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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乙未大察报二十四句 明 · 饶与龄
押哿韵
天曹课群吏,秉公宁有我。
炷香矢明神,贤关门钥锁。
稽谋必佥同,咨诹恒虚左。
簸扬并淘汰,先几求当可。
譬如护嘉禾,驱蝗畀炎火(指去留言)。
又如济巨川,乘桴屏小舸(指降调言)。
甄别洞毫芒,封章达青琐。
绅笏同翱翔,轩轾见勤惰。
重瞳见屡回,冕旒明堂坐。
黜陟无颇偏,八霆咸安妥。
以是知治术,赏罚惟信果。
凛凛百臣邻,震辣敢自堕。
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右武卫大将军秀州团练使赠郓州观察使追封东平侯赵公行状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四、《无为集》卷一四、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曾祖讳惟忠,彰化军节度使、舒国公。
祖讳从谨,宣州观察使、宣城侯。
父讳世崇,贵州防禦使。
公讳令蠙,字景珍。皇祐元年八月生于邸第,二年四月仁宗赐名,授右内率府副率,明堂覃恩,改左内率府率。嘉祐五年,改右千牛卫将军。八年,英宗即位覃恩,改左监门卫大将军,使持节濠州诸军事、濠州刺史。熙宁十年,改左武卫大将军、使持节秀州诸军事、秀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其散官、勋封、食邑累加至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三百户。元丰五年八月某日,以讣闻,赠郓州观察使,追封东平侯。八年三月,先帝登遐,诏举葬于西京永安县某原,礼也。公四岁而孤,天资信厚,出就外傅,日诵千言,诸父兄以成人期之。及长,博览载籍,尤专诗书,通知风教之本,间为篇章,歌咏皇化,有文集三卷传于家。每与人接,则谦和雍容,非礼义不道,故终始无悔吝。人有急难,则赒之。凡亲族中议论有所未决者,多质于公,其为人信重如此。其事尊亲以孝称,母福昌夫人疾,寝不解衣,药必躬尝,晨昏不敢违去左右。及夫人丧,号慕过哀,遂致危困。捐馆之日,召诸子立于前以告之曰:「吾幸生宗室,蒙赖累朝德泽,保奉先人祭祀至于今日。不幸不得见汝等长立,岂非修短有数耶?吾平生无玩好,唯翰墨简册而已。吾死,当陈设翰墨简册于前足矣,毋以华靡为尚」。因索飞白笔书「清白风月」四字,乃云「此可以传示子孙」,乃奄然而逝,年三十有五。娶陈氏,封乐寿县君。子男六人:长曰子沨,右内率府副率;次不育;次子沆,次子沇,并三班奉职;次子浣,子㳘,未仕。女四人:长适镇戎军判官柳棨,馀未嫁。呜呼,公乎!太祖皇帝之六世孙,中书令吴懿王之元孙,舒国公之曾孙,宣城侯之孙,洺州防禦使之子。承派天潢,生长宗邸,其势岂不贵且重哉!而能不骄不侈,尊贤乐善,存心经史,敦行孝悌,内为亲族所爱,外为绅所称,可谓贤公子矣。而其寿不及中,闻者哀之。敢书其实,以告有司。谨状。
与宋发运帖(一)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二、《鸿庆居士集补遗》卷四
向来弭节江上,获一再见,而阻阔至于今。中閒亦屡闻进擢。穷居日日杜门,而又未遑展庆,惟是拳拳向往之至情,未尝不在于门下也。侧聆斋舰久驻于嘉禾境上,日徯入觐,一望使节之光萃,慰此瞻仰之陋忱。时方溽暑,惟冀起居之万福。某临楮不胜拳拳之极,幸垂照。
早秋游灵岩 宋 · 闻人滋
七言绝句 押东韵
凭栏山翠湿濛濛,佛阁依然水殿风。
欲采莲花何处所,年年金井落梧桐(清沈季友《槜李诗系》卷二)。
故朝奉郎守殿中丞梅君墓志铭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六、《无为集》卷一三
君讳正臣,字君平。南唐末,曾祖远为宣州掾。祖邈,赠尚书刑部侍郎。父让,赠尚书职方郎中。从父询,景祐间任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遇郊祀恩,奏试将作监主簿。时方力学锐进,累预乡举,以亲长之命,不敢辞也。始调舒州怀宁县尉,次歙州绩溪尉,秀州嘉兴尉,以劳迁和州防禦判官。君所至,以公忠自信,慷慨敢为。于舒修完昊塘陂,灌溉民田数千顷,人以为利。秀之华亭有盐,数十年积若山阜,不能发。君请疏漕渠,因海潮运载至城下,公私便之。军贼王伦聚党数百,自青、沂至淮、楚,长驱寇掠,州县为之骚动。时历阳守倅未到任,君独当郡事,迎送之馀,疲卒才数百辈,计不足以禦贼。君乃募土著丁壮,相与誓死守城力战,于是伦及其党皆就擒伏诛,若其胁从者,并从宽宥。时文忠欧阳公守滁,闻之,顾谓僚佐曰:「伦长驱郡县,梅君平于谈笑中擒之,其材智岂易得哉」!因辟充幕官,郡事多得其助。官满,以文忠公、威敏孙公、枢密直学士王公洎部使者十馀人交荐于朝廷,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广德军广德县事。未几,丁职方公忧。服除,知宣州南陵县事。南陵素号多讼,田制不明,君至,先为治版图,正经界,吏畏民服,囹圄为空。改太子左赞善大夫。还朝,改殿中丞。至和初,京师久雨,畿内诸县水潦为害,朝廷择官分治之,君首被选用。乃自陈留以东,昼夜冒雨行数百里,相视决泄,人无垫溺之患,比它治为最优。出知泗州临淮县事。至则修教令,立威信,盗不入境。明年谷不登,未及赈济,而污吏欲以恶湿麦数万石散之民间,约一岁而歛之。君以其实白于部使者,顾无以此麦挠民且惠奸,使者以为然,乃按授纳之弊。其不悦君之言者,阴使人讼君催科苛酷,遂被劾去官。时母夫人年馀七十,自侍奉还乡里,日与诸亲戚相见,志意愉怿,胜在它郡时。君乃谓所知曰:「我从仕以来,多承命出入,不得在亲之侧,常不足于所怀。今亲且老矣,敢以游官为意哉」!于是缉治先构,凿池种竹,手植花果百馀品,日引儿孙奉版舆,嬉乐于其间,不知外物之可欲也。比终母夫人丧,即年及从心矣,遂不再仕,识者称之。君性冲淡,学问赡博,少时与伯氏圣俞唱和,诗章为前辈所推。自退居以来,杜门燕閒,唯以旨甘为事,未尝以纤毫干于人。其所为文词,亦未尝轻示不知者。其耿介如此。君虽年高,不倦探讨,因其子得书数百卷归,而喜过于获珍,且继昼夜以读之,不踰月而终篇。其好学如此。元丰五年中元日终于家,享年七十有九矣。先娶卫氏,再娶王氏,得辅君子之道。男子二人:长曰宰,任承事郎,知江宁府江宁县事。次曰众,累举进士,有司优第其文。女子五人:长适淩湛;次适朝奉郎、通判杭州李孝先;次适江宁府溧水县尉王良肱;次适曲孜;次适杜炜。孙男七人:京、充、端、雍、亢、章、襄,方幼学。以元丰六年正月丙午葬于宣城县长安乡惠照之东原,是月遣其外孙前知南陵县事王鉴具行状来求铭。铭曰:
梅氏之兴,盛于宛陵。自金华公,世以文称。嗟嗟君平,慷慨敏明。交荐于朝,钜公名卿。诛灭寇党,胁从罔治。分决积潦,首称其利。完陂灌田,人蒙其惠。乘潮疏漕,运以之济。晨昏庭闱,承顺志意。轻禄重养,孝子之事。心无所欺,退亦何愧。刻石墓门。昭示来裔。
传贻书院记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万历《崇德县志》卷七、《南宋文录录》卷一三、《宋代蜀文辑存》卷九四
有宋受命,肇基立极,艺祖皇帝一日洞开诸门,曰:「此如我心,少有私曲,人皆见之」。识者谓得三圣传心之妙。又一日,问世间何物最大,时元臣对以道理最大,识者谓开万世理学之原。猗欤盛哉!自时厥后,天下凡四书院,通今学古之士彬彬辈出。庆历间诏州县皆立学,道化大明,儒风丕振。至濂溪周子建图著书,微显阐幽,明道、伊川二程子实得其传,程门高弟如杨、如游、如尹、如谢,皆天下英才。中原板荡,载道而南,杨、游、尹、谢数子实大有力焉。龟山杨文靖公一传而罗仲素,再传而李延平,朱文公受学于延平,见之《师友问答》可考也。文公门人遍天下,中更伪禁,岁寒松柏,疾风劲草,磨而不磷缁者绝无而仅有。于时潜庵辅公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自祠官报罢,归隐语溪,题读书之堂曰「传贻」,盖将以传之先儒、贻之后学为己任。著书满家,《易》、《书》、《诗》、《春秋》、《礼记》有注释,《大学》、《论语》、《孟子》、《中庸》有问答,《通鉴》有说,师训有编,日新有录,杂著有稿,袭藏于家。至今语溪之人薰其德而善良不知其几,祠而奉之,尸而祝之宜也。尝谓太极一而阴阳分,有阳则有阴,有善则有恶,有君子则有小人。以孔孟大圣大贤不免叔孙、臧仓之毁,元祐诸贤而指为奸,元符上书而指为邪,庆元道学而指为伪。呜呼,此未定之天也。乃天者定,人者泯,元祐诸贤、元符上书、庆元道学,至今光明硕大,照耀汗青,一时憸壬,万世遗臭。剥烂复反,否极泰亨,君子小人之界限,事久论定,此潜庵褒赠之典,日星垂而河汉流也。崇德县大夫家之柄,以元祐同门、元符上书故家,习闻诗礼,及见典刑。洋洋舆诵,挺挺祖风,于簿书期会整暇之馀,思所以彰善瘅恶,表厥宅里,树之风声,此传贻书堂所繇建也。堂成,移书谒记,敢拜手稽首,对扬我朝道学源流之盛以谂同志,庶学者于善恶之几、正邪之别、义利之判、人心道心之危微、天理人欲之消长,知决择而定趋向焉,不至为君子之弃、小人之归,其于国家化民成俗之意岂曰小补之哉!若夫讲习堂规、书粮工筑、创造岁月,详记备载,则有司存。《春秋》之法,常事不书,贤者识其大者而已。咸淳五年阳生十日,朝请郎、直华文阁、权知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节制澉浦金山水军文及翁记。
按:《至元嘉禾志》卷二五,道光十九年刻本。
和东坡韵二首 其一 宋 · 文及翁
七言律诗 押东韵
万寿山藏(原阙,据《槜李诗系》卷三○补)不二中,九峰峰下善财童。
敲门问竹机锋触,倚槛看花色界空。
汝坐蒲团曾有梦,我来(原阙,据同上书补)刍牧愧无功。
吴天蜀地元来近(原阙,据同上书补),月照峨嵋日又东。
和东坡韵二首 其二 宋 · 文及翁
七言律诗 押东韵
身满华严法界中,香厨底事感天童。
那知本觉从何觉,才悟真空自不空。
若有相时元说梦,到无言处却收功。
一钩月上星三点,汝向西床我面东(元徐硕《至元嘉禾志》卷三一)。
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克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开宝七年下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大哉,帝王之度乎!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新界长吏有前秉义知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高庙中兴有以哉!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其中也,不次而用。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如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按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按《长编》四年丁度为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为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然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令,五年为襄州乾德令,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襄邑人(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改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君实退与诸公言。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遂为南省第一。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少张迁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㬇,攸姻家也。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按蔡绦记,实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按阳武,汴之畿邑。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盖欲决埽以浸敌也。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或存或亡,其说多端。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于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然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奏咸阳县公文,盖据魏鉴状,随姚防禦往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诸路帅臣及提刑司收捉」。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咸阳,永兴军属邑也。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除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摄荆南帅。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是时贼党刘超自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宏渊谓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遂授以己所持刀,令孙被甲驻马石冈以怖之。即驰诣昌禹,趣济师。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薄暮,昌禹督众趋城。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尉智从𤥺行郡事。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贼出悍骑,舞槊诟之。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亨振手不顾。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亨突身挟之而还。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超长女也。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超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贼蚁而登,昌禹与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贼既乏食,将趋桃源。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两骑相蹑,环松而驰。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宏渊亲兵至,擒之。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宏渊曰:「贼无用」。遂杀之。自是超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庙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为相,年代当考。前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上开纳。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驰就之,飞在焉。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兵胜败无常。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飞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子云诛于市。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飞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飞之深也。
赵忠简。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时赵忠简以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沈必先病之。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鼎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呼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督府在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麾下疑而问之,方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今虽得城,无益也」。众愕然。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方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玠求独斗。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玠未以对也。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玠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问其故。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玠解以付之。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桧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兵决在何时?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桧曰:「有是乎?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桧颔之。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桧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桧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桧,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桧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此边兵官耳。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桧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以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审言辟辅逵为行府统制。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逵立侍。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次米忠信。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逵:「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此策已试,尝效也」。最后李横。横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三将对毕,审言顾问逵:「诸公策孰长?统制意如何」?逵言:「和仲老将,计良是。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么驾大舟泊洞庭湖。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今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横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是时,虞彬甫以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自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逵沮横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逵曰:「不然。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既战,胜负未决,横引军归营稍休息。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过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审言中涂舍车惊遽。有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劄子今犹藏锐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金人数万为连珠寨。日暮,锜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是夜,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敌有备,我军歼焉。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锜叱之曰:「何不尽死力」?犹欲用军法。明日,锜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薄暮,我师伤者半。锜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战酣,麾左右使就战。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达旦,万骑已去。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为东京副留守,发临安。五月至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锜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先是,属邑警报至,锜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荻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且戒以勿泄。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盖锜寘毒于水也。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锜得因城守以破之。
锜自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金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锜问计。锜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驻金山,望瓜洲如对面。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亟呼舟止。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于是刘汜先遁。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横仅以身免。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为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锜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锜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设有缓急,此非锜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命牵出斩之以徇。自是义勇成军矣。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刘汜者,锜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锜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汜好论军计,锜犹信之。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自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于汉中。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愚民畏惧,皆出就擒。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其后腊就擒,童贯问腊:「谁为谋主」?腊以陈箍桶对。贯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对曰:「正坐腊不受某教耳」。又问:「汝所以教腊者云何」?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又问:「何以箍桶为名」?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其不韪如此,贯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为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竹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其岁大饥,其竹并枯死。后汉襄楷云:「国中竹柏枯者,主当之。人家竹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而太上皇崩。《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竹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出《玉堂清话》。《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有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父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伯温、仲良其子也。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用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为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臣实不如,举以自代」。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虽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榛于前咀嚼之。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潜置之,易取空器而去。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通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通诛在十二月。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援以告根,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援诣根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根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讫通诛,崇德无恙。援后辟都监。未几,虞兵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遂取所余肉与之。邓根兵至城下,明拥官妓乐饮西楼上,根募射生手弩射明,矢着胡床,与妓俱仆。明乱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守城者皆散去,明遂诛。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根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根父及弟皆能兵。一仆矮小,尤蹻捷。根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首乱者通,次王贵。通诛,杭人有云:「脱通换通,罪过陈通。换对着对,罪过王贵」。通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明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觉民置镇抚使,于是桑仲得襄阳,霍明得郢。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仲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已而徵兵于明,不至。仲自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明自水窦出走行在所。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吕成公长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李伯纪与觉民皆有党。局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贼遂攻城,唐老禦退之。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彦。唐老移守镇江。是岁秋,隆祐过江西。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充留为帐下小校。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充败,诸将皆溃去为盗。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在江阴。方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方纳其善意,为之罢攻。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方许焉,遂去不疑。有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傅兵。朝廷授晏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晋陵守周杞闻方将至,邀晏共城守。毗陵小郡,方易之。晏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方军。方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方迤逦遂犯宣城。李泰发不能却,诏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晏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方,遂殁于阵。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晏,辽人。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今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庙,庑下有碑志其事。或云晏以明法入官云。周杞字子山,缙云人。苗、刘变作,汤东野为吴门守。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方时扰攘,杞植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元祐六年,签判颍上。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与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明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绍兴初,始以正郎为宗司,方拟上除目,高宗谕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稹宣抚河东燕山,稹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倅,辟置盖其一也。是役也,实攸、稹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如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观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望之以身从稹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许少张安世任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少张与之。未几,士宁者谋逆。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略有权数。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民居扰扰。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欢曰:「然」!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柽。柽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初张怀素与吴储、吴侔有异谋,寥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怀素问寥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寥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千之对:「书将脱藁矣」。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千之默然。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按《国史》韩通为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笑而不对。然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以安禄山幸蜀,代宗以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以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与陈通判帖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五、《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五
弥月不遣书,不审体力何如?伏惟动止万福。少意舍弟初官不量力,过蒙驱策,遂至代庖,微失同僚之欢,又与吏辈结为嫌恨。然州府之命,无如之何!比又闻令护役于临安,为废游寝饭,已作书扣内相,似闻左右援嘉禾例,欲其去小官,投身于千乘万骑中,深可虑者。伏望一言解免,幸甚!县丞执事至冗,更任此劳,本不当辞,惮如指教,官在县端閒无为,令监造数十椽屋,少均劳逸,岂不能办?迫切之扣,所冀矜从。干冒,愧恐无地。
故侍读尚书方公墓志铭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蛟峰外集》卷三
公讳逢辰,字君锡,其先河南人。远祖纮官吴中,避新室乱,因家于丹阳郡歙之东乡,今淳安县是也。孙储,汉和帝时贤良方正,对策第一,仕至太常、洛阳令、黟侯。忤窦宪,弃官去,或见其皓鹤自随,呼为仙翁。远孙曰上贵府君,唐僖、昭时隐德弗仕,教授乡里,其徒号曰静乐先生。越十一世生参谋公,力学笃行,记问该博,乡人尊敬之,号耐轩先生。子三人,公其长也。公天禀卓绝,自幼刻苦务学,夜诵彻旦。诸子百家之书无所不读,而会归于周、程、朱子之学。其所为文家传人诵,士林素以魁彦期之。淳祐九年己酉,乡举以梦魁名预首选,明年中省试第一等,理宗临轩策士,以公所答敷陈鲠亮,擢为进士第一,御笔改今名,昭异渥也。公感激上恩,方在期集所,闻二豸冠忤宰相郑清之,相继去国,善类摇动。适遇雷变,遂叩阍上书,其略曰:「伏睹御笔以雷发非时,避殿减膳,恤刑狱,而独无求言一条,天下怪之。中外传闻以庙堂为监谤之阱。所贵乎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君嗣未定,大臣不能赞之;土木方新,大臣不能诤之;货臣聚歛,大臣不能禁之;敌国佯遁,大臣无以备之。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具臣而已矣。闻大臣屡疏丐閒,而未可其请,留之者愈坚,攻之者愈众,乃所以为大臣甚天下之议,非所以爱之也」。疏奏,上优容之。初补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公莅事勤恪,提刑潘公以臬事咨决,知其远到,深器之。吴中有和靖书堂,郡请公领学事,初讲太极,将《图说》分作五节,发明濂洛蕴奥。宝祐元年甲寅,以秘书省正字召入。时海州丧师,淮阃以捷闻,物论沸腾,公叩阍上书,有曰:「伏睹御笔以海州之捷降诏奖谕,道路疑之,得以谤陛下以曲行赏矣。海州之败,三尺童子皆能言之,而帅臣抗章来辩,徒以一去恐朝廷,直欲以败为胜,道路传播,莫不羞之。今曲徇其请,又诏奖谕,岂陛下不知而受其欺耶?彼国忠之欺其君,为固宠也,天下国家之安危彼不恤也。今富贵操柄,陛下自有而自欺,欲何为耶?为陛下谋者,何不降诏以督励之,曰『朝廷好官爵,汝为之;天下大富贵,汝享之。今四郊多垒,汝欲以敌遗君父,将安之乎』?此诏一下,彼敢于言去,臣不信也。阳城有言,脱以延龄为相,臣必取白麻坏之。学士院果降此诏,则祖宗三百年涵养,缙绅中岂无阳城乎?臣甚为天下国家羞,辄痛哭流涕之。臣愿陛下急收回御笔,犹可解万世之议,掩外国之笑。借曰万世之议未暇恤,则四邻笑我,何以立国乎」?公此疏为制阃贾似道发也。二年乙卯春,除校书郎。时上总揽权纲,威福有窃弄者,储君尚幼,公怀隐忧,上疏有曰:「当大本犹豫之秋,岂无旁睨蜉蝤之撼。甫、节之燄燄,难度其心;平、勃之屹屹,当储其后」。又曰:「天下有贫州郡而无贫太守,有贫国家而无贫邸第,南司贫而北司之应奉不贫,百姓贫而缁黄之窟宅不贫,如此类者不可枚举。至于挟小才以济大贪者,于陛下之近亲有依凭焉,于陛下之宫中有承受焉,于陛下之左右有游誉焉。专以伺陛下之好恶喜怒以媒其身,陛下得之于左右之游扬者,曰某人能也,某人廉也,然后出自圣断而用之,或畀以麾,或授以节,曰:『吾自除吏也』。而不知西园之谐价固有从旁而窃威福者矣」。又曰:「京师国家之根本,王畿四方之命脉,此天下所恃以为国者。京有尹,畿有漕,所以使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也,岂愿其拨本根、戕命脉以便吾之私哉!迩年之为是官者,失其设官之本意,不过为阍竖辈一大承受耳。无名宣头,真伪莫诘;非时取索,隐匿莫稽。亲密之地,惟恐浸润之易行;严邃如天,谁敢执拗以取祸?仇士良之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令閒暇,暇必观书,见儒生,又纳谏,智深虑远,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莫若以财货声色蠹其心,使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今此曹遑遑汲汲为陛下经度,前之藻棁未休,后之丹雘又起,陛下方以其小心办事动适吾志,而不知此正仇士良之策也。帅漕两司,疲于应奉之不给,帑库赤立,廪如垂罄,职此之由。万一畿甸之内有一旦警急,不知陛下何所趋办,何所倚仗乎?是可不急救两司之贫乎?如将救之,愿断自今日,止营缮,省宣索,刬刷两司不急应办之空名悉停罢之,左右并缘需索之有例者悉阁之。扫除蠹冗,先自此始,然后可以责两司之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以为缓急之备也」。三年丙辰夏,上疏有曰:「善处急者不以急而震天下,亦不以暇而愚天下。夫天下之势固不可以激,尤不可以媮。势急矣,吾又示之以急,则失之激,故不容不暇以压之。此所谓暇,岂真暇哉?当为皇皇之急,不当为悠悠之媮,然后可以暴白于天下,曰:『吾所以示不迫之暇者,非愚天下也,不敢震天下也』。古之谋人国于江左有为之者矣。莫窘于淮淝,而谈笑于奕棋;莫迫于新亭,而从容于就席。此之谓不以急而震天下。外示谈笑,内必有以神其指授之略,而收轰雷破柱之功;阳示从容,阴必有以伐其壁后之谋,而折其飘风怪雨之势。此之谓不以暇而愚天下。夫安则曰安,危则曰危,迫则曰迫,纾则曰纾,何为翕张阖辟哉?世变日激,天下之事不可以直遂,故处急则必以暇,处暇则必以急。不然,吾能为晋人之急,则天下之忧端未艾也」。又曰:「天下者使吾有以自谋可也,不可以邻国之存亡为安危;使吾有以自备可也,不可以敌国之缓急为喜惧。以邻之存亡为安危则病于依,以敌之缓急为喜惧则病于制。善为谋者不依于人,善为备者不制于人。茍不以我之未及谋、未及备者为第一义,而遽以彼之存者为安,缓者为喜,万一邻敌阳示安枕以绐我,而假敌以道,脐可噬乎?胡不赫然一怒,移其揣摩他人者而自谋自备乎?进退伸缩无不由我,固不必以邻国之存亡觇敌国之缓急也」。时阉宦导上以土木湖山,工役大兴,公疏又云:「今与敌对境,我无一日谋敌,而敌无一日不谋我。彼之所筑者金城铁壁,我之所筑者土妖血山;彼之所筑者夺我之地为之,我之所筑者夺民之地为之」。又极言:「备边之事,以必争之规模而夺浮光,然后可以全两淮而保长江;以必死之规模而守樊襄,然后可以拒光化而全江陵。大淮之犹可守可耕者,以犹有一线河也,今乃涉河而筑浮光。光乃吾户内,若其屯于斯,耕于斯,生聚教训于斯,则日夜出骑以挠我,淮东西俱不可耕矣,虽坚城闭壁,而坐为禁制,不得动矣。为吾之计,当勉谕淮阃,尽力以争浮光,毋使彼得以久其耕而牢其巢,则两淮犹可安枕也。万一樊襄不牢,彼反夺而巢之,则江陵孤注尚足恃哉!为吾之计,当择荆之猛将,责之以必死之规模,守樊襄则北可拒光化,而南可以全江陵,一则思所以夺其地,二则思所以争其民,则对垒之胜负决,当在此而不在彼矣」。公此疏真救国之活剂也,奈何不见听用,以至于亡,人邪!天邪!时内竖纵横,日以滋炽,御史洪天锡劾之不行而去,公即移书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又抗疏援膏上肓下二竖为喻曰:「台臣劾二竖,欲为国家早去厉鬼,非有膏上肓下之难也,而陛下不行其言,岂陛下自爱其国,反不如爱二竖之甚乎?汉唐之季,建置天子在阉竖掌握,罪大恶极,朝廷不能诛之,天下必有起而诛之者。汉之宦官,陈蕃、窦武争之不胜,并州之将操戈而殪之;唐之宦官,宋申锡攻之不胜,河中之帅移兵以屠之」。又曰:「小人之在君侧,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动于内者,盖有所惮于外。若外不足惮,则此曹无忌惮之心生。无忌惮之心生,则无君之恶动矣」。言极激烈,上不悦,公遂称疾求去。是时丁大全以台长用事,欲钩致诸贤,公见几而作,谒告径行。丞相董公槐劝公不必远引,公曰:「丞相且自照管」。越数月,董果罢斥。四年丁巳,除著作佐郎,台论以公不合擅出关,寝新命。讷斋程公元凤拜相,首以公荐,上曰,姑与外庸。未几除知宁国府,台臣以交游学舍论罢。公自乙卯弃官归,杜门却扫,潜心于《易》,召之不赴。开庆元年己未,大全罢逐,相位无肯当者,内地汹汹,上以海阃彊起履斋吴公潜,踰月入相,收召善类。以著作郎召,明年权尚左郎官。是时丁党虽黜,六贼尚存,国博徐庚金等相继上书乞诛六贼以谢天下。时上外迫边警,内蔽六贼,宣谕吴相不当汲引庚金等,议论纷纭。吴相榻前抗疏,其略有曰:「强敌入我堂奥,奸党犹在衽席,外庭纷纷,盖为社稷。陛下若以正人不当收召,则是君子不足恃,六经不足信,而孔孟之道可废。万一宗社倾摇,恐天下后世书之曰:亡国自臣潜作相始」。上为之歛容,隙由此开。先是,鄂渚危急,似道提师江陵,密奏欲请下流兵权,上以问宰相,潜奏鄂以上既属似道,鄂以下宜属赵葵。上不从,径以下流兵权并听似道节制。时上与贾密往复,外廷不得预闻,以宰相不知边报为潜罪,夜半片纸,忽从中出,吴潜除职与郡,中外惴惴,谓必有后命。公上疏,略曰:「臣闻圣人之好恶是非与天下为公,不宜与天下立异。好恶是非者心也,圣人之心本与人同,岂有与天下异者。然一人虽至眇,而九重至尊也,万钧至重也,天下虽至众,实则至微也,至贱也。以至微至贱之好恶是非,而反有时与圣人异焉,以常情观之,万钧之重,九重之尊,岂不能与之立异,而自为好恶是非以与天下角一胜哉。而圣人则曰,不敢咈百民以从己之欲。明目达聪,询谋咨岳,进善有旌,敢谏有鼓,诽谤有木,衢室有问,总章有访,谋之卿士、庶民,谋之邦君,御事盘庚之恳恻,多方多士之委曲,凡一政一事之取舍,断断焉不敢自决,必需民之肯而后为之。圣人岂畏天下而徇之者?盖天下之所同好而我独恶之,天下之所同非而我独是之,则为人上者其好恶亦难知矣。大抵上易知则下亲,上难知则下畏。下亲上则上安,下畏上则上孤。故主道莫恶乎难知,莫危乎使天下之畏己」。又曰:「窘急而求之,一缓而遣之,号呼而进之,一唯而退之,旁观沮缩,何以作人任事之气」?上问为谁,公捧疏敷奏,言辞恳恻。又奏:「臣疏不敢直指,惟陛下曲回天怒,以安中外」。上首肯至再。下殿纳副,缙绅六馆莫不传送,而榻前欸密之言,外廷无闻知者。呜呼,曲江公不留而天宝之乱起,司马公不存而元祐之治衰,正人君子之出处,国家社稷之存亡系焉。公此疏盖有见于此矣。未几,似道入相,台臣希旨论公,罢职。徐国博以书来招公开讲于婺之书堂,生徒从游者数百人。景定辛酉除知婺州,林光世希权臣意,以外台劾寝新命,公遂即家创塾以私淑其徒,屡年而后成。寻除知嘉兴府,以论罢改知瑞州。及考,又以论罢,去之日,一郡如失慈母。咸淳元年乙丑,度宗登极,以司封郎官召,辞不允。上在东宫,久闻公名,一见甚喜,将大用之,除兼国史院编脩官、实录院检讨官、兼直舍人院,上疏乞举行天圣、绍兴之诏,命朝臣为知县,重其事权,当如胡安国之言,专以均田税、正版籍、均力役、劝农桑、崇孝悌、训士卒、除盗贼、为考课之法。旨从所奏,后沮不行。寻除秘书少监,再除起居舍人。三年丁卯,信州军乱,以措置军粮失宜,录事参军遭其凌辱,乱卒白昼持军器,一城汹惧。上除公秘阁脩撰、江东提刑。公闻命就道,及境,或者来言城中近事,劝公勿入城,偃旌寂鼓而过,公付之一笑。到城下,即日单骑入州决狱,一城肃然。于是密戒能事者馆于信州,尽得乱卒姓名,密调诸寨锐卒,擒其渠魁,及其馀党,悉置之法,而叛卒平。上褒嘉之词曰:「仁宗朝有若韩琦,进士第二人,平日循循,逮帅真定,悍骄挺乱,琦独凝然不动,举士卒而歼焉。谓儒者不知兵,可乎?尔以伦魁司臬,会上饶有脱巾之变,乃能密伺奸谋,卒草薙而禽狝之,可谓儒效章章矣」。公断狱如神,两造在庭,戒吏勿挟持,虽田夫樵竖必引至案前曲尽其情,每事如此,行之不倦,故一路无冤民,盗贼屏迹。公治事少暇,必至鄱江书堂与多士讲书,延见朋友问政,问政堂乃公所建也。公以教化为急务,曰教化行则狱讼简矣。拨田养士,招集生徒,教人以进学下手处从躬行上起,从人伦日用上起,悉以朱子之学推广之。明年,除江西转运副使,有献策于堂者,请以铜钱一当十行之天下,似道委公自江西行之。公抗言其不便,议遂寝。市籴翔涌,公发米平粜,赈济饥民。江西民苦和籴之害,申朝省蠲免。郡有女妖以左道惑众,邻境数州之民十百成群踵门徼福者不绝,积有年矣,公杖而流之,由是遂息。治事之暇,必至东湖、宗濂二书院及府庠,与士友讲论明辩而笃行之。漕廨后有莲池数亩,公筑屋其上,扁曰「君子堂」,取濂溪爱莲之意。公所至以讲学为急务,士师其道,吏畏其威,民怀其德。五年己巳,郊礼成,列爵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除权兵部侍郎、同脩国史、实录院脩撰、兼侍读。上日御经筵,虚心问道,公每事启沃,所以格君心者多矣。上眷隆渥,问公读书聚徒之所,奎画昭回,赐名石峡书院,赞书曰:「近进士一科,文章盛而古意衰。卿以儒硕创家塾,以程朱之学淑其徒,朕甚嘉之」。七年辛未,典贡举竣事,除吏部侍郎。丁母令人忧去国,哀毁至。服阕,除左侍郎,辞不就。贾相国十六年,而公屏居十馀年。德祐初元,除公荆湖四川宣抚司参谋官,以父命辞,遂颛侍汤剂,绝意仕途。寻除权户部尚书,改礼部尚书,皆不拜。是年夏,丁父忧,公力疾负土营葬,惟恐不及。未几乡寇不靖,焚荡官舍民居,公居室虽毁,而书塾岿然,劫火之外,避地来归。命子梁等洒扫文庙,脩葺书院,廊宇斋序,日与生徒讲明脩己治人之道,若将终身焉。盖公嗣往圣、开来哲为己任。考之年谱,公生于嘉定辛巳九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至元辛卯正月初三日申时。遗言以深衣殓,不尚异教。晚年隐居之日多,著《孝经解》、《易外传》、《尚书传》、《中庸》、《大学》注释凡若干卷,刊于家塾。公平生得力以格物为穷理之本,以笃行为脩己之要。故其教人也,读书有法,劝戒有条,凡登公之门者皆有用之学。时士风不振,所至颓靡,惟公之乡党衣冠如故,皆公之力也。公性和而介,胸中无物,磊落如青天白日,天地元气聚于公之身,浑沦醇厚,不见涯涘。其接物也,不事察察而自不可欺。人物魁岸,声如洪钟。至老观书,夜分不寐,视世之富贵利达、纷华盛丽蔑如也。待诸父昆弟子侄悉皆如一,待亲戚邻党皆尽其情,一以至诚及物,所以人皆心悦而诚服也。曾祖汝翼,赠宣教郎;妣任氏。祖谦,赠朝散郎;妣童氏。父镕,累封奉直大夫、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妣邵氏,封太令人。公娶邵氏,太令之侄女也,累赠令人,理家处己、待族御下皆有法,公遂得以专意于学。男子三人,长梁,前太学率履斋生;次栋、次杰,习儒业。女子三人:长德纯,适前脩职郎、无为军无为县主簿徐敏中;次德恭,适前武学贵谋斋内舍生项雄飞;幼德温。孙男二人;合孙、德孙。谨卜以至元癸巳三月二十九日乙酉安厝于淳安县南之安溪。于虖!昔司马文正公曰:「吾与范景仁兄弟也,特姓不同耳」。抚今怀昔,岂忍使伐木之音寥寥亡闻,乃按事状而系以铭。铭曰:
猗欤先朝,以儒立国。道理最大,继天立极。于穆理皇,道久化成。观乎人文,理学大明。上章掩茂,如日正中。九宾胪唱,魁首擢公。廷策万言,具在国史。屹立朝端,凛凛奏疏。排奸指佞,责难谓恭。尧仁如天,黯直亦容。麾节所临,仁声义气。经济之才,公辅之器。天步孔艰,归欤石峡。著书满家,经传史册。驰旌之招,循墙以避。臣心惟一,帝临无二。我之于公,志合道同。熙明启沃,相勉报忠。公之云亡,孰不流涕?千里而遥,编示状志。不泯其实,而系以铭。刻之金石,炳若丹青。
送黎悦勤之嘉兴 明 · 李英
五言律诗 押尤韵
结束向南州,江城暑气收。
山连吴会郡,溪送越来舟。
烟柳藏官道,江鸥伴客游。
西湖知有赋,应寄蓟门秋。
与王渭叟帖(一○)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四九、《鸿庆居士集补遗》卷六
某皇恐:别纸固当如教。某春首沙头朅少钱米过南岸,为青龙数舟所掠。以二牒驰诉,一抵嘉兴小侄,一属宪军。今弥时矣,如堕渺茫中也。曾宪比按南兴未还,还即以所示牒作书扣之,续驰报。尊幼均胜。老眼,不能以累纸具报,冀恕察。
送陈和仲常博倅嘉禾 其一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尤韵
柳色媚别驾,桐花夹行舟。
慈湖一片心,不上富贵钩。
撇却云雾窗,分渠月波楼。
但有月长清,何妨波漫流。
送陈和仲常博倅嘉禾 其二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真韵
俗士骑户限,痴官摸床唇。
名节与官爵,岂以全畀人。
子方贵良贵,我亦仁景仁。
终始议论间,但保一色醇。
送陈和仲常博倅嘉禾 其三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支韵
未及与君别,先歌送君诗。
浙西数年来,风景非昔时。
红蚕不上箔,青麦空生陂。
六经政之本,无用别出奇。
贺新郎 宣城寿季永弟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词韵第四部
碧嶂青江路。
近重阳、不寒不暖,不风不雨。
杜宇花残银杏过,犹有秋英未吐。
但日对、南山延伫。
碧落仙人骑赤鲤,渺风尘、不上瞿塘去。
来伴我,宛陵住。
西风画角高堂暮。
炙银灯、疏帘影里,笑呼儿女。
爷作嘉兴新太守,囝拜鹗书天府。
况哥共、白头相聚。
天分从来钟至乐,更谁思、野鸭鸳鸯语。
提大斗,酌寒露。
与张思召郎中帖(一)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五四、《鸿庆居士集补遗》卷八
自罹严谴,不敢以姓名闻于人世閒。侧闻绾郡章于嘉禾,亦不获寓书赞喜。专使贬诲,开读洒然,如获晤对之喜。具审即日春寒,台候万福。某还家经旬,瘴毒之馀,疮疡大作,遣状殊草草。
嘉禾颂(七章章四句)七章章四句 宋末元初 · 吴泳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七
翼翼嘉禾,在梁之亩。
九穗离离,实栗实秀。(一章)
其秀维何,奕叶有傩。
春种秋实,备时中和。(二章)
中和既时,重颖既垂。
自向其本,岂不尔思。(三章)
维昔唐叔,实施王命。
伊今之人,惟唐叔是景。(四章)
惟唐叔是景,献诸天子。
天子不有,以归肇祀。(五章)
芝生九茎,不可以为粳。
狐生九尾,不可以为袂。(六章)
实为我嘉谷,以谷我口腹。
以妥以侑,式介多福(同上书卷三八)。(七章)
赖善卿到嘉禾为予作金粟道人诗使濒行曰金粟吟友为元璞尊者胡为无诗走笔一解兼东西白仲铭两宗匠一笑 元末明初 · 杨维桢
七言律诗 押青韵 出处:槜李诗系卷三十八
琦公口有绮语债,年来不诵西胡经。
宫词在古无师刹,野史于今有赞宁。
劫灰何曾烧汲冢,世祚时闻语塔铃。
林下宁无读书者,梦中应见伍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