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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令秘阁三馆并列奏淳化元年八月 北宋 · 李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宋会要辑稿》职官一八之四七(第三册第二七七八页)、《隆平集》卷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一、《玉海》卷一六三
王者藏书之府,自汉置未央宫,即有麒麟天禄阁,命刘向扬雄典校,谓之中书,即内库书也。
后汉藏之东观,皆在禁中也。
桓帝始置秘书监,掌禁中图书秘记,谓之秘书
魏文帝,分秘书中书,而秘书监掌艺文图籍之事。
后以秘书少府,故王肃表论秘书不应属少府
魏之秘书即汉之东观,因是不属少府
兰台亦藏书,故薛夏卿云:「兰台外台秘书内阁」。
晋、宋已还,皆有兹号。
晋孝武好文,令秘书郎徐广秘阁四部三万馀卷。
宋谢灵运秘书监,补其遗逸。
遭齐兵火,经籍散亡,梁江子一亦请归秘阁观书。
隋炀帝即位,写秘阁之书,分为三品,于观文殿东西廊贮之。
然则兹阁之设,其来尚矣。
唐开元五年,亦于乾元殿东廊写四库书以充内库,命散骑常侍褚无量秘书监马怀素总其事。
至十三年,乃以集仙殿为集贤殿,因置集贤书院
虽沿革不常,而秘阁之书,皆置之于内也。
自唐室陵夷之后,经籍文物,流离百年。
国家承平,复兴经籍,三馆之书,购求渐备。
陛下复建秘阁,以藏奇书,总群经之博要,资乙夜之观览。
斯实出于宸心,非因群下之议也。
况睿藻宸翰,盈纶积简,则其奥秘,非复与群司为比。
然自建置之后,寒暑再周,官司未详所处。
乞降明诏,令与三馆并列。
至于高下之次,先后之称,亦乞著为定式。
秘书省既无书籍,元隶京百司,请如旧制。
大安塔碑铭(奉敕撰)1038年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文庄集》卷二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有宋封禅后十祀,建大安塔于左街护国禅院,从尼广慧大师妙善之请也。
今上宝元体天法道钦明聪武圣神孝德皇帝在宥之十有七载,诏史臣书其事,从尼慈懿慧大师道坚之请也。
妙善,长沙人姓胡字希圣
母既孕,不茹荤。
妙善胜衣,志求事佛。
马氏之乱,略为姬侍。
尝被毁逢怒,忧在叵测,默诵普门名称,舍利见于额中,马氏异而礼之。
国初,宣徽使枢密副使李处耘南定湘川,得之郡邸
尝以素誓未伸,断谷谢病。
梦异人曰:「我文殊也,汝第食,胜缘近矣」。
明年处耘捐馆,遂依洛阳天女寺,剃发受具。
往来两京,高行著闻。
太宗皇帝以椒涂之旧,锡以懿名,被之华服。
大姓袁溥舍第起刹,赐额妙觉禅院,令妙善主之。
自是肃禅仪,练律学,给瑜珈之会,演《华严》之说,五陟岱山,一汎泗水,皆中贵护送,傅舍供拟。
皇帝巡狩河朔,刺血上疏,玺书褒叹。
是时万年中参,恩爱异众,宸闱进见,礼数踰等。
中书令忠武公李继隆每以保阿,尊事尤谨。
洎元符降格,法御上封,妙善即朝日之郊,卜布金之地,讽甘露法品,祈东禅灵祐,帝意嘉之,赐名护国
天禧元年湘东邃谷有钜石,重累数十百丈,屹若浮图,昔隐今见,诏遣使案视,建寺度僧以旌其异。
妙善志往瞻礼,有大弟子道坚以师腊既高,衡阳云远,恳留不已,先事以闻。
翌日,妙善请告南游,真宗曰:「汝老矣,何遽远适?
如来性海,随处现前,傥有至诚,皆可供养」。
妙善遂求建今塔,特诏许之。
江宁府长千塔成,绘图来上,促召妙善于护国,将赐之。
道坚在妙觉,地近先至,访对称旨,受图以归。
首事创规,实始于此。
由是涓日置臬,肇基宝甃,冶金砻石,作于地宫,将秘庄献明肃太后所赐驮都,逮妙善曩得佛骨。
会妙善示灭,尽以塔事嘱累道坚
妙善享年七十有六,尼夏五十有五。
宫闱震嗟,赙赠加品,建坊立刹,赐额宝胜,以道坚兼主之。
道坚尽礼苍皴,入谢扃禁,且陈妙善遗誓云:「此塔今世不成,来生愿就」。
先帝恻然,赐以潜邸珍玩三千万直,仍命内侍分董其役。
明年春法坚制金衬宝函,纳前舍利等入奉于内道场。
赞呗三夕两街威仪导自滋福殿,帝荐香以送之。
季商协吉,藏于石室。
五年,继赐乘舆副物货镪万缗,以供馀费。
乾兴初,又以塔心殿栋须合抱修干,既选未获,贳于皇帝。
上方以天下为公,且重违其请,庄太后时为皇太妃,乃以奁金五百万输于内府,市材以施之。
天圣改元,内出明德太后宝器价二百六十万,洎庄献服用千馀万付之公帑,易金铜,铸轮盖以施之。
美哉!
四门九级,岌嶪天中,十盘八绳,晃曜云际。
道坚又以圬墁虽毕丹采,剖劂未完,遍募檀信,获缗一万八百。
法坚禀给馀赀三百二十万以偿其工。
上继志有严,奉先惟孝,宅心凝觉,追福太官
由二级而上,命奉安祢庙至宣祖皇帝四室神御,并列环卫,拱侍左右。
自馀缘塔功德未具者,皆省服御成之。
由是贤劫之象,萨埵之容,五佐星纬,八部人天,分次峻层,罔不咸备。
七年功毕,诏赐兹额金榜,始严罽軿。
临视谈赞五尼,赉紫方袍,并赐近院官舍九十区,僦直充供。
明道二载,上给白金五十镒,俾营献殿
先有陈元虔舍僧伽像,张延泽施罗汉像,颇极精巧,精坚复建二殿夹峙于塔以奉之。
又营讽《法华》、《孔雀经》二殿以次之。
景祐中,上赐钱千万,创二楼于塔前,右安特旨所赐龙藏作香轮以转千函,左挂庄惠所舍钟树彫格以维九乳。
其斜廊壁绘罗汉迦文像,亦庄惠之施。
粤自营创,逮夫圆成,则有宗藩施三门洎无量寿像,邓国贵主施报身像,尚宫武氏施法身像,朱氏施药师像,何氏施下生像,晋国夫人张氏施工绘献殿壁,颍川郡韩氏舍圃于西,戈水杜航舍地于东,及其季尚继献金录,寿春王文献缗钱,义学比丘端琛指教相文字,比丘惟俨著塔录,吴门应德兴为匠石,皆道坚愿力所召,共周能事者也。
厥初妙善尝梦塔相止于双足,谈者以为上足善继之祥也。
塔成,忽一日远望如失,灵祇环绕之异也。
道坚,故通事舍人杜志儒之女。
母,明德从父姨,再适故殿前指挥使武成军节度杨信,封陇西郡夫人
道坚生九岁即斋素,十有一求舍家,兴国八年剃度得戒,明年赐紫伽梨,十有六授慈懿师名,嗣掌妙觉,月给俸料,三时赐衣,岁度僧荐紫各二。
陇西夫人随子剃染,期月归寂
道坚天机警悟,资性严整,有大丈夫风槩。
尝诵《法华》千卷,《华严》、《首楞》、《净名》、《圆觉》皆数百过,记忆教藏,该通大义。
塔之规模,尽出智匠。
三院之务,安数百之众,以慈悲摄嗔恚,以精通摄懈怠。
故能念举而物应,身动而众随。
群蜂表异,纤鳞示应。
作大因缘,终始圆就。
明道中,诏加福慧之名。
尝谈经于观文殿,有旨赐尼众食料。
道坚以为出家分行,折伏骄慢,赴请之饭,犹起诸漏。
彷徨移晷,切辞仰给,每院但受月廪作糜米十斛。
闻者与之,谓其知分。
夫以柔弱之赋,婉劄之姿,其间具明淑之德,习师傅之训,不过佩服诗礼,蹈履谦祗,体蘩之柔洁,法山河之容润而已。
其能断弃爱染,脱离尘垢,以坚固为佛事,以勇猛趋实际,浚发心华,坐空蕴树者,何其伟欤!
古之后族出入宫掖,凭藉声势,狃忕恩泽,外交王侯,旁出姻援,不期骄而自速,靡羡侈而极怀,载之前闻,为鉴来辙者有矣。
其能委远光宠,杜绝徼望,辞荣于宗属,等志于贫贱,以喜舍化俗,以高洁自持者,抑为难哉!
宜乎万乘待遇,六宫景慕,成支提之上缘,到无生之彼岸者也。
于戏!
是塔庀功二十年,规平三百尺,高二引有六丈,经用一亿,旁庑佗舍,无虑五百楹。
自非景祚和平,累朝信奉,设有大愿,乌可成邪?
是知诸佛慧命,其待时而兴也。
夫议者皆以为圣上于是塔大美者四:中出宝币,形民力也;
日就胜因,畅先谟也;
敦劝于下,使趋善也;
命书厥劳,庸展亲也。
所宜鬼神潜卫,海域延仰,永集纯嘏,施及怀生者焉。
臣早预翻经,尝更约史,仰被台札,靡敢固辞。
谨按塔者,梵云窣堵坡,此云灵庙。
在乎诸天,则藏佛爪发衣钵;
在于西度,则记佛降生经行演说圆寂之所。
一以表人胜,次以生地信,三以报重恩。
四果之位,能超三界,故有初级至四级者。
如来出十二因缘,故极于十有二级焉。
迦叶灭后,婆罗王起七宝塔为作铭记,岂非刻石之识抑有初邪!
或问古今哲王之导黎庶,不专讲六艺,而参用三乘,岂其大抵同归于善乎?
臣尝试论之:夫有生之源本始清净,寂则绝待于一物,感则资始于万缘。
至灵无方,至虚善应。
觉者则圆通罔碍,湛寂自然。
内不立于寸心,外无累于群境。
不为世界之所流转,不为幻妄之所变移。
迷者则奔驰万有,昏翳五欲。
习动而不能静,入业而不能舍。
失本明而不知,沉诸趣而不恨。
所以能仁悯之,出现于世。
法不广大,不能包种性;
喻不善巧,不能破根蕴。
穷理而至,《象》、《系》之旨也;
率性而达道,《中庸》之意也。
好生恶杀,仁义之均也;
防非致和,礼乐之则也。
圣人以为外可以扶世训,佑生民;
内可以澡心源,还妙本。
所以崇其塔庙,尊其教戒。
东汉以来,历世多矣。
其间执分别之论,归向之疑,废之而逾盛,毁之而逾信,岂非言厎乎不诬,理冥乎至当者哉!
昔有人云:百家之乡,一人持戒,则十人淳谨,百人和睦。
夫能行一善,则去一恶而息一刑。
一刑息于家,则百刑措于国。
以此观之,则斯法之来,裨我之治,盖亦多矣!
上具大智慧,有大威德。
神道以设教,文明以化人。
晏坐黼帷,铺观贝牒。
信解出于天纵,悟入自于生知。
曹溪顿门,则言高达摩
览竺乾半字,则义中悉昙。
实玉毫之化身,托金轮而救物。
未阶铺砌,孰望清光?
而况投笔端闱,属鞬远戍。
据案受简,盾操觚。
但缘外护之仁,少叙重熙之德。
谨裁二十有四颂,以勒铭云:
于铄帝宋氏,睿明继临照。
百度恢大功,三归崇正法。
辰居宪紫微,东郊配苍震。
有大除馑女,肇营晏坐场。
九级缔层楹,两朝施宝玩。
八觚回日月,百寻切云霓。
七佛俨金容,四圣崇睟表。
瑑刻具千觉,图绘周万灵。
钩槛荫璇题,高檐幕珠网。
龙天乍来去,烟霞时蔽亏。
我闻上帝宫,昔在庄严殿。
八万窗牖柱,众宝极彫饰。
曷若佛灭后,随缘崇庙貌。
设利罗如,苏偷婆如果。
有盘若枣叶,有像若䵃
其福已胜彼,无量千百亿。
况惟此聚相,密迩于国城。
楼观相飞注,康庄四通达。
宰官引铙吹,公侯联旆旌。
都人集袂帷,王姬传车水。
流景启清旦,行月丽中宵。
幡影铺九衢,铃风闻百里。
我愿瞻仰者,应起大乘解,悟此见闻性,充满于十方。
我愿供养者,应发菩提心,觉此烦恼燄,本是清凉源
我愿扫除者,应生精进力,反此尘劳身,径度禅定业。
我愿旋绕者,应作三昧观,转此颠倒想,顿入清凉慧。
寂念以为地,般若以为基。
正受为花鬘,解脱为宝箧。
藏此无价珍,非空亦非色。
远谢修證垢,并祛照觉荫。
水澄滓乃去,火尽灰亦飞。
法缚既解除,神通自游戏。
若于权实际,犹有一微尘。
欲求见如来,尚隔须弥聚。
佛祖秘密印,华梵微妙言。
语默及思维,不越于此义。
后之登塔者,应知建塔因。
盖表调御德,起发净信心。
掩日不为多,聚沙不为少。
但能复本觉,即成无上道。
朝家光四叶,尊重于宝乘。
真祖创妙缘,鸿禧昌厥后。
吾皇授曩记,成此殊胜果。
寿考亿万年,永庇大千界。
景仁论养生及乐书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三、《司马公文集》卷六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文献通考》卷一三一、《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一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八、《司马温公年谱》卷六
光启。
于梦得处连得所赐两书。
闻泛西湖,浮潩水,登香菜楼,望陉山,起居甚适,差尉勤想。
又蒙教以宜观《素问》、《病原》,有疗病导引之方。
且云铸周釜汉斛已成,欲令光颍昌就观之。
虽古之儒者,闻善相告,见善相示,勤勤恳恳,殆不过此。
其幸与感,何可胜言!
但以家兄约非久入洛,须留此待之,不可舍去,故未敢轻诺,徒增耿耿耳。
景仁所教诚善矣。
孔子曰:「盍各言尔志」。
窃不自揆,敢尽其所闻可以养生及治乐者,荐于左右。
譬犹喜谷既殖,必使佣役从而耘耨之;
大厦既构,必使贱工从而砻斲之,然后克成其粹美。
景仁可能不鄙而听之乎?
常记昔者与景仁同在贡院充点检官主文,试进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
当是时,场中秉笔者且千人,皆以为民之始生,无不禀天地中和之气也。
其文辞之美固多矣,以愚观之,似皆未得刘康公之指,常欲私出鄙意而论之。
因循汩没,卒不能就,于今三十五年矣。
景仁教以养生之道,敢试言之。
康公之言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
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
能者养之以取福,不能者败之以取祸。
今成子惰弃其命矣」。
盖所谓生者,乃生存之生,非始生之生也。
夫中者,天地之所以立也,在《易》为太极,在《书》为皇极,在《礼》为中庸。
其德大矣、至矣,无以尚矣。
上焉治天下,下焉脩一身,舍是莫之能矣。
就其小小者言之,则养生亦其一也。
何以知之?
夫人之有疾也,必自于过与不及而得之。
阴阳风雨晦明,必有过者焉;
饥饱寒燠劳逸喜怒,必有偏者焉。
使二者各得其中,无疾矣。
阴阳风雨晦明,天之所施也;
饥饱寒暑劳逸嘉怒,人之所为也。
人之所为茍不失其中,则天之所施虽过,亦弗能伤矣。
木朽而蝎处焉,肉腐而虫聚焉,人之所为不得其中,然后病袭焉。
故曰:「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也」。
是以圣人制动作礼义威仪之则,所以教民不离于中。
不离于中,所以定命也。
能者则养其中以享福,不能者则败其中以取祸。
是皆在己,非在它也。
《诗》云:「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记》曰:「人有礼则生,无礼则死」。
人无礼则失中,失中则弃命矣。
刘康公所以能知成肃公之将死,盖用此道也。
彼《素问》、《病原》之说虽佳,恐漫汗支离,不若此道之为明且约也。
昔者圣人造次而动,不爽于和,纵心所欲,不失其中。
施之于身,则有馀矣,将以教天下、垂后世,则未能也。
是故调六律、五声、八音、七始,以形容其心,制吉、凶、宾、军、嘉礼,以轨物其德。
使当时及后世之人,虽四海之远,千载之久,听其乐则洋洋乎其心和,常若圣人之在其上;
循其礼则肃肃然其体正,常若圣人之处其旁。
是以大夫无故不彻簨簴,士无故不彻琴瑟,朝夕出入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间,以收其放心,检其慢志
此礼乐之所以为用也。
周室既衰,礼缺乐弛,典章亡逸,畴人流散,律度量衡不存乎世,《咸》《英》《韶》《护》不传乎人。
重以暴秦焚灭六籍,乐之要妙存乎声音,其失之甚易,求之甚难。
自汉以来,诸儒取诸胸臆,以亿度古法,牵于文义,拘于名数,校竹管之短长,计黍粒之多寡,竞于无形之域,讼于无證之庭,迭相否臧,纷然无已。
虽使后夔复生,亦不能决。
彼周釜出于《考工记》,事非经见,是非固未得而知。
如汉斛者,乃刘歆王莽为之,就使其真器尚存,亦不足法。
景仁复改其制度,恐劳役心力,费铜炭而已。
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
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今先王之乐,馀音遗文,既不可得而睹闻矣,盍亦返其本乎?
《乐记》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
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
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
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
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
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
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乐也者,动于内者也;
礼也者,动于外者也。
乐极和,礼极顺。
内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
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
此乐之本、礼之原也。
夫乐之用,不过于和;
礼之用,不过于顺。
二者非徒宜于治民,乃兼所以养生也。
如光者,虽知之,常病未能行之。
今老矣,犹庶几强勉而学焉,以养其馀生。
亦愿景仁共勤此道,捐其末,求其本,舍其流,取其原,致乐以和其内,致礼以顺其外。
内和则疾疹不生,外顺则灾患不至。
疾疹不生则乐,灾患不至则安。
既乐且安,志气平泰,精神清明,畅乎四支,浃乎百体。
如此则功何以不若伶伦师旷,寿何以不若召康、卫武?
医经、《病原》皆可焚,周釜汉斛皆可销矣。
景仁以为何如哉?
抑礼乐乃天地人之大伦,自古大贤君子尚不敢轻议,而狂简小子辄妄言及之,是宜得诛绝之罪于圣人。
景仁知我,如鲍叔之知管仲也,不以为僭,不以为狂,庶几有可采择于其中焉。
不宣。
光再拜景仁正议七兄左右。
景仁论中和书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三、《司马公文集》卷六二、《增广司马温公全集》卷九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光再拜。
四月来,连于梦得处领三书,以无的便,久未之报。
景仁必能察其非惰慢也。
来书主釜斛论甚确,光寡学于钟律,实所不解,不足以辨是非。
向者互相攻难,聊资戏笑耳。
今若喋喋为报,乃是求胜而强相加,争言而竞后息,非素志也。
且置是论,至于中和为养生作乐之本,此皆见于经传,非取诸光之胸臆,不可忽也。
《诗》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鹿得美草,犹呼其类共食之,况君子得美道,可不告其执友而共学之乎?
何光区区仰告之勤,而景仁却之之坚,曾不熟察也。
来示云:「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言帝王中和之化行,则阴阳和,动植之类蕃,非为一身除病也」。
夫和者,大则天地,中则帝王,下则匹夫,细则昆虫草木,皆不可须臾离者也。
帝王则可行,而一身则不可行邪?
人茍能无失中和,则无病,岂待已病然后除之邪?
夫养生用中和,犹割鸡牛刀,所益诚微,然生非中和,亦不可养也。
譬如用勺水涤一器,景仁见而责之曰:「夫水之所以浮天载地,生育万物,汝何得用之涤器」?
如此,则可乎不可乎?
又云:「孟轲养浩然之气,言荣辱祸福不能动其心,非除病之谓也」。
夫志,气之帅也,茍不以中和养其志,气能浩然乎?
苟气不浩然,则荣辱祸福交攻之,终日戚戚,陨穫充诎,能无病乎?
孔子曰:「仁者寿」。
又曰:「大德必得其寿」。
彼仁与德,舍中和能为之乎?
又云:「向之病,诚犹饮食过中,是过饮食之中,非中和也」。
光诚愚,不知饮食之中非中和,更为何物也。
光所愿者,欲景仁举措云为,造次颠沛,未始不存乎中和,岂于饮食独舍之乎?
此则尤所不解也。
夫中和之道,崇深闳远,无所不周,无所不容。
人从之者,如鸟兽依林,去之者,如鱼虾出水。
得失在此,于彼奚损益焉?
而光重复反覆言之,犹嘘温以助春,吹寒以佐冬,徒自困苦,夫何为哉?
正身遇所忠爱,不能自默耳。
夫己自未能力行,而遽以强人,此孔子所谓道听而涂说,宜人之未见信也。
景仁明如离朱,中和之益著于南山,岂景仁所不能睹哉?
或者偶未之思耳。
向者所蒙教诲,何敢忘之。
但承其意,不承其术。
谨当熟读《中庸》以代《素问》、《巢原》,熟读《乐记》以代《考工记》、《律历志》。
庶几有得于桑榆,启发其端,皆自益友之赐也。
至幸至幸,至感至感!
不宣。
光再拜景仁七兄左右。
范景仁论乐第十书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三、《司马公文集》卷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一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九
光启。
六月于梦得处连辱两书。
自尔以《通鉴》欲进御,结绝文字,日不暇给,以是阙然久不修报。
景仁虽怪之,必知其非疏怠也。
光与景仁皇祐中论乐,迄今三十年,笔舌往返,前后非一。
今更欲竭肺肠以仰告,亦止于陈言重复,祗增烦渎,无益于析理也。
景仁今书所诘责者,亦不可不略自辨。
来示云:「光与胡、阮前非李照,今复主之」。
皇祐中所上闻者,正以房庶妄改《汉书》,以就私意,谓景仁不宜信而从之。
近日所上闻者,止为景仁以今之本府尺,即黄帝时尺,恐不然。
至于音律高下,素非光所习学,实不晓其是非,亦不知王、李、胡、阮之相去几律,何尝敢有所主,有所非邪?
此则所不敢当也。
来示云:「经有注释之未安,史有记录之害义理者,不可不正」。
此则诚然,然须新义胜旧义,新理胜旧理,乃可夺耳。
如浴乎沂、十月五星聚东井之类是也。
至于房庶所改《汉书》云:「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之广」。
全不成文理,岂可遽改旧书邪?
其馀则与景仁之意殊涂而同归。
景仁以礼乐为治国之大,而不可慢,光岂以为小而可慢邪?
景仁吹律吕,考钟磬,校尺量,铸釜斛,以求先王之乐,光谓先王之乐,大要主于中和而已。
亦犹景仁谓衣有青赤黄白黑之异,光谓主于温而已矣;
景仁谓食有酸苦甘辛咸之异,光谓主于饱而已矣。
然则景仁岂能全废光之说,光岂敢尽不用景仁之论邪?
彼诸家言乐者,各有十二律五音,更相是非。
如五方之人,言语不通,饮食不同,各谓我是而彼非,孰能正之?
景仁之乐视之,则王朴君臣民事物皆不相干,李照皆失其位。
使二人复生于今日,视景仁之乐,未知其云何也。
若欲知其真是真非,必有如伶伦、后夔、师旷者,始能知之耳。
今既未有其人,愿景仁且以所著《乐说》与光书合藏之,以俟后世,必有知乐者能辨之也。
光之言止于此,自今景仁更以《乐论》相示,光亦不敢对也。
不宣。
光再拜。
观文左丞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八、《公是集》卷五○
年月日,具官某,谨以清酌庶羞,祭于观文殿学士左丞吴公之灵曰:呜呼,德不蚤服,誉不素闻,虽富且贵,其犹浮云。
公起布衣,望重一时,鳞跃翰飞,邈不可追。
乃谋帷幄。
乃和鼎饪,深识远策,四方爰禀。
曰刚曰柔,奚吐奚茹?
上弼下争,匪躬之故。
谢剧就简,以德偃藩。
所居而治,小大晏然。
帝曰「徽猷,惟汝予宜。
汝抚朕师,于时西迁」。
功业未究,以疾去位。
天又夺之,人其殄瘁。
公昔临蔡,某备府属,忘势与年,分逾骨肉。
意气之感。
岂独知音?
柱石颓矣,行道陨心。
陈此薄奠,爰申我辞。
公归不复,云何其悲!
尚飨!
水乐亭熙宁五年七月 北宋 · 张畀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九
夫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
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呜呼,至乐不知于世也久矣!
世俗之耳,非金石之和、笙竽之妙,则不能以厌其欲,况山水之音乎?
惟志人全士,淡然有忘情自得之怀,则知以山水之乐为乐也。
唐元次山尝爱南磳之水,与酒徒命之曰「水乐」,从而著说,以订司乐氏,使天下知有水乐之乐者,次山启之也。
次山,可谓知乐者矣。
熙宁三年冬十二月,左蜀太原王侯以尚书都官员外左除是邑,下车听讼,庭无留滞,王事既间,且以山水放意。
尝曰:「向读刘梦得诗,有『东阳佳山水』之句,其诗乃东阳于兴宗《涵碧图》寄而得之,岂于令之后独无遗赏者乎?
一旦出县南数里,登岘山之佛庐,庐下两山对峙,有飞泉数丈,界山而落,淙石逗磴,泠然有清浊高下相应之声,因徘徊久之,曰:「此非南磳之水乎」?
公暇则率僚吏相与坐石弄泉,移时不能去。
院僧因搆亭于涧之上,命之曰「水乐」,既而具殽酒,命宾从咏歌以落之。
噫!
夫吹管操弦者,欲彰声也,虽有繁手,遗声多矣。
此则非丝非,五音不能合,六律不能主,不彰声而声自全,向非有全士之耳,又焉爱夫全声也,然佳山水旧所称著,今水乐之胜既无次山之说,又无梦得之诗,深可恨也。
然方今文物盛于有唐,而以才名于诗者固不减于二人矣。
茍复以丹青求当世之贤于梦得者为之咏歌,则他日之名,不下《涵碧》矣。
侯名概,公操其字也。
壬子七月一日记。
按:道光东阳县志》卷二三,道光十二年刻本。
乞远窜白时中等奏靖康元年七月五日 宋 · 陈过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靖康要录》卷九
窃惟国朝于观文殿置大学士,以为宰辅均逸之罢,自非进退有礼而以功名自全者,未尝轻授。
谨按前宰相白时中李邦彦或孱懦不才,或浮薄无行,冒居宰辅,士论鄙之。
昨者金贼扰攘之际,惶骇无谋,几致败事。
稽其罪戾,宜污鼎镬。
陛下务全终始,罢相之日,例以大观文授之。
固宜牢辞职名,力请黜责,以见恐惧之意。
今皆不然。
时中乃具劄子云:「方权臣恃势,事之机要者百不闻一」。
夫身为宰辅,其阿谀朋比、不恤国事如此。
自罢相归,东至楚州,舣舟于城外。
时方腊窃据浙西、淮南诸郡,闭门守备。
一旦惊扰,匍匐扣城,卑词哀恳而后得入。
市井之人群聚而侮詈之,曰:「作宰相时开口发一忠言以告于朝,岂有今日之事」!
即其怀奸误政,不廉无耻,一至于是。
今乃以特进大观文领真祠,优游大第,歌童舞女,朝夕燕饮,不念陛下忧勤于上,为大臣者忍如是乎?
伏望褫其职名,镌其官秩,特加远窜。
及其子日章、婿公彦待制、修撰,亦乞削夺施行。
范丞相1136年9月17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九、《北海集》卷三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临海市
维绍兴六年岁次丙辰九月丙寅朔十七日壬午检校少傅庆远军节度使、提举江州太平观郭仲荀检校少傅泸州节度使、充中太一宫使钱忱宝文阁学士左承议郎提举江州太平观綦某,右中大夫、充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卢知源,随州观察使、前提举江州太平观张思正等,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丞相观文殿学士高平范公之灵。
呜呼!
天生异人,意其甚艰,待用于世,决非偶然。
既钟杰材,而俾相国,盍假之年,以究多绩?
寒乡下里,乃克生公
器度不凡,自其儿童。
妙龄射策,名震四海;
壮岁登庸,仪形一代。
亦既用矣,若有以为,天乎难谌,而止于斯。
呜呼!
靖康之元,公任谏诤。
犯颜无讳,冀回上听。
今皇识之,曰此爱君。
求于艰难,延秉国钧
面命词臣,玉色怡豫。
汝善制草,予得贤辅。
公怀感激,自尽不疑。
佥谋是用,旧典是稽。
运物无心,无偏无党。
合其异同,一此刑赏。
遇才则进,见可则行。
百工任职,万事得平。
敌侵淮濆,谓我避敌。
公伐其谋,不战自北。
寇犯江浙,豺狼纵横。
指授大将,妖氛载清。
祸乱稍夷,人心小定。
镇安中外,邦基克正。
逮公去位,以迄于今,皇纲不坠,前功可寻。
盛年壮烈,一跌未复。
庶几公归,胡夺之速!
呜呼!
天台赤城,公所留居。
寄情丘壑,争席樵渔。
间守永嘉,及期去职。
如还故乡,对客欢适。
岂期小疾,奄至膏肓。
中台遽折,一鉴遂亡。
龙华兰若,山水奇秀。
公所甚爱,蓝舆时扣。
公性超悟,临终不迷。
谁谓窀穸,乃此其归。
挹公雅量,怀公厚德。
迩惊远疑,孰不嗟戚。
矧百姻族,庇荫其谁?
伤感途巷,执绋累累。
凡我文武,夙被钧播。
列奠过车,涕泗交堕。
尚飨!
南峰黄氏第一峰修路记 南宋 · 度正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七○、《性善堂稿》卷一一
嘉定十三年正奉亲赴重庆四月初吉次楼滩,从叔之婿黄膺辰梦得自其家来迓。
时一春亢旱,至是大雨连日夜不止,平地泥深尺。
明日上第一峰,望尖子山,仰而上,步一失辄退数尺,困踬久之,而后至于峰顶。
峰回路转,复俯而下,步一失辄进数尺,趋蹶久之,而后至于梦得家。
坐定,正曰:「是道也,西达普、简以至于成都,东达于重庆以通于东南,商贾之往来、冠盖之东西行者日不知其几,以正之崎岖艰阻,知人之不易也。
正尝从行都趋建阳,见晦庵先生,道江山,登栖霞
栖霞之高殆与此峰相上下,然人由之不以为苦者,好事者累石而梯级之也。
今若有能如修栖霞者积累而修之,则可使与坦涂无异,顾何难之有?
夫人患不为耳」。
梦得之母顾梦得曰:「斯言也,有会于吾心,汝其图之」。
今年秋梦得来言曰:「岁幸中熟,吾奉吾母之命命工斲石,起九月十月,亲董其事,今为八十馀丈。
邻士王之珍亦慕而为之,为二十馀丈。
自今以后过吾里者,虽霖潦之久、泥淖之深,亦无所病焉。
愿记之以示来者」。
李太白《蜀道难》,极言蜀道之险,后人反而赓之,作《蜀道易》。
蜀道岂有难易哉,特存乎此心而已。
心险则难,平则易,此古今不易之路也。
然正观世之人往往多藏厚积,不肯拔一毛以利人,其视人之饥寒穷困颠踣于道路者,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泰然不以动其心,自以为得计也,不知多藏厚积无益于己而适所以愚子孙。
孙既愚,未有不败者,败而悔之则已无及矣。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可不信哉!
梦得之家曾不及中人,而能自竭其财力,无所爱吝,汲汲孜孜,期于济人,使梦得得行其志,必有可观者。
梦得读书应举者,富于文而工于诗,诗精深圆熟,得古人律度。
今其所立如此,大未可量也。
梦得之母杨氏,故夔州路帅司干官元申妹也,有《舟》之操,好仁而喜义,尤为一乡所推重云。
元建学前记宝祐六年十一月 南宋 · 梁椅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景定建康志》卷三○
上元自程夫子主县簿,士迪于训,至今恂恂如也。
邑故未有学,裁置弟子员四,附于郡学官,而廪于县
春秋释奠先圣,令服其服,荐献七十子两庑下,外是一无所与之。
东阳陈侯寅至,则慨然曰:「吾为邑长于斯,使为士者无以藏修息游,必郡之之焉,不大恧欤」?
顾邑赋输皆上于郡,微铢寸入,盖偃蹇睥睨者三年。
负郭有民田入于官,为亩凡若干,乃请于大尹观文赵公,其诺如响,计使户部倪公又欣然以废圃衡从各三百尺有畸,俾规以为宫,于是上元县学一日权舆矣。
侯方薙斩翳,木石苴鈇,百工咸作,亡何,当代去,恨后未及竟,惧来者之弗缉也,属志所始。
窃惟三代之学,莫备于周,周公所以经世变、立人极,六典具矣,而学养士之费,独未之闻。
及考其制,则巷有塾,里有师,朝夕出入有教,自二十五家之闾等而升之党庠术序,以达于国,莫不有条约焉。
然后知井田与学校并行,真千万世良法也。
阡陌开,士什九无常产,学亦往往无定处,长民者将聚而教,则必饮食之,宫室之,而官无公田,又必委曲于经常之外,故其事视古人为难。
独慨今之学者,月有试,旬有课,大抵不过务记览,工词章,钓取声利。
而学规云者,又特出于一时有位之人,类非圣贤旨意。
夫自洒扫应对进退,以至穷理正心,脩己治人,所谓学也。
今使长民者孳孳焉以就所难,而其学乃缪于古,岂不甚可惜哉!
且侯之经兹役也,必曰食焉而教,基焉而庐,盖有为之本者,夫学亦若此而已。
邑之士其尚思侯经始之难,视侯所以先立其本之意,而程夫子之遗规绪训,益致力焉,则为无负于侯之所望。
若夫栋宇器服,未溃于成,则新令且至,必能以陈侯之心为心,敬执简以俟续书。
宝祐戊午日南至宣教郎添差通判建康军府兼管内劝农营田梁椅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