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故推诚奉义翊戴功臣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右金吾卫上将军上柱国许国公食邑五千户食实封一千三百户赠太子太师太原王公墓志铭(并序建隆元年二月) 北宋 · 杨廷美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
皇周显德二年十二月五日,开府仪同三司、右金吾卫上将军、检校太师、许国公王公薨于位。皇上废朝,绅泫涕,诏赠太子太师。维大宋建隆元年春二月十四日甲申,迁葬于河南县紫宅乡宣武管宋村,礼也。公之得姓,公之门阀,公之勋庸,公之胤嗣,有国史焉,有家谍焉,有丰碑焉,有行状焉,此不书。但叙历任官秩,丧葬年辰而已。公讳守恩,字保信。太原人,故明宗皇帝佐命元勋、太师、赠尚书令韩王之子也。体貌魁杰,器宇宏深。绍弓冶于德门,建功名于圣代。当明宗九三潜跃,委质于和门;及九五飞翔,策勋于绛阙。始授东头供奉官,相次授洛苑、六宅、尚食等使,加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戊子岁,上有事于圆丘,升坛之日,诏以与皇孙为夹侍使。寻授左羽林军将军,未几授宫苑使。庚寅岁授辽州刺史,俾昼锦于故乡也。秩满授左武卫大将军,爵开国男,邑三百户。寻进爵开国子,邑五百户。晋高祖之有天下也,授检校司空、大内皇城使。未期,再牧于辽。寻转卫州刺史。丁先王忧,毁瘠过礼。起复授右千牛卫大将军,爵开国伯,邑七百户。又转左屯卫、右领军、左骁卫大将军。累被宠灵,恪居官次。凡居委任,皆著勤劳。虽居拱极之班,每切奉亲之孝。以太夫人在潞州,上章宁觐。适遇犬戎咆𠷺,晋祚凌夷,天人合发于煞机,皇纬谁当于帝座。区区少主,不如归命之侯;嗷嗷苍生,真比在庖之肉。时潞帅相国张公惧兹魁首,奔赴梁园,天假壮图,请公巡警。乘秋雕鹗,方呈天外之姿;得水鲛龙,非复池中之物。公英雄奋发,机略潜生。推戴并汾,扫除凶丑。于是扼天井,控壶关,蕃将惧公而靡旗,汉祖赖公而称帝。境才数舍,众无一旅,六合涂炭而潞民以宁,盖公之雄才庙算也。即授公光禄大夫、检校太保、昭义军节度,泽、潞等州观察处置等使。相次授开国佐命忠节功臣、潞州大都督长史、特进、检校太尉,进爵开国侯,食邑一千户。未几授静难军节度,邠、宁、庆、衍等州观察处置营田押蕃落等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开国公,邑二千户,实封五百户。丁太夫人忧,孝将灭性。寻起复,授镇军大将军、右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夺情之异数也。二年夏授永兴军节度使,寻授检校太师、西京留守,尹正神都,保釐洛邑也。三年秋躬趋象阙,入觐龙颜,授推诚奉义翊戴功臣,进爵莒国公,增邑四千户,实封一千一百户,右领军卫上将军,处明廷而冠环卫也。太祖皇帝应天顺人,握图御极,授右金吾卫上将军,进爵许国公,增邑四千五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隆宠泽也。世宗嗣位,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五千户,彰覃庆也。方将再提虎印,重领雄藩,忽婴二竖之祅,俄梦两楹之奠。即世之日,年五十四。公始从筮仕,迄至归全,所锡功臣自开国佐命忠节,至推诚奉义翊戴;所授官自尚书右仆射、司空、太保、太尉,至太师;所授阶自银青、金紫,历光禄、特进,至开府仪同三司;所任职自东头供奉官,历洛苑、六宅、尚食、宫苑、皇城等使,至同平章事;所授封爵自开国男,历子、伯、侯,至许国公;所授勋自柱国,至上柱国;所食封自三百户,历五百、一千、二千、四千、四千五百,至五千户;实封自五百户,历一千一百,至一千三百户;所理郡再牧辽,一临卫;所临镇潞、邠、雍、西京留守;所授朝班自左羽林军历左武卫、右千牛卫、右屯卫、右领军卫、左骁卫大将军、右领卫、右金吾卫上将军。薨赠太子太师。呜呼!公才兼文武,智实变通。契叶风云,位崇将相。唐朝旧德,汉室勋贤。既得志而复得时,虽非寿而且非夭。存殁之盛,其谁可侔!诚间世之伟人也。嗣子继昌等承家有则,在疚得仪。虞深谷以为陵,刻徽猷而在石。铭曰:
箕山之精,汾水之英。降我王公,为国之祯。辉华门阀,煜赫功名。世济其美,莫之与京。鳞翼早攀,风云玄契。叠掌内司,累登环卫。幨帏出牧,宽猛相济。展我宏才,宜乎乱世。天地之否,犬戎猖狂。资我王公,翼于汉皇。二仪再造,四维重张。三公衮冕,上将旂常。节制雄权,保釐重寄。宣□惠和,忠肃恭懿。卫、霍勋业,萧、曹名器。何用不臧,水舟陆骥。云北落,星□中台。□□□□,交亲尽哀。洛城之西,邙山之隈。斯为玄宅,魂兮归来!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墓志三六八二。
以郑汴等州为王畿制 初唐 · 武则天
出处:全唐文卷九十五
鸾台。朕闻上图列宿。垂七纪而环紫微。下料物土。制八纮而尊赤县。是以帝猷方盛。开甸服于平阳。王业肇基。创神郊于景亳。虽政或沿革。道有污隆。强干弱枝。率由兹典。用能体国经野。阜俗安人。法天险之崇高。显宸居之壮观。朕膺此符命。大庇黎元。俯顺讴歌。君临区夏。绍隆周之睿业。因丕洛之鸿基。相彼土中。实惟新邑。五方入贡。兼水陆之骏奔。六气运行。均霜露而调序。山川形胜。祥祉荐臻。远寤乾心。近收氓欲。式建宗社。大启神都。知王者之无外。明在德之可久。□自夏殷。分土列爵。爰及秦汉。置守罢侯。所以东姬握图。王畿存千里之制。西京御历。帝里据三辅之饶。否泰既殊。损益且异。务归于适物。义尚于随时。朕以鼎业惟初。宝祚伊始。斟酌今古。申画封疆。征赋科徭。实资宽简。沃塉劳逸。宜有平分。缅怀习武之规。载隆辨方之术。可以洛东郑州汴州南汝州许州西陕州虢州北怀州泽州潞州东北卫州西北蒲州为王畿。内郑州汴州许州可置八府。汝州可置二府。卫州可置五府。别兵皆一千五百人。所司详依格式。明为条例。庶使固本之道。轥轹于前修。足兵之义。牢笼于振古。主者施行。
卫州卫县簿王光图可卫州司理制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咸平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具官王光图能以公才,往为邑佐,恭勤足以赞宰字,廉慎可以典狱刑。不离汲郡之寮,俾掌理官之职。当思尽瘁,无陷非辜。
石鼓歌 明 · 朱国祚
押先韵 出处:古今图书集成
桥门左右猎碣十,形如古础相排连。
洼中或与齑臼似,抱质可敌瑶琨坚。
传闻书自太史籀,比与大篆尤瑰妍。
其辞典奥俪二雅,彷佛吉日车攻篇。
周京遗制众所信,疑义莫定文成宣。
纷纶虽滋翟郑议,审视终异秦斤权。
下逮宇文岂能尔,荠堂所见毋乃偏。
呜呼神物不易睹,三代旧迹稀流传。
巫咸告辞熊相诅,裕陵宝惜今弃捐。
比干铭折卫州壤,穆满书徙坛山巅。
会稽窆石字茫昧,岣嵝秘迹文纠缠。
掎摭非乏好奇士,千搜万索无真诠。
讵若十鼓离复合,陈仓入汴还留燕。
毡包席裹橐驼背,尘蒙露濯瓜牛涎。
置诸太学始皇庆,于今又历二百年。
深檐五丈密盖护,不受长雨阑风颠。
我来摩挲辄终日,證以郭薛施潘笺。
凝思斲桐来自蜀,叩之定有声渊渊。
文残非因硬黄拓,划缺反撼钩金填。
长廊无人起题壁,回视落景棠梨悬。
按:整理自《古今图书集成》顺天府部
论防下动奏(真宗至道三年十一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续资治通鉴》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七月二十五日所进封章,为言地震之灾,是彰下动之象。臣经宿思虑,以其事非外人所可得而知,非大臣不可与之议;臣达旦忧惧,以所奏请陛下且留中不出,乞陛下与大臣略言。至二十六日,再上封章。所贵谨密,未审陛下曾以其事与大臣评议否?不知大臣曾闻其事为陛下商较否?今地震之灾渐见,下动之象已萌。臣见银台司诸道奏报,自九月初至冬节前,申奏贼盗不少。今不一一具奏,虑烦圣聪,且据其可言者一二而言之。九月四日施州奏,群贼四百馀人惊劫人户。十月七日滑州奏,有贼四十馀人过河北;十五日卫州奏,有贼七十馀人过河北;十九日绛州奏,垣曲县贼八十馀人杀县尉成柄。西京奏,十月二十三日,有贼一百五十三人入白波兵马都监廨署,并劫一十四家,至午时,夺州船往垣曲,至河阳、巩县界。濮州奏,群贼入鄄城县。单州奏,群贼入归恩指挥营。济州奏,群贼劫金乡、钜野县郭十九家。永兴军奏,虎翼军贼四十馀人劫永兴南庄。今月二日西京奏,王屋县贼一百馀人,白高渡溃散军贼六十馀人;七日陕府奏,集津镇群贼六十馀人,并惊劫人户,至午时乘船下去峡石县,群贼自河北渡过河南;八日西京奏,草贼见把截土壕镇,官私往来不得。岂有京师咫尺而群盗如此,边防宁静而叛卒如是。臣所谓地震之灾渐见,下动之象已萌,臣为陛下忧之。臣每见宣命指挥,以诸处奏报,但令巡检使臣掩捕,但令巡检地分袭逐;而安之讨之,未见其嘉谋,备之禦之,未见其远虑。若其势渐盛,而有谋者与之为谋,其力难制,而思乱者济之为乱,乃是国家失于早图,乃是朝廷失于轻事。今地震之灾渐见,陛下何不早谋而杜其渐;下动之象已萌,陛下何不熟虑而防其萌?臣七月所奏,望再取披详,今所奏望必垂听信。防其萌正在今日,杜其渐不可失时。近京盗起既如此,向西民困又如彼。昨杨允恭请置粮草车三千辆,要推车兵士一千人;卢之翰两状奏乞自京支拨钱四十五万贯;度支奏灵州五月下旬,米每升一贯文。要车子运粮,是边上仓廪素无储备矣;请自京支钱,是关右帑库素无积蓄矣;奏米每斗十贯文,即灵州军民今已饿殍矣。未审朝廷惜灵州有何所得?弃灵州有何所失?若因力役未息而中原难起,制禦失宜而外方变生,实谓所得不如所失也。今陛下宜精于所虑,断在不疑。若惜灵州必然有益于国家,即乞明降敕书,晓谕天下,使天下知之;弃灵州必然有损于国家,亦乞明降敕榜晓谕,使天下知之。晓谕之意,以苏息万民为意;取舍之谋,以优恤万民为谋。令边敌知取舍之谋,使中外知损益之理,示朝廷之大体,表王道之至公,此所谓陛下修德以禳地震之灾,此乃是陛下早图以防下动之象。若贼势渐盛,民患未除,而谋虑之不深,剪灭之未得,被贼辄据州郡,僭称公侯,河北仓廒能先占取,河西部落来与结连,百姓力役之未休,四方观望而相效。此事非细,系社稷之安危,此策非轻,系朝廷之治乱。今庙堂之上,必有嘉谋;枢轴之间,必有善计。若言小小寇盗,不劳圣虑忧虞,若以屡屡指挥,只令使臣捕逐,如此则群盗终难剪灭,如此则诸处终未平宁。若贼徒聚得三、二千人,径度淮南,往保吴、越,则运粮纲船不至京师矣;若贼徒取得一、二州郡,善据要冲,则上供钱帛不充国用矣。因此,则人情必有向背;人情既有向背,则军情岂无动摇?当此时,北敌辄来骚边,陛下不得不忧;四戎辄来犯塞,大臣不得不惧。臣今所言激切,不为身谋,所虑安危,实为国计。
比干墓 宋末元初 · 汪元量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新乡市卫辉市比干墓
卫州三十里,荒墩草无数。
忽听路人言,此葬比干处。
下马拊石碑,三叹不能去。
斐然成歌章,聊书墓头树。
我吊比干心,不吊比干墓。
世间贤与愚,同尽成黄土。
斯人亦人尔,千千万万古。
司马温公行状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七、《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一、《容斋三笔》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四、《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二、《渊鉴类函》卷九七、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自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令。皆以气节闻于乡里。而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为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年十五,书无所不通。文辞醇深,有西汉风。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年二十,举进士甲科。改奉礼郎。以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未上,丁太夫人忧。未除,丁天章公忧。执丧累年,毁瘠如礼。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奇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中官麦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可以当此」!书再上,改谥文庄。迁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庞籍为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公感籍知己,为尽力。时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籍请公按视。公为画五策:「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矣。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籍移麟州,如公言。而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议者归罪于籍,罢节度使知青州。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籍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籍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改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交阯贡异兽,谓之麟。公言:「真伪不可知。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因奏赋以讽。迁度支员外郎,判句院。擢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判礼部。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诏从之。后遂以为常。迁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苏辙举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公言:「辙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时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疏:「愿为宗庙社稷自重,却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上嘉纳之。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疏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为之后者,为之子也。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公又与镇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之益力。及公为谏官,复上疏,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时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公以所言付中书。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公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琦喻意,不复言。后十馀日,有旨令公与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洙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祭。公从容谓洙,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达此意耳」。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至九月,公复上疏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上大感悟,曰:「送中书」。公至中书,见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琦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后月馀,诏英宗判宗正寺,固辞不就职。明年遂立为皇子。称疾不入。公复上疏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公上疏言:「太宗时,姚坦为衮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杖乳母数十,召坦慰勉之。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玮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玮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玮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悽恻之心乎?玮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上疏言:「经略安抚使以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及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至于胥史欢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而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有疑。其馀,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到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知嘉祐八年贡举。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公首上疏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今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又上疏英宗,言:「汉宣帝为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不许。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公上疏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曹佾除使相,两府皆迁。公言:「佾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今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搆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诏以守忠为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疏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籍陕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人,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今义勇何以异此」!章六上,不从。乞罢谏官,不许。王广渊除直集贤院。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昔汉景帝为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绾有加。周世宗镇澶渊,张美为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美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今广渊当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愿黜之以厉天下」。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与两制议。翰林学士王圭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议成,圭即敕吏,以公手藁为案,至今存焉。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公上疏乞留之,不可。则乞与之皆贬。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赵滋为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柳白沟之南者。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滋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京师大水,公上疏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除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公曰:「臣不能为四六」。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公趋出,上遣内臣到閤门,强公受告,拜而不受。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公入,至廷中。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遂为御史中丞。初,中丞王陶论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陶争之力,遂罢。公既继之,言:「宰相不押班,细故也,陶言之过。然爱礼存羊,则不可已。自顷宰相权重,今陶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候宰相押班,然后就职」。上曰:「可」。陶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执政议再贬陶,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受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乃已。公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其说甚备。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至是,又言之。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又言:「近者王中正往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吴舜臣,违失其意。已而涣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上手诏问公所从知。公曰:「臣得之宾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万一有之,不可不察」。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閤门祗候。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閤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英宗山陵,公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三上章辞,从之。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诏边臣招纳其众。公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兼翰林侍读学士。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遵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是遵议。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耶」?自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权知审官院。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上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昔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上大悦,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遂终身不复受尊号。执政以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公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公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洪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至其末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若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几亡」。争议不已。王圭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择」。上曰:「朕意与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会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兼史馆修撰。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诲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土堤利害。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策,乞于二股之西置土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新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覆论难,甚苦,卒从之。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公上疏,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公曰:「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汉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汉武帝用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元帝改宣帝之政,而汉始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后数日,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法世轻世重』是也。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光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上问公:「惠卿言何如」?公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若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则诋公曰:「光为侍从何不言,言而不从何不去」?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讲毕,赐坐户外。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何也」?王圭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闻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上曰:「闻则言之」。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公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上曰:「坐仓籴米何如」?坐者皆起曰:「不便。上已罢之,幸甚」。上曰:「未罢也」。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柰何」?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上曰:「然。『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公趋出。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公曰:「不敢」。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安石称疾求去。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遣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不然,终不敢受命」。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词」。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苦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意谓吕惠卿。对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其后六年,而惠卿叛安石,上书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由是天下服公先知。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番,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乾粮麨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兵就粮长安、河中、同,三辅骚然。公上疏,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乾粮麨饭昔尝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若乏,军兴,臣坐之」。于是一路独得免。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自是绝口不论事。以祀明堂恩,加上柱国。至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何也」?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慨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官制行,改太中大夫加资政殿学士。神宗崩,公赴阙临,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数千人聚观之。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从之。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时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谔皆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从之。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敕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户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公上疏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诏除公知陈州,且过关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道。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公不敢复望,以覃恩迁通议大夫。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而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等法。昭帝罢之。唐代宗纵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罢之。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使月进羡馀。顺宗即位,罢之。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众议乃定。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保马不复买,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独川、陕茶,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户部左右曹钱谷,皆领之尚书。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户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免舞蹈。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疏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诏即日行之。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及提点刑狱。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又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皆从之。拜左仆射。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诏公肩舆到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谷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灭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己以听公。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三日。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命户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退居于洛,往来陕郊,陕洛间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丧祭法,适古今之宜。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有田三顷,丧其夫人,质田以葬。恶衣菲食,以终其身。自以为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公曰:「死生命也」。为之益力。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德论》二卷,《集注太元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咨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其文如金玉谷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至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辩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作《考异》以志之。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孙二人,植、桓皆承务郎。公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然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摘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卫州共城县百门陂碑序 武周 · 张元琮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六十
昔者结而为山岳。融而为江海。炎上作苦。实表阳九之德。润下作咸。克明阴八之数。上泄雨露。纯阳流沛之道也。下疏川渎。凝阴润物之理也。是以雨露为长物之本。川渎为润物之宗。故称之以灵长。亦赖之以通济。则知水之为德。其大矣哉。百门陂。案水经出自汲郡共山下。泉流百道。故谓百门。会同于淇。合流于海。鱼盐产利。不可谈悉。尔乃□温夏渔。飞濡漱沫。负偫岩以作固。涵细溜而成广。酌而不竭。挹之弥冲。带苏门以雾杳。望太行而烟接。借如楚国云梦。庐峰太湖。樊邱之隈。小溪抱寒而永注。东海之外。大壑潨流而靡极。亦有昆岭四水。阳山二泉。叙浦见美于郢歌。蓬池久通于汴邑。斯并昭著方册。备经绵世。分派虽众。为利不宏。岂与夫导源迅激。积润潜涌。比魏代之龙号。同汉官之雁名。或以熨升标奇。或以元武为称。仙公卧隐。闻诸抱朴之篇。叔度凝清。出在林宗之论。洎夫洗累荡秽。扬清激浊。所以显乎义也。浴及偫生。滜流万祀。所以昭乎仁也。弱而难胜。即其勇也。变盈流谦。即其智也。以此四德。以利万人。悠悠既凑。滔滔不息。加以背险绝。面形胜。奔流暴洒。层波叠跃。或沷日以收潋。忽因风以作涛。其利也。则商榷畎浍。吐纳疆场。蓄为屯云。泄为行雨。沐时稼以俱就。喜年谷之屡登。其清也。则湛若狐凘。净犹蟾魄。可以洽洗耳之乐。兴濯缨之歌。皎镜不限于冬春。洞澈无隔于深浅。其险也。则仰眄崇岫。俯临遐潭。润壑窈窕而助□葛萝□沈以增峻。其神也。则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惟慌惟忽。若有若无。祯应克著。休祥閒发。无幽不显。有感必通。祠堂满阴。灵石周险。每至元律既谢。韶阳肇开。紫莺娇春。红萼笑日。申祈者焂来忽往。奠祭者烟交雾集。绮罗缛野。远增芳岁之色。泉濑吟吹。闇合云和之音。乐哉盛哉。抑亦旷古之异迹也。县令曹府君讳怀节。仞宇峻邈。德声昭宣。轩轩霞容。湛湛海量。夙明抚字之要。载绾弦歌之秩。虞君莅俗。已创三科。滕令移风。时兼六县。可谓恺悌君子。人之父母者也。丞齐顗。德量冲远。器业通明。抱信以居忠。养真以凝粹。光八顾之清范。韬七州之敏学。主簿程列。刚毅有断。撝谦自牧。尉王表。霜雪其操。芝兰其芳。尉霍南金。不受私谒。闲于公政。顷以西郊失候。南亩思泽。未浃滂沲之润。尚劳云汉之谣。曹君恤人疾苦。伤时稼穑。躬率僚伍。亲祠庙坛。叩头流涕。拜手启祝曰。怀节滥司铜墨。时属炎阳。思与幽冥。实伫灵祐。若商羊起舞。报以牲牢。如川燕不飞。覆其棼橑。于是樽俎具迾。弦歌三请。下湘君于鳞屋。水马吹泉。期太一于蛟馆。云鱼喷浪。俄而景贶昭发。飞甘骤零。实符三□之请。颇叶一旬之验。或时独云郁起。密雨晦飞。又以启晴。应时获霁。岂不以至诚允切。神道遥徵。故得岁阜人和。风行草偃。休咏盈于道路。美声逸于都鄙。虽复江陵灭焰。缑氏祈日。何以加也。其庙有二。古碑篆隶。磨灭不可复睹。乡望前泗州徐城县尉乐处机获嘉公贾粗光古录事隗允张明张福等。或舄弈簪屦。或优游耕凿。击壤食太平之粟。长歌悦文明之代。佥以为百门之利。千载无易。增修旧烈。不亦可乎。犹恐岁光忽变。灵迹无纪。式刊翠炎。将表鸿休。
宋故中大夫行监察御史赠秘书少监柳公墓志铭 北宋 · 柳开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河东先生集》卷一四
至道元年秋,上以开屡奏,去曹即邢,赐便葬于先人也。抵魏,会永济簿闰至,出先君乾德初上丞相书疏云:「同光年,某始任汤阴簿。天成帝起邺,由相趋洛,兵寇如草,破蜀诛帅,下竞奔乱,供迎收安,独先而完。飞章闻帝,赐绯衣银鱼。相言例无簿得绯。帝曰:『例,君不能为之,惟相为之耶?若君亦为之,朕赐柳主簿绯,岂不为例耶』?丞、簿、尉有绯必命,此始。后历南乐簿。长兴岁,为和顺令。晋石尹并州,欲某留幕中。察石志异,秩满潜归,除临黄令。由卫州录事参军,莅临洺、南乐、冠氏,显德间授南乐,建隆首得元城,皆令也。书考二十,绝有纤失。事十帝四十年,非不爱公王将相名位,徒见以乱易乱,若覆杯水,不如田家树一本疏木,尚得庇身荫族,积久存也。看省曹尚书、侍郎索贷助给,就佛屋为寄馆,诸员郎辈岂足道哉!所以匿迹邑宰。今朝廷纪极似张,得奉圣君,圆坛类帝,必见恢息疆宇,求一通籍官终其老也」。闰曰:「来岁子月葬,纳此言先君圹间」。开泣曰:「汝知先君十岁时,后唐庄宗与梁争,日来河上,捧帝砚笔,出入战中,灭梁,分赏从臣,乃一命汤阴也,得绯。年二十二,学诗于隐者孟若水,从万俟生授字学,为文章。瀛王道幼识先君,止之曰:『君少为令,有绯,何须举进士乎?获一第,不过作书记,向人案傍求残食也』。先君纳之。上丞相疏明年,拜监察御史。明年春,破西川,太祖召上殿,言曰:『闻尔治家严而平,如朕治天下也。居官处,食井水外,无一有取。吏犯必责不贷,公事不枉而速。俨立危坐,人过促走,若睹神明。乡党亲宾畏尔不为不善。不厚妻子,不疏弟侄,不私蕴,不妄前。朕知尔久也。淮、泗居东南,水陆丛委,吴臣未来,越民未归,郡刺史多恶政。朕方制削诸夏,州立通判,尔去为朕先之,区境将用尔同理也』。先君归自朝,叹曰:『上采听人不滥,言事于上者必实不欺,何称吾得是哉』?夏四月,开从之泗州。晦前夕,叔陟至。五月朔,先君疾;十日旦,去代。开因病甚,号擗绝死。叔抚而存之,即复护先君溯汴届京师。及此三十三年也。尔闰后奉归大名府县。开记先君常与诸叔聚话,指汝弟兄语曰:『吾汤阴时,征蜀,帝命汝母伯氏王公讳玭为招讨副使,告行,曰:帝欲与公属大官。公召吾,不往,报曰:男儿当自立,不能学人因妇家觅富贵也。同吾事帝者半为王侯,其后番番相倾,朝为贱人,夕为贵臣。面垢未除,顶冠峨焉;门朱未乾,尸血流焉。初昵比比,渐异索索,以侵以谍,以陷以削,逐之以离,灭之以夷,因小败家,及大累国。吾茍与斯辈同,安有渠得今日见眼前耶?载金连车,不如教子读书。弯弓骑马,功成无价。弹丝吹竹,身衣罔覆。累棋奕奕,举口莫食。杯酒是味,不贼而毙。在家了了,出门皎皎。养儿胜虎,犹患不武。多学广智,少宦谙事。为官纳赀,莫大此祸。侮文弄法,天诛鬼杀。以私害公,反必及躬。吾岂徒言哉!汝等勉之』。开欲具刊之,如何」?闰泣曰:「诺」。呜呼!先君殁年,我母万年君年五十九,归柳氏四十年矣,又十八年六月卒。王,大族也,开外祖诸父舅世有显位。我母万年君视外内亲千口如一,终身未尝恚怒,繄全柳氏者,亦其力也。今偕葬冯杜。开为监察御史时,封太原县太君,今追封万年县太君。讳承翰,字继儒。天复癸亥岁中秋日生于开祖母刘夫人。累赠至秘书少监。开、闰,嗣子也。开王父讳舜卿,隐居邺,人号柳长官者,谓其德行,人伏若邑郡长官也。铭曰:
天地之大兮,不如父母之在兮。日月之明兮,不如父母之生兮。天地日月,尔何成?丧我父母,尔何情?父兮母兮去何之,城南丘墓空累累,不思即已思即悲。泉深石顽埋此辞,隳肠溃肝无已时。
宋故赠大理评事柳公墓志铭 北宋 · 柳开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河东先生集》卷一四
安史横逆,唐天子弗督河朔二百年。魏近誇传罗绍威牙中盛大,文武材士出其土,必试府下诸吏以起家。至我太祖,清夷区极,厥俗渐易。周世宗末,开仲父讳承煦,字继华,为府都孔目官,事魏王彦卿,从始迨此,三十年给事也。当长兴明宗时,诛秦王从荣,宣徽使孟汉琼驰传就邺宫,召宋王从厚。仲父为有司主笺奏也,告王元从都押衙宋令询曰:「窃闻帝疾弥亟,秦王夷戮,今一单使徵王,王即挺身往焉,未为利也。大臣奸豪,赓相结附,但茍其身,不顾于国。王如是至,必孤坐宫中,但能为名曰君,而实为臣于诸权也。与公事王,复何得见王面乎?将天下安危未易知耳!不若尽率府兵,步骑齐发,按甲徐行,若必迎嗣君,命礼来之,王至未晚。彼若动非其礼,吾兵在卫,强者絷之,乱者剪之,而后遵上先旨,不为失耳」。不纳。王即去,仲父与令询辈偕至洛。王为帝,令询果出磁州刺史,仲父归。王之属臣,悉为冯赟、朱弘昭辈远之,不复迩帝也。后凤翔兵起,帝有祸卫州。当广顺高祖时,仲父为有司主兵骑也。外女弟刘,为留守王殷妾,殷视我姻家也。及礼圆丘,诏殷入觐,殷典卫兵,权势动主,深惑去就,私问仲父以决其谋,曰:「上召吾,往可也,不往可也」?不答。殷曰:「汝不言,是吾往可也」。殷即阙,高祖杀之。仲父叹曰:「邺自唐庄宗后,历变叛非一,生民破散。今主上英武,不类晋、汉。殷将不行,必须作乱,戈甲一临,城溃族灭,非唯连我之家,其惟动国兴戎,忧挠中夏。殷起即止殷不利耳,吾岂以茍殷一身而反为国害乎?所以吾不答殷,以安家国也」。仲父寡言善性,夜五鼓作冠带,趋府门,恂恂无一日阙之。退自公,奉我皇考夤恭胜父,坐必紧拱手,不问不敢语,与其夫人田一德也。乾德三年巳月,有爱犬跃仲父前死,为发策占,主家主远丧至,仲父恶之。午月,我皇考即世,我母与开等缞服至魏。仲父泣曰:「我兄亡,我不生矣」。一日召开诲曰:「汝止号焉。人子当服学立身,远恶事,修先行,是孝也。吾望汝耳」。秋七月,仲父病,若无疾者,但曰:「兄去其已矣」。二十有七日夜卒。呜呼哀哉!属衰季,隐于吏;避忧患,藏其志。君子乎何称哉!田夫人生肩吾与辟,支氏、蒋氏二女;后夫人李,今皆亡矣。李生问。太平兴国七年,肩吾为赞善大夫,仲父赠大理评事,追封田夫人京兆县太君。仲父视开皇考,同母兄也,少五岁,名与太祖御名下一字同,建隆初改今讳。终天雄军都教练使。有阶勋爵邑,略不之书。铭曰:
邺城西南二十里,村名冯杜古河涘,宫音坤艮地尤利。元昆居右左令季,一营四穴子三是。至道二年仲冬次,壬申直辰日长至,我之诸父藏于此。连连珠攒列两世,河东郡姓生孝义,祈天祝地相传继。
剑赋 北宋 · 吴淑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五、《事类赋》卷一三
昔雷焕既得丰城之宝剑,致其一于张华。且言曰:「自葛卢发金,蚩尤造始,竭楚铁之利,涸齐金之美。淬以清波,敛之越砥。晔若流星,湛如照水。斯乃羊头精利,水心灵秘。七彩九华之饰,龟文龙藻之丽。阳文阴缦之奇,紫电白虹之异。虽曰一人之敌,且应八方之气。故三贤所以受赐,而君子所以自卫也」。茂先见之,矍然而惊曰:「此盖邪溪之粹,赤堇之精。倾秦去吴之异,五山六合之英。纯钧、湛卢之器,豪曹、巨阙之名。掩三乡而擅价,敌千户以腾声。定光既闻于太申,照胆仍传于武丁。兵动则飞,月蚀而成。顾此神物,终当合并。然则薛烛之鉴,欧冶之作,桃氏靡差于广狭,质氏尤工于洒削。越女击猿之妙,莒子试人之虐。至于采牛头之铁,获汲郡之铜,利能切玉,铭闻刜钟。既镇山而沈水,亦断犀而截鸿。佩北斗之寒星,伐南山之茂松。咏宋玉之词,倚于天外;登王乔之墓,停在空中。亦有改此缦缨,铸为农器。或刻汉平之名,或镌魏武之字。庄子之说赵文,张陵之呵梁冀,七见阑子之弄,六闻卫绾之赐。不可跃大冶而自衒,唯宜绝重甲而称利。寒暑兼华,坚柔异制。斯希代之神兵,佩服之巨丽也」。于是并华阴之土遗之而为诗曰:「赤霄与步光,辟闾兼墨阳。楚子问风胡,吴国得干将。嬴秦佩鹿卢,虎丘葬鱼肠。陆贾百金重,高皇三尺长。魏传飞景制,汉应大横祥。佩牛化已远,守路德弥臧。及寝尝贻怒,倚户旧传方。白帝号大泽,朱云请尚方。虞公求不已,宣帝意难忘」。雷焕继而和之曰:「季札尝心许,杨修曾见思。昭王投五岳,文命藏会稽。穫稻宁同劂,摄履讵如锥。白首尝被指,血流俄见挥。朱虚一何壮,项庄徒尔为。铄身有所就,代形那可追。属镂既受赐,杜邮方见贻。隽生佩櫑具,韩卒得棠溪。骑士徒公赐,黑卵竟无亏。刻舟愚已甚,斩蛟勇可奇。新都椎美玉,冯石受文犀。雷公为发鼓,丰隆方奋椎。万辟虽云就,千金持赠谁」?张华见之,懑然心伏。绎精理之沉邃,玩惊采之繁缛。客有挹此馀风,过乎三复,千载神交,敢扬末曲,乃系之而为歌曰:「管涔辉五色,《周官》列三制。已服甘蔗工,俄惊水精坠。陇西专断割,河内增歔欷。周瑜尝秉持,陶君方鍜治。已荷孟尝恩,复感方诸赐。延平终化去,武库俄焚弃。聊此续阳春,顾惭妍唱丽」。
迁卫州长史卢见象等制 盛唐 · 玄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二十三
善为理者。固道在至公。能官人者。俾财无滞用。今之偫吏。列于郡国。绩有可考。政或可观。既久于所职。当叙之以位。卫州长史卢见象等。顷在条察。克著声猷。计年有成。以时议进。期乎知劝。且曰。无遗彼欲速者。自衒而至。廉耻之道丧。干进之责深。悠悠斯人。朕无所取。凡百在位。宜悉乃怀。
授信安郡王袆滑州刺史制 盛唐 · 玄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二十三
门下。训俗安人。是资良牧。弃瑕录用。兹为令典。使持节卫州刺史信安郡王袆。器能之美。宗室所推。才堪应务。久当于任委。防缺周身。因从于降黜。惟推念旧。义在睦亲。宜回传于方外。俾分符于近服。可滑州刺史。
古琴 清 · 钱载
五言律诗 押萧韵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一
岁久纹斯断,材良尾不焦。
弹非无汲郡,制或自雷霄。
木落高山石,天空大海潮。
以之横膝坐,讵独万情超。
周易窥馀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北山文集》卷二五、《周易窥馀》卷二、《经义考》卷二四、《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皕宋楼藏书志》卷一 创作地点:广东省肇庆市封开县
《窥馀》,窥窃《易》家馀意,缀缉而成也。老来心志凋落健忘,自觉所学渐次遗失。恐他时儿童辈有问,寖就荒唐无以对,故取平时所诵今昔《易》学与意会者,辄次第编录,时自省览。此《窥馀》之所为作、所为名、序之所为缕缕也。伏羲氏画八卦,古无异论,至重卦则指名不一。郑康成辈谓神农,孙盛谓大禹,史迁、扬雄谓文王。攻为神农之说者曰:「耒耨之利,日中之市,固已取诸《益》、取诸《噬嗑》,岂应后来方重卦」?神农之说破,则盛以下自当无语矣。孔颖达、王弼又谓伏羲氏始用蓍,十有八变而成卦。观变之数,则用蓍犹在六爻之后,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治,而书契之作,取诸《益》,重卦者非伏羲乎?伏羲氏画卦,又为重卦;文王为卦下之辞,又分上下经;孔子为十翼;周公为爻辞。此《易纬》所谓三圣人,而周公不与者,周公本文考之志而为之,举文王则知周公之圣也。颖达既坚守弼论不移,后之立异相可否者犹未已。要是指擿相胜,无明白證据,当以王、孔为允。复有疑者曰:爻辞亦文王所作,非周公也。此盖不考《明夷》尔。文在羑里,无自谓文王之理,亦不得先谓箕子为《明夷》。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云「吾乃知周公之德」,则公作爻辞何疑?马融、陆绩皆知此意也。《系辞》曰:「知者观《彖辞》,则思过半矣」。又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遂又疑夫子不应自赞如此,《彖》、《系》必文王所为也。曾不知卦下之辞,乃文王所系,其所系辞亦可谓之《彖》。夫子于上下《系》特赞序之,与夫子所为《彖辞》自不相碍。范谔昌误疑《乾·彖》与《文言》重复,而谓文王为《彖》者,亦此类也。至于十翼之目,亦复纷纷。以《彖》、《象》、《系辞》三者各分上下,而与《文言》、《序卦》、《说卦》、《杂卦》四篇号为十者,颖达主之;以《彖》也,大小《象》也,上下《系辞》也,乾、坤《文言》也,而与《序卦》、《说卦》、《杂卦》三篇号为十者,胡旦主之。以《象》分大小,而不以《彖》分上下,旦说为胜;以《文言》分乾、坤,似未安。去古远矣,学者要当以意所安者为是,故两存之,以俟来哲。通乎此,然后可以读《易》。或问曰:「子为书,始《屯》、《蒙》,何也」?曰:「予于《乾》、《坤》,不敢谈也。《易》者,天地万物之奥,《乾》、《坤》则又《易》之奥。圣人妙《易》书之神而藏之《乾》、《坤》,其所示人者,犹委曲载之《文言》,孰谓学者可以一言定乎?尊《乾》、《坤》而不敢论,自《屯》、《蒙》而往,以象求爻,因爻识卦,万有一见其彷佛,则随子索母,沿流寻源,《乾》《坤》之微,或可得而探也。今固未敢妄有窥焉」。又问:「《易》曰商瞿子木亲受业夫子,下抵汉魏,专门名家者不胜计,虽互有得失之论,大槩不过象、义二者。就其意趣不合最甚者,惟李鼎祚、王弼。其专用象变三十馀家,而不足义者,鼎祚也;尽扫象变,不用古注,而专以意训者,弼也。子为书,为象乎?为义乎」?曰:「有象则有义,以义训者,不可以遗象也;义不由象出,是犹终日论影,而不知形之所在。偏于一而废其一,学者所以难,予《窥馀》所不然也。近世程颐正叔尝为《易传》,朱震子发又为《集传》。二书颇相弥缝于象义之间,其于发古今之奥为有功焉。但《易》之道广大变通,诸家不能以一辞尽。有可窥之馀,吾则兼而取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后序》,载晋太康元年,汲县发旧冢,大得古书,皆科斗文字,不可训知,独《周易》及《纪年》,最为分了。《周易》上下篇,与今正同,而无《彖》、《象》、《文言》、《系辞》。预疑于时仲尼造之于鲁,尚未播之远国,而《汉艺文志》「《易经》十二篇」,谓上下经及十翼也。以是考之,汉之《易》已十二篇,但经与十翼自为篇秩,非若今《易》之各附卦爻。先儒谓费直专以《彖》、《象》、《文言》参解《易》爻,谓王辅嗣《象》本释经,欲相附近,故辞与《象》,各附于当爻。要之取古本辄相分合,二子不容无过,然圣人之旨未大悖也。并见于序之末。绍兴壬申正月旦,观如居士山斋书。
左氏九六编序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北山文集》卷二五、《经义考》卷一八六 创作地点:广东省肇庆市封开县
《左氏》载春秋卜筮颇详。筮之遇《周易》者之卦一十三,变为二十有六,无变者三,论卦体以明事而不由筮得者八,总三十有七卦,蛊凡两书。予志欲集为一书,久而未暇,近乃成之。凡卦之见于《左氏》者,各画其所得象,具载事本与筮史之论,其有疑浑,可加臆说。或近世推占之法,似相契验者,辄附会其后。仍以八宫分卦,并逐宫之变体先之,共三卷,通号曰《左氏九六编》,庶简而易求也。所集成,偶读元凯书,太康元年,自江陵还襄阳,会汲县民有发其界内旧冢者,大得古书,皆科斗文字,藏入秘府。元凯晚得见之,书多杂碎奇怪,惟《周易》及《纪年》,最为分了。又别一卷,纯集《左氏传》卜筮事。上下次第及其文义,皆与《左氏》同,名曰《师春》。师春似是抄集人名,异哉!予今所作,是乃《师春》之意乎?其人其书,茫然千古之上,疏集同异,不可得而知矣。绍兴庚午正月日,观如居士序。
拟先公墓表(系省记)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一
荥阳氏五季末有自闽中避乱趋浙东者,一族居婺之金华,今为拱坦郑;一族居衢之西安,今为石室郑。拱坦有讳百药者,生三子:曰克从、克允、克明,后枝为东西中三派。克从有子曰详,以进士官至朝请大夫,累赠中散大夫,克从亦赠至金紫光禄大夫,盖东郑也。克允有子曰咨,累贡礼部不第。克明有子曰诰,进士特奏名,不显。故西中两郑,凋落不能起。先生盖府君咨之子,西派之厚德君子也。讳某,字子宪,生于天圣辛未七月二十五日某甲子,卒于崇宁乙酉十一月四日某甲子,享年七十有五。尝主卫之汲县、岳之平江、潭之湘乡簿,由湘乡升为醴陵县令,由醴陵致其仕,得承事郎。娶盛氏,男子二人:长曰某,次曰邵老,未名而卒。女子二人:长适申屠晏,次适杨某,皆同郡士。先生有容止,美须髯,眉目如画。未冠时入太学,赋《清微之风养万物》,名称大振,林希自以为不及,文忠欧阳公以礼延致,谓为秀杰。后累入举不第。元祐戊辰,始以特恩调官,非其志也。先生既游学,悉以家事付两弟,生理大匮。丁母太夫人方氏忧,毁过垂死。祥除,糜粥不赡,为近寺僧所怜,分饭食之。年且五十,始娶盛氏。盛夫人竭所遣嫁,俾图温饱,先生辄取以遗其弟。或诮之,则曰:「人患不义而生,古无贫死者」。遇大寒,独处一室,窃窃诵书。夫人往窥之,多见其单露冻慄,问衣之所在,则曰解付某人矣。率以为常。历四任,口不及人之臧否。至其谈说今古,论道理,则衮衮成文。方其俛首小官,不见喜怒,有加谤嫚者,先生受而不拒。其在湘乡,洞蛮寇邵州,朝廷出察访使者、湖南北两道安抚使交兵以进,期会旁午,先生事至即办。畴赏第功,同列或攘取之,先生与而不争。挂冠之日,醴陵士民相与言曰「郑大夫贫无以归」,各致厚赆。先生中夜拿舟去,一钱不取。至乡,无屋可入,从族人借环堵之舍,编竹以居,时年七十四。每岁时祭享,见其尊夫人画像,必流涕俯伏移时。顾谓其子某曰:「吾以不自振耀,使吾母半世桑苧,与辛苦同尽,兹为大痛。汝勉卒业求富贵,他时无寒瘁汝母如吾母也」。乙酉冬三日,饮醇酒,观图画,夜犹读细字书。翌旦,如有所不乐,盥濯正衣冠以逝。有《诗集》二十卷。山谷尝咏其「看书就日影,对客避檐风」及「酒量晚年终是减,花天雨意自然多」之句,曰:「平澹不刻削,杂置古作者中,未见孰先后」。其为名流所推重如此。戊子春三月十六日甲子,始克葬于东阳乡官田山祖茔之侧。某复窘穷,势力未足以得乡大夫之文以铭诸幽。宣和戊戌,予始得以先生之盛德表于墓上,而系之以辞曰:
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及其死也,所存者厚德清名而已。以此易彼,端不磨灭。
某宣和间尝拟为先公墓表,窃纪潜德之大槩,以俟作者。待制潘公良贵一日探箧见之,叹曰:「上世委祉于后者如此其深,君其爱重」。后十年,某叨取科名。绍兴壬戌,以端明殿学士缪当坤维寄阃。越乙丑,进职资政殿。恩宠日隆,材力寖敝,念一旦颠仆,则先公幽宫未铭之恨,必抱以终天。丁卯春,叩首致书潘公曰:「惟公乡井笔砚之旧,知某最深,今兹名位踰分,满盈之祸,恐勿克逭。官田之山,松楸拱抱,而下无信后之碑;先公所留诗文二十卷,又悉因盗火化去,其何以流清芬于永久?窃名贲身,日复一日,荣不盖痛。公幸怜之,赐以大笔,表之墓上,使他时不肖孤骨朽而丰珉不坏,则存没之光不一朝夕止,敢状以请」。公报曰:「先中奉长者之声,人谁不闻,文字其敢轻道?然念福庆山先人之藏,亦未有铭,非公无所托者。禄食迷误,兹志往来于怀,久而未敢有言,读来示『荣不盖痛』,不知涕泪之横落也。要是二老人之遗美,当互见吾二人之手。此菲陋今日所以不得辞。曰『先生之壮,虽有文章,命穷而不得奋发;先生之老,虽在仕路,官小而不见施设』,与夫『以此易彼』之句,使良贵竭精尽虑,未知于此语上更能少进否也」。报至未几,某以罪恶暴著,物论勿容,上怀不忍,止放南裔。年馀,待制潘公亦已倾逝。呜呼!我之所以托公,公之所以属我者,皆不遂矣。窃伏自念衰瘁馀生,裹以瘴疠,其何能久,谨录始末,以付后之有立者(《北山文集》卷二七。)。
先公:原无,据文章内容补。
杨氏女弟墓石书丹 宋 · 郑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北山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兹墓有女,婺州进士杨应梦之孺人也。孺人,同郡承事郎郑公讳某之幼女,生于卫之汲县。年七岁,诵书写字。稍长,能属对吟诗,习音乐。承事公没,母兄以之归杨氏。杨虽大姓,暨孺人归,则其家已凋,产去税在,征求窘切,无以自存。孺人乃略铅黛,躬纺绩,买丝织帛,求羡馀赒一门之急。乃夫劳之,则曰:「姑老矣,不如是则君学必废,恐无以称吾姑」。如是矻矻劳苦,昼夜不休,竟感疾而卒,建炎丁未八月十七日也。呜呼贤哉!孺人享年三十一,男仅五岁,死时就蓐终三日,与所生女婴并亡。敛之日,家无馀衣,盖其夫之贫未苏也。呜呼痛哉!某,其兄也,既用西方荼毗法哭而火之,而遗孤茕然,念其他日必能寻母之墓。以其年九月丙申椟其灰而藏诸山,复用柳子厚书砖故事,述其秘行于墓石之盖,以慰杨氏子之心云。铭曰:
呜呼!夫之贫也如此,未知所立;子之幼也如此,未知所成。呜呼,吾妹已矣!
导河形势书 北宋 · 李垂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七、《玉海》卷二二、《宋史》卷九一《河渠志》一、嘉庆《东昌府志》卷四七、宣统《聊城县志》卷一○
臣请自汲郡东推禹故道,挟御河,减其水势,出大伾、上阳、太行三山之间,复西河故渎,北注大名西、馆陶南,东北合赤河而至于海。因于魏县北析一渠,正北稍西,径衡漳,出邢、洺,如《夏书》过洚水,稍东注易水,合百济,会朝河而入于海。大伾而下,黄、御混流,薄山障堤,势不能远。如是,则载之高地而北行,百姓获利,匈奴南寇无所入。《禹贡》所谓「夹右碣石入于海」,孔安国曰:「河逆上此州界」。其始作自大伾西八十里,曹公所开运渠东三十里,引河水正北稍东十里,破伯禹古堤,径牧马陂,从禹故道。又东三十里,转大伾西、通利军北,挟白沟,复西大河,北径清丰、大名,西历洹水、魏县,东暨馆陶,南入屯氏故渎,合赤河而北至于海。既而自大伾西新发故渎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五里,广深与汴等,合御河道;通大伾北,即坚壤析一渠,东西二十里,广深与汴等,复东合大河。两渠分流,则西三分水犹得注澶渊旧渠矣。大都河水从西北大河故渎,东北合赤河而达于海。然后于魏县北发御河,河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六十里,广深与御河等,合衡漳水。又,冀州北界,深州西南三十里,决衡漳西岸,限水为门,西北注滹沱,潦则塞之使东渐渤海,旱则决之使西灌屯田,有以见备塞限边形势之利出于中国矣。两汉以下,言水利者屡欲求九河故道而疏之。今考图志,九河并在平原而北,且河坏澶、滑,未至平原而上已决矣,则九河奚利哉!汉武舍大伾之故道,发顿丘之暴冲,则滥兖泛济,接闻于世。夫平原而北,地势浚下,泄水甚易,故沧、德之间,旧障皆完。滑台而北,地形高平,入海稍难,故齐、棣之间,游波互出。若放河北下,则其利甚详。惜哉河朔平田膏腴千里,而纵容敌骑劫掠其间,无山川阨塞之防,无形胜顾望之备,虽将材兵盛,未暇长驱,可谓授胜地于匈奴,借寇兵为虎翼。汉贾谊、晁错不及此议者,以河水未东故也;唐戴胄、马周不及此议者,以守在幽北故也。今大河尽东,全燕陷北,则禦敌之计,莫大于河。不然,则赵、魏百城,赋庶万亿,所谓诲盗而招寇矣。一日伺我边土蔬馑谷饥,乘虚入犯,临时为计则实难。不如因人足财丰之际,下民轻资疾力而成,实兴利除害之大者也。
疏河利害奏 北宋 · 李垂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五、《宋史》卷九一《河渠志》一
准诏,至大名府、滑、卫、德、贝州、通利军,与长吏计度疏塞河流有无防阂。臣所至,并称黄河水入王莽沙河,与西河故渎注金、赤河,必虑水势浩大,浸伤民田,难于堤备。臣以谓河水所经,不无为害,少命疏治之,则本州长吏不得专其封土矣。今者,决河而南,为害既多,而又阳武埽东、石堰埽西,地形污下,东河泄水又难。或者云今决处槽底坑深,旧渠逆上,若塞之,旁必复坏。如是,则议塞河者诚以为难。若决河而北,为害虽少,一旦河水注御河,荡易水,径乾宁军入独流口,遂及戎境。或者云因此摇动边鄙。如是,则议疏河者又益为难。臣于两难之间,辄画一计,请自上流引北,载之高地,东至大伾,复泻于澶渊旧道,使南不至滑州,北不出通利军界。何以计之?臣请自卫州东界曹公所开运渠东五里河北岸凸处,就岸实土坚引之,正北近东十三里,破伯禹古堤,注裴家潭,径牧马陂。又正东近北四十里,凿大伾、西山,酾为二渠:一逼大伾南足,决古堤,正东八里复澶渊旧道;一逼通利军城北曲河口,至大禹所道西河故渎,正北稍东十里,开南北大堤,又东七里入澶渊旧道,与南渠合。夫如是,则北载之高地,大伾二山于脽股之间,分酌其势,浚泻两渠,汇注东北,不远三十里,复合澶渊旧道,则滑州不治自涸矣。其通利军,如河阳中城于两河之间,加以大伾二山居中作固,莫能坏也。朝廷必欲渐而缓成,先疏大伾南足一渠,则滑州亦已无患矣。臣请以兵夫二万,自来年二月兴作,除三伏半工外,至十月而成。其均厚埤薄,俟次年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