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秘阁修撰君墓志铭嘉定十五年十二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五、《絜斋集》卷一七、《虞邑遗文录》卷二、《海虞文徵》卷二○
庆元初,某备数成均,忤权党意,未几去国,为抚属浙东。
蕞尔孤踪,难于自立,而观察推官玉牒赵公一见如故交,相与款语,了无藏袭,知其为直谅之士。
而察其器能,超然逸群,是非立断,有不可及者,每推许之曰:「他日得志,其将有可纪之绩乎」!
既而某言果验。
嘉定中,同官于朝,相得益深。
间阔虽久,日觊其恢此远谟,而公则亡矣。
追念畴昔,衋焉痛心。
枢密院检详,公之季弟也,贻书求铭,某不改辞。
公讳伸夫,字信道魏悼王七世孙也。
曾祖劼之,修武郎
妣郭氏,安人
祖公义,忠翊郎
皇甫氏孺人
考彦轼,承节郎,赠中奉大夫
妣段氏、连氏,俱赠令人。
建炎间,大父始居平江常熟
公初以恩荫补承信郎、监南岳庙
绍熙元年进士科,主处州松阳县簿
再调绍兴府观察推官,帅尚书单公方以能吏自名,健于裁决,尝以休日至都厅,他幕僚无入者,而公独审问两词如常时。
单公心善其匪懈,与之语,大奇其材,亟表荐之,添差干办淮东茶盐司,改宣教郎、知扬州江都县
边隙始开,宣抚招讨诸使咸在,百需交至,供亿靡阙。
常随发运使过都梁,忤其意,索负粮百馀驴,且属公部之,地非所隶,人孰吾从。
公曰:「此欲以乏兴罪我尔」。
毕力营求,得半而循环焉,事集仓卒,甚整而办,人以为难。
敌游骑三四骎骎逼扬,大帅郭倪皇遽无策,公曰:「扬,淮东根本,外应援承、楚,内蔽遮常、润,所系不轻,何可忽哉」!
推官应君谦之,佳士也,公与合谋,固吾壁垒,以待其敝。
于是我之义武民兵,有泄三塘水以灌其西者,敌始引去。
微公坚守,他人何所效其力哉!
通守山阳,胡海等作乱,赵使君师逌与武锋军帅张瑀不咸,瑀不即讨捕,公语之曰:「郡守知军事为职,军旅之柄盖兼领之矣。
驻兵其地,而无所禀承,可乎」?
瑀悚惕听命。
公复语其所遣将校以擒捕方略,迄于授首。
安丰军,帅黄公度之所荐也。
朝旨散武定卒,复为耕农,凡二万四千有奇,安丰居其半,始纷纭未奠厥居,桀黠者相挺为乱。
公虽宽大爱人,而重为民害者,终不汝贷,坏散其党,以渐除之,奸民惧焉。
十月,差知楚州
楚与敌邻,才隔一水,青、齐间群盗猖獗。
论者皆以为敌人叛亡无日,宜结杨、刘之党,为夹攻计。
公独曰:「不然。
固吾圉,防冲突,于今为宜」。
不惟叛亡是纳。
俄有刘显昌者,突至涟水,力求纳款。
公亟调兵为备,而遣官属谕之,一夕而遁。
城东旧有重濠,岁久湮塞,则浚而深之。
西南有老鹞湖,其水散漫,则陂而蓄之。
或献议于朝,谓淮阴之门户,县北遗址,俗呼为甘罗城六朝驻兵之地,盍亟修之。
有旨令公相视,诸故老皆曰:「金由青、徐而来,其冲要有二,大小清河是也,相距馀十里。
小清河直县之西,有浅处,不可以舟。
大清河直县之北,与八里庄对,绍兴间,金三至淮,重兵皆由此出」。
公即条上,以为此地要害,若迁县治,板筑于此,形势增壮,过于淮阴故城,从之。
今之新城,乃公所创也。
以职事修举,增秩,除军器少监
三月,除右曹郎官
越月,以直秘阁再任。
六月,升宝谟阁、知庐州
东西有两栅,肥水贯焉。
开禧用兵,敌攻东栅,军民悉力捍禦。
敌退之后,帅臣田琳匝环甃之,西栅未及也。
公帅将佐登陴览观,具见其疏漏,敌所必攻,爰请于朝,建三洪巨门,以杀水势,楼橹壮伟,横跨门上,视东栅有加焉。
复建议包筑故城,为久远规。
故城者,唐张崇所筑,广十九里有奇,然兴兵祸,夷为丘墟。
乾道中郭亲军振请城之,亟欲就功,缩旧址三之二,创筑新城十五里,俗呼为月城。
此城既筑,而合肥县及市北居民皆隔于外,耆老有弃而不顾之怨,郭遂于斗门外筑缠堡以护之,其状如月,故亦谓之月城,此亦足以稍慰人心矣。
而故城未复,缓急终不可恃,合力增筑,既高厚而加甃焉,此则公之志也。
方将经营,俄敌至浮光,公亟集僚佐,访所以应援之策。
庐为今都会,而城中屯兵不满万人,或劝公尽发以往,公曰:「庐距浮光五百里而远,距濠、丰二百里而近,敌兵必由濠、丰渡淮。
今道浮光,安知不为声西击东之举,我若悉师于西,敌乘虚奄至,合肥失守,直趋历阳,窥我江浒,将若之何」?
兵钤王辛,旧武定军中才之超众者也,锐于立事。
召而告之,故踊跃承命,集武定骑卒,得数百人,辛曰:「足矣!
兵不在多,当以奇取胜」。
公又择帐前之勇敢者,各数十人与俱,且以强勇统领公辅陈刚为之继。
公辅精审有谋,足以守城,拳勇敢斗,足以出战。
若濠、丰无他,即令提兵以赴浮光。
约束既坚明矣,会安丰报金欲以舟师渡淮,合肥父老相率诣郡,乞留陈刚,以备不虞。
公不得已,别遣三将及金陵出戍郭统制代刚而行。
翼日,谍知安丰之兵不果渡,即遣如初。
王辛果以捷闻,陈刚继至,鏖战复捷,敌由是遁。
制府不深察,谓缓遣陈刚,奏公为畏怯,奉祠而归,复以台评罢祠夺职,而不知王、陈之功,发踪指示,公实使然也。
人皆冤之,安于义命,不以介意。
踰年,天子知公之忠,先复其职,申以召对,公言:「制敌之策,规模当先定,不可以缓图。
若欲与战,而吾所调之兵,彊弱不分,勇怯相半,弱者未战先怯,强者不能独勇,以此攻取,胜胡可必。
若欲与和,而吾备禦不周,苟求安静,纵彼久困之馀,意在休兵,焉知其不邀索于我。
为今之计,莫若以守为主,俟其可战而战,则是以守为战;
俟其可和而和,则是以守为和。
和不可恃则战,战或未胜则守,合和、战、守为一,操纵在我,彼岂得而邀我哉。
国初军兵转至指挥使,有功,迁刺史
政、宣以来,始由效用循袭,至今自将佐至于队将,例以效用为之。
间有一二为制领者,而军兵则止于受宣,自都虞候以上,不复可转。
而以额充军兵者少,求为效用者众,不均如是,能无偏乎?
宜参稽旧法,比折换授」。
时论者皆以为然,除金部郎官。
未越月,京畿计使,佥谓非公不可,除直敷文阁两浙路转运判官
公究心民事,深知州县催科,至为民病,建之始,揭三大弊,严行约束,镂榜著明,所在观者,举手加额。
将及二年,不动声色,而条教自孚,不待督促而财用自足,得人之效,烂然可观矣。
然公自捍边以来,备尝艰阻,久而得疾。
上眷公不已,进职二等,升副使,以宠嘉之。
公力请奉祠,诏以直龙图阁、知宁国府
阅月而疾作,遂至大故,实嘉定十五年四月丁酉也。
享年六十有一,积阶至朝议大夫,赠秘阁修撰
娶沈氏,封宜人,先公三年卒,葬于湖州武康庆安乡黄陇之原。
子时怀,承节郎、监高邮军税务,先公十四年卒;
次时思,将仕郎
长女适进士张梓,次适儒林郎、监户部路遂庄大兵犒赏酒库钱绍谦。
是岁十二月癸酉,其孤奉公柩,启宜人窆,合葬焉。
公笃志为善,服膺古训,不敢失坠。
持身以廉介为先,临民以教化为本。
每遇两造在庭,平心剖决,惟恐伤之。
常曰:「狱,重事也。
一涅其面,即非全人,况不可复生者乎」!
山阳有非真盗而将就死者,安丰有胁从而将黥者,合肥有被诬杀人而不能自白者,皆力雪之获免,其哀矜惨怛如此,足以见仁人之心矣。
初,皇考中奉公乐于施与,隆冬雨雪,有贫乏不能自活者,暮夜携钱寘其户内,不求人知,而寿至三十三,识者咸曰:「赵氏阴德之报,其在子孙乎」!
及公继之,秉心笃厚,有先君子风,历官中外,蔚然时望,善积而报丰,于是可占矣。
然非不升进也,而位犹未称;
非不忠诚也,而人或见疑;
康宁好德,亦既获福矣,而又不登上寿。
人子之心,有不足焉。
虽然,父子俱贤,气脉相续,自足以不朽,岂必事事尽如人意哉!
质诸古人,实获我心,公亦可以无憾矣夫。
铭曰:
繄人之生,难乎两全。
正直者才多不逮,通敏者节或不坚。
孰如宗英,守经达权。
捍边有方,持论无偏。
纵毁言以点污,迄美誉于流传。
厉领卫墓志铭1216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水心文集》卷二二、《南宋文范》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初名仲详,后名仲方字约甫
厉文才者,婺州东阳人也,仕都督刺史
文才四世孙玄,为殿中侍御史,其居号御史乘骢乡。
玄之后至君曾祖凝、祖邦用,皆不仕;
而父邦俊,以君仕赠武义郎
君中绍熙元年武举,任侍卫步军司计议官武学谕閤门舍人,副贺生辰者使于虏。
出知安丰军,复还閤门
出知和州,王师北讨,赖其能。
就权庐州,俄召授左领卫中郎将
虏内侵,朝廷忧在江北,令君建康防守。
虏遁归,复还领卫
御史疏罢,主仙都观
又用中司疏,降秩邵州
嘉定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年五十四,卒于邵州
九年,二孤倬、俣始以柩返。
十二月庚申,葬于仁寿乡鲍庄纸白山
始,君与余读书,诸生旬沐岁省皆散去,君独闭一室,未尝窥户。
并试两学,示若文有馀者,博蔡镐,见而骇曰:「吾周旋武学,岁月多矣,未省有如此文字」。
余笑曰:「此非子所知也」。
已而及第第一人。
然自后屡举进士,遂不中。
其入閤门,试而后命。
盖天子所以异待武人,比于馆职,被命者以为荣,而领卫尤亲近,君顾不好,特俛仰系縻其间,不欲绝也。
嘉泰中,边事将动,谍妄言「虏衰有證,宜即取」。
君在安丰,尝奏「淮北饥民扣关求救接」,初无意也,柄臣遽从夜半下其议。
议者因共指君为开隙生事,语闻四方,虽其故友朋及为士者亦交尤之。
虏既卒叛盟,而君竟坐贬死。
呜呼
可哀也已!
夫搢绅守和亲,介胄言征伐,由汉已然矣。
其不能相合而相非,至于喧忿诋悖而相加以恶,亦其常情,无足怪也。
季布廷诤欲斩樊将军,而臧宫马武之请,至烦人主谆悉诏谕而后止,岂非往事之明戒也哉!
君为武人,盖失路误入尔。
人犹以故步期君,其所以责之者,抑所以厚之欤!
使君致其壹于进士,何患不如武举所得,褒衣大带,掌幄中之论,无冒十死九生之危,夷俟而訾其缺!
则人之所以责我者,而我反以责人矣,不亦又可哀也!
君劝安丰种桑数十万株,垦田数千顷,置历阳军实甚众。
后人用君所造九牛弩,射杀虏骁将于城下,又用战车败之清水镇
素不识田琳,而知其材,以告余,余为言于朝,使代李爽合肥,虏不敢犯。
建康也,虏屯定山十馀万。
君募石斌贤、夏侯成再破走之。
虏留六合,余趣君解围;
料其当自退,不亟出兵,虏卒去。
其谋效审的多如此。
然世人责君方深,故未暇明其功,虽余亦不敢言也,斯又重可哀也夫!
君娶张氏,先卒。
再娶同甫陈氏
子四人,曰伦,曰倬,皆太学生
伦早夭;
曰俣,江西转运司进士
曰合。
女嫁吴瑾,承信郎吕珣。
孙男一人,曰简。
君母吴夫人,惟一子,自君之贬,常悲思哭泣,比死,哭不绝声,丧还,哭之恸以殁。
噫!
子禄养而不及终,母寿尽而逢其凶,若夫人与君,其又皆可哀也!
铭曰:
呜呼厉君,迪知忱恂;
百家纵横,六籍轮囷。
亦既豹变,刚柔蔚文;
履虎尾,丧其匹群
人喜攻瑕,天独与纯;
回祥复亨,展也子孙。
嘉定九年十一月□日。
资政殿学士李公神道碑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四一、《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嘉定四年,有诏前参知政事李公某复中大夫提举洞霄宫,公顿首上书,祈寝恩命。
某月某日,诏曰:「朕惟公论所在,未有久而不明;
人材实难,不忍使之终弃」。
盖以裕陵之待苏轼者待公也。
又曰:「处群小横流之中,而有阴扶善类之意;
当大权倒植之际,而有密制元恶之谋。
况其遄返于虏庭,尝欲挽回于兵衅。
谓世雠固所当复,而边事岂可遽兴。
至今斯言,犹在朕听。
迨奋投龟之决,迄成解瑟之功。
稽其忠勤,厥有本末」。
是又发公之心迹以示人也。
公读诏感泣,不复敢辞。
嘉泰开禧间韩侂胄久专国,三边守将日以虏廷多故闻,导谀者因怵侂胄治兵图恢复,侂胄然之。
自是荐绅大夫士之嗜进者与久废而思用者,争抵掌言兵事矣。
安丰守言北境饥民流徙在唐、邓、颍、蔡、寿、亳间者数十万人,淮西帅以闻,上命两省侍从台谏杂议。
公时为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独谓:「间者使人之归,虽言虏乱形已见,而法制犹行国中,不应遽至是。
且彼方与鞑交兵,彊壮者既悉驱以北,安知非故捐老弱以尝我?
受之则耗资粮,困根本,不受则使中原遗黎有雠我心。
或谓吾方有事中原,因其来收恤之,其名岂不甚美?
顾吾之力有限,而彼之来无穷,门庭一开,后将有不胜悔者,是谓以空名受实患。
为今计,独有遣重师,简良将,增屯庐、楚间,屹如巨防,列据要害,使兵威震叠,敌人望而畏之。
设流徙果有来归,则谕之曰:吾非忘尔民者,奈两国和好何?
或坌集而来,不可遏,则谕之曰:大兵不知,将疑汝为寇而加僇焉,吾不能汝救。
彼亦岂不知避?
仍檄其境守者,告以民饥当恤、边事贵静之意,理直词顺,虏必愧服」。
未几,以公为贺金国生辰使
时虏方移文吾三省、枢密院,问沿边增戍等事。
公白侂胄,谓:「庆历中契丹以本朝益戍守、浚塘泊为问,当时答之之语,虽务委曲涵容,然亦未尝以其言遽自撤戍也。
今我增兵淮甸,盖防彼境流民,事发有因,非出无故。
且彼已置元帅归德,治行省于汴都,签兵刷马,纷然并举,在我岂容无备?
今答之之辞,宜曰『增戍之事,本朝岂有他心,大国自为过计。
今欲撤去,夫岂其难,第须元帅、行省悉命收还,尅日同时,彼此俱罢,庶几两无疑阻,用固欢盟』。
至于规恢,自是素计,惟当观衅而动,出于万全,要必济之功,无轻发之悔」。
既次镇江,闻有朱裕者谋袭涟水不克,公以书白侂胄,请诛之以儆来者。
楚州,申言之,谓「此不惩,必启边衅。
且绝江以来,具见防秋卤莽状。
山阳乃昔人家计处,而单乏尤甚。
今轻启敌疑,万一乘吾之虚,猝然豕突,何以应之」?
将度淮,又以告,朝廷不得已如公言。
虏遣其臣乔宇逆公,并辔行道中,宇言和议不可轻变,公曰:「本朝家法,一本仁厚,于民命尤所重惜,其肯轻用兵乎?
北朝勿听间谍之言,自今各崇信义,则浮论自息」。
既至燕,虏遣其臣李著馆公,谓其主即位以来,专行仁政,未尝妄戮一人。
公亦具道本朝之所以得天下与上之所以守天下者,曰:「今闻大金皇帝之德如此,两国之民幸甚」。
以增屯戍、纳叛亡为问,公曰:「日者两境奸民,互为出没,本朝皇帝以边臣之失职也,既绌降之,又颁黄榜以约敕之,且戮生事之人于境上,北朝视此,可以泮然无疑矣。
彼奸人撰造语言,何所不至?
疑之一字,谗閒之媒,疑心一生,奸邪将乘之而入,非两国之利也」。
公与虏言皆披露肝胆,而阴有以服其心,故虏君臣称南人之忠信者,必曰李公云。
公之来归,虏疑顿释,召其臣之宣抚河南者还,而罢签刷兵马。
当是时,边患几息,然侂胄意锐甚,邓友龙辈日从臾不休。
公深忧之,见上具言:「臣践虏廷,见其民心日益涣散,若朝廷以去岁举兵,出其不意,虽犁庭扫穴,事亦非难。
而边头小人,初无远虑,轻出钞掠,以警觉之。
我谋既泄,彼遂生心,非虏无可图之衅,乃吾未得制虏之术也。
臣谓今日进取之机,当重发而必成,毋轻出而茍沮。
汉高祖烧绝栈道,人谓无复东意,一旦席捲三秦,遂开帝业。
怀会稽之耻,三欲出师,范蠡以为未可。
洎时既至,以为请,卒擒劲吴。
何则?
虑之精而发之果也。
惟陛下焦劳愤悱,以感天人之心,策励振作,以鼓忠义之气。
内之图维审固,靡毫发之或遗,外之弥缝周密,泯形迹而莫见。
毋急近功,轻挠成算。
大数既得,机会可乘,然后焱逝电发,扫清河洛」。
退见侂胄,亦恳恳言之。
会虏使来贺正旦,朝见失仪,喜事者因以激怒朝廷,而陈景俊使北还,赞举兵甚力,于是荆淮宣谕之使出。
公劝参政钱公象祖力遏其议,钱公得罪贬。
公以边事将作,请令近臣条画利害,诏如其请。
公谓:「先发制人,虽贵神速,兵应者胜,亦存谨重。
向使边鄙小人不妄动惊敌,而我先发可以成功。
今虏在在宿师,人人建画,开河除道,治舟积粮,王师一日首涂,彼岂不知动息?
设或坚壁清野,据险设伏,以佚待劳,此圣虑所宜深轸也」。
及论襄阳形势甚悉,而深以腹心为忧,终欲待其先发然后应。
侂胄意不悦,几逐公,四川、荆、淮各置宣抚使,而兵出矣。
公顾力不能遏,则请追贬秦桧作士心。
王师所至奔溃,公荐丘公崇可付重寄,遂以代友龙
又请追回诸道兵,专意守备,以彊弩扼清河,舟师拒海口,而命诸将审閒谍,远斥候,以防贼之遽至。
两淮金帛分贮姑苏金陵,募舟师闽、广以护江面。
田琳军虽溃,然冒矢石,拔重围,战甚苦,宜抚慰之;
郭倬、李汝翼缚边将田俊迈畀虏人,宜置诏狱鞫其罪。
事多施行。
一日,侂胄留公,屏左右,曰:「苏师旦负恩蒙蔽,将逐之,公以谓如何」?
公虑其意未决也,则极言「师旦怙势招权,其门如市,使明公负谤天下,敢怒而不敢言,若止夺节奉祠,未足以当其罚。
且断蛇弗殊,事愈可忧」。
侂胄问何以处之,公曰:「非窜籍不足以谢国人,弭谤论」。
侂胄喜,以草奏属公。
明日师旦贬,且没入其家赀,海内称快。
公又历言边事,欲缮光、濠等处守备,阅战舰,罢粮夫。
谕散卒之复收者,令以忠义报国,录韩世忠杨存中破敌事戒励诸将。
海道之师,使驻料角,以精兵数千人循江上下,用备不虞。
时边兵新衄,大敌且奄至,上下惶駴,莫知所为,公晨夕殚虑,所以区画者有方,上遂命公与政
郭倬具狱来上,将议薄责之,公言:「仁祖时,黄德和特以不救刘平石元孙,又诬降贼,至坐腰斩。
倬、汝翼之罪浮于德和,其可轻贷」!
乃卒论如法。
虏既犯淮,公请发桩积缗钱百馀万,遣使犒师,以作其气。
谍报虏婿挟田俊迈在宿州,公请遣俊迈子允修赴宣司,为异时通信张本,及荐丘公宜督视军马,皆从之。
居无何,虏遣韩元靓来,丘公以书来告,谓虏势尚强,在我且当遵养,彼既先发其端,岂容不领其意,欲遣人护之以归,将必大得要领。
公深然之,和议之端,实肇于此。
既而丘公以书币自通于虏帅,虏帅复书,专以首谋指侂胄,而庐、和、六合皆告捷,侂胄遂不复以和为意。
公忧且愤,因记张忠献公符离师溃后有论和事疏及与虏帅书,命吏录之示侂胄,且曰:「张公平生以讨贼复雠为己任,洎隆兴初事势未举,亦权宜就和,茍利社稷,固难执一。
惟公以魏公之心为心,庶干戈早戢,南北再安」。
公既亲草虏帅书,将自督府以遣,而侂胄复中变,改命知院张岩督视,而召丘公以归。
言者复论丘致书议和为辱国,语并及公,盖丘之进实公所荐。
方韩元靓来,丘以书白侂胄,谓和议可成,然与虏往来文书当暂去平章衔,庶几虏必听。
侂胄大怒,谓其摇撼朝廷。
丘之迹既危,而公亦数求去。
时蜀被攻急,宣抚使程松与其副吴曦不咸。
公自请出任西事,侂胄既许之,又迫众言而止。
未几,吴曦以蜀叛,公谓惟和议亟成,则西事不劳而定,又拟进旨挥付安丙等,使图之。
居无何,果杀
端明帅西路,兼宣抚副使
下诏慰安全蜀,赦兴州军民与兴元、金州两军之胁从者;
遣官告吴璘,以其忠劳,特存其后;
命从臣宣谕,且劳其师,下制总司条宽恤蜀民事;
士大夫不幸诖误者释其罪,其耻从伪命而去者,许还故官。
凡皆公所建白也
王喜李好义赏未颁,公屡言之,喜遂除节度使
之叛也,割阶、成、和、凤遗虏,诛而四郡未复,朝廷以为忧。
公言:「蜀天险,兵又素精,向者与虏通,故为败挠。
今元恶授首,将士人人用命,四郡不患不复」。
未几,如公言。
公乞颛降德音,慰安劳来,而亟选守令以拊之。
在廷蜀士少,公荐杨子谟等十三人,皆一时选。
张岩求罢甚力,公复引丘公任江淮事,不从,而以殿帅赵淳制置两淮,令诸将皆禀节度
公言与田、毕故等夷,今使受节制,必不服。
又不从。
先是既诛,具得通虏本末,岁月在交兵前。
公请下诏暴其状,以示兵端非专自我出,庶速其和。
上命公拟进,词旨痌切,读者感奋。
侂胄怙权遂非日益甚,公虽骪曲调护,迄不能回,天下大势浸以岌岌。
公忠愤填膺,思为国家剪除祸本,会今丞相鲁公奉宸断,往来缔议,公深赞其决,遂讫天讨。
公既兼行二府事,方建白正储闱,召故老,开言路,尽下情。
凡大命令,多公所自草,庶几涤除秕政,疏瀹治原,而言者以傅会诋公,斥使居外矣。
论者虽共惜之,然帷幄事秘,公之谋议始末,四方有未之知者。
辛未诏书出,然后公之心迹昭然暴白,而天下至今称为名臣。
公字季章,眉之丹棱人
曾祖夙,赠太子太保
妣郭氏,济阳郡夫人
祖中,故左朝奉大夫、知仙井监,赠太子太傅
妣史氏,东莱郡夫人
考焘,故敷文阁学士修国史、赠端明殿学士、太师、益国公,谥文简
妣杨氏,益国夫人
公以父任授承务郎,监凤州比较务,主管刑、工部架阁通判永康军
文简公薨,终丧,仍通判永康,以导江县估钱最重,力请于诸司以闻,得旨均之诸邑
以词赋冠类省,明年赐第于廷,除将作监簿
丞相留卫公以恬静不竞荐,命召试馆职
对策凡五千言,自人主至大臣、台谏以及权倖、后宫,皆深议无隐。
正字,以益国夫人丧去,服除,召赴阙。
建康,奉寿皇讳,驿上皇帝书曰:「天下不幸,陛下新罹大忧,向者定省之礼有愆,群臣辩争甚切。
臣独谓睿明岂不知此,所以然者,心怀疑疾,有以乱之也。
英宗亦以疾事太皇,小有不至,谏官奏疏东朝,谓岂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
其后英宗清明既复,母子之爱,欢然如初。
今天降割于我家,圣心未及改为,而寿皇奄忽不待。
侧闻闵凶之初,尚以疑疾不及视敛,陛下试思,此身乃寿皇遗体,此位乃寿皇付托,追报之义,所当如何?
而五十年父子之至恩,数千载纲常之大义,特以一疑字坏之
惟因此大忧,醒然觉悟,追执丧纪,内尽哀敬,如此,则虽不正于始,犹可正于终,彝伦尚存,未至全泯」。
再除正字
时上已御极,公对,谓:「寿皇在殡,太上以疾未能执丧,陛下柩前即位,素幄御朝,实代圣父行礼。
惟厥初观听所属,宜以追慕为先,引见群臣及发号施令,词气之间,皆当寓国家艰危,不得已为宗庙社稷勉膺付托,深致惨戚之意。
而内庭燕处,起居膳服之节,悉从贬降,务使情文相称,以尽孝思」。
又谓:「天位至重,守之至艰,后世辟王,或汰然以位为乐,此昏明治乱之所由以分也。
陛下圣敬日跻,臣谓宜正固君德,先诚其意。
自古人主或徒善口耳,而心未必治,或暂能戒惧,而久必怠荒,故可象之仪止见于当宁之严,而轻佻之度或发于宫壸之邃,此由意之未诚,无正固之德故也。
臣愿稽古问学,必明于道德之归;
克己治心,必根于恻隐之实。
坐朝入宫,无庄肆之异;
自家形国,循先后之宜。
使表里无贰,始终无閒。
如此,则天资日茂,圣功纯熟,形于运用,随寓皆应」。
侍讲朱公熹以内批出守,公言:「陛下始初临御,召劝讲,闻者无不兴起。
盖以海内鸿硕,学术醇正,足以辅导圣质,开广德心。
向者或疑其过于恭劲,必将以难行之事强人主,而自入朝,温恭守道,爱君忧国,造次弗忘。
閒有论奏,词气忠恳,不失臣子之礼。
今在朝甫四旬,得望清光,输忠款,未数数也,而命忽中发,不由中书,何陛下始者召之之勤,而今者去之之亟也!
祖宗立国,全在纪纲,维持命令,必由三省,墨敕专行,乃是衰乱之事。
陛下始初清明,岂得效尤侧僻,尽弃家法」!
班对,谓:「陛下起潜邸,履尊极,虽祖后神谋与中外推戴之力,然原其所自,实由太上与子之志素定于清衷。
窃闻先有宸翰,降付中书,其语有云:历事岁久,亦欲退闲,太皇因之,亟决大计。
观此,则内禅本末盖出于寿康,而成于慈福。
臣伏见高宗皇帝常宣示上皇亲书八字,内有『便可即真』等语,宰臣李纲奏曰:『此乃陛下受命道君,宜藏之宗庙,以示万世』。
臣愚以为太上向愆和豫,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事有不幸,人子至痛。
至陛下即位,适当汹汹之时,深恐天下后世所传异词,或不知太上之实有疾与陛下所以勉承大宝,本由亲意,万一流言讹舛,有失事实,殆非所以宣昭至心、笃厚人纪也。
今幸有当时神笔具存,谓宜特赐宣取,如李纲言藏之宗庙,以示万世」。
从之。
著作佐郎、兼权刑部郎官
请外,知阆州
以旱请于制置使,得米五千石赈饥民。
始,制司置广惠仓于诸州,而利路独无有,公谓本道蓬、阆等处,皆山田硗瘠,民生最艰,请视三路置仓,为俭岁备。
制司从之,得钱引万五千,籴米三千七百馀硕,至今赖焉。
汉州提点夔路刑狱。
召对,除秘书少监权中书舍人,以家讳改直舍人院,迁宗正少卿,仍直院
都城灾,有司方穷治火所自起,逮捕骚然。
侂胄曰:「天圣明道中,玉清昭应宫及禁中火,皆置狱穷治,谏官、御史言此实天灾,若反以罪人,恐重贻谴怒。
又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独宜修德应之。
仁宗恻然,并薄其罪,今当视以为法」。
上以灾变,令百官条阙失。
公言:「圣人之道,不过得中,天下之事,不可极意。
君父之视臣子,初岂有彼此厚薄之间哉!
特臣下以好恶之私,互相倾迫,理或至于过中,事或病于极意,此汉唐以来祸阶覆辙所以相寻而狎至也。
臣窃见二十年间,士大夫各怀异趣,议论纷纭,是非不公,彼此过当。
譬如人家子弟,自为争斗,父母亦随以不宁,而家事之当葺者顾弗暇恤,岂理也哉!
比者甄叙人物,不问旧新,中外职司,惟贤是用,德意孚洽,群情欢豫,宗社之福也。
臣闻天下大器,有同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
元祐绍圣之间,姑置勿论,止以仁庙时贾昌朝范仲淹两党言之,其间固多君子,惟其一存偏陂,遂至黑白不分。
神文至仁如天,辅以韩琦之忠,品节扶持,融摄和会,两党之隙,帖然自消,故天下之才不卒至于毁伤破坏,而皆为国家用。
陛下大度明恕,同符先朝,朝廷大臣,追踪前烈,皇极之建,与天为谋。
日者起从臣于久废,恩遇甚渥,以是知前日人才之放弃,岂陛下本心哉?
然十年之间,壮者老,老者病,收之桑榆,固已晚矣。
臣愿益坚此意,以凝治功,均视旧新之人才,深鉴党偏之害国,使群下私意、左右奸言不得以夺之,则天下幸甚」。
庆元党论起,至是始寝,故公力陈,以坚上意。
权兵部侍郎,俄改权礼侍,兼内制同知开禧九年贡举。
皇嗣未立,公首白发其端。
是岁五月,立惠国公皇子
枢密副都承旨
十月,使北还。
明年五月权礼部尚书
八月参知政事
明年十一月侂胄诛,兼同知枢密院事
丐罢,除职畀郡。
殿中侍御史奏,降二秩,居抚州
嘉定二年,令自便。
越三年,复元秩,奉洞霄祠。
八年,以御史奏,削三秩,仍罢祠。
越四载,乃复。
明年,虏大入梁、洋,公乞下诏抚将士,曲赦沿边民,又言凤州推官姚辛骂虏不屈死,沔州通判李耆寿耻污贼手,举家自沈于河,宜见褒录。
东西两路兵失亡过半,宜选募军中子弟及死事孤以补之。
上倚公为重,除端明殿学士、知遂宁府
未至而溃兵张福等入益昌,戕王人,略阆剽果,蹂蓬溪,径抵府下。
公前已称诏遣人持檄谕福等,累数百言,福等读之泣下,曰:「李公正人,我亦知之」。
日解甲以降。
会官军至,挑贼,贼忿,尽燔官寺邑屋。
至府治,则曰:「李公且来居此,吾不忍毁」。
复驰书大将张威,使卷甲以西,且谂成都诸司,调嘉定、黎、雅寨丁、牌手来会战。
贼时退据茗山,意叵测,公与东川侍郎𡌴数以逆顺祸福譬之。
贼迟疑未决间,张威以大兵至,夜遣人叩府门求药物,曰:「贼垒坚不可破,将选死士梯而登,以火攻之」。
曰:「审尔,必多杀士卒。
曷若断贼汲路与饷道,使不得食,即成禽矣」。
以长围法驰授之,贼遂平
贼始受絷,自言:「我本自飞乌成都李参政误我」。
然公本志,实欲不烦兵而下,非怵之也。
公始至,戮恶少年之为贼乡道者数人。
进士王洋女为贼所得,往救,死之,女亦不屈,自投于池水,贼伤其脑,不死。
公赏以冠帔,又奏封孺人,赠通直郎
民居未完,复贷缗钱使筑之,日发藏以饲饿者。
缮城郛,阅禁旅,百废具兴。
明年,引疾求奉祠,报可。
去之日,送者倾城邑,父老至泣车下。
以明堂恩,封通义郡侯
十五年六月,薨于家,年六十有四。
始属疾,即亲草遗表,援张方平仁宗语,「陛下犹天地父母,岂与犬豕豺狼较胜负!
今臣剽闻虏用事臣侯姓者,尝引王猛苻融言告其主曰:『国家本戎狄,江东中华正统,天意必不绝之』。
使其果有此言,亦望略示善意,使疆埸少安,民得休息」。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致仕。
讣闻,辍视朝一日,赠金紫光禄大夫
十七年三月某日,葬于丹棱龙鹤石巨原。
夫人张氏,累封通义郡,先公若干年薨。
子铨,某官;
铸,某官;
鏻,某官。
女适某官虞香。
孙寅老。
眉山自苏氏父子以文章冠县内,而颍滨遂践政席,为元祐名辅臣。
甫若干年而文简公出,以海含山负之学,松劲玉刚之节,标式当代。
公之兄弟皆世其学,文采议论,震耀一时,公亦与闻国政,人谓有光苏氏。
然颍滨之执政也,朝廷清明,众正在列,志同而道协,故其用力也易。
虽时论中变,身弗见容,而大节瞭然无异议。
公之进也,不幸当奸臣窃柄,憸夫壬人参错要涂,阴拱旁伺,前跋后疐,故其用力也难。
方事之殷,客有讽,曰:「嘻!
是吾心也,然国病矣,我去谁适谋此,彼荀慈明王子师温太真何人哉」!
公念回斡事机,非人莫可,二三年间,孜孜汲引,布列中外,殆不可胜数。
其大者则主丘公崇使专阃,扳钱公象祖与政,后卒获其助。
又惟奸臣死党,师旦最其魁桀,不去之则事不可图,故乘机排击,靡遗馀力。
方是时,犹凝冰冻雪,天地惨烈,而潜嘘微阳,默导生意,戛戛乎其难!
迹不晦而身危,几不密则事败,故公之低眉抑首,若无所违拂者,是乃深为宗社计也。
持此济事,而欲人人察其肺腑,顾不愈难乎?
此公与颍滨之所以异也。
虽然,公之行事,本末亦可考已,后之君子其必有以处之。
公清修峻洁,虽在廊庙,而风致超远如山泽间人。
忧时悯世,郁然见于眉宇。
平居鞠躬履地,退然若不胜衣,至义所当为,焱厉迅发,虽莫夺也。
除奸之日,再拜辞家庙而出,曰:「不幸则以死继之」!
平生嗜学如饥渴,群经百氏,搜讨弗遗,于本朝故实尤所综练。
国有疑义,旁摭广引,如指诸掌。
其为文本于至理而达之实用,浮淫佹丽之作,未尝辄措一词。
少而好诗,晚谪临川,笺王文公诗为五十卷,至《怀清台》、《明妃曲》等篇,则显讥之不置也。
其所自作,知诗者谓不减文公
有《雁湖集》一百卷,《内外制》二十卷,《临汝闲书》百五十卷,《援毫》八十卷,《涓尘录》三卷,《中兴战功》三卷。
初,赵忠定镇蜀,辑《国朝奏议》为若干卷,公与讨论,晚又编《中兴奏议》若干卷。
经筵奏下本州录以进御,盖深有补治道云。
某之少也,以文墨小技辱知于公,虽登门之日未久,盖庶乎所谓知公之心者。
况尝与修史牒,于开禧时事颇究颠末,而铨等以铭识为请,义不得辞。
铭曰: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
夫岂一端,惟义是主。
虽不乱群,乃否之亨。
遁或可为,亦与时行。
哀哉斯人,如堕鬵炭。
不有君子,孰任其患!
纳沟之责,岂不在予。
褰裳濡足,其得已诸!
郿坞未夷,允若耽位。
芜湖未讨,若求媚。
方其濡忍,贤哲犹疑。
及其夬决,世俗亦知。
吁嗟孽臣,以国为戏。
党论未销,更稔兵议。
缥焉高逝,兹惟厥时。
李公之智,胡宁昧斯!
有枭有狐,闪睒清昼。
仪仪凤麟,可与并囿。
始议北伐,既弗茍随。
迨使而归,又献厥疑。
维道之常,弗合则去。
宜去而留,公独奚慕!
国既病矣,予去何之?
及今有为,犹可扶持。
鞠躬尽力,成败孰计?
惟一乃心,庶克有济。
拔其牙角,俾日以孤。
窒其耳目,俾日以愚。
而我之交,气类环合。
剨如迅霆,震此枯蘖。
皇纲之整,公翊其成。
和议之复,公启其萌。
亿万维生,再安衽席。
身虽排根,岂是戚。
揆诸三贤,事或不同。
濡迹救时,则同一忠。
我铭斯石,一语敢谬?
欲知公心,天子有诏。
乙酉真侍郎122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二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顷承大行遗诏,率土悲陨,念以尺书奉慰,继闻新天子访落召公,未至,除命已四五下,又念四方贺书必盈几案,遂并前书不果作。
驶足至,伏领诲翰,捧对惊喜。
闻以此月初发仙里,不知入对清光定在何日。
向得陈益夫湖南书,谓侍郎近于心上做工夫,出处语默方寸之间必有成说,然犹虚心下问,仰见谦志。
悠悠之谈,皆以不出为是,但侍郎挟盖世盛名,洁身乱伦之事自是做不得,逆知一出决不能免。
世有一种人,好持高论责人,仆不敢效尤,姑言目前浅事以答尊意。
上孝友,闻天下近日之事,辍朝不怡,圣意可见。
永熙之世,廷美贬卒,德昭暴薨;
明受之变,元懿夭殁,此则诚有可恨。
今故王乃是为盗迫胁,在朝廷宜下哀痛之诏,流涕恸哭,致孔怀终鲜之恨可也,厚葬美谥,尽送往饰终之义可也,今皆未之闻焉。
东朝则非鸣鸠平均之意,在上则少鹡鸰在原之情,万世谓何!
哲庙之待徐邸、祐陵之待简王,即是本朝家法,诚能将明此事以扶人纪,第一义也。
其次边事,某从前以为大将不当在极边,今并制帅在极边矣。
夫婴城固守,守臣之事也;
提兵出战,军帅之事也;
发踪指示制帅之事也。
制帅处军帅之地矣,又兼守臣之事矣。
自昔制帅必居形势之中,以应接四面事机,料敌而不临敌者也,解围而不受围者也。
设自临敌,使谁料敌?
设自受围,使谁解围?
譬如下棋,必安排数著,制帅在极边,是有第一著而无第二著也。
猛虎出没无常,所以可畏;
若弃山林而即城市,则人将烹食而寝处之矣。
自移司以来,天下之势偏重于一郡,帐卫单寡,手足尽露,壤地孤绝,气脉不接,知爱极边而不知爱次边,知防边城而不知防江面,极非长算,今盍少徙于内乎?
不特制帅当徙内,润帅当在维扬不当在盱眙,升帅当在合肥不当在安丰,骑帅当在滁不当在濠,江、池帅当在蕲黄不当在浮光。
极边诸郡城坚多,只合付之郡守
极边有守臣,次边有军帅,江面有统府,自然国势奠安。
方今人物眇然,所用皆无赖新进,愚谓守臣要须得如田琳李郁辈能守得一城者,军帅要须得如李宝、赵樽辈能杀得一阵者,统帅要须得如郑亨仲刘彦修辈能制得诸将下者。
平时既不素储人才,如此三等人物,侍郎面上已有几人,颇曾留意否?
若夫初政合行之事,尚多未讲。
历观前史,或焚锦绣,或出宫人,今未闻也;
或访故老,或求直言,今未闻也。
前日非不褒崇耆旧,但随人着少恩意而已,未尝乞言也;
非不收用名胜,但置之礼乐文字华选而已,未尝与之图事揆策也。
上下钳结,谀悦取容。
庙堂之上,不闻有如召公之于周公唐子方赵阅道之于王介甫者;
禁闼之内,不闻有如严延年之于博陆侯王乐道之于韩魏公者。
此等风俗虽难骤革,亦不愿诸贤薰陶渐渍之也。
天下常恨公等三数人不用,今皆用矣。
唐人有言:万代瞻仰,在于此举。
愿公无改初节,益进昌言,以答天下之望。
某极知侍郎非爱做官职之人,但魏元忠少立名节,末后不免捧制呜咽。
欧公当新法之际,有宣徽使并门过阙之命,韩公深忧之曰:「永叔莫被牵动」。
及闻欧公力辞,方大喜。
吕居仁末年云:「好相识惟恐其老寿错做了」。
陈图南亦谓种明逸曰:「名者造物所忌,恐有物败之」。
侍郎勉旃。
某久无一字脚入都,非侍郎寄声,此书亦自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