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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崔公墓志铭 唐 · 穆员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四
皇唐相国博陵公姓崔氏。
讳涣字某。
元宗扶正厄运。
保维宸极。
肃宗绍复大业。
底绥生人。
代宗朝羽仪百辟。
历官二十三。
享年六十二。
大历三年冬十有二月二日薨于道州刺史之寝。
明年
归祔于洛阳北邙山
今上六年。
追赠尚书左仆射
夫人荥阳郑氏。
华阴郡太夫人
以子贵也。
公三娶。
前夫人生冢子常山公
公之清德重望。
天官亚相之位。
后夫人荥阳郑氏恭公之理命。
以无违为大。
而黾俛拘忌。
出入衔恤。
推周公合祔之事。
凡龟从筮逆者数。
呜呼。
天不以西汉之美惠于吾君。
使常山下世。
永怀不集。
故有没代之庸著遗令焉。
贞元元年秋九月
季子京兆府三原丞扬孙前渭南尉元方。
哀奉常山之志。
逮乎在殡。
是月壬午
博陵公之。
明月丁酉
华阴郡太夫人洎继夫人陇西李氏之丧归。
礼也。
公大父讳炜。
中书令博陵王
于皇唐有再造勋。
事具国史。
考璩。
礼部侍郎袭博陵王
魏元忠赵贞固为友。
出处齐名。
公则礼部之第二子也。
天宝中历屯田左司员外郎
出为歙州刺史
绵州
锡金印紫绶。
大驾南巡。
以至诚大义。
感悟圣主。
中兴之业。
见于言下。
擢拜门下侍郎平章事
灵武接位。
上宰房公琯奉册书国玺。
唯新景命。
是时也。
中原有羿浞之乱。
东南有吴濞之衅。
乃三分天下之一。
以八柄付公。
俾公仗节督护河南山南江南淮南之地。
凡受脤专征者。
由公以律。
二千石以降。
唯所迁置。
公于是度用均赋。
息人缮兵。
外攘四封。
内叙多士。
望高寄重。
怙宠者排之。
左常侍
杭州刺史
俄转常州
徵拜秘书监太子宾客大理卿
坐失系囚移信王府傅。
尚书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大夫
大历中
元载颛政。
中外附之。
公对扬内庭。
数其不赦之罪。
上颔之未谕。
公抗词焉。
寺人属垣。
漏言于
未几。
道州之役。
逞憾故也。
公标鉴遐明
姿度宏粹。
松茂玉洁。
风清雨润。
文以经邦为用。
学以为已为宗。
承祖祢以付子孙者。
清白孝友。
其哲人哉。
夫人磁州刺史曾之孙。
颍州太守裕之女。
年若干。
捐公之馆子曰摐。
常山公
夫人舒州刺史绍之孙。
左羽林录事参军晃之女。
年若干。
遗公之禄子曰摙。
仕万年尉。
不幸早夭。
二夫人地清天和。
夫贤子孝。
四者均有之。
清之发祥。
和之应寿。
贤之用贵。
孝之报荣。
四者皆违之。
哀哉。
孝孙元方。
痛先人存殁不伸之志。
其号天也。
与吉凶俱。
咨于叔父扬曰。
先志未从。
不敢以见先祖。
是日也。
奉二夫人合于此室。
既定而常山祔焉。
常山门吏。
见托铭石。
其词曰。
于穆元辅
归全故邱。
列树已拱。
清风悠悠。
邈矣夫人
同凋上春
配忠生孝。
翊圣怀民。
赖及于国。
庆达其身。
五父双启。
九泉同闭。
遗厥嘉祥。
及尔昆裔。
请修太学 中唐 · 李观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三十二
草莽贱臣某再拜上言。
臣伏思太学之为道也。
厥惟大哉。
实所以德宇于国家。
教源于万方。
辨齐于人伦。
亲亲而尊尊。
诚宜岁敕崇严。
日致肃祗。
工度木。
不俟乎榱桷崩。
朝命官。
取称乎师氏当。
然后乃可以陈四代之礼。
兴无穷之风。
开素王之堂。
削青衿之篇。
人懋廉隅。
俗捐争端。
天下之仁。
人相则焉。
是以德由此泽。
教由此流。
若水之润下。
洚涌植物。
利不浩哉。
今睹斯坏。
甚不然乎。
呜呼。
在昔学有六馆。
居类其业。
生有三千。
盛侔于古。
近年祸难。
寖用耗息。
洎陛下君临。
宿弊尚在。
执事之臣。
顾不为急。
升学之徒。
罔敢上达。
积微成慝。
超岁历纪。
贱臣极言。
诚合要道。
具六馆之目。
其曰国子太学四门书律算等。
今存者三。
亡者三。
亡者职由厥司。
存者恐不逮修。
舆人有弃本之议。
偫生有将压之虞。
至有博士助教
锄犁其中。
播五稼于三时。
辟雍如农郊。
堂宇颓废。
磊砢属联。
终朝之雨。
流潦下渟。
既夕之天。
列宿上罗。
偫生寂寥。
攸处贸迁。
而陛下不以问。
学官不以闻。
执政之臣不以思。
所谓德宇将摧。
教源将乾。
先圣之道将不堪。
犹火之炎上。
燄燄至焚。
其为不利也。
岂不畏哉。
日者圣朝以武夷时屯。
有风牧建帝庸。
今者圣朝以文象天经。
有皋衡宣皇猷。
实四三六五之君子。
閒无足以閒之。
然事不为加理。
人不为加安。
岁贡之夫。
不能应请问。
晏罢之勤。
无以悟元机。
天下有倒悬之悲。
诸侯有安忍之怀。
执柄之臣。
深惟无从。
但劳心于无益。
全身于因循。
是了不知长国之术。
在乎养士。
养士之方。
在乎隆学。
夫学废则士亡。
士亡则国虚。
国虚则上下危。
上下危则礼义销。
礼义销则狂可奸圣。
贼可凌德。
圣德逶迤。
不知其终。
今观执事之臣之心。
必以修太学为害时。
而他害者千之。
养士者为费财。
而他费者万之。
殊不知此费无费。
而他费为费也。
此害无害。
而他害为害也。
谚所谓溜之细穿石。
绠之细断干。
斯言损益有渐。
非聪哲靡察也。
今乃不明徵于儒书。
钦若于权舆。
继统于易俗。
恢业于纯风。
而望海内俊杰。
靡然踵武于云龙之庭。
不知其可也。
礼称虞夏殷周。
天下之盛王也。
盖以其有庇民之德。
祚国之仁。
太学之兴。
本于有虞。
达于三王。
踰至于汉魏以降。
特盛于我太宗文皇帝
重圣遵之。
无以增荐。
兴于先皇。
而延于圣朝。
此乃古帝王慜醇醨乱崩。
故用教于人。
百代奉之以宏长国家。
广之以存济元元。
陛下不宜忽之而已。
今四君德以相高。
八圣幽而不炤。
风声随而凋落焉。
夫四君之民。
古犹易制。
陛下之民。
猾且难矣。
易制之民。
古犹或遗之。
难制之民。
得不重慎乎。
昔春秋书太室坏。
传曰书不恭也。
臣今惧圣朝之史书太学废。
使万代之嗣无法矣。
今圣朝聚国中之兵。
守塞下之垒。
殚织妇之机。
悉农夫之储。
岂其恶民而贱物。
诚为社稷之谋也。
假一旦农夫死。
织妇病。
兵垒充郊。
粟帛不输。
陛下此时其暇劝学乎。
则礼义之心。
不素蓄于人。
亦难以致天下之和矣。
且四方之学。
太学之枝叶也。
天子之教。
诸侯之本也。
未有本之颠而枝叶之存。
天子之亡而诸侯之兴。
夫为国者亦犹治一身。
京师人之心。
四方人之体。
诸侯体之四支。
心平则体之患易除。
体平则四支之患不除而愈。
今不啬神于心体。
而竭资于四支。
时变于外。
气虚于中。
则为不起之人矣。
伏惟陛下察弛张之会。
观损益之图。
减无用之府。
崇有裕之源。
废阙修而百度明。
庠序昌而教化行。
经邦于悠久。
熙载于登闳。
顾夫周营灵台。
鲁修泮宫。
于陛下万分之一焉。
伏惟遽令职司
不至于不可持。
天下幸甚。
银青光禄大夫右散骑常侍轻车都尉宜城县开国伯柳公行状799年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曾祖善才,皇荆王侍读
祖尚素,皇润州曲阿县令
父庆休,皇渤海郡县丞蔡州刺史工部尚书
汝州梁县梁城乡思义里柳浑年七十四状。
公字惟深
其先河东人
晋永嘉年有济南太守卓者。
去其土。
代仕江左
公实后之。
柳氏自黄帝后稷降于周鲁。
以字命族。
因地受氏。
载在左氏内外传及太史公书。
自卓至公。
十有一代。
为士林盛族。
著于南朝历代史及柳氏家牒。
惟公质貌魁杰。
度量宏大。
宏和博达。
而遇节必立。
恢旷放弛。
而应机能断。
其居室。
奉养抚字之诚。
仪于宗戚。
内行著焉。
其莅政。
柔仁端直之德。
洽于府寺。
而外美彰焉。
凡为学。
略章句之烦乱。
采摭奥旨。
以知道为宗。
凡为文。
去藻饰之华靡。
汪洋自肆。
以适己为用。
自始学至于大成。
耽嗜文籍。
注意钻砺。
倦不知游息。
威不待槚楚。
儒言雅旨。
夙有闻知。
年十馀岁。
有称神巫来告曰。
若相法。
当夭且贱。
幸而为释。
可以缓而死耳。
位禄非若事也。
公诸父素加抚爱。
尤所信异。
遽命夺去其业。
从巫之言也。
公不可。
且曰。
夫性命之理。
圣人所罕言。
搢绅者所不道。
巫何为而能尽之也。
令从之而生。
去圣人之教而为异术。
不若速死之愈也。
于是为学甚笃。
其在童幼。
固不惑于怪谲矣。
开元中汝州进士
计偕百数。
公为之冠。
礼部侍郎韦陟异而目之。
一举上第。
调授宋州单父
操断举措。
通乎细大。
絜廉检守。
形于造次。
云骑尉
秩满。
江南西道连帅闻其名。
辟至公府。
信州都邑
人罹凶害。
靡弊残耗。
假守永丰
公于是用重典以威奸暴。
溥太和以惠鳏嫠。
殴除物害。
消去人隐。
吏无招权乾没之患。
政无犯令厖茸之蠹。
宰制听断。
渐于讼息。
耕夫复于封疆。
商旅交于关市。
既庶而富。
廉耻兴焉。
既富而教。
庠塾列焉。
里闬大变。
克有能称。
遂表为洪州丰城
到职永丰之政。
而仁厚加焉。
衢州司马
夫器宏者。
耻效以圭撮之任。
足逸者。
难局以寻常之地。
公遂灭迹藏用。
遁隐于武宁山。
偫公交书。
诸侯走币
皆谢绝不就。
方将究贤人之业。
穷君子之儒。
味道腴以代膏粱。
含德辉而轻绂冕。
遗荣养素。
恬淡如也。
朝右籍甚有声。
徵拜御史
公曰。
君命也。
安敢逃乎。
即日装束上道。
公常好大体。
不为细故。
家之迫速。
非其志也。
以疾辞。
右补阙
不隐忠以固位。
不形直以干名。
殿中侍御史
赐绯鱼袋
江西
租庸使议复榷铁及常平仓。
便宜制置
得以专任。
和钧关石之绪。
出纳平准之宜。
国利人逸。
得其要道。
侍御史
江南西路都团练判官
时属支郡。
不知连帅之职。
公请出巡。
尽征之地。
大诘奸谬。
所至风动。
其有非常之政裕于人者。
必举其课绩。
归之使府
又以文采殷勤歌咏之。
俾其风谣颂声。
闻于他部。
达于京师而后已。
祠部员外郎
司勋郎中
馀如故。
就拜袁州刺史
公于是酌古良牧之政宜于今者。
宗而奉之。
考诸理国之说称于人者。
承而守之。
均利器用。
以致其富。
昭明物则。
以教之礼。
示优裕之德以周惠。
利缓九赋
推广厚之心以固和。
慈保万人。
明其制量。
临长偫吏。
示之法禁。
考中备败。
无不得其极。
理行高第。
朝廷休之。
召拜谏议大夫
浙江东西道黜陟使
将举其能政端于外邦也。
公则修虞书之考绩。
汉代课第
处事详谛
无依违故纵之败。
奉法端审。
无隐忌峭刻之文。
时分部所系。
于公尤重。
陵江并海。
吴越之域。
皆所莅焉。
复命称职。
朝散大夫
又拜左庶子集贤殿学士
奉翊储后。
修其宫政。
统理文籍。
纪于秘府
尚书右丞
直而多容。
简而有制。
去苛削之文而吏皆率法。
务宏大之道而政不失中。
银青光禄大夫
右散骑常侍
泾卒之乱。
公以变起卒遽。
尽室奔匿于终南山
贼徒访公所在。
追以相印。
既及公而问焉。
公变名氏以绐之。
捐家属以委之。
贼遂执公爱子。
榜箠讯问
折其右肱。
而公不之顾。
即步入穷谷。
披草径。
秦岭
由褒骆朝于行宫。
上嘉其诚节。
不时召见。
公顿首流涕。
累陈计画。
贼平策勋。
轻车都尉
封宜城县开国伯
尚书兵部侍郎
初公名载。
字元舆
至是奏请改命。
以涤伪署之污。
是岁盗据淮浒。
方议讨戮。
宰相大理评事李元平者有名。
以为才堪攘寇。
拜为汝州
偫臣望声徇利者。
皆曰德举。
公独慷慨言于朝曰。
是夫喋喋。
衒玉而贾石者也。
王衍误天下。
殷浩中军
华而不实。
异代同德
往且见获。
何寇之攘。
时人不之信也。
未几。
盗袭汝州
元平归。
凡百莫不嗟服焉。
俄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登翊圣皇。
匡弼大政。
造膝尽规谏之志。
当事无矜大之容。
援下情于上。
以酌天心。
顺嘉谟于外。
用彰君德。
故致绩用茂著。
而人罕知之。
其章布于外。
敷闻在下者。
十一二焉。
贞元初
上以甸服长人。
天下理本。
于是亲择郎吏
分宰于京师外部。
未几而人谣大和。
击壤之颂。
归于帝力。
上召丞相告之。
左仆射平章事张延赏忭蹈称庆。
公俯伏不贺。
且曰。
甸服之政。
固宜慎重。
然此屑屑者。
京兆尹之职耳。
陛下当择臣辈以辅圣德。
臣当选京兆以承大化。
京兆令长以亲细事。
夫然后宜。
舍此而致理。
可谓爱人矣。
然非王政之大伦也。
不知所贺。
上深然之。
汉惠曹参之言。
绛侯曲逆之对。
考之前志。
我无负焉。
既而西戎乘间入邑。
诈以请盟
侍中北平王燧建议许之。
自公卿以下。
莫有异虑。
公独陈谋献画。
言戎之诈。
固不可许。
竟留中不下。
而前议遂行。
于是册命上将
莅盟诸戎。
戎果纵兵逼好。
大殴掠而去。
上召对前殿
嘉叹者久之。
时谏臣有廷诤陷于讪上者。
上未之善也。
公从容候间。
陈古以讽。
所以示宽裕之德。
招谠正之言。
词旨切直。
意气勤恳。
动合圣谟。
卒见纳用。
无何。
工人有以理乘舆服器得罪于左右者。
有司以盗易御物。
请论如法。
制初可之。
公不奉诏。
因抗疏曰。
迹其罪状。
未甚指明。
方春杀人。
恐伤和气。
上览之大悦。
即原其罪。
刑官慎恤之事。
正于邦典。
圣君含育之德。
彰于天下。
论者难之。
时上相与光禄卿裴腆不协。
候公休沐。
以御酒或阙。
阴请贬之。
制命既行。
公坚执不下。
请讯支计之吏。
校其供入之实。
原本定罪。
穷理辩刑。
竟获宥。
克复本职。
白志贞有羁靮之勤。
献利屡中。
上嘉其功效。
特宠异之。
方议大用。
公以为胥徒杂类。
出自微贱。
负乘致寇。
盗之招也。
累疏以闻而止。
公竭诚尽忠。
忧劳庶务。
有耄忘之疾。
恳迫陈让。
右散骑常侍
知政事
贞元五年二月五日
薨于昌化里。
终于散地。
故褒赠不及。
惟公致君之志。
孜孜焉不有怠也。
立诚之节。
侃侃焉无所屈也。
故处心积虑。
博蹇之道。
表于朝端。
弼违释回
朴忠之诚。
沃于帝念。
内有敢言之勇。
进当不讳之明
用能直道自达。
而无罪悔者也。
公累更重任。
禄秩之厚。
布于宗姻。
无一廛之土以处其子孙。
无一亩之宫以聚其族属。
待禄而饱。
佣室而安。
终身坦荡。
而细故不入。
其达生知足。
落落如此。
夫其子恭父慈。
善行也。
拊循制理。
能政也。
直廉洁静。
俭德也。
拒疑独断。
明识也。
冒危以捍牧圉。
大节也。
犯颜以陈吁谟。
至忠也。
有一于此。
尚宜旌褒。
矧兹备体。
焉可以已。
固当饰以荣号。
章示后来。
故吏遗孤。
沦寓遐壤。
久稽彝典。
罪在宗属。
敢用评骘旧行。
敷赞遗风。
若乃扬孔氏褒贬之文。
周公惩劝之法。
徵于诔谥。
则有司存。
谨状。
宪宗实录表 中唐 · 路随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二
臣闻古者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事为春秋。言为尚书
远自轩皇。近惟列圣。
其间睿哲文明之德。格天济物之功。
实赖记述。传诸不朽。
伏以宪宗皇帝承十一叶之基运。荡六十年之妖氛。
神功燀于无外。元化光于有截。
语俭德则渐浣濯以垂训。言忧勤则躬日昃而忘倦。
广聪明则惟恐其不闻。纳忠谏则咸许其自达。
偫臣裕之德。黔首饱慈惠之仁。
今之举盛烈者。贞观开元元和而已。
诚宜垂诸简牒。焕彼缣缃。
长庆二年。诏监修宰臣杜元㯋。
翰林侍讲学士臣处厚臣赵暨史官沈传师郑瀚宇文籍等分年编次实录。属中外多故。
笔削未遑。或职秩遽移。
判缀莫就。陛下丕承鸿绪。
思宏祖德。前诏处厚。
继命臣随。比因奏对。
促令纂勒。臣今采处厚等所录。
又与见在史官苏景裔等博访遗逸。精加研覈。
以毕其功。逮兹周岁。
错综方就。谨撰宪宗皇帝实录为四十卷。
目录一卷。谨随表奉献。
虽刓精极思。徒效其勤劳。
而测海窥天。岂知其万一。
无任悚惕兢惭之至。谨诣光顺门奉进以闻。
擢英集述880年10—11月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名利之机。
古今相轧。
混惟一致。
宏则两忘。
或高视于掞天。
或雄张于击水。
舍麟作凤。
孰降等夷。
捐璧握珠。
自能辉映。
遇则以身行道。
穷则见志于言。
各擅英灵。
宁甘顿挫。
自昭明妙选。
振起斯文。
荣虽著于方将
恨皆缠于既往。
西施之玩镜。
不赏娥眉。
伯乐之停车。
收骏骨
乃使盛时才子。
翻衔泣玉之冤。
异代沈魂。
祇掷凌云之誉。
九原谁诧。
千载徒悬。
思格前规。
用伸来者。
至若金犀照灼。
纨绮追攀。
裕之通期。
峻之则彭韩绝倒。
人人骥路
云台之此日豪华。
处处鸾丛。
仙馆则当时寥落。
各铭钟鼎。
竞焕缇油。
耻发誉于雕虫。
肯争英于墨客。
世上之九霄梯级。
纵阻争先。
机中之五色烟霞。
无妨倍价。
知音嘿已。
作者谁尤。
思慰穷津
用徵逸藻。
想其黎黄洞奏。
锦绣毕陈。
涵经天纬地之源。
胸襟万象。
骄晤月吟风之态。
嵩华一毫。
固当触兴牢笼。
忘情蒂芥。
入契。
郢握称珍。
欣传赏奏之徵。
免茹投光之叹。
固已翘心不朽。
抚掌浮云。
操奇而角富骊泉。
炫采而誇勍鱼域。
夫著言纪事。
在演致于全篇。
赋象缘情。
或标工于偶句。
虽豹文必备。
方成隐雾之姿。
而翠羽已零。
犹称凌波之玩。
诚欲兼搜于笔海
亦当间掇于兰丛。
人不陋今。
才惟振滞。
韵笙簧于骚雅。
资粉泽于风流。
事窃推公。
盖止交游之内。
僭将罪我。
益知褒采之难。
题以擢英。
庶能耸听
唐仪曹外吏司空图
陆相公谢再入表 唐 · 钱珝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四
臣扆言。
臣昨蒙恩制。
除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今日面宣圣旨。
不令更有陈让者。
臣闻虞舜成汤之为君也。
皋陶伊尹之贤。
处补衮宰衡之任。
不仁自远。
大道甚夷。
上可致君。
下可遂物。
相须之用。
古策具书。
获被宠灵。
再当燮理。
仰成之重。
内省至难。
披肝膈之所藏。
冀封章之可达。
烦言无取。
睿眷莫回。
亲奉清光。
复倾丹恳。
让不容于稽首。
进何务以沃心。
臣诚忧诚感蝢首顿首。
伏惟尊号皇帝陛下浚哲守文。
高明立极。
广好问则裕之美。
推任贤勿贰之诚。
思举直以化人。
封比屋
念偃兵而屈己。
欲拜昌言。
是宜慎择济川
博求在野。
之称前代。
若姚宋之赞本朝。
使竭谟猷。
以光辅弼。
臣器殊王佐。
质谢卿才。
常念立身。
但希承嗣
未晓必闻之政。
合居不急之官。
虽临事秉心。
如秤敢欺于轻重。
而自天率性。
佩弦亦戒于因循。
顷者徒幸遭逢。
且乖斟酌。
既尘公餗。
果验素飧。
旋叨就列之荣。
匿瑕之道。
今日忽流霈泽。
又执洪钧。
信梦寝之难期。
讵蓍龟之可卜。
顷虽当轴
窃类代庖。
是非诚畏于人言。
去就敢违于君命。
中台不耀。
先惭箕斗之光。
元首自明。
何效股肱之力。
衔恩匪称。
揣分弥忧。
词不尽于抽毫。
泪空知于承睫。
戴圣造。
辞莫能殚。
臣某无任感激荣抃屏营之至。
谨言。
唐旧书杂论三 其十九 元稹同州刺史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六
元稹承旨学士,中人以崔潭峻之故,争与交,而知枢密魏弘简尤与相善,穆宗愈深知重。
河东节度使裴度三上疏,言谋乱朝政,罢内职
李赏告,言结客王昭等刺
隐而不发。
韩皋等讯鞫,害裴事无验,而前事尽露,出为同州刺史
因表谢上,自叙云「宰相恶臣不出其门」,又云:「自离京国,目断魂销,每至五更朝谒之时,实制泪不已」。
右《元稹传第一百十六》。
初登制策,为谏官,少年气锐,论事有理,似欲自激昂于忠善者。
而资憸弱,喜近权利,因崔潭峻及宫人诵歌词获知。
穆宗昵其浮华,使冒台铉,虽刺事无验,而其他踪迹不能掩也。
宰相果恶人不出其门,罪也;
之宠用,宰相苟贤乎,欲不恶,不可得已。
至言五更朝时不能制泪,此妾婢媚主、乞怜求复之词。
呜呼,鄙夫可与事君也哉?
唐旧书杂论三 其二十七 裴度晚节避祸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六
素坚正,事上不回,故累为奸邪所排,几至颠沛。
及晚节,稍浮沉以避祸。
右《传》。
始为中丞藩臣惮嫉,已有刺客之变,而勇不畏难,竟歼寇孽。
晚以昌言诋魏弘简刘承偕之奸,加以元稹李逢吉之徒构诬百端,而张权舆非衣之谣仍出于昭悯时
之不及于祸,幸也。
盗起禁中,宫车晏驾,继以甘露事,四宰相喋血都市,犹横身抗议,全活者数十家。
唐史臣有「微管仲吾其左衽」之论,之终始为国,亦足矣。
或谓晚节浮沉以避祸,非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圣人称之,况不但保身者而已也。
至谓效王播羡馀,为士君子所少,岂度心哉?
萧何买田宅以自污,亦或以为不如张良弃事辟谷。
是不然。
人物虽愧,而两人皆高祖所谓人杰,赖以取天下者,非其功高地危,有远祸意,计皆不出于此。
韩信之事断可识矣,买田辟谷,足以议其污与洁哉!
元稹遗事 北宋 · 谢薖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五、《谢幼槃文集》卷九
予观司马迁李陵之祸,盖出于无辜,窃怪在廷之臣无有争之者。
亦自叹恨,以为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故作《史记》之书,大抵欲寓其忧愤之怀。
为《晏平仲列传》,书其解左骖以赎越石父之罪,而卒称之曰:「假令晏子而在,虽为之执鞭,所欣慕焉」。
予读其书至此,三复其辞而悲之。
使汉廷臣有一晏平仲,岂忍坐视迁之无辜以受刑而不一引手而救之耶!
及观《韩愈传》,见王廷凑之围牛元翼也,朝廷命使而人莫不危之。
是时廷凑拥强兵,恣睢跋扈,天子遣一介之臣,投饵虎狼之口,若万一无生还理,得不谓朝廷失一贤士耶?
得不诒天下后世笑耶?
然当时公卿大臣无为言者,独元稹韩愈可惜,穆宗亦稍稍悔之。
呜呼,谁谓元稹而能如是哉!
世之君子少而小人常多,小人不特偷安于朝,又沮毁以害君子,与君子一有受其害从而挤之者皆是也。
乃能知之贤,不忍视其身之危,将无援以死,且重为朝廷惜之,是亦可谓难能也已。
之于如此,使其在汉廷,必能出一言以救司马迁之祸。
使后世复有司马迁,亦必特书其事,且愿为之执鞭焉。
彼作史者乃不载之本传,而特见于事之末,是可叹也。
白居易同时,俱以诗名天下,然多纤艳无实之语,其不足论明矣。
观其立朝大槩,交结魏弘简,沮抑裴度之言,以浮躁险薄于时。
至于知贤救难,奋激敢言,凛凛有古直臣之风。
夫以元稹而犹能如是,又况不为元稹者乎?
左氏传故事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八、《斐然集》卷二三
隐公元年:郑武姜爱叔段,请使居京,庄公许之。
祭仲谏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
先王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
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
公不听。
既而叔段使西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
公又不听。
叔段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
子封曰:「厚将得众」。
公又不听。
叔段缮甲兵,将袭郑,公然后命子封率车二百乘伐京,叔段出奔共。
臣闻制国者必使本大而末小,然后势顺而易制,故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至言也。
郑国当是时,可谓危矣。
氏以国君嫡母主乎内,叔段以好勇得众居乎外,伐君篡国之势已成。
庄公若无兵车二百乘,则郑固段之有也。
古者用车战,一乘之车当七十有三人,二百乘则一万四千六百人。
在《春秋》书法,当名之曰师,非小众也。
「克段」者力争而仅胜之词,以一万四千六百人讨不义之叛人,力争而仅胜,则以叔段形势壮盛,不易图也。
使庄公早用祭仲之言,不至此矣。
绵绵弗绝,蔓蔓奈何?
毫釐不伐,当用斧柯。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
卫公子州吁有宠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谏曰:「爱而弗纳于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
四者之来,宠禄故也。
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臣闻骄谓气体傲肆,奢谓奉养侈靡,淫谓情欲纵恣,佚谓心志怠忽。
四者有一焉,必入于邪,而况兼有乎?
邪者,不由正道之谓也。
为子以孝为正,有此则不孝。
为臣以恭恪畏慎为正,有此则不恭恪畏慎。
原其所由然,则由宠待过厚,爵禄太崇,积日累月,其势必至于此。
是故严父于子戒之于初,辨之于早,不致末流之祸。
父子天性也,其治尚尔,君臣以人合,尤不可忽也。
州吁阻兵而安忍。
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天。
臣谓阻者,恃也。
恃兵以为险阻,使人不敢忤犯也。
人之良心,本于不忍。
忍者,非良心也。
安于残忍,非能除害,徒生害耳。
人道以慈爱相群,所谓用兵者,去其害人者耳。
苟为阻兵、安忍,视平民如禽兽,推而进之,将何有于君父哉!
汉光武责其将曰:「观放麑啜羹,二者孰贤」?
盖知此道矣。
石碏恶其子从州吁为逆,使从州吁如陈,乃告于陈曰:「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
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石碏杀之。
臣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
其轻重不二,是谓大伦。
当臣之无礼于君,虽慈父不敢私其子,石碏之于石厚,舍慈爱之小,存名分之大,可为万世法矣。
虽然,子为叛逆,父则诛之,其割恩为难,何者?
以天性故也。
臣为叛逆,君则诛之,其正义非难,何者?
以人合故也。
孔子之《春秋》,为乱臣贼子作以俟后圣也。
后世有事伪君从逆臣,而诛讨不加焉,难于行义而易于为不义,孔子之志隐矣。
鲁隐公如棠观鱼,臧僖伯谏曰:「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
不轨不物,谓之乱政。
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公曰:「吾将略地焉」。
遂往,陈鱼而观之。
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于寡人,寡人弗敢忘。
葬之加一等」。
臣谓孔子教人以克己为要,克己者以义理胜其私意也。
凡人志意云为,试以一日之中自加考校,由私意而动者,十有八九,由义理而动者,十无一二,故克己最难。
有志之士未有不由此而进德者,而况人君居移气,养移体,所以动其情恣者多乎?
不能自克,则其不善之积犹火消膏,亦不自觉,鲁隐是也。
僖伯之谏,忠言也。
隐公不能自克,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其志荒矣,其不终之兆著矣。
厥后虽加礼于僖伯之葬,又复失言,谓僖伯恨己。
僖伯,贤人也,岂致憾于其君哉!
隐公若曰「叔父有谏于寡人,而弗能从,寡人悔之,葬之加一等」,犹足以昭改往修来之意,而加等之葬为德赏矣,惜其不能及此也。
魏郑公唐太宗高丽太宗不从,及败绩而归,乃曰:「魏元成若在,不使我有此行」。
亟使驰驿,祀以少牢,立所制碑,召其妻子劳赐之。
太宗拒魏公之谏与鲁隐同,而悔过出于诚心,非如隐公之伪饰,其致太平宜哉!
隐公四年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左氏曰:「诸侯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
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
臣谓兵权者,有国之司命也。
古之得天下者,未有不谨持此权者也。
、禹三大圣人之宅天下,可谓以德不以力矣。
然四凶强族,尧不诛而以俟舜,舜初即位,按其恶而投之四夷,而后天下服。
是尧以兵权授舜也。
有苗弗率,舜不讨而以俟禹,禹初即位,乃群后,誓师奉辞伐罪,是舜以兵权授禹也。
汤、武之事又可见矣。
至周之际,天下刑措兵寝,可谓无事。
康王元子即位,名分素定,其谁敢有异志?
成王仲桓、南宫毛与齐侯吕伋以干戈虎贲之士逆康王于南门之外。
干戈虎贲者,亲卫也。
于南门之外者,显之于众也。
古先帝王制世驭俗之权如此,是以令之无不行,禁之无不服,手麾指顾,动容嚬笑之间,无不如意。
所谓兵权者,有国之司命,命者死生所系故也。
宋殇公州吁之邪谋,诸侯伐郑。
隐公辞宋公之命,而拒公子翚之请,义也。
翚乃不禀公之义而乐从宋卫之邪谋,固请而行,专己无上,出入自肆,不待钟巫之事而知其为弑君之贼矣。
《春秋》简严,不贵辞费,若书曰「翚帅师会,伐郑」,亦可矣,而必曰「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言之重,辞之复,恶之之甚也。
隐公自是失权,而兵制于翚。
至于十年中丘,又不待公而先齐、郑伐宋,其纵恣跋扈如此。
隐公终弗能治,其及于寪氏之祸,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从来者渐矣。
是故伐郑之举因请而行,伐宋之举不待公而先,其志之所存,正所谓履霜阴凝,圣人之大戒,而隐公智不足以及此,惜哉!
仲尼于是去翚公子之称,一以谓翚者,隐之贼,非公子也。
二以明讨翚之法,当绝其属籍,不使得为公子也。
使隐公于翚固请之际,未及成师而出之时,夺其兵权,改付贤卿,片言而已矣。
夫为天下国家者以有法度为要,前王立法度,固为保守基业,消弭祸乱也。
而往古握兵之人,其始必请便宜从事,其久则事必出于法度之外。
便宜从事者施于临敌对阵,机不可失,难从中覆,故择利便权时之宜而行之,岂谓无时不便宜邪?
既以便宜自处,则以法度为不便宜于己,乃托为词说,曰法度者承平之所用,若施之乱世,行军用师,则有所碍矣。
今日以私欲乞行一事,明日以私怒乞罢一事,往往非法之所当听也。
设智计,较胜负,不用之于外而用之于内,人皆知之,独以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从之者多矣。
夫事至于不得已而从,则必有欲禁而不能禁之事,其失司命之权不已著乎?
其为羽父之固请不已大乎?
此智士之所忧,懦夫之所畏,喜因循者之所不顾。
非圣人独见于魄兆之端,明霜冰之戒,传笔削之大用,其孰能与于此?
隐公六年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弗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臣谓人君之德当如天地,无不覆载,何独于恶人而欲去之如此?
臣请以农圃者喻之。
去稂莠者以其伤禾稼也,除蒿蔓者为其蔽卉木也。
若推兼容之量,使稂莠禾稼并生于畎亩,卉木蒿蔓杂毓于园圃,人必指为农圃之病矣,况为国家者乎?
此所以发周任之论也。
武王圣人也,亦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
舜举十六相则十六族务滋故也。
去四凶则四凶族,务本故也。
夫黍稷果蔬养人之物,不种则不生,种而草侵之,亦不能成矣。
草之为物,其生不待种,虽芟夷蕴崇,而功或不继,未有不复生者也。
是故君子难至,小人易聚,难至则常不得行其道,易聚则每得伸其志,治日以是常少,乱日以是常多。
此有国家者之至戒也。
或曰:「芟刈也,夷杀也,不亦已甚乎」?
臣曰:天下之道二,善与恶而已。
自一言之当、一行之是,推而上之,至于圣而不可知,皆善也,有小大耳。
惟恶亦然。
所谓芟夷者,非举天下之小人而尽杀之,盖谓官使者也。
或禁之于未然,或遏之于方萌,或既形而黜除之,或滋蔓而斩绝之,皆去恶之道。
大要在于勿使能殖。
殖者,深根固蒂牢不可拔之谓也。
夫草之初生,毫末之萌耳,与黍稷果蔬之萌未有异也,其壮长条达则为害如此。
草之萌犹恶之微也,见著非难,见微为难。
自古滔天之恶未有不起于微者,如王莽志在篡逆,曹操窥伺神器,初皆匿情矫饰,终移汉祚。
然则,人之善恶皆不易知,知之矣而树德不务滋,除恶不务本,犹无益也。
桓公三年:晋始乱,封桓叔于曲沃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
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
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
臣谓人主之尊如天,臣民犹地,地无及天之理,而臣民于君有僭逼易位之道,是何也?
本小末大,威权去已。
始也欲正之而有所不忍,中也欲治之而有所不敢,终也欲取之有所不能矣。
名者实之宾。
天子者,名实之极隆也。
擅生杀之柄,操庆赏之权,予夺在我,纵舍在我,令之必行,禁之必止。
虽总众百万如韩信,虽控制万里如王忠嗣,东西南北,用舍进退,惟君所使,而莫敢或遑,此充名之实也。
至于欲取之而不能,则必有其渐,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师服之论,无乃意在此乎?
其后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则民不服事而下有觊觎,此言果验。
乃后世之戒也。
桓公六年:楚子侵随,楚斗伯比曰:「随少师侈,请羸师以张之」。
熊率且曰:「季梁在何益」?
斗伯比曰:「少师得君」。
随果用少师之言,追楚师,季梁请止随侯勿追。
随侯惧而修政,楚不敢伐。
其后少师益有宠,斗伯比曰:「可矣」。
楚子伐随,季梁请下之,弗许,请攻右,弗许,惟少师之言是听,遂至败绩。
少师见获而免。
臣谓国有贤材,则邻敌视其用舍为进退,而贤材者固凡愚之所忌疾也。
是故齐有管仲九合诸侯管仲死则四邻谋其国家。
百里奚一也,虞不用而亡,秦穆公用之而伯。
上论千古,无不然者。
季梁少师之谋,自今观之,一得一失,易见也。
自随侯观之,未免于二三其听矣。
夫验成败于事为之后者,众人之见也。
辨得失于谋议之初者,非小智所及,惟明主能之。
唐宪宗欲伐淮蔡,举朝不可,惟裴度以身任之,迄用有成。
非度之能,乃宪宗用度之难也。
武宗欲伐刘稹,诸镇皆有辅车之势,惟李德裕以身任之,迄用有成。
非德裕之能,乃武宗德裕之不易也。
二宗无二臣,其中兴之功未必能立。
二臣不遇二宗,则无闻而死耳,后世尚何知?
故曰君臣之会,千载一时也。
夫楩楠豫章,天付之以栋梁之用;
骐骥骅骝,世知其有千里之足。
老于空谷,阨于盐车,顾临事而叹人才之难得,何哉?
坐使反贼睥睨而无惮,强敌凭陵而不置,彼岂无如斗伯比少师之可欺,岂无如熊率且比幸季梁之不用者乎?
文王立贤无方,言用之之路广,不止一人而已。
人君于贤材惟患不知,既知之而不急于用,则大谋无时而决,大险无时而出,大难无时而平也。
古人不云乎,「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桓公十一年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将伐楚师。
莫敖患之,请济师于王,斗廉曰:「师克在和,不在众。
商周不敌,君之所闻也。
成军以出,又何济焉」?
遂败郧师,卒盟而还。
臣闻斗廉之言,古今之至论也。
考之往事,无不然者矣。
常人之心动于血气之使,好己之胜,不能自克,是以不和。
智愚异才而并列,是以不和。
能否异功而同其赏,是以不和。
不择端方之士以裨赞之,有谗人交斗于其间,是以不和。
负才艺者屈于下,而善媚赂者压于上,是以不和。
出法违度,不以时制,驯习既久,彼惧于讨而训之,怀疑心以事其上,是以不和。
亲之厚之,疏之薄之,系于爱憎之偏,而不协赏刑之正,是以不和。
有求则必得,将至于求所不可求,而势不得与也,则怨怒兴焉,是以不和。
能者奋其勇而前,不能者忌而疾之,是以不和。
疾人之能则必幸其败,胜不相推,败不相救,彼见疾者,又思所以报之,是以不和。
官尊禄厚者奉己侈泰,多妖丽,广金帛,夺商贾,侵公家之利莫知厌也,而士卒乃有短褐半菽之叹,非心附之,徒迫于势耳,是以不和。
保任功状未必皆有功,而实有功者,或蒙私怒而见黜,鞭笞斩杀未必为军事,而实有罪者或蒙私喜而见贷,人心不服,莫肯为用,因以姑息,不敢役使,是以不和。
有一于此,虽并将,共军,关公前茅,张飞后劲,未有能成事者也。
而况才不逮古人万分之一,而兼有如前之失乎?
如是而欲所征克,所战胜,必不能矣。
之旅亿兆而心德暌离,武王之臣十人而一德一心。
王莽虎豹之师六十万,光武以三千摧之。
苻坚之众九十七万,谢安以一将破之。
斗廉之论可谓信而有證者也。
自古大众难用,而轻军易胜。
子玉刚而无礼,不可过三百乘,是能将二万人而已。
其后城濮之战,卒以众败。
汉高驾驭豪杰,灭秦亡楚,而才之所将不过十万。
古之观人者大抵如此。
若较实而论之,凡后世以将自任者,上孰与汉高,而其众已中分矣;
下孰与子玉,然未尝不以兵少为请也。
虽然,兵者诡道也,故虽不能将,而以大众虚声加之敌人犹之可耳。
至于实不可犯者,非虚声之足恃也。
上下同志,生死同情,劳逸同形,动静同虑,则在于和而已矣。
然则,如之何而可以使之和也?
惟监前所谓不和之由,处之各当于义,宜赏然后赏,当罚则必罚,予夺抑扬,若权衡于物,不徇乎私情,而行乎公道,当于其心,方且欣畏帖服之不暇,又何不和之敢乎?
是故苟和矣,光武可以敌寻邑,谢玄可以劫苻秦
苟不和,则若林之旅无救于曳兵而走,故曰师克在和不在众。
不明乎此而曰知兵,不治乎此而欲用兵,臣愚所不信也。
策问 其九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止堂集》卷九
问:有气节之士,有功名之士。
嗜功名者多不拘挛,而负气节者亦少能自致于功名。
何也?
昔者曾西艴然不受管仲之拟,已而乃不敢自比子路
自九合之功论之,子路固所未有,然正缨之死,亦未必能也。
圣门学者去取乃如此,岂无说乎?
汉之王陵陈平周勃三子固尝自相訾诃矣,卒之成安刘之功者,也,而王陵无与焉。
然有识君子竟以王陵之事为正,何也?
岂功名不足论乎?
魏相为汉名相,事业与并,后世莫及也。
然有所奏请,多因之许伯辈。
萧望之不肯附丽许史,而风声凛然,卒毙于小人之手。
窦武陈蕃以党人之故,欲尽诛中常侍,反为搢绅之害不细,而陈实独以交张让,由是多所全宥。
若以成败论之,则望之直一浅丈夫耳。
其然,岂其然乎?
唐张易之尝从容问狄仁杰自安之计,则仁杰易之分不疏矣。
反正之事,易之闿其端倪,而后仁杰得以自尽其说。
仁杰周旋局促于群小人之间,岂能如裴炎辈明目张胆,激贪立懦?
而五王之功竟成于仁杰,岂功名之士未免有所避就欤?
裴度淮蔡之绩,史归之斥罢监军
及观其论皇甫镈程异,斥魏弘简,似非乏奇节者。
至于敬、文之际,群凶纵横,上相,若无与焉,何也?
平日料之,当不若是,岂亦欲为仁杰之事不得遂欤?
幸则为仁杰,不幸则为,然则有志于功名者,固未可必也,而气节一隳,终身不复,士大夫果安所去取耶?
夫士大夫而乏气节,本非一世之福,而徒悻悻然求以自免于名教而无所就,亦有益于世否乎?
诸君问仕之始,愿相与商之,以观所决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