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姚岩杰岩杰歙州卢肇知其使酒,敬待之。岩杰日肆傲睨,渐不乐,会于江亭,改令,目前取一联云云。岩杰遽饮一器,凭阑呕哕,遂续之。) 唐 · 不详
四言诗
遥望渔舟,不阔尺八(肇)
凭阑一呕,已觉空喉岩杰
应诏言事至道三年五月十八日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九、《皇朝文鉴》卷四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五、《宋史》卷二九三《王禹偁传》、《宋史纪事本末》卷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
伏睹陛下即位赦书云:「所宜开谏诤之路,拔茂异之材」。
又奉御史台告报:「准诏命内,文武臣僚,并许直言极谏」。
此实陛下诞彰圣德,广达民情,速致时雍,追用古道之深旨,抑亦宗社无疆之休,军民莫大之幸也。
臣才虽无闻,谏则有素。
先皇帝时,初拜右正言直史馆,即日进《端拱箴》一篇,又上《禦戎十事》,蒙先朝采纳,擢升纶阁。
判大理寺时,抗疏论道安之罪,执法徐铉之冤,贬官商山,咎实因此。
寻沐徵用,再尘谏垣,又上《李继迁便宜》,寝而不报。
俄忝内庭兼駮正,亦尝改更宣命,封还敕书,虽无报于朝廷,盖粗伸于职业。
伏遇陛下钦奉顾命,惟怀永图。
嗣位之初,赦书既如彼;
听政之后,诏命又如此。
臣茍有所见,隐而不言,是上负先帝用人之心,下孤明主求谏之意也。
臣死罪死罪,顿首顿首。
伏以圣朝享国四十馀年,边鄙未甚宁,人民未甚泰,求利不已,设官太多。
今陛下治之惟新,救之在速,臣伏虑书生执言,有奏陛下,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此不知古今异制,家国殊涂者也。
假如帝尧既殂,帝舜在位,时有八元未进,四凶未除,乃流放举用,善恶两分,未闻后之人曰:「不及于也,不孝于也」。
伏惟陛下遏老生之常谈,奋英主之独断,则天下幸甚。
谨缘军国大政,奏事五条,傥稍动于圣心,庶大开于言路。
其一曰:谨边防,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
方今北有胡虏,西有继迁,胡虏虽不犯边,戍兵岂能减削?
继迁既未归命,馈饷固难寝停。
关辅之民,倒悬尤甚。
臣愚以为陛下即位之始,当顺人心,宜敕疆吏致书虏臣,使达犬戎,请寻旧好。
下诏赦继迁之罪,复与夏台
臣顷在翰林,见继迁上表云:「乞取残破夏州,以奉拓跋氏祭祀」。
先皇帝虽有批答,只许鄜州节度
继迁本是反侧之人,岂肯束身归国?
所有诏命不行。
今陛下嗣统,大振皇威,亦恐继迁令人进奉,因举前事,彼必感恩,此亦不战而屈人之师也。
如其不从,则备禦诛擒,皆有方略,且使天下百姓知陛下屈己而为人也。
或曰:「富国强兵,不可示人以弱」。
此乃誇虚名而忽大计者也。
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
伏以乾德开宝已来,国家之事,臣所目睹。
当时东未得江浙、漳泉,南未得荆湖、交广,朝廷财赋,可谓未丰。
然而击河东,备北虏,国用亦足,兵威亦彊。
义安在?
所蓄之兵锐而不众,所用之将专而不疑故也。
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平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矣。
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其义安在?
所蓄之兵冗而不尽锐,所用之将众而不自专故也。
今诚能简锐卒,去冗兵,而委之以将帅,用恩威法令驾驭之,资之以天下之财赋,而曰兵不振,用不丰,未之有也。
臣愚以为:陛下宜经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以高枕而治矣。
至于引唐虞、比三代者,皆为空言。
臣所以不取。
臣又见开宝中设官至少,何以验之?
臣本鲁人,占籍济上,未及第时,常记只有刺史一人,李谦溥是也;
司户一员,今司门员外郎孙贲是也。
近及一年,朝廷别不除吏,当时未尝阙一事矣。
自后始有团练推官一员,今枢密直学士毕士安是也。
太平兴国中,臣及第归乡,有刺史陈廷山通判阎炜、副使阎彦进、判官李延推官柳宣兵马监押沈继明,监酒榷税算又增四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
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
问其人民,逃于昔时也。
一州既尔,天下可知。
冗兵耗于上,冗吏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足也。
夫山泽之利与民共之,自汉已来,取为国用,不可弃也,然亦不可尽也。
方今可谓尽矣,何以知之?
只如茶法,从古无税。
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宰相王涯始建税之法,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贯,东师以济。
今则钱数百万矣,民何以堪之?
臣故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者也。
其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
古者乡举里选,为官择人,士君子行修于家,学推于众,然后荐用,登之于朝。
从政政和,临民而民泰。
自三代涉两汉,虽有沿革,未常远去此道者也。
隋唐已来,始有科试,得人之盛,与古为侔,然自唐初太祖之世,科试未尝不难矣,每岁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不过五十人。
重以周高祖之后,外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者。
先皇帝毓德王藩,睹其如此,临御之后,不求备以取人,舍短从长,拔十得五。
在位将逾二纪,登第亦近万人,不无俊秀之才,亦有容易而得,如臣者容易中一人尔。
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先帝济之以汎取;
二十载之濡泽,陛下宜纠之以旧章。
伏望以举场还有司,如故事。
至于吏部铨择官材,亦非帝王躬亲之事。
比来五品已下,谓之旨授官,今则幕职州县而已。
京官虽有选限,多不施行。
太祖已来,始令后殿引见,因为常例,以至先朝调选之徒,多求侥倖。
或以哀鸣泣涕,便获超资;
或以捷给山呼,便升京秩。
遂使《长定格》真同长物,吏部官只若备员,既无耻格之风,渐多阘茸之吏。
臣愚以为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可也。
其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无耗。
夫古者唯有四民,治民者士也,故受养于农,工以造器用,商以通货财,皆不可阙也,而兵不在其数。
盖周井田之法,农即兵也,有事则战,无事则耕。
自秦已来,以彊兵定天下,故战士不服农业矣。
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而为五也,所以农益困。
然而执干戈、卫社稷,理不可去也,但使帝王之道,不得与三代同风。
汉明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度人修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民,而为六也。
魏、晋而下,治道不及于两汉
唐大儒韩愈《谏宪宗迎佛骨表》云: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
少昊在位八十年,年二百岁;
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岁;
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十岁;
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岁;
舜、禹皆寿百馀岁。
当时未有佛也。
是知古圣人不事佛以求福,古圣人必排佛以救民。
假使天下有僧万人,每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疋,是至俭也,而月有三千斛之费,岁有一万疋之耗,何况五七万辈哉!
而又富僧钜髡,穷极口腹,一斋之食,一袭之衣,贫民百家,未能供给。
此既不能治民,又不能力战,不造器用,不通货财,而高堂邃宇,丰衣饱食而已,不曰民蠹,其可得乎?
臣愚以为国家度人众矣,造寺多矣,计其费耗,何啻亿万!
先朝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灵,岂不蒙福?
事佛无效,断可知矣。
陛下深鉴前王,精求理本,亟宜沙汰,以厚生民。
若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一二十载,不令度人,不许修寺,使自销铄,渐而去之,亦救弊之一端也。
又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纤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
夫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言同体也。
得其人则勿疑,非其人则不用。
凡今天下,言帝王之盛者,岂不曰
之道,具在方册。
是时百姓不亲,五品不逊,契作司徒,敷五教;
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咎繇作士,明五刑;
伯夷典礼,后夔典乐,禹平水土,益作虞官。
大哉!
之为君,可谓委任责成而无疑矣。
或曰:「诚如是,有何功德耶」?
臣曰:有知人任贤之德尔。
虽然,之道去世辽远,恐不可复,臣以近事言之。
唯有唐之政,可以损益而行焉。
臣读元和贤相《裴垍传》,宪宗尝命铨品庶官,奏曰:「天子择宰相宰相诸司长官诸司长官自择僚属,则上下不疑而政成矣。
以陛下之明择宰相数人,犹有非其人者。
况臣之不佞,择数十人诸司长官,常恐不逮。
若更令臣择庶官,恐非致治之要」。
当时识者以为知言。
伏望陛下远取帝尧,近鉴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
使宰相诸司长官诸司长官自取僚属,则垂衣而治矣。
所谓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者也。
臣又闻古者刑人,不在君侧。
《语》曰:「放郑声,远佞人」。
又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矣」。
是以周文王左右无可结袜者,言皆贤也。
夫小人之徒,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政,心惟忌贤,非圣帝明王,不能深察。
臣又按旧制,南班三品尚书,方得登殿。
比者三班奉职,卑贱可知,或因遣差,亦得升殿,惑乱天听,亵黩至尊,无甚于此。
伏望陛下振举纪纲,尊严视听,在此时矣,不可不思。
所谓奸纤倾巧之徒知退者也。
臣愚以为今之所急,在先议兵,使众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
然后议吏,使清浊殊涂,品流不杂;
然后难选举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国用足而王道行矣。
今若不去冗兵,不并冗吏,不难选举,不禁僧尼,纵欲减人民之赋,宽山泽之利,其可得乎?
伏惟陛下承二圣之贻谋,鉴千古之治道,明比日月,几先鬼神。
圣智所周,不遗一物;
英断所及,出于百王。
而又三事大臣受遗辅政,岂容郎吏辄议国经?
盖以臣素被宠光,常思报效,有所贮蓄。
不敢缄藏。
臣又念诏书云:「言之而不用,罪在朕躬;
求之而不言,咎将谁执」?
臣不胜大愿,所以辄进狂瞽,上干冕旒。
伏惟陛下践诏书之言,则天下幸甚也。
谨斋戒拜疏,实封附递以闻。
惟陛下宽其罪而念其诚,以来谏诤之路,则臣死无恨矣。
赵延嗣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九、《皇朝文炮》卷一四九
三司嗣相、工部郎中刘公随尝称:赵邻几舍人死,遗三孤女、一老乳母而已。
内无兄弟以禦其侮,外无期功强近之亲。
女稚弱,衣服饮食须人,何怙何恃?
不以冻馁死,则为强梁暴之矣。
赵延嗣者,仆于舍人,顾是诸孤,义不可去,竭力庇养之。
舍人死,无一区宅,一廛田,延嗣为营衣食之资,身为负担,瞮体涂足,不避寒暑。
如是凡数十年如一日,未尝少有懈倦之色。
三孤女如舍人生,三孤女自幼至长,使其女与同处。
女之院,延嗣未尝至其门。
女皆适人,延嗣终不识其面。
初寓于宋,三女俱长,延嗣晨起白堂前,将西走京师
赵氏始不知,谓舍去,皆哭。
延嗣以女长未婚,将访舍人之旧,求所以嫁。
京师,见宋翰林白、杨侍郎徽之,因发声哭。
哭止,具道赵氏之孤,且言长将嫁。
二公惊愧,谢曰:「吾不及汝!
吾被服儒衣冠,读诵六经,学慕古人,癋与舍人友,舍人之孤,吾等不能恤,汝能养之,吾不及汝远矣」!
二公因为迎入京师,与宅居之。
徐相与求良士为婿。
长配枢密直学士戚公纶犹子、职方郎中维之子太庙斋郎舜卿,次并适屯田员外郎张君文鼎之子乡贡进士季伦
三女皆归,延嗣始去赵氏门。
延嗣可以谓之贤仆夫矣!
石介曰:若然,则延嗣有古君子之行,古烈士之操,古仁人之心,岂特仆夫之贤,天下之贤也!
昔在汉,有为翟公之客者,翟公免,客皆去。
延嗣独不去,复为养其孤,虽去千载,客视延嗣,亦当羞于地下矣。
鲁有颜叔子者,尝独居一室,中夜暴风雨,邻家女投叔子宿,叔子使执烛以达晓,以免其嫌,后人称其廉。
延嗣亲养三孤女,长且适人,终不识其面,其节岂下叔子哉!
唐韩吏部凡嫁内外及朋友孤子仅十人,天下服其义,延嗣嫁赵氏三女,无少吏部者。
噫!
翟公之客,皆当时士大夫,视延嗣远不及也。
叔子,鲁贤者;
吏部唐大儒
延嗣为贱仆夫,其风操懔焉,其行义卓焉,与颜侔韩并,延嗣可谓仆名而儒行者矣。
吁!
仆名儒行,见之延嗣
夫儒名而仆行者,或有其人焉,得不愧于延嗣哉!
延嗣所为如此,有可以厉天下,因传之云。
延嗣以令终。
卫尉卿祁公神道碑铭1030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欧阳文忠公集》卷六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太原祁氏,其先出于黄帝之子二十五人,一食于祁,遂为氏。
太原晋公盛于春秋之际,祁氏亦盛于晋。
其后世远而衰,子孙散亡之他国,有居者,即为谯人
后几世,生公讳某
公由曾祖以来,畜德蕴明,世不大显。
公生几岁,始有贤子革。
革,咸平三年以乡贡进士中第,始以禄荣其亲。
后几岁,公卒。
卒之岁,实景祐四年正月二十七日,享年六十有一。
革既弃官,服丧于家。
日月讫,如礼起复,就仕。
仕又某年,始为尚书郎
然后又以爵荣之,一命赠大理评事,累升卫尉卿
夫人楚氏,某人女,其贤为公之配,后公以卒。
天圣八年,始以公、夫人之丧,合葬谯县汤阴乡。
将葬,乃考其世德,刻石藏墓中,又图刻于墓隧之外,以暴露显扬,孝子之心也。
初,公閒居,常命革曰:「祁氏世有仕族,名声可称闻者,比比出于时。
自国家建隆以来,天子每岁下书四方,举贤能之士以官之,而四方之人摩肩争出,独祁氏无一人之迹至谯刺史廷下称应书者,岂吾门遂废乎?
抑大废而后兴也?
或后遂兴,兴由汝也」?
于是尽出其家之有,益市群书,日酿酒为具以待四方之宾,使与之游。
每乡里大儒先生讲说授学校,子即随酒具以往,勤勤尽其欢,岁时未尝懈怠。
不顾资产之有无者,惟奉其家祭祀及以礼士君子尔,由是浸渐以成人。
及享子禄,不数岁乃终,人谓力劳而报约,何也?
既而享名爵,登九卿,然后乡里荣之。
夫享子养人之常,殁而荣不朽,顾天之报予,孰云无厚薄哉!
惟公以纯笃敦实,履其身,行其家,以大其门。
教其子,卒成其志,志成矣而身殁,身殁而名益荣矣。
今又得显书其行,揭之金石,以彰为善之效,而以其馀劝于后人,得为贤也。
噫!
今有人负材与能,昂立人上,与时争高下,不肯分寸屈其心,而卒困厄颠踣,怏怏不得志,欲一县佐不可得,以至穷且老殁无闻者;
幸而得志,处富贵,极崇高,即死而身名俱灭,子孙至为仆隶转死沟壑者,亦不可数。
用彼较此,得失孰多乎?
岂负材与畜德,所享固不同耶?
碑具,使来乞辞。
辞具,又为之诗,以贻谯里之童子使歌之,以永公之无穷也。
衣车赫赫驰者谁?
生世不闻死莫知。
卿居里门乃褐衣,殁荣之存令名垂。
人有不信考斯碑,卿之有碑由子为,后之父者宜所思。
详注韩文引 南宋 · 杜莘老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二六
韩愈唐大儒也,闻圣人而师之,自束带立朝,即抵排异端,攘斥佛老,嚣嚣然鸣道以为己任。
惧塞路之害炽于杨墨,故其言矫拂,与一世矛盾。
旧史无卓识,亦从而诋之,直为人不通世务,而述作纰谬之目□当时均以为然矣,况复望中材庸主听纳其一二乎!
观其平居抗论,俊伟横厉,一出乎正,班之孔门,当与游夏争衡;
奈何遭唐不竞,吾道寖,故其文亦遂湮微,可为慨叹者也。
绵祀数百,焄蒿悽怆,有神开之,俾受姓于欧阳氏,至和嘉祐间,复以文鸣。
固尝摭韩作于蠹简中,正其讹舛,张而大之,至是天下学士始知斯文有师,佛老异端不排自熄。
于是乎蕴而必发,窒而必通,虽时有否泰,亦厥理然耳。
文谠者尊崇山斗,力于赵德李汉,尽搜经史百家之书,详为之注,考定年月,系于其文之首。
其中质疑阙,发隐秘,章分句断,以辟面墙,俾读之者焕然在目,而韩氏之剞劂亦于以心通而意会。
若欧可作,岂无一言以进之?
莘老于是乎云。
按:《新刊经进详注昌黎先生文集》卷首,宋刻本。又见《宋代蜀文辑存》卷五○。
赵提举善誉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八、《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七五、七八
慕用之久,往岁虽辱宠临,而倥偬卒迫,不能少款,每以为恨。
近乃窃窥所著《易》《论语》书,又叹其得之之晚而不获亲扣名理也。
间因虞君转请所疑,初未敢以姓名自通,而高明不鄙,远辱贻书,所以倾倒之意甚厚。
三复以还,感慰亡量,不敢无以报也。
盖道体之大无穷,而于其间文理密察,有不可以毫釐差者。
此圣贤之语道,所以既言「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以该悉其至微;
而其指示学者脩德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广大」,而又必曰「尽其精微」也。
近世之言道者则不然,其论大抵乐浑全而忌剖析,喜高妙而略细微。
其于所谓广大者则似之,而于精微有不察,则其所谓广大者亦未易以议其全体之真也。
今且以经言论之,其所发明固不外乎一理,然其所指则不能无异同之别。
而就其所同之中,盖亦不无宾主、亲疏、远近之差焉。
如卦之所以八者,以奇偶之三加而成也。
而爻之所以三,则取诸三才之象,而非奇偶所能与,此理之一而所指之不同者也。
四象之说,本为画卦,则当以康节之说为主,而七、八、九、六,东、西、南、北,水、火、金、木之类为客。
得其主则客之亲疏远近皆即此而可定,不得其主而曰是皆一说,则我欲同而彼自异,终有不可得而同者矣。
此所指之同而不能无宾主之分者也。
是皆乐浑全而忌剖析之过也。
至于《乾》《坤》之纯而不杂者,圣人所以形容天地之德,而为六十四卦之纲也。
《乾》之纯于刚健而不杂,又圣人所以形容天理自然之全体而为《坤》之纲也。
所以赞其刚健柔顺之全德,以明圣人体道之妙、学者入德之方者,亦云备矣,未尝以其偏而少贬之也。
至于诸爻,虽或不免于有戒,然《乾》九三之危,以其失中也;
其得无咎,以其健而健也。
《坤》六五之元吉,以其居尊而能下也;
上六之龙战,以其太盛而亢阳也。
是岂恶《乾》之刚而欲其柔,恶《坤》之柔而欲其刚哉?
今未察乎其精微之蕴,而遽指其偏以为当戒,意若有所未足于《乾》《坤》而狭小之者,是不亦喜高妙而略细微之过乎?
至于用九用六,乃为戒其刚柔之偏者。
然亦因其阴变为阳、阳变为阴之象而有此戒,如欧阳子之云者,非圣人创意立说而强为之也。
大抵《易》之书本为卜筮而作,故其词必根于象数,而非圣人己意之所为。
其所劝戒,亦以施诸筮得此卦此爻之人,而非反以戒夫卦爻者。
近世言《易》者殊不知此,所以其说虽有义理而无情意,虽大儒先生有所不免。
比因玩索,偶幸及此,私窃自庆,以为天启其衷。
而以语人,人亦未见有深晓者,不知高明以为如何?
旧亦草笔其说,今谩录二卦上呈。
其他文义未莹者多,未能卒业,姑以俟后世之子云耳。
近又尝编一小书,略论象数梗概,并以为献。
妄窃自谓学《易》而有意于象数之说者,于此不可不知,外此则不必知也。
心之精微,言不能尽。
临风引领,驰想增剧。
资治通鉴纲目序1172年4月2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五、《玉海》卷四七、《御批资治通鉴纲目》卷首、《文献通考》经籍考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四、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九、《南宋文范》卷四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先正温国司马文正公受诏编集《资治通鉴》,既成,又撮其精要之语,别为《目录》三十卷并上之。
晚病本书太详,《目录》太简,更著《举要历》八十卷以适厥中,而未成也。
至绍兴初,故侍读南阳胡文定公始复因公遗稿修成《举要补遗》若干卷,则其文愈约而事愈备矣。
然往者得于其家而伏读之,则犹窃自病记识之弗彊,不能有以领其要而及其详也。
故尝过不自料,辄与同志因两公四书别为义例,增损檃括,以就此编。
盖表岁以首年(逐年之上行外书某甲子,遇「甲」字「子」字,则朱书以别之。虽无事,依《举要》以备岁年。),而因年以著统(凡正统之年岁下大书,非正统者两行分注。),大书以提要(凡大书有正例,有变例。正例如始终兴废、灾祥沿革及号令征伐、杀生除拜之大者,变例如不在此例,而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皆特书之也。),而分注以备言(凡分注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终者,有详陈其事者,有备载其言者,有因始终而见者,有因拜罢而见者,有因事类而见者,有因家世而见者,有温公所立之言、所取之论,有胡氏所收之说、所著之评。而两公所遗与夫近世大儒先生折衷之语,今亦颇采以附于其间云。),使夫岁年之久近,国统之离合,辞事之详略,议论之同异通贯晓析,如指诸掌。
名曰《资治通鉴纲目》,凡若干卷,藏之巾笥,姑以私便检阅,自备遗忘而已。
若两公述作之本意,则有非区区所敢及者。
虽然,岁周于上而天道明矣,统正于下而人道定矣,大纲概举而监戒昭矣,众目毕张而几微著矣。
是则凡为致知格物之学者,亦将慨然有感于斯,而两公之志或庶乎其可以默识矣。
因述其指意条例如此,列于篇端,以俟后之君子云。
乾道壬辰夏四月甲子新安朱熹谨书。
孟达甫墓志铭1221年7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四、《水心文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孟导字达甫,从其兄学于余。
葑门幽寂,红药被野如菜,俊流数十,论杂捷起。
良甫酬接甚简,时然后言;
达甫尤简,或终席不一语。
众谓良甫以道自命,当尔,犹未测达甫所至。
余间与偶坐,则纵言细民疾苦,田里愁叹,吏贤不肖,无一不中。
侧听者皆服,知其于时事最精切也。
昆山镇金华丞,干办浙东提举司公事,通判临安府,整棼割蠹,职务大起,诸使及同僚交誉争荐。
或言「资敏明,弊山讼海皆究微」,或言「性孤洁,丝馈缕谒不逮门」,且曰「戚家后壸有人焉」。
遂为将作簿军器大理丞,迁正,知严州临江军
每将议择材能臣理剧繁事,未尝不在选中。
达甫老,退食闲居,隐几嘘㗳,验学有常业,讲德有常友,以财聚为讳,以察冤为急,诘奸无枝叶之滥,得情无钩距之巧。
或以为是大儒先生所为,非吾所谓材者,故虽常在选中,而卒亦不果用也。
夫事虽材而后集,然必挠材以赴事;
材虽事而后显,然必生事以示材:此常人之同患,非知道者不能免也。
今夫达甫能养其材而不困于事,因于事而不过其材,则庶几古人之意矣。
金华,浚培塘陂八百三十,役夫二十万,劝相慰勉而已,无扑罚也。
严州时,山潦屡浸屋极,水突扉,则舟楫具,茇舍备,糗粮给,民迁如归,忘其垫昏
耶律裕治城壁于六合,厚遇新附者,军人不悦,妄称总管细作也,大噪,脔食尽。
招讨郭倪胁裕子臣友上之大理
达甫曰:「囚笔楷著行黏纸皆匀同,此习本也」。
果得诬枉状。
韩侂胄诛,堂后官五人,给舍以为当随坐达甫承推,争曰:「以随为权则信,以随为反则非。
请先罢」。
吏竟免死。
达甫之材,不困于事如此。
会子减贱不行,曰:「必子母相权而后可。
店铺抑兑,盐贾科贴,乃流通浅术,不用也」。
治临江以俭,交货燕贿皆削去,通判挟所重亟沮止,终不听,曰:「为之诡遇岂不能,恐事过吾材尔」。
既连黜两州,世味益薄。
南康,自列亲嫌不往。
江阴军,未上卒,嘉定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年六十一。
孟氏墓于无锡安乡,山曰梧桐。
十四年四月庚申,夫人丁氏,子从政郎扬州录事参军继勋、文林郎继勤、修职郎临安府税院继勇,葬达甫墓东五里。
幼子、一孙未名。
初,大父信安郡,父特进,浮寄侨处,箧无留藏,窖无积陈。
达甫兄弟,瘦僮羸马,仅免徒步,视贵豪不万一比。
余始授以齐民治生法,酸寒枯落,岁縻月累,然后粗立田宅。
畏公上,尊法令,里社节腊,宾亲邂逅,恩意倾洽。
戒其子曰:「昔宣仁简录我先后以继涂姒,遭家多难,再兴宋室,俯仰百年,而隆祐之泽远矣。
若等衣食其力,无敢齿八姓。
仕必由平进,学必依癯儒
粗粝适口而膏粱疏,毳褐附身则绮纨赘矣」。
诸子敬奉教,从进士,贡有司,入孝出悌,朝经暮史,闾巷之间循循焉。
然则孟氏方进而未已欤!
铭曰:
以为道耶?
既许其兄,达甫事耶?
亦道之行。
事来而理,事往而止;
合不伤物,离不丧己。
世方用我,谢曰不能;
我所甚难,功利刑名。
信安维坟,已南无北;
尚其素风,梧桐之侧。
嘉定十四年七月□日。
送刘伯谆宰江宁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七、《西山文集》卷二八
余友刘君伯谆将为邑于江宁,以余尝使于兹土也,问其所以为政者焉。
余谓君之少也,受学于家庭,其长也,又尝游于大儒先生之门而熟其言行,所谓修己治人之方,讲之悉矣。
比年从事四方,所至客诸侯之幕,其于民情之隐伏、田里生齿之利疚,察之无不尽矣,顾恳恳焉惟余之问。
推此念也,即圣贤临事而惧之心也。
夫百善之源,起于兢惕,众慝之本,萌于怠肆。
君以是心而临百里之民,吾知其有哀恫而无忿疾也必矣。
敬者仁之所以存,未有敬而不仁,亦未有仁而不本于敬者也。
今之议者猥曰江宁之为邑,其民朴以愿,其俗俭以质,仕而寓于其土者少焉,田而赋者以时,讼而嚚者空焉,今之为邑,未有易于江宁者也。
吁,盍亦思其所以难者乎!
秣陵为今东都,而以君所治言之,则其附庸者也。
尹铎之在晋阳,不忍茧丝其民,嘘嚅休息,迄成保障之势;
董安于之经营斯邑也,下至墙之苫、楹之质,且为备豫百年计焉。
之心厚民如身,而安于之心恤公室如其私,故异时赖之,以保其国。
今之东都非昔之晋阳乎?
然则以江宁江宁,几于易矣,以晋阳江宁,则其抚柔绥辑之功,其可茍易云哉!
伯醇勉之,虽由今之势未得以为安于,而以自任,则奚古今之异!
吾将见海内之人欢然一词,曰:先生有子,吾州有人。
东坡书归去来辞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四、《西山题跋》卷一、《东坡事类》卷二一、《古今图书集成》交谊典卷三
东坡岭南,故旧少通问者,在蜀惟巢元修,在吴则僧契顺,皆徒步万里,访之于荒陬绝徼之外。
元修以是登名青史,号称卓行,顺亦托此以传,真可敬哉。
顺之言曰:「惟无所求,故来惠州」。
盖有求则有欲,有欲则失其本心,是非颠倒,有不自知者。
世之小人疾视君子,至欲挤之死者,岂皆其本心?
正坐有欲故尔。
赵公珍藏此帖,间出以示人,所补多矣。
己卯岁除前十日,书于南昌郡斋。
近岁有尝登大儒先生之门者,既而党论起,其人畏祸匿迹,过门不敢见,则以书谢曰:「非不愿见也,惧为先生累耳」。
先生答曰:「予比得一疾奇甚,相见则能染人,不来甚善」。
闻者代为汗下。
吁,之人也,盖以通经学古自名,而其行义顾出一浮屠下,昌黎墨名儒行之说,渠不信然?
因戏书于后,以发千古一笑。
临浦徐通判墓铭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六、《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初,偃王诞治国以仁,天启厥后,徐氏十望,其九出焉,尤著于姑蔑。
有名某者,绍兴初,始徙山阴之汀,生子璋,以三舍贡。
子璋生恂,进义校尉,上皋酒人。
子端臣,魁磊多奇节,爱潇山临浦之胜,徙居浙之左,大家推甲乙焉。
子贵,累阶宣义郎致仕,赠光禄大夫
公讳普,字叔平光禄之子也。
少刻意举业,及著文端戴公录牒,学始超迈,其舍不敢雁行比。
光禄乐施,乡里怙赖。
淳熙七年东中荒劄,发常平调度,赈恤尤厚。
朱文公庾使,行部得之目击,亟约越帅请推赏,辞焉。
绍熙癸丑,越复大侵,光禄下价周亟,台府义之,荐之丞相赵忠定公汝愚,堂召公,与检正徐公诹议,公益出奁中金成父志,补迪功郎,非愿也。
庆元初,铨中主义乌簿吏玺,循从事郎,监惠民、和剂局
开禧边事起,虏突两淮,公义激气勇,募衢(下阙八字。)用助军需甚夥,特改合入官。
嘉定初,知严州桐庐县
咸宁郡夫人服阕,知扬州泰兴县。
光禄服阕,佥书高邮军判官
制使贾公涉材之,为辟权通判海州
俸入一钱不受,创官府,造军器,筑城壕,修石湫河,费皆自备。
通直郎奉议郎磨勘承议郎
绍定初,差福州帅司机宜文字
汀郡寇作,势张,公久在边头,老谋祖识,一道倚重。
招捕内翰程公珌委入廖洞抚谕,帅李公某、王公某继委筑漳、泉关隘,平巨寇严用。
最后宪使招捕陈公韡请于李公,特荐之朝,又列荐,乞用军功超转。
史丞相当国,少好牢笼士,谩以甘言留连,实靳不与。
端平改元,始得通判招信军,改添差扬州,至是再入淮东
拳拳之抚国,白首不逾。
耕屯淮北,自出牛具粮种,当路累以为言,庙堂深知其忠勤,竟不能用也。
公亦久厌兵事,秩满赋归,读书手不释卷,细字蝇头,后生不逮。
时往东湖山,与宾客赋诗饮酒为乐,尽忘世故。
救荒一事,乃其家法,不容不为之怛心恻意。
庚子旱,萧山诸暨尤甚。
朝命一下,公收籴归官所给直,尽发廪廥,不足则卖白金、鬻田业,取之浙右,军民幸济,而公之家罄矣。
或者颇疑其干誉,岂知施仁一脉,实源流于偃王,受教于严父,如痛在身,救之不及瞬,夫岂有所为而为哉!
会帅赵公性夫入居法从,诵言于朝,特转为朝奉郎淳祐壬子
明年改元宝祐八月十八日也,以微恙终。
母宜郡夫人洪氏、咸宁郡夫人丁氏。
娶丁侄女也,封安人,先卒。
继室王氏。
子男四俱卒,免解进士某,礼部正奏名。
女一人,适朝散大夫、知兴国军事叶德新,已卒。
孙男四,女三。
以宝祐四年某月日葬公于山阴县新安乡东湖之源,与安人合祔。
于乎!
大儒先生游,其品目岂不素定哉。
一从宦辙,世遂得以务法限之。
且公三膺荐选,皆在高处,使策名进士,何患不取显官美职。
而他人之夷俟而裁量者,我且以是而裁量人矣。
今毁家纾国,举世所难,而员外之郎乃刓忍而不予者,馀二十载,岂天下员郎以公而冗哉!
汉司马相如以赀进,而文明一世。
卜式输家财之半,遂为三公官。
家财之半,视百役之无不兴者何如也;
三公之官,与一员外郎之秩,等级又何如也!
汉世不靳于,而朝廷乃靳于公。
虽本朝用人涂辙与前世异,然有人如公,乃不能略破拘挛,俾之展布四体,建侯立功,此则为当世君子有职位而宜为国家惜人才者愧也。
公有至性,事亲先意承志,愉娩天至。
光禄得疾危,惙进汤药也,肤体无所爱。
疾愈,更绵帙,永慕尤笃,一饭必先荐而后食。
岁时祭祀,辄泣下。
移孝为忠,其尽瘁于国也宜哉。
若勤俭谦敬,可记者甚多,兹特著其忠孝之大节,而故略书。
初,光禄寿八十三,寿亦八十三,天之报应不爽如此。
天固报之,人之报之独有慊者焉,于公乎何损。
某识公四十年,又与德元同为南省进士德元来请铭,不得辞。
铭曰:
繄昔偃王,仁义其德。
世胙于衢,徙越无籍。
猗欤外郎,严父是则。
委身诗书,靡自封殖。
令尹,毁家纾国。
输财助边,奚翅卜式
其忠其勤,其报犹啬。
人故啬之,天则靡忒。
公与严父,俱寿九帙。
子弟进士,倩二千石
庆事方来,有隆无斁。
支水湜湜,西山奕奕。
石坚有泐,铭坚无惑。
重修石鼓书院 宋末元初 · 汤汉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四
石鼓书院建于淳熙年,朱子为文以记。
今既七十有馀年矣,岁己未冬,兵革之所过而燬焉,畴昔碑板照耀,扫灭无馀,而朱子之记岿然独立。
明年,刑狱使者俞侯下车按视,抚穹石而叹曰:「斯文未丧,非天哉?
扫地更新,岂不在我」!
乃命幕属,拓旧址,授成模,用钱以召工役。
不数月,燕居之祠、会讲之堂、肄习之斋、廪庖门庑,奂焉大备,典籍所栖,先贤所奉,各适位置。
外则风雩诸亭映带前后,尽复旧观。
增一亭于山之巅,扁曰「仰高」。
大辟射圃,将以暇日观士之德。
又作祠以肖诸葛公之遗像。
厥既就绪,侯则取明德新民之章,为诸生丕扬。
绝响再闻,士风复振。
侯于是以书来,曰:为我记之!
嗟夫,中国之所以服八荒者,岂有他哉,亦曰礼义而已矣。
庠序之设,燕居之讲,礼义之所宣明,亲其上、死其长之所从出也,岂不伟欤!
方观风求瘼于焚骚悽怆之馀,而汲汲乎扶持斯文于既坠,可谓知本也已。
衡山一邑,能兴庙学于金甲排荡、青衿憔悴之馀,杜少陵为之激烈赋诗,谓足以恢大义而压戎马之气。
以今观昔,侯之所建,不又韪欤!
少陵之所欲载笔而记者也,若予之荒陋,曷敢以不韪之辞自附于大儒先生之作?
独念平昔之所感发,有可为湖湘之士言者,乃不辞而遂书之。
按:《南岳志》卷一八,光绪刻本。
复斋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七、《巽斋文集》卷一六
昔者夫子读《诗》,至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叹作者好仁之甚,以为忘身之老,不知年数之不足也。
夫子何以知其人之如此哉?
即其慕望之心日有孜孜,必求仁以终其身者,是以深有味于其言也。
复斋罗君求予记其斋,于是君年八十有五矣,予以君之耋老,傥不杜门却扫,金玉厥音,则后生小子得闻一言,固所愿也,而何为反求记于余?
既逊谢久之,而君屡言不止,最后曰:「予庶几及见子之记」。
重愧之,盖讽咏夫子读《诗》之弥日。
嗟乎!
即此所以幸教我后生小子者非耶?
然予尝有疑于今之言复者,类以为人欲天理消长之交也,而予观之,天地之心则有不然者。
夫天地生生之心谓之仁,人生而得之以为心也。
大化之运,昼夜寒暑相循于无穷,往者过,来者续,本无间断,人以其消息进退之节分之,则今日之终,次日之始,今岁之终,次岁之始,于此有所谓复焉。
《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谓天地之心密运,人有所不能窥,惟于此时生生不息之机最为明著,故可得而见也,此所谓仁也,岂以既复而有仁,未复而常有不仁哉!
今以理欲消长之交言复,则亦异于天地之心矣。
夫日之时十有二,岁之月十有二,十有二之中复居一焉,而为静动之会。
若以天地本心全体言之,则元亨利贞盖无一息非然也。
圣人为夫不知此理者,使于复时观之,如其知之,则元亨利贞皆天地之心矣,而何独复哉?
彼以理欲消长之交言复者,其于元亨利贞何以配之?
日之暮而夜也,岁之秋而冬也,将以为天地有不仁焉可乎?
或曰:「信斯言也,人于天地宜无不相似者,人之有不仁也,奈何」?
曰:一日之间容有曀霾,一岁之间容有乖沴,非阴阳正理之所本有也。
人之不仁,亦岂其所本有哉?
天地之复,以夜旦冬春之端论,不以曀霾而开明、乖?
而复常者论。
人欲天理消长之交,比之曀霾而开明、乖沴而复常则可,比之夜旦冬春静动之端,则予于此理自信久矣,不知复斋以为何如也。
复斋老矣,年有壮老,心无今昔。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复斋自少壮以至于今,更尝经历事变几何,而好仁之心本天生而有之者,终身而无所已。
予之齿仅半,何足以知君?
即其名斋之意推之,足以当夫子所谓《诗》之好仁者。
夫今之名斋者往往不袭前人,特自标异,不必皆因名践实也。
而斋之名「复」,前人屡有之,大儒先生为之记亦多矣,君非不知而不厌其袭,乃所以为有真见也与!
予是以敬记之。
书扁者前太守丰城李侯某,侯力学笃行,尚友前哲,而雅敬君甚,则君可知也已。
乡先生归愚子讳泌之子,名苹字华叔
年月日某记。
代上史丞相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八、《可斋杂藁》卷七
鸿钧播物,久被渥于乾坤;
燕幕缀员,尚栖身于江汉
念大造广如天之覆,凡小材无在野之遗。
畴谓么微,乃甘暴弃。
用辄忘于鈇锧,敢上叩于机缄。
窃惟古今人物之权,尽出廊庙主盟之地。
汉朝贤士,得一登翘材馆以为荣;
唐代大儒,虽三伏光范门而靡惜。
惟上焉汲汲乎取一介之善,斯下皆于于然由数路而来。
何幸孤踪,获际今日。
零丁坠绪,漫浪微阶。
误联当世之󲦤绅,勉守诸生之门户。
十年随牒,谁怜不调之释之;
万里担簦,尝作依人王粲
继叨升于台属,方勇赴于事机。
突不及于既黔,义焉当去;
轨既归而却扫,分谓宜休。
不图索居荆江寂寞之滨,而误在襄阃搜罗之数。
一来计幕,又见周星。
嗟蚍蜉蚁子之援举无,而虫臂鼠肝之微畴取。
靖循先训,皎在中心。
谓初分教于稽山,早获依光于相里。
拜大越国,亲从门墙之游;
奉小申公,已觇社稷之器。
厥后受任艰难之际,未几投身闲散之间。
逮大化之载更,及诸贤之并进。
则已类徐君之剑,特蒙复王氏之毡。
继小子以顷年,瞻上公于潭府。
遭逢千一,问劳再三。
盛德弗忘,将俾臧孙之有后;
微衷自庆,深期嵇绍不孤
恨未能攀龙坂之鳞,近喜听起鸰原之羽。
遂凭恩宠,庸露悃忱。
辟剡凡三,盖已一归于化笔;
荐书有五,今惟二欠于常员。
少加大匠之甄陶,立起朽株于丘壑。
终身系是,引领望之。
恭惟某官千载真儒,三朝元老。
洗日伟虞渊之力,擎天高娲柱之功。
济世规模,夐出房谋杜断之上;
格心事业,盖得伊训说命之中。
粤登嘉定之金瓯,复见淳熙之玉铉。
垂绅正笏,制大变于声色不动之间;
借箸披图,折遐冲于精神默运之顷。
方此佐亿万载洪图之景命,岂徒矜三十年黄阁之清风。
彝鼎旂常,将编摩于不朽;
盐梅舟楫,政坱圠之无垠。
然且持众美以致君,收群材而报国。
医师之用药,不以芝术而弃溲勃之微;
犹梓人之运斤,不以栋梁而废杗桷之细。
故凡丝粟毫发之技,悉归权衡尺度之公。
斯久断于沟中,亦一鸣于堂下。
偻躬望赐,援手拜恩。
不惟其官惟其人,倘获备圣代量能之用;
匪在其身在其子,庶几劝天下为善之心。
庐山白鹿洞书院兴复记1288年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八、《碧梧玩芳集》卷一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谨按国史,淳熙八年十一月辛丑,礼部言:知南康军朱熹奏:「庐山白鹿洞书院,在本军星子县界。
恭闻先朝尝赐之国子监九经,又尝敕有司重加修缮。
考此山佛老之祠以百数,兵乱之馀,次第兴葺。
而先王礼乐之宫,所以为化民成俗之本者,乃反寂寥。
臣蒙恩假守,始即其故基,度为小屋,教养生徒。
欲望继述两朝神圣遗意,特降敕命,仍旧以白鹿书院为额。
国子监仰摹御书石经,印造《九经注疏》、《论》、《孟》等书给赐」。
事下国子监勘当,监上礼部奏闻。
从之。
于是东莱吕成公为之记。
后三十有八年,南康守臣重修,而勉斋黄公记之。
后十有六年江东宪臣重修,而蒙斋先生袁公记之。
后五十有四年,斋藏不戒于火,百年儒宫,一夕湮灭。
斯文之厄极矣。
于是领生徒、尸讲席者,䀌然动心。
任藩侯为师帅者,慨然出力,披荒拨烬,度材鸠工。
爰畀之人徒焉,赋之财粟焉。
旧日规制,乃大兴复。
入其境,则山葱茏,水汩㶁者,文公之旧也;
登其门,则夏屋渠渠,章甫峨峨者,文公之旧也。
且于微阐显幽之馀,更有饰回增美之观,斯亦奇矣!
山长某姓等,写图纂事,授简于鄱阳后学马某,而俾记其成焉。
避席曰:呜呼!
大川为陵,平陆成江。
师亡友散,法烂道穷。
文公之学,有如弁髦,而因以敝之矣,谈何容易
昔公之托记于东莱氏也,言言而商订,句句而裁量,惟恐一语之差,将变秀才为学究,而随缘说法,应病与药者之无以传无穷也。
于是,成公之告学者,则欲挹先儒淳固质实之馀风,服《大学》离经辨志之始教。
于以寻关洛之绪言,而惩荆舒之陋习焉。
已而勉斋之记,壹是皆以治心修身为本。
蒙斋之记,三致意于正谊明道之言。
是皆大儒先生之格言大训,后学无复措一辞矣。
今姑述兴复之本末而已。
抑诸君游文公之学,登其堂,伏其几,袭其裳。
亦尝读其书,而诵其赋乎?
赋之末,言公吃紧为人处也,曰:「诚明其两进,抑敬义其偕立。
允莘挚之所怀,谨之攸执」。
诵斯言者,不过曰志伊学颜而已,愚以为未尽也。
挚之怀,亦曰莘郊乐耳,不必幡然而改也。
颜之执,亦曰陋巷箪瓢耳,不必用之则行也。
诚能怀于斯,执于斯,抱坚白如玉雪,抗青紫于浮云。
由是藏焉,修焉,游焉,息焉。
宇宙一窗,圣贤千载,或凄凉经醉石之傍,或慷慨感卧龙之节。
当其抚以深怀,得无有招余新好者乎?
宜谢之曰:吾之业,在《洞赋》之终篇矣。
倘幸以为可,则愿刻诸石;
若曰辞列三先生之次,有荣耀焉,则何敢僭。
寿甫墓志铭1286年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五、《须溪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曩学禁时,海内名号未起,吾庐陵之南、须山之北有大儒先生曰黄宗鲁,其子为叔豹
吾先人师宗鲁而友叔豹
叔豹以文名六馆,接庆元诸老,自是从吾先人游者彬彬如二黄间,而朱氏甥父子实先后,诸生复转授为资。
余七八岁时,表氏抱余学,称尧章先生后改名埴字圣匋号古平,官至太学博士,倅袁州
西昌寿父大德少圣匋一岁耳,于时事圣匋如弟子,又以弟子俱见吾先人,先人厚之如厚吾出。
先人死,吾十岁,概未尝知其人也。
晚而圣匋以赋奏南宫第一,又甲科,其名位之兴,赫然欲揭。
当年叔豹上士争相藉寄,自谓出朱氏门下,师其父者亦诡得师其子矣。
寿父则未尝知其人,而其人亦莫之知也。
此布衣师友之略也。
寿父死,而其子来泣曰:「芳春之登门晚,若吾父之登门则不可谓不早也。
今吾子恺又馆于朱教古平子之子,是斯文四世之泽如泉脉脉,往往自公家始也。
幸存弟子世家,示万世子孙毋忘其初」。
予以其言笃厚系流风,又知寿父朴茂似前辈,虽其存若不愿人知者,不当为众人道,乃其所以可称者,亦不能不为众人道也。
呜呼!
其忍不铭?
余以德祐岁逃空虚,干戈反覆之交,望萧氏秋岭如一叶,凡流离接境者必此焉依而后得宁宇。
已而盗四起,已而官军北方,且为风林,为疑帜。
然盗过之曰毋犯,官倚之掎而角,喜之者以为造物之报,而君子则归之德言之著,云:乡人之至于斗者,重其言如季路季布
或陷于义,众推户削迹,甚者希购市。
雍容亲党之间,无怨无怵,勉其子尽力,友赖以完。
此其事在近年耳目者。
平生执贽如其邑之温帅干英臣、乡先达敖适轩、陈念斋、陈静斋,所交杨景尧蔡济父、陈鸣道、萧清父、康行可,或得之隐约,或托之岁寒,相敬爱终其身,非以其六七贵人也。
尝试场屋,不大效即弃去。
所校雠把玩,愈老愈笃,子孙多所严事,而自教者居多。
襟怀春意,见于日涉。
嗜酒好客,力有不足,而性尝有馀。
吾虽不及识,如见其人,如闻其语。
况以吾童子时先人之好徵吾言千载,而吾于古平复自有兄弟师友之谊,于古平之所教如古平焉,故曰如见其人。
寿父号静安
其死以丙戌十月十九日,曰:「鸡鸣吾行矣」。
鸡鸣而逝,年七十三。
曾祖某,祖某,父某,娶某,子孙婿某。
是年某月甲子葬某乡。
铭曰:
有冠而后有緌,有苓而后有丝。
孰谢其蓝,箕以传箕。
繄教父谁?
父父是思。
式谷尔孙,稷而食之。
黄鹤楼集唐句 其一 清 · 邵墩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出处:黄鹄山志卷十
昔人已乘白云去崔颢,兄事安期安期:仙人名。秦汉间齐人,一说琅琊阜乡人。传说他曾从河上丈人习黄帝老子之说,卖药东海边。秦始皇东游,与语三日夜,赐金璧数千万,皆置之阜乡亭而去,留书及赤玉舄一双为报。后始皇遣使入海求之,未至蓬莱山,遇风波而返。)葛洪崔郾
斋沐暂思同静室卢纶,湖山翠欲结蒙茏杜牧
眼前俗物关情少姚岩杰,象外烟霞有句通黄滔
黄鹤楼中吹玉笛李白十洲三岛逐仙翁李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