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濂溪先生追封汝南伯制词 南宋 · 赵汝腾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八、《道命录》卷一○
敕:天祐我朝,五纬聚奎,笃生哲人,上续洙、泗。故任尚书虞部郎中、分司南京、赠宣奉大夫谥元周敦颐,光霁洒落,明通公溥,尚友造物,默契群圣。建图著书,垂训万世,演大《易》不传之秘,阐六艺未发之微。千数百年,斯道晦冥,一旦如日方中,非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者欤。爰跻从祀,仍锡追封,以示褒崇,以劝来者。可特封汝南伯,馀如故。
宁德县乡贤祠记 南宋 · 赵汝腾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八○、乾隆《宁德县志》卷二
宁德县学有祠,祀先贤旧矣。前令李君泽民祀先进五人:坎翁张公瀚,童溪王宗宗传,信斋杨公复,拙齐高公颐,大著余公复。今令徐公梦发又于殿左立祠,增祀黄公景仁,益以林公駧。祠成,书币来谒余为记。余尝读《鲁论》之训:「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不如某之好学」。夫忠信可以学道,犹甘受和,白受采。然质美而不务学,则不能无所蔽。故有好仁而愚,好智而荡,好信而贼,好直而绞,好勇而乱,好刚而狂。学也者,所以去其蔽也。他日,夫子又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亦此意也。夫子之予门人,惟称颜子好学。颜没,好学者有曾子、子思、孟子。孟子没千五百年,其间岂无忠信之士,颜、曾、思、孟之好学者?天祚圣宋,运值文明,笃生大儒,共肩斯道。时元公以圣学自任,自无欲入,而几于静虚动直,明通公溥。康节以皇极经世之学,自观物入,而几于穷神知化。纯公自《乾》之存诚入,而几于德溥化光。正公自《坤》之敬义入,而几于直方大。献公自知《礼》入,而达于知性知天。文正公自不妄语入,而推于笃恭,而天下平。是六先生者,可谓能继颜、曾、思、孟之好学矣。张宣公得于高明,而守以中庸。朱文公得于广大,而约以精微。吕成公得于博厚,而持以悠久。是三先生者,可谓能继周、程、邵、张、司马之好学矣,岂不足为百世之师与。夫学始于好,好则乐,乐则生,生则恶可已。圣人所以为圣人,亦止是而已矣。夫子之言,岂欺我哉!宁邑何止十室,忠信何止一士。能于游息之际,闻诸儒之绪论,考正学之宗元,必有悠然会于心者。科举非所以税驾,而记问、词章、诡谋、功利,一切曲学,瞭然见之,如䄺稗之害嘉谷,则舍九先生其谁与归!子曰:「就正有道,可谓好学」。先儒皆有道也,景行仰止,非令尹立祠劝学之意与。予也衰拙,谨泐数言授令尹刊于学。淳祐甲子记。
按:乾隆《福宁府志》卷一三,光绪六年刻本。
濂溪先生墓室记(宝祐三年五月) 南宋 · 何子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六、《庐山纪事》卷九
先生世家舂陵之濂溪,今以故里名行于湓,盖袭舂陵旧耳。自先生讲道此邦,距今几二百年,流风所渐,民醇俗鲁,其为士也愿而文,过化之盛,非止家藏书,人诵言而已。邦人瞻仰有祠,学聚有堂,墓道有表碣,阙而未举,惟春秋之祭俎罍班榛荆,衿佩濡露雨耳。宝祐癸丑,制帅陈公梦斗以南豫学子典郡事,二年间恩浃和集,以公于己者公于人,克臻暇裕于缩迫中,将以馀力起废坠,乃诹急先,命理掾鸠工,筑室墓右,踰时告成。萃宾僚相祀,妥厥像于中,冠屦肃穆,光霁洋洋如生也。竣事,命某有以识。夫图书之妙,中天日月,天下见道,即见先生。室之筑,特以寄瓣香勺齐之敬耳,尚何言以藻绘斯道。抑某反复左丞蒲公宗孟铭先生墓,不能不扼腕于仲尼日月也。其言曰:「先生疾革时,致书某:上方兴起数千百年无有难能之事,将图太平,天下材智皆图自尽,吾独不能补助万分之一,又不能窃须臾之生,以见尧舜礼乐之盛,今死矣,命也」。嗟乎,有是言哉!先生之学,静虚动直,明通公溥,以无欲为入圣之门者也,穷达常变,漠无系累,浮云行藏,昼夜生死,其所造诣,夫岂执世俗恋荣偷生之见者所可窥其藩。言焉不择,左丞安得为知先生者!然则先生之道,岂固信于来世而独不知于姻亲者哉。按左丞,党金陵者也。方金陵倡新法,毒天下,熏心宠荣者无虑,皆和附一辞。其所不然者,惟特士醇儒,未可以气力夺。左丞所云「兴起数千百年无有难能之事」,「吾独不能补助」者,得无影响借重,为新法厚自扳援者耶。牟叔遐征里粟,议者难之,遂借其说于子产。徐逢吉以河内寇为平民,预引更生之对实其事。自古贸乱是非,往往一辙。若左丞者,设易箦之言,坚金陵无复忌惮之心,腾自欺之舌,诬先生于无从究诘之地,其为毁誉求合,罔世塞道,又罪浮于臧仓者也。因辨识末,以质于当世君子。又一年五月既望,后学金华何子举撰并书,建安翁甫题额。
按:《周子抄释》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上圣道德仁义如何论 南宋 · 李雷奋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论学绳尺》卷三
论曰:备是理之体于一身,而溥是理之用于天下,非圣之盛者不能也。大抵体用同一原,而吾身之与天下初无二本。人君出而为天地人物之主,岂曰独善其身而已哉!固将达己之所有,以副天地人物之望,使无远迩,无疏戚,悉囿于道化之中者也。夫统摄万善谓之道德,而曰仁与义,则其著见于事物者也。体不博则用固不能周,而用有所未博,则所谓体者亦虚而已矣。圣人岂若是哉!彼其一身之微,众理俱备,既无一毫之亏欠,而覆载之间,苟有一之不获,则戚然忧,怛然念,急起而拯之,以尽吾天地父母之责。呜呼!此其体用之兼举欤!此所以为圣之盛欤!汉之武帝何如主也?于是理之全体且未能备,于天下之大用又岂能充周而无所遗者哉!相如以是称之,或者将药其穷兵远夷之病也,如武帝之不悟何?上圣道德仁义如何,请申之。愚尝求仁义于杨、墨矣,其弊也至于无父无君,以其非道德之仁义也。又尝求道德于佛老矣,其弊也至于清虚寂灭,以其非仁义之道德也。呜呼!天下岂有外道德而可以言仁义,亦岂有弃仁义而可以为道德也哉!昔之圣人,本之于精神心术之微,达之于四方万里之远。吾见其体用一原也,物我一本也,遐迩一辙也,勉强所以充此体,而思天下之溺者、饥者,则所以达此用也。修身所以立此体,而视民物之伤如己伤,则所以溥此用也。曷尝有二理耶!况夫代天理物而曰君,此三才之所赖也,夷夏之所宗也,遐陬僻壤之所仰而望也。吾有是道而不能明通公溥,使举天下皆游泳于仁义之中,是道其所道,非圣人所谓道也。吾有是德,而不能长驾远抚,使通内外皆休息于仁义之域,是德其所德,非圣人所谓德也。天地人物之望于我者果如是耶?呜呼!此论者所以有恨于后世之人君也。且无方之谓道,有诸己之谓德,实万善之所宗,而众理之所会者也。见之爱物则为仁,见之制事则为义,而仁义实不离乎道德也。有是体则有是用,特在乎君人者充之而已矣。何则?天之生物,一本而已,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亲者当爱,疏者独不可爱乎?迩者当怀,远者独不可怀乎?在中国者当使之得所,在异域者独可使之失所乎?均此云霓之望,则必均此甘雨之润泽也。同此来苏之徯,则必同此恩波之渐被也。越南燕北,一春风和气,日照月临,一家人父子,盖至是而后可以为仁之至,可以为义之尽,可以为道德之极。是故有苗弗率,所宜征也,而舞干两阶,惟欲使之自格,以苗民即吾民也;有崇叛命,所宜伐也,而退修文教,惟欲俾之因垒而降,以崇人即吾人也。后之言道德者予帝王,而言仁义者亦予帝王,非以其体博用周若此欤!汉之武帝,非不上嘉下乐也,非不欲闻大道之要也,然不能惩忿窒欲,而有好大喜功之累,北讨强胡,南征劲越,西通诸夷,而内外为之骚动。相如目睹一时之害,于是因蜀父老之辞,而为文以讽之,且深寓其意于道德仁义之语。相如若曰:「普天王土,率土王臣。迩者被吾仁,而远者不被吾仁,是未为道之极也。中国归吾义,而外域不归吾义,是未为德之盛也」。帝而幡然于此,则必将偃甲兵,息征伐,使遐迩一体,中外禔福矣。又何至扰扰,以贻后日轮台之悔哉!甚矣!帝之不足与知道德,而且不与言仁义也。虽然,相如之爱帝固厚矣,而其言理则未精也。夫道德仁义非二理,而亦无二用,今乃以创涂归之道德,垂统归之仁义,则未免岐而为二物矣。岂体用一原之论乎!善夫董子之言曰:「道者适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吁!此所以为儒之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