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上书荐郑兴 东汉 · 杜林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九
窃见河南郑兴,执义坚固,孰悦《诗》《书》,好古博物,见疑不惑,有公孙侨观射父之德,宜侍帷幄,典职机密。昔张仲在周,燕翼宣王,而诗人悦喜。惟陛下留听少察,以助万分(《后汉·郑兴传》,又略见袁宏《后汉纪》六)。
宗庙加笾豆议 盛唐 · 韦述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二
谨按礼祭统曰。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长。苟可荐者。莫不咸在。水草陆醢。三牲八簋。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皆备荐矣。圣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类之无限。故为之节制。使祭有常礼。物有其品。器有其数。上自天子。下至公卿。贵贱差降。无相踰越。百代常行。无易之道也。又按周礼。膳夫掌王之食饮膳羞。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则与祭祀之物。丰省本殊。左传曰。飨以训恭俭。宴以示慈惠。恭俭以行礼。慈惠以布政。又曰。飨有体荐。宴有折俎。杜元凯曰。飨有体荐。爵盈而不饮。豆乾而不食。宴则相与食之。飨之与宴。犹且异文。祭奠所陈。固不同矣。又按周礼。笾人豆人。各掌四笾四豆之实。供祭祀与宾客。所用各殊。据此数文。祭奠不同尝时。其来久矣。且人之嗜好。本无凭准。宴私之馔。与时迁移。故圣人一切。同归于古。虽平生所嗜。非礼亦不荐也。平生所恶。是礼则不去也。楚语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嘱曰。祭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荐芰。屈建命去之。曰。祭典有之。国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馈。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鱼炙之荐。笾豆脯醢。则上下安之。不羞珍异。不陈庶侈。不以私欲干国之典。遂不用。此则礼外之食。前贤不敢荐也。今欲取甘旨之物。肥浓之味。随所有者。皆充祭用。苟踰旧制。其何限焉。虽笾豆有加。岂能备也。传曰。太羹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书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事神在于虔诚。不求厌饫。三年而禘。不欲黩也。三献而终。礼有成也。风有采蘋采蘩。雅有行苇泂酌。守以忠信。神其舍诸。若以今之珍馔。平生所习。求神无方。何必师古。簠簋可去。而盘盂杯案当在御矣。韶頀可息。而箜篌笙笛当在奏矣。凡斯之流。皆非正物。或兴于近代。或出于蕃夷。入耳之娱。本无则象。用之宗庙。后嗣何观。欲为永式。恐未可也。且自汉已降。诸陵皆有寝宫。岁时朔望。荐以常馔。此既常行。亦足尽至孝之情矣。宗庙正礼。宜依典故。率情变革。人情所难。又按旧制。一升曰爵。五升为散。礼器称宗庙之祭。贵者献以爵。贱者献以散。此明贵小贱大。示之节俭。又按国语。观射父曰。郊禘不过茧栗。蒸尝不过把握。夫神以精明临人者也。所求备物。不求丰大。苟失于礼。虽多何为。岂可舍先王之遗法。徇一时之所尚。废弃礼经。以从流俗。裂冠毁冕。将安用之。且君子爱人以礼。不求苟合。况在宗庙。敢忘旧章。请依古制。庶可经久。
赠司空李揆谥议 中唐 · 权德舆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八十八
议曰。李揆端庄粹温。洁廉淑慎。用文章术学。资适逢时。奋其英华。以取贵达。如良庖投刃。无复肯綮。历谏曹左史。司王言。贰春官。以至于平章大政。在帝左右。必以文谊藩身。奉法遵职。官曹无秕政。姻族无倖人。束带山立。敷陈前志。俨然而温。有硕儒大臣之度。或起或废。其道甚夷。昔观射父能作训词。以行事于诸侯。左史倚相能道训典。以叙百物。揆实有之。建中中。西戎乞盟。以旧齿宿望。将命殊俗。结华夷之信。董衣裳之会。已事回车。岁当兴元。匪躬靡盬。至河池而殁。追锡司空。恩礼有加。按谥法曰。率事以信曰恭。不懈于位曰恭。揆果行求已。致位台司。历官陟降。十有八次。周旅敬慎。以扬职业。不曰率事以信乎。及逾悬车之年。奉绝域之使。受命即路。视险若夷。贞厉尽瘁。复于左毂。不曰不懈于位乎。昔韦元成翟方进以经明为汉相。而皆谥曰恭。迹揆所履。节以一惠。勤官死事。炳然昭明。有司易名。请以恭谥。谨议。
重黎绝地天通论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六、《公是集》卷三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四
昔天地之始判也,清者在上,浊者在下,在上谓之阳,在下谓之阴,其已久矣。然而《书》独曰:「重黎绝地天通」。何哉?曰:凡天地者,名也。清浊者,体也。阴阳者,气也。是虽人物,而有上下之异,然其治乃反在人。人者,天地之心也。故人道治,则天地适其位,清浊安其常,阴阳辨其序。人道不治,则上下交乱矣。其名虽不变,其体虽不杂,其气虽不改,然其政扰矣。故古之治天下者,必有神民之官,以序天地,盖恶扰也。凡亲上者,本乎天者也;亲下者,本乎地者也。是以神之事皆属天,民之事皆属地。毋以民乱神,毋以神惑民,则天地之道得矣。然则上下不位乎,阴阳不安乎,幽明不别乎?所谓「重黎绝地天通」者,此也。昔观射父既言其略矣,未尽其方也。则世虽有重黎,而欲绝地天通何由哉?吾请言其方。凡天子祭天,诸侯祭土,卿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卿大夫三庙,士一庙。天子祀以犊,诸侯祀以牛,卿大夫祀以羊,士祀以豕。天子有禘有祫,有享有荐,诸侯祫则不禘,卿大夫享而不祫,庶人荐而不享。天子以公为尸,诸侯以卿为尸,大夫、士以孙为尸。天子事尸十有二献,诸侯九,卿大夫七,士五。天子之祭,天下助;诸侯之祭,一国助;卿大夫之祭,一邑助;士之祭,朋友助。天子舞六代之乐,诸侯舞时王之乐,大夫以下不乐也。故贵贱有礼,上下有等,而不相逾,所以治神也。士以德,农以力,工以巧,商以利。二十而冠,三十而娶,五十而衣帛,七十而食肉。不耕者祭无盛,不绩者丧无服,不事事者出夫家之征。师教之也,宗收之也,友摄之也,吏治之也,卿宾之也。生有所依,死有所归,不犯非礼,不慕非福,则人劝其业,而刑是用措,所以治民也。此可谓「绝地天通」矣。今庶人而得祭天地,旅山川,祀非其鬼,卿大夫不得立宗庙,可谓治神乎?庶人服侯服,食侯食,居侯居,男不耕,女不蚕,起而相随,以事神为俗,无父子之亲,无君臣之节,下者乃为巫祝,略计天下,常百万人,可谓治民乎?由是观之,重黎之业已矣。然则天地不通乎,人神不扰乎,上下不渎乎,百事不隳乎?呜呼,明吾言者,可以治天下矣,虽使重黎复生,何以易此哉?
启疑 北宋 · 刘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九二、《公是集》卷四七、《江右文钞》卷一
昔者,齐伐鲁,孔子忧之,谓门弟子曰:「鲁,父母之国也。今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于是子贡往见田常而说之曰:「臣闻忧在内者攻彊,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而鲁弱不可攻也,则不如攻吴」。于是子贡南说吴使伐齐,东说越使伐吴,北说晋使承吴之敝。故子贡一出,号为安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呜呼,不亦甚哉!此亦周末战争贪利之人耳,而谓子贡为之乎?且夫却齐以存鲁,于鲁则幸矣,于彼四国则败矣。不惟如是,又使其身蒙恶于田常,如与之篡焉。不惟如是,又使圣人被不知人之讥,如与之谋焉。虽然,齐伐鲁之事不能无也,子贡说田常不能无也。虽然,子贡之言则谓何哉?子贡必将谓田常曰:「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害君也。今君上不见信于君,下又见壅于大臣。外为高、鲍将兵伐鲁,君伐而胜,则高、鲍之谋也,伐而不胜,则高、鲍将正君之罪。上者不见信于君,下又壅于大臣,外与诸侯与国为仇,君之位若朝露,可翘足而亡矣。夫鲁,千乘之国也,未可量也。君不如按兵勿伐,以销高、鲍之谋。外自树党,下以妪拊百姓,使不践战死之患,全而归之。夫百姓全而归,戴君如父母。鲁喜于不伐,亲君如师友。销高、鲍之谋,则未有以间君也。君乃释此三利,而必践万危之涂,开大臣之意,身与之为市,不亦惑乎」?如此,庶乎子贡之意矣,犹恐非也。今乃饰纵横之诈,挟反覆之辩,亲指之圣贤之间,学者信而不论,论者昏而不谕,毋乃已谬哉!虽然,是传闻者也,疑似者也。古之为书,之二者多有之。其始也出乎信,而今也成乎伪。吾请言之。传曰:「彭祖最寿,八百馀岁」。敢问彭祖非人也耶?则岂独八百岁而已哉?是人也,何以独得乎此?固难通也。虽然,为有是端,仲尼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吾以此推之,所谓老彭者,古述作士也。上采五帝,下及五伯,上下八百岁之间,譬若《春秋》,是非二百四十二年,太史公述历黄帝以来三千馀岁也,非仲尼与鲁隐并生,太史与黄帝俱壮,其书则然也。此传闻不考实者也。舍彭祖无传闻者乎?曰有。传曰:「徐偃王有筋而无骨」。夫徐偃王,徐国之君也。主祭祀,奉朝聘,交邻国,接百官,古者人君无所不亲,则偃王何以能自力哉?古者有天疾者不入宗庙,有人疾者不入宗庙,则偃王何以能入即位哉?语曰:「偃王好为仁义而不修武备以亡其国」。吾以此推之,文德柔,柔者筋象也,武备刚,刚者骨象也。故贵文而废武,亦不可以存国,犹有筋而无骨,而不可以为人也。此出于议论比兴者也,而不审则疑矣。舍徐偃王无疑者乎?曰有。传曰:「鲁阳公与韩战,怒而挥戈,日退三舍」。夫天至高也,日至远也,鲁阳以七尺之躯,丈二之戈,气不足以盈谷,力不足以破山,愤而指麾,日为之却,则岂独日哉,盖天亦随之。此不可以诳婴儿终日,又况天下乎?古者,兵法三十里一舍,吾以此推之,鲁阳者,战而败绩,一日之中而北三舍尔。世人不知,则以谓日退三舍矣。此传闻而讹者也。舍鲁阳无疑者乎?曰有。传曰:「黄帝与蚩尤战于版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貔、虎为前驱,雕、鹖、鹰、鹯为旗帜」。夫黄帝之人民,犹今之人民,黄帝之郡国,犹今之郡国。黄帝何以能独任异类与之成功哉?言黄帝之士卒如熊虎,言黄帝之旗帜载鹰隼,则可已。岂独黄帝有是哉,《书》曰:「如虎如貔」。《诗》曰:「织文鸟章」。此亦闻而不察者也。舍黄帝无闻而不察者乎?曰有。传曰:「文王四乳」。所谓文王者,其仁义忠信,圣人之姿尔,恶得形状之异乎?必形状异然后为圣人,则孟子又乌得云「尧舜与人同」乎?《语》曰:「周有八士:迫达、迫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此八人者,同母而四乳。吾以此推之,所谓四乳者,亦犹是四乳之谓也。此固美之过实之言也。舍文王无过实者乎?曰有。传曰:「伊尹生于空桑」。夫人之不生于木,犹木之不生于人也。伊尹独为绝类离伦,无所受其气,若蜉蝣醯鸡之出于物也?《礼》曰:「空桑之琴瑟」。斲琴瑟,莫宜于空桑之木。地名。吾以此推之,伊尹之生于空桑,犹文王之生于西戎也,何怪之有哉?此固好奇而不经者也。故曰言远而伪,道散而惑。三皇之事,万不存一;五帝之事,千不存一;王伯之事,百不存一。非笃学而心知其道者,岂足胜论哉?昔者宰我问于孔子曰:「黄帝三百年,信乎」?孔子曰:「黄帝在位百年,崩而民哀之百年,用其教又百年,此其所以三百年也」。楚子问于观射父曰:「《书》曰:『乃命重黎,绝地天通』。使无重黎,民其登天矣」。观射父曰:「不然。昔者高辛使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天地之道序,而人神不相杂,乃所谓绝也。民不能登天也」。呜呼,吾安得夫孔子、观射父而听之哉?
贺中书舍人彭公启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九、《龙云集》卷一三
右,某伏审茂膺中制,进陟西台,伏惟庆慰。窃以王言譬诸丝纶,天常为之笔舌。周分内史,尤重赞书;汉号右曹,特先文士。晋则董安于之善名命,楚则观射父之能训辞。自非望超稠人,才掩夐古,则何以高跻青云之步,俯吟红药之阶。恭惟某官簪绂清流,经纶茂器。奋腾科级,惊人奚翅于一鸣;洒落辞源,写润更逾于九里。实与名而适副,学将仕以兼优。方急代言,旋闻儤直。践青琐之闼,弥觉地崇;窥紫微之垣,如在天上。数寸之管,足以泽当世;五花之判,足以辈昔人。是为儒者之极荣,行当天下之大任。方深颂咏,猥辱笺题。弗遂凫趋,第勤螽跃。
中书舍人制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紫微集》卷一八
朕览观三代两汉之书,嘉夫浑灏深厚之制,能使一时典章政事之美,见于号令言辞之间。将资行远之文,以为饰治之助。思以是任,付畀得人。以尔具官某以文辞秀于士林,以论议仪于禁路。道前世之载,能润色于王猷;处当世之宜,能弥纶于众务。肆命以予言之代,将必称所居之官。昔郑子产以善辞令而称于诸侯,观射父以道训典而重于楚国,矧以纶綍之重,鼓舞四方?岂徒见命令之修,必足为政理之赖。勉祗厥服,以称厚恩。
谢除中书舍人表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紫微集》卷二二
掌柱史之方书,讫无称迹;赞掖垣之名命,忽有超踰。隆恩不听于辞荣,薄技蔑由于试可。诏除优异,负念凌兢。窃惟以道化民,若文章固其馀事;以言鼓众,非训诰何以动人。书命之司,朝廷攸重。是以感山东之父老,本汉家宽大十行之书;服河西之众豪,以天子明见万里之外。故郑以公孙侨之善为辞令,用能修好于诸侯;而楚以观射父之能道训辞,终以称雄于上国。况以浑灏之诰,与夫深厚之文,鼓舞四方,弥纶庶务。益使王言之大,皆由帝制之明。惟我皇朝,齐驱治古,若时掌诰,皆号得人。顾臣何为,亦应此选!宠名已过,负乘为惭。况臣已窃记言,复陪约史,比蒙恩诏,更与经帷。皆古今儒者之至荣,非淟涊下臣之所称。敢图奖拔,躐备论思!取甘茂之十官,岂能无过;兼诸梁之二事,何以逃刑!报称是难,縻捐则易。此盖伏遇皇帝陛下隆宽尽下,睿知有临。运既启于中兴,人自来于间出。布昭神武,会同已迈于六王;韨饰弥文,号令已追于三代。益广并包之度,兼收管、蒯之馀。臣敢不仰体官施之大恩,下奉职臣之所守。虽尽有司之业,粗免空餐;非逢致命之秋,何能报赐?
十月初还潭州题王氏瑞竹图 南宋 · 项安世
王君手持瑞竹图,要我作诗仍自书。
我书不悭诗亦易,政坐此君难位置。
我欲摇毫写作双竹吟,却教数节一干非商参。
我欲援琴抚作孤竹曲,又见二妙同升异茕独。
卜子夏,子可为我讴,一桴二米秬黍秋。
清人一韔攒双矛,肥泉同本末异流。
观射父,子可为我释,一少二多何卦策。
以奇承耦震初爻,以耦承奇兑三索。
我为二人书此言,请君持归君家看。
展卷一问青琅玕,是易是诗然不然。
非国语辨 宋 · 戴仔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五
尚观《非国语》之书,而见宗元之寡识也。夫孔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语之则足矣。谓其尽无,则固不可也。上古之世,风气初开,天地尚闇,民神之道杂揉弗章。自颛帝分命、重黎秩叙天地,然后幽明不相侵黩。《书》所谓「绝地天通,罔有降格」者也。不但古为然也,今深山大薮之中,人迹鲜至之地,往往产异见怪,民人益繁而后听闻邈焉。故近古之书,多言怪神,不足异也。不特《国语》言之也,《书》六十篇,往往有是焉。盘庚告其群臣,谆谆乎「乃祖乃父,告我高后」之说,周公说于三王,《金縢》之册至今存焉。故《记》曰:「夏道尊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彼诚去之未远也。《周官》宗伯有巫祝祷祠之人,掌诅盟禬禜之事。攻说及乎毒蛊,厌禳施于天鸟,牡橭以杀渊神,枉矢以射怪物。世之读者,往往怀子厚之见,遂以为非周公之书。夫《国语》之书,皆先王之遗训。周公之书,乃先圣之典礼,其大经大法章明较着者,与日月俱悬。其小未能明者,存之以俟其通尔。故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观子厚与吴武陵以化书,知不免乎后来之悔尤矣。夫古之为享祀朝聘,以观威仪,省祸福也。故古之观人也,受玉而惰,受赈而不敬。或视远而步高,或视下而言徐,与夫言之偷惰,手之高下,容之俯仰,皆有以见其祸福。何者?其民气素治,故其乱者可得而察也。子厚见夫今人之亟有是而未尝死亡也,则以訾古,此朝菌蟪蛄之知也。夫知人而后可以知天,子厚不知民,则焉知天道。伯阳父、仲山甫、太子晋、单穆公、单襄公、伶州鸠、史伯、卫彪傒、观射父九人语言,皆不可訾訾之具,为不知大矣。叔孙侨如之贪邪,却至之汰侈矜伐不可奖,奖之其为同德明矣。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吾读《国语》之书,益知此编之中,一语一言,皆文武之道也。而其辞闳深雅奥,读之味尤隽永。然则不独其书不可訾,其文辞亦未易贬也。故予尚为之说曰:嗜古者好古书,便今者喜俗论。嗜古者多迂诞,便俗者多疏快。予迂诞之徒也,亦因以自道云。
按:光绪《永嘉县志》卷三二。又见《南宋文录录》卷二○。(以上吴洪泽校点)
讲筵卷子(十二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七、《西山文集》卷一八
《大学》「平天下」章/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臣某按,《楚语》,王孙圉聘于晋(圉,楚大夫。),定公飨之(定公,晋君。),赵简子鸣玉以相(简子名鞅,晋大夫也。)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珩,佩玉也。」)?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者几何矣」?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又有左史倚相,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焉」?《大学》所引,即其事也。魏惠王以照乘之珠夸齐,齐威王亦言:「吾有臣四人而邻国畏,盗贼息,是之为宝,与王异」。楚、齐皆战国之君,然能知所宝惟贤之意,故其国安以强。昨者权臣用事,溺意货宝,山东玉器,搜抉无遗,使诸豪有轻中国之心,而于当世之人材,则未尝为陛下收拾,以备国家之用。其昧于此,亦已甚哉!因奏:「愿陛下不以金玉为贵,而以贤才为宝,天下幸甚」。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臣某按先儒苏轼之论,以为前一人似房玄龄,后一人似李林甫。玄龄,唐太宗之相也,史臣称帝定祸乱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谏(王圭、魏徵。)而房、杜逊其直,英、卫善兵(李绩封英,李靖封卫。)而房、杜济以文,持众美效之君。是后新进更用事,玄龄身处要地,不吝权,善始以终,所谓寔能容之者也。林甫,唐玄宗之相也,史称其妒贤疾能,当时有以材誉闻者,皆以术抑远之,所谓寔不能容者也。太宗相玄龄而唐以兴,玄宗相林甫而唐以坏,欲知大臣之贤否者,惟观其能容与否而已矣。
汉制考序 南宋 · 王应麟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九九、《深宁先生文抄摭馀编》卷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九九、《南宋文录录》卷一六、《皕宋楼藏书志》卷三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宁波市
汉制载于史者,先儒考之详矣,其见他书者未之考也。尝谓法始乎伏牺而成乎尧,三代损益,至周大备。夫子「从周」与「从先进」之言,所谓百世可知者,其法著于《春秋》。东迁之初,先王典章概有存者。义和秬鬯之赉,王命犹重也;司徒缁衣之美,王官犹贤也。祭仲论京不度,过制之城犹未众也;无骇卒始请族,世官之敝犹未远也。泰山有祊,则巡守之迹犹可复也;九宗五正有后,则封建之制犹可寻也。师服之言建国,臧僖伯之谏观鱼,则据经守古之士犹多也。《春秋》何为而作乎?宰咺归赗,天衷民彝大泯乱,《春秋》所以始欤。于献六羽,于税亩,皆曰「初」;于丘甲,于三军,皆曰「作」;于南门,于雉门及两观,皆曰「新作」,夫子盖伤之也。秦作西畤,胪于郊祀;鲁惠公请郊禘,史角实往而祀,礼始僭矣。其后齐作内政而兵制变,晋作爰田而田制变,晋作执秩而官制变,郑铸刑书而刑制变。大夫奏肆夏,季氏旅泰山,晋不知殽烝,鲁不知尚羔,礼几亡矣。然名卿大夫讲问故实,三代文献蔼如也。纳鼎有谏,观社有谏,申繻名子之对,里革断罟之规,御孙别男女之贽,管仲辞上卿之飨,柳下季之述祀典,单襄公之述夏令秩官,魏绛之述夏训虞箴,郯子能言纪官,州鸠能言七律,子革、倚相能诵《祈招》懿戒,观射父之陈祭祀,闵马父之称《商颂》,格言猷训,粲然可睹。齐虞人之守官,鲁宗人之守礼,懔懔秋霜夏日之严。刘子所云天地之中,子产所云天地之经,胥臣敬德之聚,晏子礼之善物,又皆识其大者。统纪相承,渊源相续。得夏时坤乾,见《易》象、鲁《春秋》而知三代之礼,所以扶持于未坠者岂一人之力哉!战国去籍之馀,孟子言井地曰「大略」,言班爵禄曰「闻其略」,言诸侯丧礼曰「未学而尝闻」。若其宏纲丕式,因略而致详,推旧而为新,圣人复起,不能易也。《春秋》大复古,讥变古。井牧变而阡陌,畿服变而郡县,车乘变而步骑,什一变而箕敛,佩玉变而带剑,簋席变而杯案。生民之理有穷,则圣王之法可改,古其不可复乎。是意惟太史公知之,于《夏》、《殷纪》举孔子正夏时、善殷辂,卓然见损益之要指。于《高帝纪》曰「朝以十月,车服黄屋,左纛」,盖叹其袭秦也。汉之止于为汉,自高帝之袭秦始。虽然,两汉之制,文中子奚取焉?吁,三代远矣,汉诏令人主自亲其文,犹近于《书》之典诰也。郎卫执戟之用儒生,犹近于王宫之士庶子也。司徒府有百官朝会殿以决大事,犹近于外朝之询众也。牧守有子孙,郡国有辟举,庶几建侯之旧。丞相进见,御坐为起,在舆为下,庶几敬臣之意。三老掌教化,孝悌力田置常员,乡遂之流风遗韵亦间见焉,是之取尔。君子尚论古之人,以为汉去古未远,诸儒佔毕训故之学,虽未尽识三代旧典,而以汉制證遗经,犹幸有传注在也。冕服、车旗、彝器之类,多以叔孙通礼器制度为据,其所臆度无以名之,则谓若今某物。及唐儒为疏义,又谓去汉久远,虽汉法亦不可考。盖自西晋板荡之后,见闻放失,习俗流败,汉世之名物称谓知者鲜焉,况帝王制作之法象意义乎!此汉制之仅存于传注者,不可忽不之考也。愚少尝有闻,老弗敢坠,因䌷次为编,以俟后之君子。自流溯源,三代之礼,庶乎其可识矣。辛巳夏五子王子序。
送龙长君应诏郢都十二首 其十 明 · 汪道昆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出处:太函集卷一百二十
雄风初起动江蓠,楚客披襟白日移。
台上共推观射父,场中不数养由基。
黄鹤楼记1571 明 · 汪道昆
出处:黄鹤楼志·艺文·文赋·明代、黄鹤楼集卷中
故刘中丞入楚,楚父老请治黄鹤楼。中丞曰:“嘻!明诏加惠元元,始得及于休息。楚病矣,悫何敢议游观”?父老曰:“不然,古者省方观民,必有以也。以明天时,则观云物;以保地利,则观山川;以察人和,则观谣俗。执政者慎诸此,其孰能废之?故君子游焉,小人休焉;君子观焉,小人比焉。父老望公久矣”。中丞曰:“嘻!楚方不岁宁,讵轻用吾民?顾今近属不共,诏从吏讯,荆蛮负固,师老无功。善从政者以时行,父老姑待我”。明年,辽庶人当不道废勿王,有司夷故宫,其材可当大役。顷之,乘木浮沅湘而下,皆川衡上材,长十仞有奇,足任主器。津吏以告,转而致之工师。又明年,荆师献捷。父老更进曰:“楚故有京观以表武功,彼封戮余以为名,无不祥大矣。乃今野无暴骨,一举而俘叛人,罢材官,弛疆事,功之上也。请以楼易观,父老率诸子弟请毕受功”。中丞曰:“嘻!以宗庙社稷之灵,师出而获戎首,悫幸得免于席稿,畴敢自功?是役也,力诎举嬴,毋勤父老”。于是方伯、监司若分部相与计曰:材物既具,所不足者,非百工与诸大夫任之。悉发刑徒以佐将作,工举矣。既得,请计日而毕工。徐大夫中行氏入郧以中丞之命来告:“楚有勿亟之役,赖诸大夫、国人赞之成。明公俨然在邦域之中,请纪成事”。不佞拜大夫之辱,避席终辞,中丞得代。逾年,不佞自郧来徙,诸大夫立石宇下,请从中丞平生之言,譬则甘棠。其人往矣,其言在耳,不佞宁忍负之?楚为南国奥区,首被文德,嗣是伯者代起,厥有雄风。文物声名,犹可概见。盘游则章华、高唐、兰台、石室,辞令则左史倚相、观射父、屈原、宋玉、唐勒、景差学士,至今诵之,煌煌乎烈矣。黄鹤由酤者显载在稗官,考文则不典于先民,程度则不登于旧物。顾千载而下,惟此岿然独存,揆诸地宜,其得势然也。彼其该七泽三湘,揭夏门,当大别,视碣石之表东海,不然乎哉!乃若扼吭江汉之间,非师武臣力不守。登楼坐啸,倜傥奇伟之士在焉。将固废之,必有兴也。由斯而论,其世污隆可得而言。自熊绎受封,历世滋大,迄于问鼎,其张可知。齐侯执言服江黄以宾楚,即方城、汉水,谁能去兵?其后封疆之臣守在什二,虽陈樽俎,不废戈矛,此用武之区,彼一时也。皇祖以六师下楚,胙壮王填之。爰及世宗,楚居首善,当世三公、四辅,递登楚材。文治修明,鞬橐不用。执政若诸大夫、诸父老,幸而及此时也,不亦恬愉乎哉!楼制故庳,不足以称明德,天意与之更始,而藉手于中丞。徙木呈材,人力宜不及此。先事之不坠,非后事者之资乎?顾不佞受成,无能布德意以周境内。乃今岁有水溢,薮有逋逃,民有流亡,士有失职。于天为僭时,于地为侵纪,于人为干和,重为诸父老之忧。咎在不佞,诸大夫幸而在事,其无弃不佞,而朝夕修之,力此三者,以保有终,无为故中丞之辱。是役也,由前则诸大夫成之,由后则诸大夫保之,岂惟诸父老之休?不佞幸矣。
[注]:作于明穆宗隆庆五年(1571)。
《黄鹄山志》
《黄鹄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