毒草瘴气。
老矣,在辰溪已数请致军事,及是怏怏不得志,数宾吏曰:「吾受国恩厚,不敢辞也」。
顺之戍兵才数千,戍久率苦疠。
闽粤之士死者十常七八,北军生还者十一二。
亦疾甚,然蚤莫劳军,视其良苦,意气激扬。
虽甚刚戾者莫不感泣,病卒亦悉奋起,愿为之用。
交趾欲复其故地也,先袭机郎,夺之。
将进攻广源,独难,不敢进,以在邕时恩信及其土豪也。
交趾所欲为,必先知。
谍至,土豪皆执以献,喻以逆顺,辄不杀纵去,由是心服。
死,终不敢犯。
朝廷以求归,迁东上閤门使
不拜,复表其疾,以为边徼忧,以其年卒。
少时游吴,行山间,有二鲤鱼戏溪上水。
伫观之,旁有老父顾曰:「此龙也,行且斗。
君亟去勿停」。
去百步所,大雷震而雨,其旁岸皆圮,大木拔。
又出大云仓,遇暴风飏怒,一日二十七艘皆溺,独一舟济。
时人以是奇怪之。
为人乐施好士,平时所得俸禄悉以与人。
杨畋死,折钱五千给家。
踰二十年,死分,已而家至贫不恤也。
父时有田业甚丰,及游宦,悉为其昆弟荡费之,而未尝言。
弼之死,其妻在乡里僦居尔。
论曰:生边鄙,为儒者子,以辞章称于世足矣。
顾岂知功名事业,蹈古人风烈哉?
治广源时,病寝剧,数请老矣,犹区区以恩德辑柔群丑,保其孤城。
死之日,不以一言及私,其忠毅于是有足悲者,故叙之。
少卿埋铭熙宁七年三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八、《云巢编》卷一○、雍正《西湖志》卷二五
公讳振,字发之,世为钱塘人
以皇考尚书公任为太祠郎,起家历上高临淮二县主簿,迁茶陵县
尚书公捐馆,解官去。
还,调星子县,有能名。
公卿使者交荐,改大理寺丞、监苏州税,迁太子中舍、知剡县
剡,浙右大邑,民顽悍,吏多为奸。
公至逾年,峻法锄治,初卒不挠,而其民始伏。
乐生兴事,为作砩畜水,溉田五千顷,至今迨三十年不坏,号沈郎砩
巴西县,引仲弟在蜀,不当行,改金华县
殿中丞,其治尤严于在剡时,不劳而公私晏然,遂称无事。
仁宗祀明堂,拜国子博士,赐五品服,知藤州
侬智高乱二广,公疾驱踰峤,而贼已平。
临州视事,城中萧然,无有官府闾舍,始募兵调夫,戮力为筑城郭,立府寺。
阅岁,举新之。
虞部员外郎
朝廷方行赏,丁太夫人忧。
既除,进比部员外郎通判卫州
不赴,换北作坊
虽身在都下,然未尝游权势门,唯迹访道术方士,购求古书为事。
岁满,以其劳进驾部员外郎
英宗即位,拜虞部郎中,转比部郎中,乞监灊山灵仙观,于是有挂冠志。
前在官者多不治事,祠奉不严,神明不格。
公至,始平易敝病,敦崇清修,逐道士伊居哲,而其徒莫敢不肃。
山西沙门多不戒,而魁领文铙尤恣横。
公尽录其过,移州县,遂黥之,一山为清。
代还,转驾部郎中
今上即位,拜司农少卿,乞监崇山崇福宫,遂拂衣东归。
祀南郊,封长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顷之,上章请老。
诏许之。
乃脱冠冕,与其所知为方外之游。
后三年,以熙宁六年十二月己丑卒于河东之私第,享年七十三。
明年三月庚申,葬龙居山先茔之左。
惟公内刚外柔,其与人交,初不校细故,及犯之亦不可解。
有急难,或不能自存,数捐己以济之,为孤嫠男女子婚嫁者数人。
所至为人辨曲直,其不能直,若己推之。
平日好聚书,聚几二万卷,当其终不懈所志,末年益勤,时数日不御药
遗令戒敕后事,凡数百言,无一语悖。
大底言性命、示俭约而已。
犹以聚书诿诸孙,使勿忘吾志云。
初,皇考尚书与世考侍郎皆以太常少卿卒于官。
及公拜司农,谓左右曰:「吾仕宦四十年,不茍进,亦未尝有过。
殁从二父以卿葬,足矣」。
曾祖讳承庆,仕越国营田使,入朝改大理寺丞,谢病去。
祖讳英,以清德为世称,赠吏部尚书
考讳同,任太常少卿,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国史有传。
钟陵潘氏,集贤校理汝士之女,封安吉县君,先卒。
二男:逵,大理寺丞、知永嘉县
述,许州司户参军、监杭州杨村盐埸。
二孙男:价,试将作监主簿
修,尚幼。
三女:长适会稽进士史叔参,先卒。
次适国子博士孙纯
次适大理寺丞赵君纪。
七孙女:长适太庙斋郎崔熙,馀尚幼。
遗令使某为铭,不敢辞。
铭曰:
乌峰蜿蜿奠西土,群山会合势如舞。
流泉泠泠降北坞,白云升天或为雨。
颓然司农踵先武,从政四方孰余侮?
致位九卿乐幽处,归于九泉适我所。
相望考与祖,或后或前维孙子。
百世千秋承世祀,陵谷或迁神作主。
先公太中家传1090年4月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八、《河南程氏文集》卷一二、乾隆《河南府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先公太中讳珦字伯温
旧名温,字君玉,既登朝,改后名。
景德三年丙午正月二十三日,生于京师泰宁坊赐第。
性仁孝温厚,恪勤畏慎。
开府事父兄谨敬过人,责子弟甚严,公才十馀岁,则使治家事。
事有小不称意旨,公恐惧若无所容。
自少为族兄文简公所器。
开府终于黄陂,公年始冠,诸父继亡,聚属甚众,无田园可依,遂寓居黄陂,劳身苦志,奉养诸母,教抚弟妹。
时长弟璠七岁,从弟瑜六岁,馀皆孩幼。
后数岁,朝廷录旧臣之后,授公郊社斋郎,以口众不能偕行,遂不赴调。
文简公义之,为请于朝,就注黄陂县
任满,又不能调,闲居安贫,以待诸弟之长。
至长弟与从弟皆得官娶妇,二妹既嫁,乃复赴调,授吉州庐陵县尉
刘丞相沆已贵显,其子弟有恃势暴横于乡里者,郡守以下皆为之屈,公独不与接。
刘丞相闻而愧之,待公甚厚。
再调润州观察支使
侍禁曹元哲者,挟权要势,与人争田。
守畏逼,属公右之,公弗为挠。
润当途,事烦剧,多赖公以济,声闻甚著。
部使者至,无有不论荐者。
大理寺丞,知虔州兴国县事。
虔人素号难治,而邑之衣锦乡尤为称首,自昔治之与他乡异。
前令欲以惨酷威之,盛冬使争者对立于庭,以雪埋及膝,而人益不服。
公善告谕之,与他乡一视,人遂信服。
在邑几二年,而狱空者岁馀。
江西狡民善为古券契,田讼最为难辨,而虔尤甚。
旁邑有争,积十馀岁不能决,部使者以委公。
根连證佐,嚣然盈庭,公独呼争者前讯之,不十数语,尽得其情,遂皆服。
事决于顷刻之閒,人以为神。
就移知龚州事。
宜州反獠欧希范既诛,乡人忽传其降,言当为我南海立祠,于是迎其神以往,自宜至龚,历数州矣,莫之禁也。
公使诘之,对曰:「过浔州,守以为妖,投奉神之具于江中,逆流而上,守惧,乃更致礼」。
公曰:「试再投之」。
越人畏鬼,甚于畏官,皆莫敢前。
公杖不奉命者,及投之,乃流去,人方信其为妄。
在州二岁,部使者未尝入境。
潘师旦提点刑狱,最称严察,一道𢥠畏。
尝过境上,以书谢公曰:「既闻清治,不须至也」。
太子中舍
明堂覃恩,改殿中丞
代还在涂,而侬智高作乱,破州城,后守贷死羁置,人皆以公获免为积善之报。
授知徐州沛县事。
会久雨,平原出水,谷既不登,晚种不入,民无卒岁具。
公谓俟可耕而种,则时已过矣,乃募富家,得豆数千石以贷民,使布之水中,水未尽涸而甲已露矣。
是年,遂不艰食。
有丐于市者,自称僧伽之弟,愚者相倡,争遗金钱,公杖之而出诸境。
国子博士,赐绯鱼袋。
归监在西染院,迁尚书虞部员外郎,知凤州事。
凤当川、蜀之冲,轺传旁午,毁誉易得。
为守者相承,务丰厨传,主吏多至破产。
公裁减几半,曰:「是足以为礼,未为薄也」。
汉中不稔,饥民自褒斜山谷而出。
公教于路口为糜粥以待之,所济甚众。
司门员外郎
丁崇国太夫人忧,服除,权判鸿胪寺
英宗嗣位,覃恩,迁库部员外郎,知磁州事。
磁城,赵简子所筑,东南隅水泉恶,灌濯亦不可用。
居民安于久习,妇女晨出远汲,不惟劳,且乏用,风俗以之弊。
历千馀岁,无为虑者。
公度城曲之地,曰:「此去濠水数步之近,渐渍既久,地脉当变矣」。
穿二井,果美泉也,人甚赖之。
时久雨,自河以北,城垒皆圮。
公言于帅府,请发众治之。
帅不敢主,使听命于朝。
公请于朝者三,不报。
盖自北虏通好,未尝发众治城
韩魏公秉政,使人谕公曰:「城坏,州当自治,何以请为」?
公曰:「役大,法不许擅兴。
且完旧,非创筑,何害」?
乃得请。
后数月,始概命诸州治城
每岁春首,兴役治河,民閒自秋成则为之备,贫室尚患不及。
是年,二役并兴,人甚苦之。
独磁先已毕工,民得复营河役之用,又筑于未冻之前,城得坚固。
水部郎中
神宗即位,覃恩,迁司门郎中
是岁,城中瓦屋及濠水上,冰澌盘屈,成花卉之状,奇怪骇目,郡官皆以为嘉瑞,请以上闻。
公曰:「石晋之末尝有此,朝廷岂不恶之」?
众皆服。
代还,知汉州事,迁库部郎中
蜀俗轻浮,而公临之以安静。
视事之翌日,上谢表,命园中取竹为筒。
众吏持筒走白,杀青而文见于中,曰「君王万岁」。
公知其伪,不应,吏惧而退。
中元节开元寺,盖盛游也。
酒方行,众呼曰:「佛光见」。
观者相腾践,不可禁。
公安坐不动,顷之乃定。
大兴州学,亲视敦勉,士人从化者甚众。
汉守有园圃公田之入,素称优厚,至者无不厚藏而归。
公始被命,亲旧以其素贫,皆为之喜。
公择而取之,终任所获,布数百匹而已。
熙宁中,议行新法,州县嚣然,皆以为不可,公未尝深论也。
及法出,为守令者奉行惟恐后,成都一道,抗议指其有未便者,独公一人。
李元瑜使者,挟朝廷势,凌蔑州郡,沮公以为妄议。
公奏请不俟满罢去,不报。
乃移疾,乞授代,不复视事。
归朝,愿就闲局,得管勾西京嵩山崇福宫
岁满再任,迁司农少卿
南郊恩,赐金紫。
以年及七十,乞致仕。
家贫口众,仰禄以生,据礼引年,略不以生事为虑,人皆服公勇决。
两经南郊恩,以子叙,迁中散大夫中大夫
今上即位,覃恩,迁太中大夫,累封永年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勋上柱国
元祐五年正月十三日,以疾终于西京国子监公舍。
先居暖室,病革,命迁正寝,享年八十有五。
太师文彦博西京留守韩公缜、今左丞苏公颂等九人,相继以公清节言于朝。
诏赐帛二百匹,仍命有司供其葬事。
四月十五日,葬于伊川先茔之次。
少师五代河北之多乱,徙葬少监京兆兴平,将谋居醴泉
及贵,赐第于泰宁坊,遂再世居京师
嘉祐初,公卜葬祖考于伊川,始居河南
公娶侯氏,赠尚书比部员外郎道济之女,封寿安县君,先公三十八年终,追封上谷郡君
男六人:长曰应昌,次曰天锡,皆幼亡;
次曰颢,任承议郎宗正寺丞,先公五年卒;
次颐也;
次韩奴,次蛮奴,皆幼亡。
女四人:长幼亡,次适奉礼郎席延年,次幼亡,次适都官郎中李正臣
公孝于奉亲,顺于事长,慈于抚幼,宽于治民。
一岁丧母,祖母崔夫人抚爱异于他孙,尝以漆钵贮钱与之。
公终身保藏其钵,命子孙宝之。
开府再娶崇国太夫人
时方八岁,已能亲顺颜色,崇国爱之如己出。
奉养五十年,崇国未尝形愠色。
开府喜饮酒,公平生遇美酒,未尝不思亲。
颐自垂髫至白首,不记其曾偶忘也。
遇人与开府同年而生者,士人也无贤愚高下必拜之,贱者亦待之加礼。
开府尝从赵炎者贷钱五千,未偿。
公记其姓名,而不知其子孙乡里,终身访求,以不获为恨。
始公抚育诸孤弟,其长二人仕登朝省,二十馀年閒皆亡。
长弟之子九岁,从弟之子十一岁,公复抚养,至于成长,毕其婚宦。
育二孤皆再世,亦异事也。
前后五得任子,以均诸父子孙。
嫁遣孤女,必尽其力;
所得俸钱,分赡亲戚之贫者。
伯母刘氏寡居,公奉养甚至。
其女之夫死,公迎从女兄以归,教养其子,均于子侄。
既而女兄之女又寡,公惧女兄之悲思,又取甥女以归,嫁之。
时小官禄薄,克己为义,人以为难。
后遇刘氏之族子于襄邑,偶询其宗系,知姻家也。
未几刘生卒,其子立之才七岁,公取归教养,今登进士第,为宣德郎矣。
公慈恕而刚断。
平居与幼贱语,惟恐有伤其意,至于犯义理,则不假也。
左右使令之人,无日不察其饥饱寒煖。
与人接,淡而有常。
不妄交游,于所信爱,久而益笃。
在虔时,假倅南安军,一狱掾周惇实,年甚少,不为守所知。
公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果为学知道者,因与为友。
及为郎官,故事当举代,每迁授,辄一荐之。
闻人有庆乐事,喜之如在己。
不为皎皎之行,平生不亲附权势,而请谒常礼,亦不废也。
至于亲旧之贵显者,既不与之加亲,亦不示之疏远,故贤者莫不敬爱,不贤者亦无敢慢。
寓居黄陂时,主簿贪凶人也,曰:「谚云明镜为丑妇之冤,君居此照我,何其不幸也」!
遂颇自敛。
欧阳乾曜者,以才华自负,多肆轻傲,易公年少,以语侵公,公如不闻。
后公官岭下,乾曜适倦道路,公以人船济之。
乾曜曰:「可谓汪汪如千顷之陂也」。
南昌黄灏有高才,名动江表,然颇不羁,稠人广坐,无所不狎侮,公时最少,独见礼重,常目公曰:「长者无笑我」。
自少时德度服人已如此。
居官临事,孜孜不倦。
历守四郡,温恭待下,身率以清慎,所至,寮属无有敢贪纵者。
自朝廷行考课法,无岁不居上。
平生居官,不以私事笞扑人。
公之亲爱者有所怒,坚请杖之,曰:「吏卒小人,不加以威,是使之慢也」。
公曰:「当官用刑,盖假手耳,岂可用于私也」?
终不从。
谦退不伐善,欿然自不以为足;
所能者,虽曲艺小事,人莫知也。
平生所为诗甚多,自谓非工,即弃去;
退休后所作,方稍编录,亦未尝以示人也。
少师以来,家传清白,而公处己尤约,官至四品,奉养如寒士,缣素之衣,有二三十年不易者。
终身非宴会不重肉。
既谢事,遂屏朝衣。
宾客来者,无贵贱见之,虽公相亦不往谢。
方仕宦时,每叹曰:「我贫,未能舍禄仕。
茍得早退,休闲十年,志愿足矣」。
自领崇福,外无职事,内不问家有无者,盖二十馀年。
居常默坐,人问:「静坐既久,宁无闷乎」?
公笑曰:「吾无闷也」。
家人欲其怡悦,每劝之出游,时往亲戚之家,或园亭佛舍,然公之乐不在此也。
尝从二子游寿安山,为诗曰:「藏拙归来已十年,身心世事不相关。
洛阳山水寻须遍,更有何人似我闲」?
顾谓二子曰:「游山之乐,犹不如静坐」。
盖亦非好也。
晚与文潞公、席君从、司马伯康为同甲会,洛中图画,传为盛事。
年八十,丧长子,亲旧以其慈爱素厚,忧不能堪,公以理自处,无过哀也。
颐时未仕,阖门皇皇,不知所以为生,公不以为忧也。
及颐被召,叨备劝讲,人皆庆之,公无甚喜也。
尝有疾,召医视脉,曰:「无害」。
公笑曰:「吾年至此矣,有害无害皆可也」。
虽疾病,服药必加巾。
年七十,则自为墓志,纪履历始终而已。
书其后以戒子孙曰:「吾历官十二任,享禄六十年,但知廉慎宽和,孜孜夙夜,无勋劳可以报国,无异政可以及民,始终得免瑕谪,为幸多矣。
葬日,切不用干求时贤,制撰铭志,既无事实可纪,不免虚辞溢美,徒累不德,只用此文刻于石,向壁安置。
若或少违遗命,是不以为有知也」。
不肖孤奉命不敢违,于葬既无铭,述家传所记,不敢一辞溢美,取诬亲之罪,承公志也。
谭稹留两浙江东路措置诏宣和三年闰五月十四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一、《宋会要辑稿》兵一○之一八(第七册第六九二八页)
浙、江东路被贼去处州县新复,事合防遏抚定者非一,兼处州等处馀党亦未尽平,深虑宣抚制置司今同赴阙,贼党妄有窥度,或致啸聚。
唐平淮西,以马总留务
国朝诛侬智高,留余靖广州
宣抚司赴阙,尚有残寇,谭稹即当留彼三两月措置,庶得保其成功。
资政殿学士太子少保致仕赠太子少师章简元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王魏公集》卷八
元丰六年七月十二日庚辰资政殿学士太子少保致仕、上柱国魏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八百户、食实封一千户元公讳绛字厚之,薨于苏州衮绣坊之私第,年七十六。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谥曰章简,录其子孙四人。
八月二十九日丙申葬于杭州百丈凤凰山之原。
公举天圣二年进士知礼部贡举翰林刘公筠奇其文,擢寘高等。
入试崇政,误用韵,犹赐同学究出身,补楚州淮阴县主簿
淮南旱蝗,部使者风郡邑毋得蠲赋,公按行以实免,于是独淮阴人得不殍。
再擢进士第,调江宁府观察推官
岁饥,境内流庸充斥,官为作饘粥发廪庾,公悉意循拊,谷价卒不能增,全活者数十万,至它旁近郡之民皆赖之。
摄治江宁、上元两邑,破奸摘隐,吏不能欺,民大化服。
县民王氏豪横,吞夺民田。
诱掠人奴婢,有欲告者,或𢦤杀以灭口,乡人至号为王豹
公擒捕掠治,卒伏法。
钟山民介居南北,被酒相殴击于道。
既归,明日有盗刖其足者,其妻呼邻里,皆意斗者之所为也。
捕至,公语其妻曰:「汝可去,盗已服矣」。
阴使吏随其后,果有浮图迎笑窃语相贺,公既絷浮图庑下,召妻一问伏奸。
众问公曰:「何以得之」?
曰:「吾视其妻哭不哀,泣不下。
又与伤者共床,而血不濡其裾」。
然后皆欢曰:「公神明也」。
范文正公仲淹安抚江南李康靖公居谷知军府事,交章称荐,召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吉州永新县
世指以为难,讼诉日数百,公听断如流,至邻邑争不平者诣公决焉。
大姓周整少孤,里人龙聿诱以蒱博,以奸胜上腴田万亩,因胁取其质剂。
整母诉于县,又诉于州、于转运使,至挝登闻鼓,皆不能自白。
公取案牍一阅而察其奸,田卒还周氏,一县骇服。
用举者知通州静海县,江淮制置使言私贩盐至二十斤以上请坐徒徙,公曰:「海旁之民,卤斥不毛,恃盐以生」。
自是,非群贩者止笞罚纵去,众赖以安。
尝奏审官五事,从其议,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请得知台州
大水昏垫之馀,公出库钱就民作室数千区,许人自占,与之期三岁偿所费,于是流亡皆复业。
又甓其城,因门为堤,以禦暴涨,至今为利。
权三司度支判官,会甘陵罢兵,河北饥,经费外卒办于县者尤多,公调度折衷而人不知劳。
出为江南西路转运使,请除籍丁之法以便民,从之。
侬智高反,婴广州城甚急,宿军邕州,岁漕又不足。
上以为直集贤院,就充广南东路转运使,乘遽至部。
建濒江水砦数十以待逋寇,缮治十五城,器械楼堞一皆完给,而军食以有馀,用功迁尚书工部郎中判三司盐铁勾院
又除两浙转运使,赐三品服,改河北转运使
召充三司盐铁副使,拜天章阁待制,知福州
英宗即位,迁右谏议大夫,又迁给事中、知应天府西京留守司,又徙河北都转运使
奏事殿中,英宗顾问甚久,谓公曰:「罕有如待制忠者,朕弗忘也」。
今上嗣位,迁尚书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知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
又知越州,知荆南府,皆兼本路兵马钤辖
郓州京东西路安抚使,未至部,召为翰林学士侍读知开封府
已而兼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在京诸司库务,拜三司使
三司火灾,落侍读学士
未几复职,充群牧使,拜参知政事
后三岁七十,数上章乞骸骨,上遣中贵人封还所上章。
面请者又六七,上遽曰:「闻卿子耆宁孝谨好学,使校书崇文,且留二期」。
公恐惧俯伏,请避贤者路,固不受命,上慰谕久之。
公归,语亲友曰:「上恩如是,吾不知税驾所矣」。
太学生虞蕃上书讼博士受赇不法,逮系诸生
公族人伯虎太学生,得教谕小学逾半岁,公弗知也。
御史府执耆宁下吏,耆宁素羸疾,自幼事公未尝跬步离膝下。
公大骇愕,即上章愿纳平生职禄,乞许耆宁即讯于外,如事连臣,不敢计是非,一皆引伏。
上诏谕再三,许如奏,而御史格诏,夜立耆宁庭中,遣使蹴迫伏辜。
又谓公使学官孙谔祭酒,录伯虎以为教谕
已而,御史至府第薄责公,公不复省视,即取牍书审如所劾。
其后狱辞成,则曰伯虎之得小学,即尝白公,而耆宁乃至逮捕前数日始因伯虎语乃知尔。
是岂公素不使子知之乎?
与公非有旧,公肯私谒耶?
人或惎公自伸,公曰:「吾为大臣也,已尝自陈,不敢不尽,胡乃自负其言?
内无愧耳,又何辩焉」?
出知亳州,陛辞日召对,上迎谓曰:「卿行事朕所自知,一岁即召卿也」。
又欲更以许州,公顿首谢:「臣罪大,陛下贳死为幸,安敢择郡?
使臣得小州如颍足矣」。
上许之,赐坐,使服金带如旧,慰劳备厚。
明年,以资政殿学士青州,并京东东路安抚使
过都,朝谒问恤继至,留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
自颍还朝,未踰年乞归老,前后累章十数。
上谓公志力未衰,尚宜在左右,公恳辞曰:「臣老矣,虽衔恩欲彊自勉,馀年无几。
至于癃薾失职而去,为终身羞,幸陛下保全其终始」。
因移疾弥月,上数命中使至第存拊,公力疾入谒,曰:「臣疾惫子羸,诚恐一旦先朝露,则遗骸不得以近先人之邱墓矣」。
上恻然,犹不得请,曰:「朕为卿办治,虽百子何以加」?
公每造朝,诏勿多拜,车驾游幸,听免扈从。
迩英进讲,亟召公,公至,涕泣避位,上敦谕再三乃就席。
又上章面倾悃愊,遂以太子少保致仕。
公由著作积十二迁至侍郎,会更官制,乃除正议大夫
尝判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纠察在京刑狱判昭文馆宗正寺修玉牒官、权判尚书都省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译经文都大提举三馆秘阁,践历华要,所至称治,遂登丞弼
晚以东宫师保就第,始终荣名,士大夫知与不知,咸称慕焉。
公幼敏,五岁已能赋诗,经史过目辄诵。
九岁,知荆州孙冕试以三题,荐于朝,贫不能行。
及长,博识彊记,长于议论,落笔为文,醇雅深茂,属辞比事,钩引贯穿,为一时推重。
翰林,诰命一出,天下莫不倾想鼓动,上每叹曰:「卿文词高妙,近世罕比,足为朝廷光采」。
及在中书,蕃戎书诏多出公手。
景灵宫诸殿成,莫夜传诏俾公草上梁文,迟明以进,都下传写,以后得愧。
有文集四十卷。
既以文学知名,至于临政,尤善为方略得事情,吏淮阴江宁已有能称,及治闽、广、开封,不略细故,秋毫委曲,务尽其实而平反之。
有《谳狱集》五十五事,为十三卷,传于家。
天性孝友,直谅岂弟,待后进不为边幅。
每以砥砺名节、敦尚风义为先。
唐国有疾,公请命于天,誓以身代,神示其象,唐国亟愈。
及后丁内艰,倚庐三年,哀毁骨立。
公以布衣起家,兄弟六人与其孙、子皆无仕者,公既贵,悉以荫补官,犹月给俸钱购市良田,使之充羡,不为分毫计惜。
推贤与善,惟日不足,荐士千数,后多知名,至辅弼侍从者甚众,卒无一人累己。
与人交际,务出忠信,或用此以为赚,公弗之回也。
及预政,尽忠无私,将顺谏救,慎重不泄,虽耆宁莫得闻省中语。
议上前,惟正之从,不为茍且。
及得谢,上谓公曰:「卿自与政,中立不倚,比有忮害卿者,事往矣,不复道也」。
公谢曰:「臣不肖,待罪近司,无所裨补,陛下含容不诛,其退分也,尚敢以片辞校枉直哉」!
上悯然久之曰:「卿可营居京师,朕资卿金币,且便耆宁仕进」。
公皇恐逊避,曰:「臣有田庐在吴,归可售,即筑室都城,得望属车之尘幸矣,何冀赐耶」?
行次近郊,上遣近侍赐金千两,诏曰:「无事早还京师」。
公既至吴,二子分直洞霄、鸿庆宫,图书盈前,琴瑟在御,扁舟篮舆,湖山自适。
踰年,手奏:「臣垂老多病,朝夕先墓,不克奉诏」。
其辞皆感恋恩遇之语。
既薨,上得公遗奏涕泣,因出示执政曰:「此必元某之文也」。
遽命内珰远拊其孤,馈金百镒,诏其家集平生文章上之。
元氏系出于危,危出姬,后封于新,历秦、汉、晋、唐皆有仕者。
五代时全讽起建昌,为抚州刺史,其仲子倡任信州刺史,为公之曾祖。
淮南杨渥战北,信州吴越钱武肃王,因自易元姓。
德昭,官至尚书左仆射侍中封晋国公谥正宣,为公之祖。
生九子,皆以父任至显官,独幼子守文举咸平进士擢第,官至大理寺丞,为公之考。
公既贵,赠曾祖太子太保,曾祖妣徐氏郜国、黎氏莒国,并太夫人。
太师,祖妣朱氏崇国、姜氏申国,并太夫人。
考太师中书令六年郊祀,更赠开府仪同三司追封崇国公
妣钱氏燕国、裴氏唐国,并太夫人。
始娶太原王氏,越郡夫人
继娶蜀郡氏,魏郡夫人
子耆宁馆阁校勘,有至行,好学能文,上所褒者。
耆弼承奉郎
女长适尚书司封郎中李平一仁和县
次蚤卒。
延祖、似之,皆早卒,幼曰绍京。
铭曰:
允矣元公,博闻敏识。
奋躬逢辰,显大翕赩。
挟词决科,爰初童羁。
居官出使,名发声驰。
遂参侍从,德严望尊。
于闽于广,维屏维
乃登翰林,乃尹帝畿。
文国之华,政也吏师。
帝谓公曰,往哉弼予。
易直端亮,一其终初。
公拜稽首,敢有不共。
弗冯弗回,惟正之从。
御史折狱,公不汝违。
期年还公,上所自知。
辞荣遗宠,章十数。
褒嘉问赍,卒老于吴。
天不憖遗,衋伤殄瘁。
令问曷归,传史在谥。
贻谋子孙,忠厚孝恭
播美邦家,茂实显庸。
卜吉,兆此新阡。
铭以昭之,于千万年。
王太宰论方寇书宣和三年正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六、《梁溪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宣和三年正月日,某顿首再拜少保太宰相公阁下:某愚陋无取,昨者误蒙识擢,备员左史,侍清光者几一年,常愧无以补万分之一。
妄论水事,罪当诛殛,上恩涵覆,不忍寘之斧钺,姑从薄谪,夙夜循省,感惧交深。
今兹又缘赦宥,与牵复之列,获遂归养。
仰戴天地父母之赐,铭镂肌骨,未知死所。
此盖伏遇太宰相公道佐天子,务崇宽大,洗垢涤瑕,许之自新,致兹狂狷,亦与甄录。
佩服盛德,何敢弭忘。
某自去冬吏部符罢任,起离闽中,将道浙东,省亲毗陵
行次上饶,适闻睦州方寇猖獗,道路不通,遂由江东泛舟以归。
又值黟、歙失守,郡县惊扰,间关险阻,获达金陵,出于天幸。
然某迟回饶、信诸郡者凡两月馀,于方寇事亲见探报及得于传闻,实为详悉,日夜虑之至熟,窃不胜愤懑。
深惧州郡部使者不以实闻朝廷,设有奏报,不过告急乞兵,为自完之策,拘于吏文,陈述不尽,至于东南大计,与夫破贼之谋,初未尝及也。
恭惟相公得君当国,以身任天下之重,而某平日知遇之厚,不后他人,辄敢具所闻及区区管见,冒昧钧听,伏幸裁察。
方寇初作,据邦源村,地枕歙、睦之境,怙险凭阻,胁从乌合之众不过千馀人耳。
当是时,江浙屯兵要害之地,以强弓劲弩守之,使虏掠者不得出,从乱者不得入,不旬月间粮竭众离,贼可谈笑縳也。
统兵于浙者不知出此,其初轻敌而欲速成功,悉驱巡尉深捣巢穴,则为所败。
其后贼以虏掠致师,官军追之,堕其计中,则又败。
自两失利之后,士气不振,统兵者有怯敌之心,悉聚浙兵,屯于青溪,距贼巢穴者六十里。
先遣保甲营木寨、掘壕堑,然后进师,一旦为贼所乘,向之木寨适足以为火攻之资。
弓矢不及施,器杖不及用,束手受戮,一扫而尽。
贼气既锐,莫之沮遏,遂焚青溪诸邑,以及睦州
其后又破富阳诸邑,败官军于陆和寺,设疑兵自江乘潮而下。
统兵者悉众捍之,贼由山径捣虚以入,遂陷钱塘
此则浙兵措置失律之过也。
黟、歙距贼巢穴八十里,屯兵数千以捍贼冲。
守臣宪司移易罢去,旧者既去官,新者未到任,虽有将兵,莫相统一。
贼众出没,虏掠村落,去郡十数里间,视之恬然,莫有与之敌者。
一旦卒然逼郡城,奸细为之内应,兵火四起,乃始出斗,已无及矣。
夫以去贼巢穴之近,而自贼作以来,曾不为城壁壕堑守禦之具,至使陵践如入无人之境,诸邑靡然皆为所破,此则黟、歙豫备不严之过也。
夫歙、睦、钱塘者东南剧郡,生齿众多,财赋充衍,士大夫之渊薮也。
狂贼乘间而作,不旬月而陷两州一督府,县邑以十数,无辜之民横被屠戮,官司府库皆为掩有,士大夫之家碎于贼手,而奸恶无赖之徒杂然从之,自为得计,凶焰寖炽,江浙为之震动,可不为之痛愤哉!
伏以国家承平之久,东南之民习于治安,不识兵革垂二百年。
郡县弛备,率无城郭,将不知兵,兵不知战,是以狂贼窃发,官兵疲懦,望风奔北,居民迁徙,莫有固心,官吏往往亦为遁逃之计,无足怪者。
然东南者天下之腹心也,江浙者又东南之腹心也,歙、睦、钱塘者又江浙之腹心也。
国家以养兵为重,而养之之具,金缯谷粟,转江通漕,尽在东南。
由歙以之濒江诸郡,不数百里;
由杭、睦以跨浙东、西,亦不数百里。
旬月以来,又不知其变动如何,良可寒心,得不为之深计而早虑哉!
为今之计,破贼之策大槩有三:一曰审地势,二曰遣重兵,三曰择良帅。
江东地势近贼巢穴,莫便于宣;
二浙地势近贼巢穴,莫便于杭。
杭虽为贼所陷,然传闻淮甸之师继至,贼已弃城而去。
设使不去,亦当力争。
命帅屯兵于二郡,因利乘便,收复睦、歙,使贼还保巢穴,不敢放肆,然后殄灭可期。
若夫散兵他郡,地远而力分,未见其利,此必审地势之策也。
江浙之兵屡为贼败,士气凋索,不可复用。
其势必起兵他路,及遣畿甸之师以临之,一以张军势,二以安民心,三以沮贼气。
惟遣兵多则见功速,虽暂有所费,不得而惜,此必遣重兵之策也。
国朝以来号为剧贼者侬智高之于邕,王则之于贝耳。
当时帅师以破智高者,则狄武襄公青、文潞公彦博也。
二公者威信素著,故能节制将士,使之用命破贼于旬月之间。
今方寇悖乱僭逆,残陷州县,又非智高、则之比,自非选用曾任边帅、素有威名方略之人,付以兵柄,未易成功。
此择良帅之策也。
得良帅,总重兵以临要地,又当许其便宜从事,不从中制,摧锋陷阵者信赏,奔亡败衄者必诛,料敌制胜,以荡覆其巢穴,然后贼可指日而平也。
又有不可缓者,江浙之间频年水旱,民力凋耗,加以狂贼窃发,州县追呼骚扰,不胜其困。
宜下宽大之诏,凡邻贼州县科率调度不急之务,一切权罢,积欠逋负权行倚阁,出禁帑、截上供钱谷以给军资,使民晓然知朝廷德泽,策无先于此者。
夫天下犹之一身,疮痏即吾之肌肉也,盗贼即吾之民也。
民愚无知,初虽胁从,啖以所欲,货财可掠而有,妇女可虏而得,仇怨可起而报,平日束于法而不敢为者,皆公然得为之,无怪其徒之浸多而乐为之用也。
善治疮痏者毋使浸淫,善制盗贼者毋使滋蔓,滋蔓难图,皆起于忽之以为不足虑,此不可不察也。
恭惟相公仰被圣天子之所眷倚,俯为四海之所具瞻,独秉钧衡之初,狂贼偶发适当是时,然则安宗社、福生灵、立太平之基者,当自破此贼始。
幸望留意毋忽。
夫通天下之志者莫如言,方今世故岂可一二指陈,惟通言路,使人之得尽其心而毕其说,是者从之,非者置之而不加罪,众志毕陈,可以不劳而成天下功,况于盗贼,何足剪灭哉!
必欲通天下之言,愿自某此书始。
亦尝致书执政,与此互见。
伏惟燮调之暇,试取观之,有可以裨庙堂之末议者,窃冀不以人废言也。
干冒威严,无任惶恐战越之至。
某顿首再拜。
上门下白侍郎宣和三年正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六、《梁溪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
宣和三年正月日,某顿首再拜门下侍郎阁下:某窃以东南习于治安之久,兵民不知金革之事,郡县初无城池之守,狂贼窃发,扰吾腹心,有不可不虑者。
而某罪戾之迹,幸蒙赦宥,归自闽中,道出江浙,询闻甚详,思虑至熟,敢私布于左右,以备采择之万一。
方寇者本狂愚无知之人,传习妖教,假神奇以惑众,遂谋僭逆。
然有狡狯奸人为之辅翼,悉假古人名号以自隐,莫知其为谁何。
凭负险阻,胁诱乌合亡命之徒,建号改年,妄相称谕。
其初不过劫掠村落,运致资粮,倔强巢穴,以苟岁月耳。
偶值浙兵措置失宜,屡战屡北,贼遂猖獗。
某在饶、信亲见探报,观其行兵狙诈百出,侮官军于掌股之上,窃意未易制禦。
不旬月间,果陷歙、睦、钱塘,焚荡县邑以十数,江浙为之骚动,此岂可不为之虑,而犹以常寇待之哉!
譬犹火燎于原,必绝其道乃可扑灭。
今贼势鸱张,凶焰浸炽,凭陵州县,如入无人之境,莫有沮遏之者。
其势必择良帅、遣重兵以据要害之地,运筹决胜,折其角牙,制其奔逸,收复所陷州县,使贼畏缩,退保巢穴,两路并力锄其根原,则扑灭之期,自可指日而定也。
要害之地,江东莫如宣,两浙莫如杭。
杭虽为贼所陷,传闻淮甸之兵继至,贼已弃城而去,设使不去,亦当力争。
命帅遣兵以据宣,则江东诸郡皆有所恃,而进可以取歙;
命帅遣兵以据,则两浙诸郡皆有所恃,而进可以取睦。
得歙、睦,则贼之巢穴可俯而窥矣。
夫有兵而无帅,与无兵同;
有帅而无节制,与无帅同。
方今江浙之兵,率皆挫衄,不可复用。
必烦朝廷以虎符起畿甸及他路之兵以临之,然不为之择威信素著、晓兵事、有方略者为之帅,则遣兵虽多,未必有所补也。
或以谓盗贼窃发,不足命帅,则国朝以来,剧贼如侬智高、王则,不过据一郡,当时命帅以讨之者狄武襄公青、文潞公彦博也。
矧今方寇悖逆僭乱,攻陷州县,杀掠兵民,声势又非二贼之比,岂委任一二监司郡守不知兵者所能殄灭哉!
诚得良帅总重兵,许以便宜从事,节制严而号令明,江浙合势,如首尾之相应,将士协力,如臂指之相使,信赏必诛,以作士气而摧贼锋,左剪右屠,转战逐北,则此贼不足平也。
朝廷立赏格以捕贼,每名若干,此止可以得小盗耳。
今方寇凶徒以钜万计,所陷州县府库仓廪、民间物力悉皆掩有,财足以聚众,力足以使人,恐未易以立赏捕也。
为今之策,莫若用边赏之法,除渠魁及为之辅而有名号者重赏以搆之外,自馀一切计首虏以受功,以陷阵克敌敢斗者为上,则将士劝矣。
贼以区区胁从乌合之众,而能败官军陷州县者,以其敢杀戮,忘生而不畏死也。
吾之将士率皆欲全躯而保妻子,以谓与贼斗者必死,而临敌遁逃者可生,虽有坚甲利兵,安能使之破贼哉!
为今之策,莫若一以军法从事,逗挠奔北者必诛,使之进与贼斗犹有生理,退而遁逃有死无赦,以首争首,以力搏力,而人自为战,则贼可破矣。
诛赏者,驱将士于矢石、用命戮力之大柄,诚得良帅而付之,虽懦夫疲卒且将化为精锐矣,此不可不察也。
恭惟朝廷留意西北,所以折冲禦侮者甚备。
然自今观之,西北不足忧,而江浙为可虑。
何哉?
西北高城深池,楼橹相望,强将悍卒,习于战阵,卒然戎狄惊边徼、靡封疆,吾有以待之,未足为深患也。
故自西鄙用师以来,夏人每倾国入寇者屡矣,曷尝有失郡县之患哉!
江浙治安垂二百年,州县苟且,城池弛备,百姓闲逸,官兵偷惰,目不识旌旗之色,耳不闻金鼓之音,一旦狂贼窃发,望风奔溃,名郡剧邑,谈笑取之。
万有一浸淫滋蔓,历时愈久,其势必贻朝廷东顾之忧,可不为之深虑哉!
伏望门下侍郎以一方生灵为念,因进对间详以此闻,所谓贼不可忽,而命帅、遣兵、据要害以图进讨不可缓者,使狂悖之寇剿殄有期,东南之民安堵无患,天下不胜幸甚。
某庸陋不材,素知遇,敢缘国事,辄布腹心,以裨庙算之万一。
亦尝致书宰执,与此互见,幸试取而观之,恕其狂悖,干冒威严,无任惶惧战越之至。
某顿首再拜。
王右丞宣和三年正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七、《梁溪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
宣和三年正月日,某顿首再拜尚书右丞阁下:某读古书,窃见盗贼多起于治安极盛之世,惟以良帅重兵决策进讨,随手殄灭,无有遗患。
犹之身也,疮痏乘间发于四肢,必以毒药攻之,毋使浸淫,厥疾乃瘳。
良帅重兵,盗贼之毒药也。
苟兵不重,则无以制贼,而使军容奋张;
帅不良,则无以制兵,而使将士戮力。
有重兵而无良帅以统之,号令不明,诛赏不信,智谋不深,胆略不勇,则兵虽多,适足以为累,是良帅者尤所当急者也。
汉之盛时,盗贼尝起矣,至遣绣衣直指使者督捕,诛二千石以下,乃能克之。
唐之盛时,盗贼尝起矣,得郭子仪、李光弼之徒以为之帅,乃能剪灭。
国朝以来,号为剧贼如侬智高、王则辈,亦尝据有州郡,当时命帅以讨平之者,狄武襄公青、文潞公彦博也。
由是观之,盗贼窃发,治世之所不免,要在择帅,付以兵柄,可以无虞。
帅非其人,一失事机,浸以滋蔓,则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恭惟国家承平之久,垂二百年,东南之民习于治安,不识兵革,州县因循,城壁隳弛,将卒怯惰,莫知战斗。
迩者方寇窃发江浙之间,啸聚乌合之众,以钜万计,不旬月陷歙、睦、杭三郡一督府,县邑以十数。
士民之家肝脑涂地,公私帑藏为之一空,虏掠妇女,焚荡舍屋,不可胜计。
原贼猖獗,盖缘江浙无重兵以临之;
虽有兵,而统制之者非其人,错置不善,因仍至此也,得不为之痛愤哉!
今朝廷既察其故,分遣重兵以临要害之地矣,然统制之帅,所宜慎择,非威信素著,智略过人者弗可用也。
何则?
驱士卒以捍盗贼,以全躯顾妻子之人,而当亡命不畏死之寇,自非威信素著,将士用命,安能使之求生于死地,而人自为战哉?
贼徒狡狯,狙诈百端,前日歙、睦、钱塘之兵皆中奸计。
自非智略过人,习于兵事,安能使之机械无所设,而隳吾术中哉?
威信素著,虽教妇人以战,可使之冒锋镝、蹈水火,古人有之,孙、吴是也。
智略过人,虽当百万之寇,可使奔溃,闻风声鹤唳,皆以为王师将至,古人有之,谢安是也。
况总重兵以攻盗贼,何难之有?
夫行军用师,虽因敌制变,临事施宜,不可豫言,然决胜大略,必先定于胸次。
攻盗贼、戡祸乱、禦夷狄,其理一也。
请借古以明之。
汉景有吴、楚之变,得一周亚夫为帅,虽不自意能至洛阳,然坚壁固守,不与争锋,而以梁委之。
策已先定,故能待其食尽气衰,一举破之。
汉宣先零之患,得一赵充国为帅,虽俟至金城,图上方略,然屯兵积谷,计已先定,故能待其种落离散,一举灭之。
今方寇虽庸人,一时窃发,然有奸恶为之辅翼,厚赏峻诛,能用其众,曾未踰时,其鸱张已如此,殆非浪战之所能破也。
然则决胜大略,岂可不择帅而先定哉!
恭惟尚书右丞学该古今,智周事物,公忠直谅,以宗社生灵为心,协赞庙谟,戡定此贼,愿以择帅为先务,慱众老,或起于闲废之中,或擢于行列之间,或徙于边陲之地,许以便宜从事,委任以责成功,使鲸鲵指日可平,而东南安堵无患,天下不胜幸甚。
某昨以愚戆妄发,负罪远屏,幸蒙赦宥,得削丹书,辄敢僭易,忘其言之不祥,复有所献,诚以愤懑不能自已。
亦尝致书宰执,与此互见,有以备采择者,幸望裁察之。
干冒威严,无任惶惧战越之至。
司马光欧阳修范镇论兵故事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四
司马光上书,言兵务精不务多。
欧阳修除三弊,言兵不在多,当以计取。
范镇论益兵之数,言兵不在众,在练之如何耳。
且谓:「景德中契丹内寇,西夏不服,时兵不满五十万,西备北禦,沛然有馀。
侬智高岭南狄青卒能取胜者,蕃落数百骑耳。
此兵不在众之效也」。
臣谓用兵之道,不在乎多而在乎精,精则可以成功,多则适以蠹财。
老弱不汰,训练不严,骁勇者无以旌别,怠惰者豢于安养,是虽有十万之兵而未必有五万之用,徒费廪给,以耗国计,竟何补于战守之大计哉?
今京、襄创残,淮、蜀凋瘵,强虏迭出以纵横,国势日沦于委靡。
分阃者则曰兵少不足以捍禦,不容于不招;
谋国者则曰财殚恐无以供给,每重于增收。
请求不已,若不听从,一或败衄,咎将谁执?
故或增一万二万,或添五千三千,揆缗以与之招,造器以给之用。
目前之费尚可那融,至于米粮生券之须,一兵之费每岁奚止百千,增至一万则费百馀万。
使选强壮之人,拘以教阅之法,旌其勇锐,惩其怠惰,苟有微劳,厚加激劝,或由行伍而升之卒长,或自小校而陟之队将,孰不踊跃求以自见?
如此则兵皆精兵,虽五千之人可以当万人之敌。
不明乎此。
而徒日增兵。
老弱者收之,短小者刺之,祗欲充数。
既入军籍,不惟训练之不严,又从而私役之,或占优闲,或使回易。
被坚执锐,既非素熟,望敌丧胆,谁敢向前?
如此,则虽增十万之兵,第为廪稍之蠹,内则每忧于窘匮,外则无益于捍禦。
不此之察,而听其日增月益,何以供亿?
倘或不赡,宁免生变?
为今之计,见在之兵则拣其骁锐者,厚给之以旌其能;
汰其老弱者,半给之使不失其所。
新招之兵则拘以等仗,而脆弱者不容进;
教之技击,则强壮者必自奋。
庶新旧之卒,莫不可用。
又激赏以作其气,升差以酬其劳,至于尅敌有功,则复不次擢用。
兵不冗则不至于虚费,技既精则可资以决胜,安边固圉,强本折冲,殆将无不如意,尚何外患之足虑哉?
虽然,兵固当精,而将尤不可不择。
苟非其人,则激赏之无术;
至于临敌,则进退之失宜。
虽有精兵,亦不能用。
必取其多多益办而士卒乐为之用者,使之总戎,庶战必胜而攻必取矣。
邕州化外诸国 南宋 · 吴儆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四、《竹洲集》卷一、《南宋文范》卷一八
臣闻居安虑危,有备无患,圣人之至戒。
臣前任邕州通判,适当守将久缺,臣前后权州几及两年,固尝深究沿边利害。
窃见邕州化外诸国,如大理,如罗殿,如西南蕃,皆远小僻陋,各自安于无事。
安南主少国危,倖臣用事,兄弟交兵,连年不解。
惟是自杞一族,近年以来国势彊盛,独雄于诸蛮。
今王名阿谢,年二十,淳熙三年立,知书,能华言,国事听于叔父阿已。
先是,阿谢父殁当立,生甫岁馀,阿已摄国事十八年,抚其国有恩信,兵强,马益蕃。
每岁横山所市马二千馀疋,自杞马多至一千五百馀疋。
以是国益富,拓地数千里,服属化外诸蛮,至羁縻州境上。
其人皆长大勇悍,善骑射,好战斗。
又岁有数千人至横山市马,以吾抚之之过,日益骄横。
淳熙四年春,臣恭被圣旨,权知邕州,任买马之责。
自杞酋必程持其国书来,争论淳熙三年蛮人与官兵互相杀伤,因及其十馀事,皆难塞之请。
以乾贞为年号。
初至时,臣严兵庭见之,词色俱骄。
臣责以汝国本一小小聚落,只因朝廷许汝岁来市马,今三十馀年,每年所得银锦二十馀万,汝国以此致富,若忘朝廷厚恩,辄敢妄有需求,定当申奏朝廷,绝汝来年买马之路,又以不用本朝年号及犯本朝庙讳诘责之,乃始屈伏。
况今邕州西至横山,边备日弛,戍卒日耗,异时为边患者必此蛮也。
侬智高以广源州崎岖百里之地,尚能合两江,据邕城,连破沿江诸郡,政缘当时帅臣监司不知预为之备,所以养成祸根,猖獗至此。
臣之区区,欲望圣慈特降指挥,委自广西漕臣帅臣协力措置,以为万世无患之备。
广西州官兵费用并仰漕司盐利,故漕臣之权甚重,帅臣之权甚轻。
帅臣欲备边事而漕臣吝惜财计,所以备边常不足而漕计常有馀。
今若责之漕臣帅臣协力,庶几两相通融,彼此任责,使亭障戍卒稍复旧观,非惟可以慑伏自杞,折其萌芽,亦可以示安南以形势,使之不敢启窥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