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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丞相 其五 西晋 · 刘琨
 出处:全晋文
平昌九月遇祸,世子时镇陇右,故得无恙。
中书令庾肩吾墓志 南梁 · 萧绎
 出处:全梁文卷十八
荆山万里,地产卞和之玉;
隋流千仞,水出灵蛇之珠。
故能胤兹屈景,育斯唐、宋。
掌庾命族,世济琳琅,遂昌开国,蝉联冠冕。
父易,高尚其道,遁肥贞吉。
关吏早逢,夙表真人之气;
少微晚映,还彰隐。
士之星肩吾气识淹通,风神闲逸,钟鼓辞林,笙簧文苑。
入为度支尚书
任同北斗,锡韩棱之剑;
朝此南宫,郑崇之履。
余以其为人也瑚琏之器,无惭垂棘;
杞梓之材,有均廊庙。
故赠散骑常侍,盖旌贤也(《艺文类聚》四十八)
庾信集序 北周 · 宇文逌
 出处:全后周文卷四
盖闻五声调应,则宫徵成其文;
八音克谐,则弦管和其韵。
所以《周南》《召南》之篇,为风人之首;
《小雅》《大雅》之作,实王政之由。
复有阳春白雪之唱,之曲弥高;
秋风黄竹之词,伊上之才尤盛。
遂能弘孝敬,叙人伦,移风俗,化天下。
兼夫吟咏情性,沈郁文章者,可略而言也。
开府、司宗中大夫义城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也。
若夫有周之时,掌庾源其得姓;
皇晋之代,太尉阐其宗谱。
舄奕氤氲,布在方策,国史家牒,世世详焉。
八世祖滔,散骑常侍、领大著作遂昌县
祖易,征士,隐遁无闷,确乎不拔,宋终齐季,早擅英声。
父肩吾,散骑常侍中令书,文宗学府,智囊义窟,鸿名重誉,独步江南
或昭或穆,七世举秀才
且圭且璋,五代有文集。
贵族华望,盛矣哉。
幼而清惠,唯良之美,称共治之能。
佩犊带牛,有侔龚遂
桑枝麦穗,无谢张堪
入为司宪中大夫,帅掌三敕之法,助宣五禁之书,秋府得人,于斯为盛。
尝旦上府赋诗曰:「诘旦启门阑,繁辞涌笔端。
苍鹰下狱吏,獬豸饰形冠。
司朝引玉节,盟载捧珠盘。
穷纪星移次,归余律未殚。
雪高三尺厚,冰深一寸寒。
犹埋,香心未起
孟门久失路,扶摇忽上抟。
栖乌迁得府,弃马复归栏。
荣华名义重,虚薄报恩难。
枚乘还起疾,贡禹弹冠
方随莲叶敛,未用竹根丹。
一知玄象法,讵思垂钓竿」。
其王事之中,优游如此。
出为洛州刺史,德藏褰帷,才膺刺举,吏不敢贿,人不忍欺
上洛童儿,如迎郭伋;
商山故老,似值刘弘
复为司宗中大夫
总辖礼府,佐治春卿,辨九拜之仪,教六诗之义。
自梁朝筮仕,周氏驰驱,至今岁在屠维,龙居渊献,春秋六十有七。
齿虽耆旧,文更新奇,才子词人,莫不师教,王公名贵,尽为虚襟。
信降山岳之,蕴烟霞之秀,器量侔瑚梿,志性甚松筠。
妙善文词人尤工诗赋,穷缘情之绮靡,尽体物之浏亮。
诔夺安仁之美,碑有伯喈之情,箴似杨雄,书同阮籍
少而聪敏,绮年而播华誉,龆岁而有俊名。
孝性自然,仁心独秀,忠为令德,言及文词,穿壁未勤,映萤逾甚。
若乃德圣两礼,韩鲁四诗,九流七略之文,万卷百家之说。
山海上,金匮玉版之书,鲁壁卫坟,缥帙缃囊之记。
莫不穷其枝叶,诵其篇简,岂止仲任一见之敏,世叔五行速。
强记独绝,博物不群,年十五,侍梁东宫讲读
虽桓驎十四之岁,答宿客之诗,鲁连十二之年,杜离坚之辨。
匪或斯尚同日语哉!
玉墀射策,高等甲科。
公孙金马之时,仲舒鸿渐之日,未能连类,曾何足云。
解褐授安南府行参军
尺木未阶,高衢方骋。
寻转尚书度支郎中
壮岁精练,必以吏能,上象列宿,非因仇气。
夜不离阁,无愧于黄香
开雾睹天,有同于乐广
仍为郢州别驾
刺史之半,骥足斯展。
于时江路有贼,梁主使信与湘东王论中流水战事,丑徒闻其名德,遂即散奔,深为梁主所赏。
盖善战者不阵,此之谓乎。
通直常侍,使于魏土,接对有才辨,虽子贡之旗鼓陈说,仲山之专对智谋,无以加也。
还本国为正员郎
职位清显,以望以实。
又为东宫领直。
春宫兵马,并受节度,龙楼兰锜,宠寄逾
侯景篡逆,攻围淮海,建康宫殿,非无流矢之兵;
丹阳帝居,有生荆之痛。
出往上流,来归全楚,于时州后即湘东王
其后封豕既诛,长蛇受戮,湘东有雪耻之功,淮海有勤王之旅,同少康之复夏,若太戊之绍殷。
即于荆江,骤置文物,复为梁后主萧绎御史中丞
中兴司直,具瞻斯在,贵戚敛和,豪族屏气,迁散骑常侍右卫将军
丰貂右珥,戎章再徙,阮籍非好之职,郑点参乘之官,著德廊庙,切问近对。
武康县开国侯,开国承家,信圭是执,河带山砺,贻厥于后。
即以本官奉使大国。
光华重出,愿隰再来。
太祖夹辅魏朝,作相关右,三分有二,九合一匡,德迈晋宣,魏武,功高网地,道映在田,一见子山识如旧
属武太祖,献策魏帝,命将荆衡。
寻值本朝青盖入洛,于是拾节入仕,乃沐霸恩,改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戎号光隆,比仪台铉,高官美宦,有逾旧国。
又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义城公。
王沈晋代,始授此荣,黄权魏时,首膺斯命。
降在季世,秩居上品,爵为五等,荣贵两朝。
出为弘农郡
职实剖符,寄深分竹。
加以冥心资敬,笃信天伦,孝实人师,刑惟士则,愠喜不形于色,忠恕不离于怀,矜简俨然,师心独往,似陆机之爱弟,若韩康养甥,环堵之间,怡怡如也。
屡聘上国,特为太祖所知,江陵名士,唯而已。
绸缪礼遇,造次推恩,明帝守文,偏加引接武王英主,弥相委寄,密勿王事,多历岁年。
自携老入关,亟移灰琯,蒸蒸色养,勤动扇席。
丁母忧,杖而后起,病不胜哀。
青鸾降宿树之祥,白雉有依栏之感。
晋国公期受托,为世贤辅,见信孝情毁至,每自悯嗟,尝语人曰:「庾信南人羁士,至孝天然,居丧过礼,殆将灭性,寡人一见,不忍看」。
其至德如此,被知亦如此。
昔在杨都,有集十四卷值有罹乱,百不一存;
及到江陵,又有三卷,即重遭军火,一字无遗
今之所撰,止入魏以来,爰洎皇代。
凡所著述,合二十卷,分成两帙,付之后尔。
余与子山,风期款密,情均缟纻,契比金
欲余制序,聊命翰札,幸无愧色,非有绚章,方当贻范搢绅,悬诸日月诸焉。
大忍寺门楼碑 唐 · 释释具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十四
唐开元十有八年
定之深泽大忍寺尼修巨灵分守。
以威不若。
惟窔与隩。
复楼之□拱于(阙十四字)参差竦□以□□垣岩廊于亦制立张皇前殿
以为一寺之表。
此寺也。
始闻于晋魏。
代历于周隋。
有舍利之感。
无忧之迹。
灵龛□阙然恒所嗟怏。
今斯一举。
可谓尽美。
夫其橚矗□□嵯峨山峙。
偃□日月栖□风烟□□微坐修檐。
遏视数百。
若指诸掌。
纵因遐观。
则左碧海而右青山。
依违诸梵之宫。
俄不知川原井邑之所在。
请循其□正象之纪也。
始以经论成□终以功福宅心。
故建兹楼。
用周所愿。
盖式资□之不可以志也。
则所以誓□言护建寺纲列释合志存诚。
于是闾阎豪首。
无非悦服。
大舍者卅有三。
戮力者五十。
转劝者百有八千馀室。
同欲同贯。
竭款效勤。
终始一心有死无二。
凡社保婚聘之礼。
牲币之费。
则归之。
所谓从闇入明信异郡殊方。
从善如流。
元黄式竞者。
不可胜纪。
八材是购□□如云茂绩有孚职乃归木石之攻也已阴判于岩壤之间。
收之果与度量合。
椎轮既□不劝而奔。
推毂排辕。
其指可掬者万数。
先是深数丈。
及兹可揭。
力未其神功也欤。
天恩越自恒典。
百足真务所以凝也□就业□匪翔价善且不孤。
惟大师以解脱之身。
宅无漏之界。
犹不我遐弃。
紫金其容。
从悲愿也。
然则鸿涛沸于真乎。
海且晏然。
化恶云灭。
乃今灵仪在殿。
虽不□于往来。
而神足潜游。
心每陪于履践。
则雰然作为绀宇。
祇陁氏高尚其事。
不利黄金。
以今而观。
有足系也。
超忽时事。
杳然刊诸。
峨峨兹楼。
矫矫首出。
万构争竦。
横云造日。
峻墄仰殿灵□□□擢擢金容魂态可悉超超自功可久。
其利匪一。
海岳灰扬。
此焉终吉。
刺史段公崇简
动中权。
言合道。
德惟淳懿。
政不苛烦。
故百姓安□别驾符公子圭。
长史迹佐理之德。
实难其人。
司功李公真。
县令刘公遂昌
好宽厚之德行和乃心兹楼故获终吉。
丞齐公贤。
主簿樊公璆。
尉张公怀。
尉张公仲良。
前尉乘公琎。
以道联(下阙)
润州天乡寺故大德云禅师 唐 · 李华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二十
东南苾刍之上首。曰长老云公
报年若干。僧夏若干。
永泰二年某月日。涅槃于润州丹徒天乡寺。
人天痛慕。江海寂寥。
御史中丞韦公元辅。顷临润州
尝申跪礼。无何。
韦公兼观察领浙西。按部至京江。
来修谒问。长老曰。
如来遗教。付嘱仁贤。
贫道有檀像一龛。敬以相奉。
意深言简。闻者凄然。
韦公致别之明日。长老绳床跏趺。
无病而灭。呜呼。
至矣哉。昔支遁与谢公为山水之游。
法师王度为生死之约。古今同道。
如见其人。长老每言曰。
天师于牧马。求善法于鬻香。
不可不敬。乐羊以食子见疑。
苾刍以草系成忍。不可不仁。
智瑶死于大县。顶生退于释宫。
不可不廉。留侯先期而黄石悦。
元谋恳乞而观音降。不可不信。
学此四者。以为教端。
内训缁褐。外化偫品。
其馀触类而长。道遍恒沙。
长老法号法云。获于神龙之岁。
俗姓申氏。其先魏都之望。
出于姜姓。左右宣王
诗所谓惟岳降神者也。曾祖宁。
皇朝考功员外郎。祖靖。
睦州遂昌县。父俭。
不仕。以复楚之忠烈。
相韩之勋伐。蓄灵韬曜。
钟美后人。长老童丱入道。
诵法华经。景龙岁受具于本州龙兴寺元昶律师
由是万计俱圆。名冠同列。
与鹤林绚律师偕往嵩颍。求法于大照和尚
以心眼视。彻见无边界。
果在掌中。随心舒卷。
庵罗熟。终当自知。
此其端也。道其兼爱。
故无弃物。有志于道来问。
长老曰。饮甘露者。
当净其身。有涉道未宏来问。
长老曰。菩提为宝耶。
无知无德。涅槃为空耶。
常乐我净。由是江表禅教。
大照之宗焉。至若愿力所宏。
庄严佛教。像饰同日月之照。
供尽人天之福。积若山川。
流于他方。凡圣去来。
缁素皆以天乡为中路之化城也。夫三界为牢。
鬼神同死。使桎梏轮转。
无解脱时。佛性在烦恼之中。
佛身即众生之体。大法平等。
无所不同。雪山满月。
是为真语。同音半字。
宁为妄说。如来毫相。
始于东土。菩萨求法。
遍在西方。慈悲之间。
固非一致。若乃昆明劫灰
夏时同学。化人来周穆之岁。
恒星陨鲁庄之年。甘泉金人之祀。
伊蒲浮图之说。谓之为妄。
则常情不测。谓之为实。
则迂阔难明。立定哀之时。
书隐桓时事。凭鲁史之文。
犹未之详。况乎视听之外。
出乎名言之域。固宜然也。
国史傍录。往往合符者。
宣尼称西方有圣。元老吾师竺乾。
厥后感梦孝明。渐于中国。
楚王英尤敦此道。常奉缣赎罪。
诏曰。王诵之微言。
尚浮图之仁祠。洁斋三月
与神而为誓。其还缣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浮图仁祠。即塔庙也。
洁斋为誓。即礼忏也。
伊蒲塞则优婆塞也。至魏受禅。
洛阳宫中有浮图。毁除之。
沙门以佛舍利掷水生光。由是移于车道。
广开禅室。僧会扬化于三吴。
惠持演教于三蜀。震曜聋瞽。
无代无之。法坏也。
盖吴同乱之积。其后也。
昙休坚持之誓。自菩提达摩降及大照禅师
七叶相乘。谓之七祖。
心法传示。为最上乘。
南方以杀害为事。北方多豪右犯法。
大通在北。能公在南。
至慈救悯。曲无不至。
其馀则澄公威神。止石羯之虐。
惠始定力。悛赫连之暴。
净检尼部之初。昙柯律藏之始。
道安垂范。罗什铨译。
惠远道生。阐教于匡庐
杯渡宝志。著异于江浙。
公之慈灵镇摄。智者之遵扬真极。
法膺昏季。在坏寻举。
起稠公之衣而定兴废。验仲尼之记而崇建立。
我唐抚运。同符圣觉。
中州徼外。大智如林。
元奘无畏。继兴夷夏。
不可悉数。举甚殊尤。
长老既灭。门人僧某等戒还本源。
智人无学。以某月十六日
迁定于鹤林寺西。江湖晦冥。
道路悽恸。初吏部侍郎齐浣采访江东
见天乡殿宇倾圯。孰尸完葺。
乃请禅师与绚公。当谓寺僧乾最得坚固力。
求真实智。乾元初奏请天下一十五寺。
长讲戒律。天乡即其一焉。
尔后率同心愿善缮理。礼部员外郎崔令钦常为丹徒
宗仰不怠。无何。
吴越震扰。缁侣窜伏。
长老挺身于戈剑之间。宴坐于虎狼之口。
大浸不溺。大火不焚。
天乡获全。长老之力也。
韦中丞句容田少文悦长老之风。宏无生教。
故托句容护办葬事。刺史韦公损奉善逝甚深之旨。
行菩萨广大之慈。大理司直丹徒令史坦性净道周如润州
长老之兄弟之子曰堂构。为当代词人。
修在家梵行。与门人俾华赞德。
于万斯年。其文曰。
至哉元德。高标法流。
法而不著。行而不求。
轮王自在。象宝调柔。
黑夜生月。惊波起州
洲沦大浸。日落中夜
方外常在。人间代谢。
性不迁易。法无高下。
亿万人天。从吾受化。
从受化已。委顺知时。
诸佛如是。我今得之。
清江朗月。古本仁祠。
以我道法。为人导师。
昭义军节度使辛公神道碑820年 唐 · 牛僧孺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二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辛氏于陇西为望家。
其后因官从帝。
或雍或洛。
源浚派洪。
将微复张。
以及于仆射
皇考璿。
璿益以儒业自喜。
优游高放。
不乐取求制科高第。
乞官山水。
朝廷除处州遂昌
嗜不念归。
再移仍南。
及亡。
累赠至左散骑常侍
仆射讳秘
字藏之
常侍府君第四子也。
以能通五经开元礼。
三命至华原主簿
书判入等。
长安
太常卿丞相渤海高郢
以唐制尽将礼乐委博士
奏乞用公。
朝廷与之。
不能得去。
讫六年。
再为祠部兵部员外
博士犹如故。
朝有礼天地奉山原之使。
既谢上。
必奏曰。
臣唯乞得辛某自副。
几不以礼乐累陛下。
上高之连可。
故公再为礼仪使判官
虽当时耆年鸿生。
语及礼。
即唯曰辛某在。
若不敢出口。
和皇帝初元年。
高选刺史
公出为湖州
观察使李锜不奉诏。
江南六州兵。
京口
窥采石。
渡临江索留。
因命心腹将率壮士。
高职重贿钩其胆。
且约曰。
若等当以其日同起。
取五刺史
欲斩以号令。
镇实多年。
交有素。
刺史不得隶兵马。
及难作。
颜防李云驱韨人举当。
一战败走。
李素受缚于苏顼钉船艎。
唯公以儒雅。
贼未急迫。
公乃夜起抚左右曰。
使若等有父母妻子成其家。
皆天子恩也。
若能随李锜为贼乎。
左右皆泣曰。
唯公命。
开罗城门。
收湖下子弟。
得人数百。
公亲以衣衣之。
以食食之。
烝里掩出。
劘垒始呼。
大战川东。
斩将屠营。
值旦悉先歼。
登城号令。
中外恬然。
于是时武功冠江南
为之失势就缚。
天子亲命。
使以金印紫绶赏公。
急诏徵为河东军司马御史中丞
其实将以大将节与公。
以故未毕。
就拜为左司郎中
京兆汝州刺史本州防禦谏议大夫
出为常州刺史
治职检身。
(疑)问昭升。
河南尹
时天子大举伐赵。
既释复征。
司空度率五诸侯取蔡。
连战四年。
伊瀍之间。
属刻百役。
公抚困应须。
怛怛宁宁。
上大喜。
少府节。
以豹竿戟纛。
驿走就授。
先一日。
立百辟于朝。
读白纸诏。
命公以昭义军节度使潞州大都督府长史检校工部尚书御史大夫
公褒衣儒冠带剑持节
潞自卢从史
不禀不供。
急敛自守。
人已大罢。
柏乡连营。
三岁决死。
公之至止。
开城入府。
量仓数藏。
酸寒濩落。
公私之具。
尽可哀痛。
左右前后计于公。
请乞救于上。
公曰。
天子以兵定残贼。
内府赏死士。
于今数年矣。
吾不能如卜式辈以家助献。
讵敢复以请求苦上耶。
于是约出入。
啬用度。
俸不入家。
聘不赉金。
宴不侑乐。
食不兼豆。
更四年诏徵。
府有贯十七万。
食仓有斛七十万。
刃铦函坚。
帜赤幕青。
十五年行于洛。
及关。
以疾不任朝觐。
天子命中贵人郊劳归第。
十二月己卯薨。
享年六十四。
上悯惜震悼罢朝。
尚书左仆射
赠赗有加。
公于得入仕以业儒书。
于得著名以典礼乐。
于得勋赏以立武功。
于善终始以谦退勤俭。
于中外亲。
既有名而贵。
于属且近者。
饷给无所加。
疏而贱。
虽千百里旷不相面。
颁与无所吝。
大官十五年。
居不易宅。
死亡之日。
家不岁计。
公之于孔门。
可谓成人矣。
子男八人。
少穆少逸少长顺仲扈行质仲和行检。
或儒或文。
仕遍侯国。
夫人河东裴氏。
先公而卒。
将葬而公叹曰。
人之居无常。
而坟墓因焉。
吾家之兆。
及于四代三卜矣。
且使吾死有吾。
岂止墓而守者焉。
吾死无吾。
于地固无择而已矣。
他日吾死于此。
亦遂葬而无用迁焉。
遂定乎万年县原乡少陵原。
及将亡前。
为文自志其墓。
又重前说。
殁有书一通。
缄置几上。
既开之。
即送往饰终之制。
具尽于此。
既俭而周于礼。
不违时之名。
人无不多其能终而达其不挠耳。
诸孤恭命。
无敢坠失。
既葬。
会谋曰。
先人德行官业。
宜刻于石。
以闻不朽。
陇西牛僧孺
时号专业文。
陈郡殷台。
书迹绝妙。
且其人吾家之婿。
且练吾先人行事。
敢不告求。
僧孺实纪录而台实书。
既序而铭曰。
礼灾秦汉。
于绵蕝存。
晋卑胡僭。
俎豆臊腥。
慕古惟唐。
求野据经。
公尝博士
缀缉搜罗。
三代之仪。
济济复兴。
祗职六年。
区别严兢。
儒道克施。
亦志武事。
凭江锜反。
公实郡吏
掉棘张空。
以出不防。
万马周网。
血赫湖塘。
江南之功。
焯出有光。
鲁诸生
因功张皇。
忧公慎法。
奉守王度
入郎出牧。
尹洛将潞。
茹刚抚弱。
销剔人蠹。
居不易地。
服不易初。
财分先族。
以俭遗孤。
恬于将终。
执笔自志。
男良女淑。
既寿而贵。
谓之为人。
易此而何。
诗以备传。
不刻不磨。
魏谟拜相制 唐 · 沈询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七
门下。
天不能独运。
任寒暑而成岁功。
君所以称尊。
仗股肱而熙帝载。
高拱岩廊之上。
卒成天地之宜。
故风后登庸。
轩图以穆。
文终佐理。
汉业遂昌
莫斯由。
夫岂相远。
爰感风云之会。
果符梦卜之求。
属在休期。
俾升良弼。
户部侍郎判户部事魏谟
膺贤运之间气。
负王佐之宏材。
山岳孤高。
圭璋特达。
道德忠信。
资以修身。
文章政事。
乃其馀力。
自腾芳词苑。
振迹谏垣
文宗知臣。
深加宠遇。
检校甚峻。
守道不回。
未至达官。
蔚为国器。
星霜屡变。
流落几途。
秀木摧风。
燎原见玉。
汲黯心存乎廊庙。
望之志在于本朝。
朕获奉宝图。
励精理本。
尽伸人隐。
思变时雍。
伫闻宣室之言。
是有夕扉之拜。
伟其风望。
委以宪纲。
正色立朝。
不仁自远。
贰于卿秩。
掌我地征。
吏不敢欺。
身无伐善。
弥见精强之用。
颇闻流衍之能。
朕常咨以谟谋。
观其识略。
动中理会。
虑必输忠。
切劘每赖其沃心。
慷慨不忘于造膝。
是宜树为名表。
载之休声。
俾增辉于三台
允佥谐于四岳。
于戏。
调盐之元鼎。
济舟楫之巨川
上维四方之安危。
下系偫生之舒惨。
居是任者。
不其重欤。
夫激浊扬清。
众自耸善。
著诚去伪。
人斯归厚
尔其开张教化之具。
导迎阴阳之和。
使万物各遂其宜。
百官得任其体。
昔尔先祖。
为唐辅臣。
人镜之名。
阿衡比德。
尔尚纂承义训。
克嗣清风。
勉思贻厥之谋。
以阐将明之业。
勿畏嫌而避事。
无执谦以自疑。
永孚于休。
用观乃绩。
可守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依前判户部事
元墟墓志铭 唐 · 刘处静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二
余源承大汉。派衍东瓯
家于缙郡之遂昌。乡居楼得。
里住温恭。世奉儒宗。
不求闻达。心存畎亩。
性好林泉。知数知斗。
读易问礼。将期升
以养甘脆。因泽畔持竿。
有伤于吞饵。林间设网。
乃误于罝罗。况才匪经邦。
术无清世。知艰而退。
自保逍遥。乃涤去纷拿。
归心淡泊。宅身云岫。
游神窅冥。经讽五千。
箓遵三洞。陟天台而蹑华顶
望沧海而睇神州。眺旸谷而对扶桑。
吸云霞而吞紫气。因还故里。
息尔仙都。探安期之旧踪。
封轩皇之故迹。鍊金溪畔。
足以濯缨缙云山中。
尤宜养志。因斯考室。
宕漾养真。性甚疏慵。
修习不至。乐天知命
一任自然。年踰从心。
安得长久。不敢比歌于梁木。
辄思记过于明夷。升腾何期。
归土有日。预筑元墟。
将为永室。时唐咸通十四年岁在癸巳六月甲午二十八日辛酉寅时
遭疾卒于前斋。当日归封元墟。
春秋七十有三。其铭曰。
虚皇降气。大化凝真。
自合长久。胡乃沉沦。
修习不至。存思不勤。
三魂高迈。七魄下湮。
此必然之。有始有卒。
生无益人。死何劳神。
预备塼木。以掩形质。
臭莫薰天。尸无露日。
人皆好生。谁不恶死。
贤愚悉然。高卑尽尔。
日月长焉。阴阳定矣。
物有兴亡。余今休止。
隐真东皋。卓元孤坟。
高峰映汉。耸木干云。
烟霞杳霭。猿鹤缤纷。
虑川移而谷变。乃自作于斯文。
赤石楼隐难记 唐 · 杨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七
混茫既分。
乾坤成列。
形下曰器。
积而为山。
洎禹别九州。
汉通百越。
此山则维扬东瓯之地。
峨峨杰出。
发地千寻。
峭削凌空。
壁悬四面。
其乃阴阳偏顾。
造化有情。
呀开石门
路通极顶。
天生厚土。
荫以森罗。
地广百家。
人胜千众。
天下灵迹。
此乃标奇。
自乎开元之末
袁晁作叛。
起于天台
攻陷当州
逃亡无数。
惟此一乡。
人户数百馀家。
而登此楼。
以逃其难。
乃有兵戈百众。
来绕其山。
飞矢弯弧。
岂能侵动。
既难攻击。
莫不相守经旬。
其恃乃智士。
而获良计。
以米饴豕。
投于岩下。
偫盗剖之。
自相谓曰。
岩顶积谷尚多。
我等相守。
难以待其乏乎。
遂共奔去。
而攻他疆。
其后便乃清平
干戈不扰。
人忘往难。
无复再游。
运转年移。
迄今为古。
其楼近代居人。
皆惧有神圣居止。
乾符五年
赵言奔冲之时。
不敢登此回避。
以至中和二年
屡被洞寇侵逼。
焚却乡闾。
遂昌数县军马。
频来凭陵。
老幼惶惶。
倦于深窜。
乃有耆父河间郡俞强。
邀伴攀缘。
登此楼顶。
芟夷繁木。
以创草庵
巧立层梯。
而通行路。
遂召乡邻老幼。
共此逃形。
寝寐安然。
狂兵攻守。
无路侵凌。
是年五月
当州中军营州郭。
居人投军众。
仇雠相害。
村野遭搜。
近远逃亡。
不可胜数。
此之一乡。
而有武都郡章承趣。
年当少俊。
英杰冠时。
乡内钦依。
众皆推让。
兵马司佥差。
部领数百卫士
占护家乡。
各藏财泉于薮岩。
共置军部于老
外都畏惧。
不敢来侵。
户口完全。
耕稼无失。
于时太守张公。
朝望崇重。
远降分符。
抚恤安邦。
便蒙康泰。
当今四境未安。
内忧侵扰。
且居岩顶。
有百馀家。
并是乡内英俊。
贤明父宿。
共栖幽境。
何异神仙。
余因游观。
奉命为记。
时唐中和二年壬寅十一月初八日
新城松溪庙碑淳化四年十月二十日 北宋 · 杨缄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
《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传》曰:「明神不谄,惟德是依」。
仰瞻如在之容,常觉不言而信。
雪霜风雨,既罔愆于岁功;
黍稷稻粱,宁有私于阴骘。
其或物生疵疠,民起灾伤,如能露蠲洁之诚,奉馨香之荐,则必阴兵夜走,雷火昼飞,鼓怒搏击,何所不有。
俄顷崇山破,浚流竭,巨石落,大木折。
于斯时也,妖怪鬼魅,潜形匿影之罔暇焉。
暨雾廓天霁,人和气清,樵唱渔歌,于是乎作。
百里之内,四时之中,皞皞嬉嬉,各遂其所。
岂不赖聪明之德致若是耶?
安境通灵,信不谬矣。
侯,晋惠帝时人也,本望义阳
朱家世徐州讳彻字仲通,实昼锦之灵苗,乌台之华胄。
始宰睦州分水县,名震四方。
郭文为友。
及谢世之后,渡溪遗靴,溯洄而上者数四。
居人异之,乃记靴之所止于岸树,因兹立庙,目曰松溪
自是灵应日彰,祷请云拥。
在昔武肃王钱氏割据浙右,太师京兆公禦捍江南,具表以闻,赠典斯至。
邀侯封而有伟,享庙食以无穷。
厥后忠懿王亲纳土疆,宋有天下,俾仍旧贯。
淳化初祀,三班奉职广川士元将命斯邑,总榷酤也,令尹范阳卢文象。
弘农缄自南宫谪降而来,与少府颍川陈逊能等屡造严祠,每祈玄贶。
复有会府将校平昌管赞贤、前酒务官富春孙堪等,共谋葺修。
既各助缘,仍观成绩。
衣冠礼乐,俨然不怒而威;
簠簋笾豆,更俟无疆之福。
续兴廊庑,亟命斧斤。
邑人谓予归朝有期,愿志厥美,既立言之不朽,诚刻石以多惭。
淳化四年岁次癸巳十月乙卯朔,二十日甲戌记。
按:民国新登县志》卷八,民国十一年铅印本。又见道光《新城县志》卷二一。
奏乞依淳化二年七月敕命施行状1000年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武夷新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丽水市
右,据本州州院司理院勘到龙泉县百姓吴宝、遂昌县百姓叶清,各是开宝九年已前吴越国王钱俶任内婚娶小妻,准律文,虽会赦并合离异者。
臣窃见淳化二年七月四日敕文,诸军州应有百姓及诸色人,伪命日已前曾娶次妻者,并以免罪,或有论讼,官不为理。
又,准新降《删定编敕》,即无此上件敕条。
窃以遐远之民,各承僭伪之化,不被声教,罔识宪章。
先朝深究下情,浚发明命,怜其或有子息,多已长成,一旦仳离,无所归往,恐伤和气,俾至困穷,遂降德音,悉令如故。
奉行已久,恩贷实隆。
无赖之徒,狱讼稍息;
旧染之俗,反侧自安。
今来删定敕条,无此一件,盖从简易,有所削除。
然恩施于前,法变于后。
昔被宽大之诏,伉俪如初;
今由律令之文,告讦兹始。
率皆垂白,多或抱孙,须至分携,有足哀悯。
伏望特降敕命,许依淳化二年七月内条贯施行。
所冀侧隐之仁,克符于先旨;
画一之法,永守于国章。
山越之民,实受其赐。
无任僭越兢惶之至。
永清军节度推官宣德郎试大理评事河南府渑池县事侯君墓志铭(并序 宝元二年九月1039年9月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洛宁县
君讳咏,字可复,其先西河人
祖益,事后唐武皇,起太原军中,从庄宗河南,为中兴功臣
历晋、汉,领兵镇,位至中书令,以太子太师还第。
国初,疾薨,葬河南,遂为河南人
父仁浦,举进士,早卒。
君少由进士贡,一上不中第,用门资得试将作监主簿,调处州遂昌,不赴官。
河中府河东孟州河阴主簿,迁虢州录事参军
郡豪赵宝者杀人,诬其庸,使代死,且贿吏以成其狱。
君辨状,立出之。
武信军节度推官,知河南府寿安县事。
秩满,集吏部,与侪辈见便坐,有诏循一资。
吏部调君入蜀,君求还所循资以侍亲。
遂复以节度推官大名府冠氏县事,又徙河南渑池
明道二年八月十三日,以疾终于任所,年五十。
生公侯家,虽不及见全盛时,然从昆弟或陪符锡封,连姻王家,尚有故时馀风。
君独喜儒术,与寒士同趋向,私室用度委于家史,匮丰无所省。
晚节赀益衰,处之自若,与人交淡然,其久愈固,持论议不为贵势屈,知者尚其节。
初,先君既终五月,君始生。
母康氏,普州刺史延泽之女,明达人也,教育以暨成立,而君不克终养,斯可悲已。
娶吴氏,屯田员外郎祐之之女,生二男:绍曾、绍复,皆以荫补官;
一女,嫁王绎
宝元二年九月丙午,嗣子奉君之丧,从葬缑氏原。
绍曾与予善,状君阀阅,俾志于圹,且为之铭曰:
太师维祖,武功特起。
肇开厥家,膺受繁祉。
降及祢庙,祭以士礼
君奋在初,乃试于吏。
既恬乎中,亦远其志。
晚而益艰,终则弗遂。
缑氏之原,祔于先子。
谁复其始,宜君之嗣。
曾公夫人万年太君黄氏墓志铭庆历五年1045年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九、《临川先生文集》卷九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九、《三曾年谱》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夫人江宁黄氏,兼侍御史、知永安场讳某之子,南丰曾氏赠尚书水部员外郎讳某之妇,赠谏议大夫讳某之妻。
凡受县君封者四:萧山江夏遂昌雒阳
受县太君封者二:会稽、万年。
男子四,女子三。
庆历四年某月日卒于抚州,寿九十有二。
明年某月,葬于南丰之某地。
夫人十四岁无母,事永安府君至孝,修家事有法。
二十三岁归曾氏,不及舅水部府君之养。
以事永安之孝,事姑陈留县
以治父母之家,治夫家。
事姑之党,称其所以事姑之礼;
事夫与夫之党,若严上然;
视子慈,视子之党若子然
每自戒不处白人善否,有问之,曰:「顺为正,妇道也,吾勤此而已。
处白人善否,靡靡然为聪明,非妇人宜也」。
以此为女与妇,其传而至于没,与为女妇时弗差也。
故内外亲无老幼疏近,无智不能,尊者皆爱,辈者皆附,卑者皆慕之。
为女妇在其前者,多自叹不及,后来者皆曰:「可矜法也」。
其言色在视听则皆得所欲,其离别则涕洟不能舍,有疾皆忧,及丧来吊哭,皆哀有馀。
于戏!
夫人之德如是,是宜有铭者。
铭曰:
女子之德,煦愿愉愉。
教隳弗行,妇妾乘夫,趋为亢厉,励之颛愚。
猗嗟夫人,惟德之经!
媚于族姻,柔色淑声。
其究女初,不倾不盈。
谁疑不信,来监于铭!
三司使给事中蔡襄祖恭赠尚书工部员外郎制 北宋 · 郑獬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六四、《郧溪集》卷五
物莫不本于天,而人莫不本于祖,故自天子至于适士,皆有祖庙。
天子则尊其所自出,推而配天,适士止于王考而时祭之。
夫以适士之卑,其泽犹及于祖祢,则吾之大司农之世而独不蒙显命,非所以进贤者、劝有功,以为后嗣之观。
某官祖某行谊甚高,郁而不显,畜其大源,遂昌于厥孙。
肆朕之初,乃以夕郎真拜大司农,迹其馀庆之来,宜用追贲。
其以名曹起部外郎之秩往告其第,超躐彝等,其不为尊显也哉!
夫王侯之贵,其世或堙没而无闻,而名卿大臣,多出于布衣之后,盖其积善之效,乃有以致之矣。
可。
处州修城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五、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四、民国《丽水县志》卷二
括苍依山为城,凭带冈阜,傍大溪,险固而难攻。
东南一面形势稍缓,下接平陆,有警得专力于一隅,要而易守。
询之故老,或云僭伪时卢约所筑。
皇宋受命,吴越纳土,民间不见兵戈垂二百年。
东南城池,因仍颓废。
宣和庚子,盗发青溪,一时群恶啸聚,遂至猖獗,攻破杭、严、徽三郡。
明年,遂陷衢、婺。
惟处最后失守,丽水、松阳遂昌青田缙云皆没于贼,而剑川独完。
制诏守臣浦城黄公即剑川治事,以须其平。
公间关赴难,与通守会稽石公夙夜究心,奉宣威令,剪灭强梗,招携善良,千里之间,不战而屈。
八月辛亥,贼将洪载以城降。
明年,境上残党悉除。
乃察其流离者还定之。
徂冬,雨旸不愆,岁复小稔,官府日益无事。
先是有旨,东南被贼州郡城壁不完,其议修筑以闻。
公乃环城按视,面势高下,以工筑之。
繁简地理之远近,严责属官分而董之。
仲秋己亥,讫于季冬壬申,用夫四万四千,用钱二百四十有五万。
歛不及民,役不淹时。
当干戈乍息,而与后人长虑却顾之方,兹其所以可书也。
孙威敏沔神道碑(代范纯礼作)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
观文殿学士、行尚书户部侍郎鄜延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赠兵部尚书威敏孙公既葬之十有二年,其子之文欲为公墓隧之碑,乃抵高平范纯礼,泣血再拜而言曰:「愿铭我公之碑」。
纯礼曰:「嘻,昔先正太师尝与威敏志其父,而吾先正与威敏景祐至和之间出入内外,事仁宗皇帝,久同忠义之人也。
纯礼闻公之事而不敢忘,铭其可辞」?
乃序而铭之。
序曰:公讳字元规会稽山阴人也。
少孤,随其母家许下,以孝闻。
天禧间进士得官,为赵州司理参军开封府扶沟县主簿保静军节度推官号为能吏
著作佐郎,迁秘书丞
韩亿杨偕荐,为监察御史里行
景祐元年将奉册中宫,而明肃太后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从之。
三司判官许申荐方士能导引行气,公上言:「气行于身,隙不在天,呼吸之间或纫而为患,是诡道也。
素无行,不知力耕以图报,而援诡道以市恩宠。
罪在无赦,乞斥远方士,置于理」。
从之。
孔道辅、先文正公以言事谪去,而布衣李安世上书,其言皆市井事,不实,下吏。
公上言:「安世诚有罪,而欲天下户知之亦难。
人见道辅范某方以言事谪去,而安世复以上书得罪,当以重法,则安世之罪,人不以为讪上,而以为纳忠;
陛下之法,人不以为治狂,而以为拒谏。
愿宽安世,以慰天下之望」。
乃谪知潭州衡山
谪未下,复上书论视朝双日之制曰:「双日之制行,是一岁三百六旬废其半也,而诞辰嘉节休日受釐又废三分之一。
然则一岁之中视朝者谗百馀日耳。
而大臣奏事殿中,率漏下数刻而退,天下之务岂不旷哉」?
因极言事得失,乃复谪监永州酒,徙通判潭、处、楚州
召为左正言同知谏院
公入谏建言:「治道之本在家,并后之宠渐不可长,请立贵近夫人为宫师,以肃内政」。
又言:「内侍迁官不以次,非故事,可止。
都知押班旧班閤门引进之下,今序于上,可复。
内降之出,斜封之毙也,可革」。
其年二月豫王薨,仁宗皇帝欲厚葬之,期以五月
公言:「启土砻山,期日迫,难就。
非特此也,自元昊盗边,三司力屈,今一品之葬,其饰颇繁,而祔葬者复众,非五六年计不可,是又益一边费也。
元昊之窥中国久矣。
以水旱不调,谓得天时
将帅不和,谓合人事。
如因我之役工仓猝之际,悉力幸灾,以惊边吏,则重为陛下之忧,岂可不虑?
愿缓葬期,以俟西事之定」。
书凡再上,是时上悼豫王甚,人莫敢言者,公独言之自如也。
元昊使高延德奉书至延州,声言请和,而犹载所僭位号,名而不臣。
是时先文正公延州帅,以书责而还之。
闻诸朝,执政议不一,故曰:「范某可斩也」。
公言:「范某有时望,士多归之。
今为边帅,得士卒心,元昊之所惮。
故使延德奉不正之书至塞下,欲间范某而去之。
执政之议不一,如使元昊刺知,佯为交结之意,而致慢言于朝,则范某逐,是元昊之计行也」。
居无何,元昊果使延德奉书至阙下,有慢言,如公所策。
文正公才降一官,知耀州
西师未解,上日夜以为忧,乃移永兴军夏竦鄜州陈执中泾州,各为路分总统以应敌。
曰:「西寇可平矣,而北虏不可不备」。
乃上言:「陛下劳心于西,而隙在北。
夷狄之人见利忘义,誓书不可常守也。
愿移高经宣守定,王果守瀛,何九龄守安肃程琳真定
更选良吏居具、冀、洺,益团诸州步骑屯于真定高阳大名三州,则誓书始言可守矣」。
先是京师久阴不雨,蒙气蔽日,公言:「《传》称皇之不极,厥咎常阴,必有下人谋上者。
愿陛下严左右,察奸谋,以消天变」。
未几,北人遣汎使叛盟,而禁中卫士窃发,捕得伏诛。
公既见事辄言,无所回避,上倚用之,而权倖侧目,乃荐田况欧阳修张方平曾公亮蔡襄王素可任谏官自代。
遂迁工部员外郎,出提点两浙路刑狱公事。
起居舍人陕西转运使,就除天章阁待制,为都转运使,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徙知渭州,复知庆州
当大阅军,成列矣,公按辔徐行不前,遂罢。
而天大风折木,尘雾昼晦,人方服公而不之测也。
杜祁公、富韩公、先文正公相继去,徙知陕州,移河东路转运使,除龙图阁直学士,复知庆州,改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丁内艰,服除,为陕西都转运使、知徐州
右谏议大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皇祐四年,广源蛮侬智高反,陷邕管,连陷缘江九郡,掠广州
官军数败,中书不时以闻。
公适过京师,入见,仁宗皇帝劳公,且曰:「智高反,吾欲畀卿以南事。
今南事稍息,西州之寄秦为重,卿其行也」。
公顿首谢,因曰:「谁告陛下以南事息者?
臣闻智高掠邕、广,收宝聚以亿计,日纵酒高会,亡命归之者不绝。
臣料之,南事恐未息也」。
居一日,杨畋蒋偕军败闻。
上谓左右曰:「孙固言之矣」。
遂还公以为湖南江西安抚使
智高既掠广州,移兵北首,欲度岭,江湖以南皆惊,人心汹汹。
公闻,乃檄江西、湖南,令「极办营宇犒赏,大军且至」。
遂安不摇,智高亦不敢度岭。
行至鼎州,诏以公为广南东西路安抚使,而以枢密副使狄公青宣抚使
自智高反,诸将用兵,各以所利进退,而无节制,故数败。
至,下令曰:「出兵而无节制,遗贼擒也。
自今已往,一以节制从事,不用节制而胜,犹败也」。
狄公至,问曰:「事将何如」?
曰:「欲知我之胜负,则料敌得失可也。
为智高之策有三:迁兵巢穴,伏而不出,上策;
邕州以老我师,中策;
拣其众进战,与我较一日之胜,下策。
然智高猝起,官军数败,横行岭外,有骄我心。
战胜而骄,轻与我战,不难败也」。
狄公大喜然之。
军行至归仁,智高果邕州出战。
先是,公辞未行,请挟骑兵为奇,不许。
既行踰岭,使更制大刀长斧,杂短兵用之,人亦以为非是。
狄公青来,始益骑兵三千。
及战归仁,望智高军皆翳蛮盾,翼两褾,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
乃先伏骑兵于山间,而更用短兵搏战。
得所制大刀长斧,褾盾始破散。
所伏骑兵亦绕出智高军后鏖之,呼声动山谷,蛮人死者过半,遂大败。
智高率其馀众逃入海,岭南平。
公自为御史台官,数引大体言事,天下称之。
后去言路外徙,稍迁至侍从,帅边,滋有时望。
国家有缓急,未尝不在选中。
及平智高入见,仁宗皇帝解所服玉带赐之,迁给事中
且大用矣,而公固请居外治民,得杭州
睢阳,召还为枢密副使
公既在位,益感激任事,数为上陈治道。
及论列他得失,每言辄尽,有不悦公者。
贵妃张氏薨,治丧皇仪殿,诏葬为园陵,礼官谥曰恭德
公言:「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
而郭氏、张氏二后不闻有谥。
谥妃子曰恭德,虽礼官之罪,而实贻讥于陛下」。
因并论皇仪治丧、诏葬为园陵非是。
改谥温成,园陵亦罢。
已而,诏公读温成哀册,公奏言:「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
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
翌日执册立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读册则可,以枢密副使读册则不可」。
置册而退。
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遂以资政殿学士出知杭州
岁满,加大学士青州
麟府将郭恩轻出,军败,乃以公为观文殿大学士尚书礼部侍郎河东路经略安抚使、知并州
过郑,而夏人之使适至州,除馆以待之。
公止其馆未行,州将以告。
曰:「彼陪臣也,岂吾所当避者」?
不去,州改馆以待夏人,夏人亦不敢言。
未至河东,是时虏占有麟州故地,争不已。
至,乃徙其众远去,后阴遣间至河东,捕得,公遗金帛而还之。
夏人亦畏公,不敢近边。
初,公守杭州,州人喜浮图法,男女昼夜杂会,其徒因伏匿为奸,遂以成俗。
公出过市中,有塔庙甚丽,公命撤之,皆重扉复墙,得亡逸妇女百数。
因并捕其徒,置于法,人惩艾,俗遂革。
而其罪人散去,往往造为飞语以中伤公。
枢密使田况病,参知政事王尧臣薨,上问公所在,欲召用,而言者以飞语闻上。
上不信,封其章示公。
上适小不豫,言者乘而益驩,遂罢河东,知寿州,道贬宁国军节度副使
久之,以光禄卿分司南京
起知杭州,公不起,而请老,遂以礼部侍郎致仕,居符离
明年英宗皇帝即位侍郎富文忠西府,荐公「材略绝众,不畏强禦,而轻进退。
今虽老矣,犹壮也,可用」。
英宗亦雅知公名,遂以资政殿学士起公知河中府,诏趣上道。
辞不获,入见,英宗以官召之,而不名也。
比退,日晏,改观文殿大学士、知庆州,徙知延州
道得疾,闻上,上使中贵人挟医视公,赐黄金良药。
公泣曰:「老臣蒙上知,未效犬马而病死,目不瞑矣」。
四年甲申薨于鄜州,年七十一。
为御史谏官有名,及平智高之乱,人以古之将帅处之。
后为枢密副使,争温成事罢去,人又以古之辅相期之。
然公天资警绝,敏于事,尤能决烦去惑
方事至前,众持难,相倚徘徊,未有所定,至,出片言,遂以无事。
其为政,方略耳目,人莫能测知。
缚制强豪,一切以理,为人所称道。
符离时,庄献明肃太后共政,州守江钧有坠言于坐中,为通判者欲上其事。
州官皆往谢之,至再拜而请,不许。
公独后至,不拜,通判怒,乃曰:「而与守同耶」?
曰:「守今谪去,异时之资也。
公今陷守,异时无葬所矣」。
通判悟,大恐,返谢守而与之欢。
庆州时,特支绢帛恶,军中口语藉藉。
公闻之,大飨士,优人以估帛为俳语以进,公召谓曰:「边城无警,士衣食县官
不见敌,数蒙上赏赐,未知所以报效,而汝敢以上赐为戏,可斩也。
今姑舍汝死,窜之」。
军中帖服。
皇祐五年契丹使来请曰:「愿观庙乐而归」。
上以问宰相陈执中曰:「乐非祀享不作,请以是告之」。
时在西府,乃曰:「此可告而未能止也。
愿使告之曰:『庙乐之作,以祖有功,有德,而咏歌之也。
使者能留与吾祭,则可观」。
仁宗使人告之,使者乃退。
有中人尝任外官,率他武臣上书乞迁。
仁宗曰:「法不可得也」。
诉不已,仁宗以语公,曰:「臣请退而问之」。
乃召问曰:「曩汝在边,军当给帛,汝不时给,何也」?
对曰:「帛,官物也,不敢妄以与人」。
又问曰:「某人战,当奏功,汝不时奏,何耶」?
对曰:「是幸赏也,故不奏」。
曰:「而能知此,而返自为,何耶」?
皆惶惧再拜趋出。
初至杭州,属县令来谒请辞,曰:「吾欲与令从容」。
余杭令黄世永曰:「前日县有剽行路钱六十万者,请往捕之」。
曰:「无烦令往也」。
翌日张宴,宾客满堂,坐未定,捕盗者已得盗至矣。
桐庐遂昌民杨日用以猾居乡里,人患苦之,至者必与之交而行其私,否则持其长短陷之,前后所陷甚众。
沈绅免官过杭,公问其故,具言为日用所陷。
曰:「此可治也」。
乃使吏受辞,檄桐庐捕日用属吏
其子私与钤辖吏宋升饮酒,酒酣,出黄金一斤以遗
酒未竟,公使人逮捕至廷,问:「杨日用事,汝预也」?
曰:「不预」。
「然则酒酣遗汝之金,以何事也」?
情得,皇恐谢,即黥日用并其子,流之,亦抵罪。
人以此畏公,重足一迹,不敢为奸。
虽穷里空舍,皆如公在其旁。
滕甫、杨忱游公门,以材自负,不信,曰:「是安能皆知之」?
乃相谓曰:「居明日之湖上,游兰若,素约而不往,若纵饮而行博,公安能知我哉」?
及其往,未坐,有呼于门甚急,曰:「公使人遗二客」。
持小奁,发之,五木也。
大惊,乃服公之算也。
相国王圭尝志其墓,凡公之行事与三代封爵赠谥、所娶所生之子,皆志之矣,故今专序公出处进退之本末。
有略之者,以其见于志也。
其异于志者:子之文,今为承议郎管勾杭州洞霄宫
幼女,适朝散郎司勋郎中庄公岳
孙男六人,孙女六人。
孙男长,早亡;
延寿,为豪州司户参军
延宾、延宏、延通、延祖,未仕。
孙女之长者,适前进士黎礭。
而子之文集录公之诗、文章、奏议,为集二十卷,藏之家。
铭曰:
在昔仁祖,好是文武。
文而皋、益,武也方、虎。
名参会,熙我王度
在时威敏,出以类鸣。
作而有言,如金奏廷。
沄沄谹谹,众耳以倾。
岭蛮睢盱,我则铄之。
童陆梁,我则斥之。
以言以功,帝用识之。
识而在位,正直是谋。
有猷有言,天子之休。
公言孔嘉,昧者是疑。
或违或行,公守不移。
奉册而告,置册而辞。
辞而抑抑,南国是式。
唯蠹是抉,唯奸是擿。
擿奸抉蠹,人莫予测。
穷里突奥,如公在侧。
既用而张,亦毁而拆。
毁而欲还,如火烨烨。
今虽远矣,而犹不殁。
非鼎而名,有山之石(《名臣碑传琬琰集》上集卷二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丽水县通济堰詹南二司马庙记元祐八年 北宋 · 关景晖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二六、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二五、民国《丽水县志》卷五
丽水十乡,皆并山为田,常患水之不足。
去县而西,至五十里,有堰曰通济
松阳遂昌两溪之水,引入堰渠,分为四十八派,析流畎浍,注溉民田二千顷。
又以馀水潴而为湖,以备溪水之不至。
自是岁虽凶而田常丰
元祐壬申,堰坏,命尉姚希治之。
明年,帅郡官往视其成功。
堰旁有庙,曰詹南二司马,不知其谁何。
墙宇颓圮,像貌不严,报功之意失矣。
尉曰:「常询诸故老,谓梁有司马詹氏始谋为堰,而请于朝,又遣司马南氏共治其事。
是岁,溪水暴悍,功久不就。
一日,有老人指之曰:『过溪遇异物,即营其地』。
果见白蛇,自山南,绕溪北,营之乃就。
明道中,有唐碑刻尚存,后以大水漂亡数十年矣。
乡之老者谢去,壮者复老,非特传之愈讹。
而恐二司马之功遂将泯没于世矣。
庙今一新,愿有记焉」。
予以二公之作,而兴废之迹,罕有道者
按近世叶温叟邑令,独能悉力经画疏辟,楗畜稍完以固。
叶去,无有继者。
姚君又能起于大坏之后,夙夜殚心,浚湮决塞,经界始定。
呜呼!
天下之事,莫不有因久则弊,弊则变,变则复,理之然也。
因之者,二司马也。
弊而能变,变而能复,叶、姚之能事,岂下于詹、南哉!
后之来者,令如叶、姚二君,堰之事安能已哉!
按:光绪《处州府志》卷二八,清光绪三年刊本。
周宪之墓志铭建炎二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杨龟山先生集》卷三六、《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九、《翰苑新书》前集卷五八、《秘笈新书》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公讳某,字宪之姓周氏
其先本周苗裔,平王东迁,次子烈封汝坟,秦灭周,以汝坟为郡,子孙因家焉。
至十八世孙仁为汉太中大夫,徙家阳陵,子孙咸大官,自汉历唐,世有显人。
其后绵远,族众散适他郡,有居处之遂昌者。
公之远祖避唐乱,自遂昌徙之浦城,故今为浦城人
王审知据闽,其三世孙琎仕王氏为银青光禄大夫,即公之七世祖也。
生彦卿,为王氏先锋将。
彦卿生文之,当闽灭,入南唐,官至殿中丞
文之生隆,隆生衡,即公之曾祖也。
娶黄氏、杨氏,生某,即公之祖也。
累举进士,以文学教授乡里。
祖妣李氏用犹子礼部侍郎常陈乞推封所生,特封昌元县太君
高祖而下,虽隐德不仕,而皆以儒学行义称于乡邦。
父讳某,仕至宣德郎,知广德军广德县事,卒于官,以公贵,累赠通议大夫
前母李氏,继母郭氏,俱赠硕人
通议公以进士起家,事亲以孝闻,屡为县令,公正岂弟,多阴德,有识之士知其庆必在后也。
公生而相貌异常,通议公尝抚之曰:「大吾门者必此儿也」。
自为儿童,卓荦不群,长益明敏。
年十四,作进士词赋已有可观。
乘间更习他文,不专为科目计。
年十七补太学生,预广文荐,会改科,用经术,后进竞尚浮华缀缉,公独不追时好,必以古文为法。
张公廷坚博士,少许可,公贽书见之,张展读大惊曰:「子妙年之词若此,古人不难到也」。
公之叔父侍郎,一日览公所著《唐赞论》,持以贺通议公曰:「此已远过于某」。
其为名公所推重如此。
绍圣四年进士第,授将仕郎越州诸暨县尉
丁通议忧,哀毁骨立。
通议公仕宦二十馀年,以廉洁称,捐馆之日,家惟四壁。
公扶护归平江,竭力襄大事,安贫守分,人无间言。
服除,授青州益都主簿
到官之初,外邑诉水灾,州檄公检视,通守者吝放税,且少公,辄大言曰:「若多放一粒租税,即当奏劾」。
公正色言:「惟知尽公而已,奚恤其他」!
既而躬行田畴,所伤禾稼果可验,诉者不诬,公悉准法蠲放之,通守虽极怒,然无如公何也。
秩满,用荐者升从事郎、知婺州金华县丞
丁母忧,服除,授泗州录事参军
邓帅李夔改辟公知淅川县事。
前政以软懦去官,公事或经岁不决,公到,迎刃而解,旧事决遣无留。
凡断狱,片言得其情伪,人人心服,老胥猾吏屏息听命。
邑以大治,士民称颂,以为前后所无也。
州以公帑不足,委五邑卖醋,实皆抑勒,所得息以十之二啖县官
诸邑既争奉州,且利二分,至有月输六七百缗者。
公以县陋民贫,度不能尽免,所输才一二而已,以其所得二分均之僚佐,未尝受一钱。
京西漕专领修洛阳大内,坑冶使者创行铸新铁钱,科两路市彩色铁炭之属,民不堪命。
州下诸邑均出所科,公言邑有大小,难以一概,力争之邓帅许公光凝之前。
引《春秋》平丘之会子产争承,以谓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
由是更以诸县户口物力差次之,淅川遂减过半。
许公先以文学易公,至是益加钦叹,以为有古循吏风也。
初,公在任才一考,士民竞于诸司投牒愿留再任,而诸司应照例荐,守令仍以公为首。
及公得代而归,百姓攀恋号泣,遮道绝梁,累日不得行,乃相率画公像于浮图舍,岁时祠之焉。
用荐者改宣教郎,授亳州司仪曹事,磨勘奉议郎
政和七年,许公召还,荐公于朝,除武学博士,几岁擢监察御史
宣和二年,有上封事告淮南连岁荒旱,饥民相食,常平使者顾彦成坐视不救,上大怒,诏公察访,亟行赈济。
公登对,陈八事:一、乞依法放免租税。
二、乞诸司钱斛并许支用。
三、乞州县倚阁催民间积欠。
四、乞常平司钱斛已桩发未行者并截留。
五、豪户有愿出济饥民者许保奏推赏。
六、所在官山林塘泊暂弛其禁,听饥民采食。
七、邻路般贩米斛入本路者,免收沿路力胜,庶得商旅辐辏。
八、小民有无业可归愿充军伍者,委漕司多方招刺,以消攘夺之患。
上皇一一开允,仍命行讫。
及奏疏降中书执政颇难之,所陈八事从其四而已。
公行,人或谓公曰:「上慈仁博施,固无不可,然执政不肯尽用公疏,其意可见矣。
淮南监司郡守皆出权倖之门,凡财用又多供应御前为名,公其慎之」。
公曰:「吾受命访察,若趋时顾避,则两路生灵实吾杀之也。
借使获罪,岂敢爱一御史而轻亿万之命哉」!
即檄监司州县问百姓疾苦,悉推行所以赈济者。
宿守吴寿宁闻公将至,令诸门毋纳饥民,遂至城外僵尸纵横,悉差公吏穴地藏之,乃申以无饥民,无可抄录。
真守苏之悌夜遣兵杖逼饥民,载之江中洲上,悉皆致死。
二守皆宦官腹心,专以进奉花石珍禽为务,旁连漕使孙点,雄视江淮间,莫敢谁何,公并劾之,由是官吏风靡。
两路所养饥民流移仅三十万,赈给阙食人一十七万有奇,振粜借贷谷三十馀万,劝诱人户出粜及借贷七十万有奇,计其所全活不知其几万也。
前所劾二守既以罪去,造为飞语以动朝廷,遂有旨促公疾速赴阙,更不赈济。
公既忤宦官之意,使还请对,閤门百端沮抑,公即上章丐外补,除权知常州
常州高丽使经由郡,守臣例赐对。
上因问淮南事,公从容陈之,圣心感悟,留不行,除尚书比部员外郎
右司员外郎,假太常少卿,接伴大辽贺正旦使。
磨勘承议郎
时辽使耶律怀义、留嗣卿,皆猾酋也,公一见即开怀待之,然与之言,未尝少假借。
旧例,国信私觌皆售伪滥物,以其价廉。
吏请循例,公不许,其所酬酢物不较其直,物皆精好,辽人悦服。
及对,上喜见于色,褒赏再三,且谕公将来送伴如有合理会事,可一一凭内侍奏来。
公闻而迟疑,上即曰:「卿识邓文诰否」?
公徐奏云:「臣起自疏贱,于今内臣中无有半面之交者」。
上嗟叹良久。
翌日加赐茶、锦、宫花等,盖特恩也。
使还,差殿试初考官。
进士对策间有言极切直者,有例欲指为谤讪取旨,公云:「今盗起东南,正是国家开言路之时,岂可吾侪先加以此名」?
遂改「谤讪」二字为「涉异」奏之,已而降旨皆取于前列。
宰相王黼建应奉司,公知不可尽言,姑欲以利害警之,造问焉。
云:「此以中官领供应者不一,凡物既不可考覈,而骚扰已倍多,故总以一司」。
公曰:「相公念应奉无节,不嫌以论道之任下领有司,意则美矣,第恐外庭既行之,北司仍复干预,则用度将愈无算,而骚扰又倍前日,是使中官得以为辞,而相公独受其弊也」。
变色曰:「理或如此,然掌九式、九贡,正《周官》冢宰之职」。
由是不悦公。
磨勘朝奉郎
是冬复假太常少卿,充贺大辽正旦国信使,辽人闻公名,颇畏服,待之礼有加焉。
公还,睹河朔军政不脩,将士骄慢,因使毕赐对,上疏论之,言:「兵可百世不用,不可一日弛备。
兵当畜锐以待敌,不当玩敌而自怠」。
上极嘉纳,以公奉使称职,赐五品服,擢侍御史
磨勘朝散郎
先是,王黼采公察访淮南之誉,俾为都司,意欲援之从班。
其后以公议论不附己,又难其应奉事,屡奏出公为河朔漕使
惟天子察公忠直,故任以言责。
时患法制委靡,士风奔竞,公上章乞正纪纲,崇名节。
又奏国朝技术杂流命官皆从本色,迁转有正法,比来寅缘幸会,或有至正任横行者。
名器不重,莫此为甚,宜诏有司一遵旧制。
又奏都水监修立大河堤岸,置文武官,以催促功料为名,凡一百二十馀员,类皆权贵亲旧,受牒家居,即日降旨悉罢之。
徽猷阁直学士应安道宫祠起知宣州,公言安道昨知平江府日,赃污罪恶暴著,不可为民师帅,其命遂寝。
公每对,语必款尽。
既退,上常目送之。
累欲擢公谏议大夫,皆为王黼所梗。
四年,金国遣泛使来,上以公前使辽称职,欲俾馆伴,复以为言,云:「馆伴见宰执议事,不可领谏职」。
更除显谟阁待制,充馆伴副使,赐三品服。
又差报聘,充国信使
先是,政和间遣归朝官赵良嗣海道使金国。
约共起兵夹攻辽,许其岁赂银绢,以燕云地来归。
至是金人已尽并契丹故地,又西破云中,而宣抚使童贯蔡攸出师才至泸沟,百万之众望风奔溃,金人遂据燕城,志愈骄悍,须索无厌。
上既怒,且疑良嗣,故特命公。
良嗣见公专使,惧察其奸,力请偕往,乃改差公充副使,仍赐金带。
公到敌营,见其酋长诸贵人议事,金恃彊背约,曰:「燕山一道,全用大金兵力取到。
除却平、滦等三州,每岁自出租税六百万缗,若南宋于岁赂外,更增得此数,乃可商量」。
公言:「本朝与贵国元约云何,今何故辄生此议?
况重赋暴敛乃契丹亡国之法,何足稽也?
某受命而来,除许赠二十万银绢之外一疋一两不敢辄专」。
金人大怒曰:「此事上面商量已定,使人乃如此争,不知待望归也无」?
公答曰:「某持节出疆,以死报国,分也。
若失辞而归,将何面目以见主上」?
诸酋拂袖而起,遂遣介胄者数十起坐随公,凡十有三日,声言拘留,实欲胁公,俾许所欲。
公愈不为之屈,谈笑如常,时与同行围棋为乐。
金日遣亲信数辈觇公,知其终不可夺,因改馆,遣其酋领来见,公讥之曰:「贵国用兵以来,虽号百战百胜,然今深入燕地,西有天祚,北有四军,东有张觉,而本朝大兵又在其南,盍思早为定计?
今行人见留,大事未成,以某观之,恐非万全也」。
金人无以应,但凭公再请于朝廷。
公回雄州童贯蔡攸惧公见上,发其诞谩,坚留公,惟令驰驿具奏,取朝廷指挥而已。
公因上疏历言金国骄悍贪诈前后背违元约之事,本朝初用谋臣言,轻与通使,实未为得计。
但累年聘问,理难一旦拒绝。
今请求无厌,傲狠自大,衅端渐起,必不能久保欢好。
且诏大臣深讲所以禦戎之策,仍敕边将训兵积粟,先为堤备,庶几缓急不失支吾。
于是大忤宰相王黼之意。
既而承朝廷指挥,前议增二十万银绢更不施行,今别以中国所出物计直百万缗为赂。
报聘礼成,与其使杨璞撒母等同至。
徽猷阁直学士,复差馆伴。
撒母好为大言,一日出语尤不逊,曰:「若此事不了,于南宋不便也」。
公正色曰:「使者勿谓本朝昨泸沟小失利,遂有轻中原心。
堂堂大国,若遇仓猝,忠臣义士不为无人」。
时同馆伴卢益恐言太过,目公乃止。
又与公论国书内何不便称大金皇帝尊号,及将云中别作一事目,欲俾公奏改之。
公曰:「国书出自圣训裁定,一字不可移易」。
撒母云:「如此则将去不得」。
公答以「本朝今遣使报聘,此自是本朝使副将去,何预尔事也」?
当公与争时,声闻馆外,上知之,屡降宸翰于王黼,言:「周某气直,何不再令报聘」?
多端沮抑,遂差卢益国信使,上以公充送伴。
公送使至燕山,当赐御筵,杨璞谓燕地是大金取得,将与贵朝少问皇帝,公答云:「两朝共取燕地,贵国依元约以地来归,却受了本朝岁饷。
今地已属本朝,御筵又是本朝所赐,岂有先北向拜之理」?
璞云:「如此,则御筵也赴不得」。
公责之曰:「圣上优礼使人,不远三千里遣使锡宴,岂可因议事待不赴?
如此行事,于义理上全无一分去得」。
反覆折难十次,公知其冥顽莫回,但移文照会而已。
自朝廷与金人结约之后,彼势日彊,肆为骄蹇,前此汉使例皆莫敢与之校,独公毅然不顾,语言未尝小假借,非理之求,一切不从。
金知无以加之,往往辞穷而退。
使还,除尚书刑部
王黼既不喜公,又见雄州之疏,明其失计,故当国信结局,同僚并转三官,进职三等,而公止迁直学士而已。
上素知公孤立无朋,每加任用,在刑部供职才九日,擢御史中丞,特封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初对,上宣谕曰:「比来言官多捃摭琐屑,卿,朕所选用,官为中司,当存朝廷事体」。
公见宣和间朝政极弊,边隙已开,知国家久已失计,但欲善后而已。
首章举皋陶戒舜「屡省乃成」,大概谓有虞之时治功至矣,而赞襄之臣尚以是为戒,盖恃其成而不加省,则其成不能保,遂至贻患,有不可胜言者。
上皇悟其旨,因称公雄州所上疏。
公奏曰:「今无如之何,惟当脩政事以待之耳」。
上深然之,谕公曰:「观女真所为,不如契丹远甚。
前此赵良嗣只与朕言彼有威有信,可以永远为援,赖为差得卿去,不尔,朕无缘得知也」。
公因上疏论泸沟致败之由,「皆童贯蔡攸不能节制诸军,而属官李宗振统制王禀其罪为大。
宗振曹州一胥吏也,致位承宣使,为腹心,货赂公行,由是赏罚不明,将士解体。
王禀初无武略,惟善附会,泸沟之役,其军实先退。
乞将二人重加窜责」。
章凡三上,施行。
童贯归自河朔,奸妄尽露,上务欲保全之,俾以公师致仕,乃怙权不舍,复用太师豫国公,遍檄陕西河东经略司,告谕蕃官首领,若所在官司骚扰,令申审复闻奏。
公上疏论云:「名为致仕,乃预军旅边务,其害政侵官莫此为甚,乞令凡事不得干预」。
上即以公疏劄示
执政以简贵自居,凡国忌行香,率多托疾不赴。
公奏谓:「大臣如此,何以表率百僚?
宜严立法绳之」。
详定敕令官旧以二员为额,后乃增至七员,学士制领在京宫观者至有三十馀员,公奏谓:「局事不加多,而领官数倍前日。
有职事侍从官才二十九员,今不任事者其数乃过之,甚失所轻重,宜加裁定」。
又疏:「国家驭军之法至为严密,承平不试,卒惰而骄。
阳武县卒愤坐仓价钱不如所欲,乃敢群击县丞杨庆谅。
向使谅殒于非命,彼知罪大无所容,则其为患甚矣。
愿诏爪牙之臣讲明军法而振起之。
往者虽不复加诛,而来者必可使无犯也」。
上皆行之。
观文殿大学士林摅掊克其使臣丘大成,令陪过钱万二千馀缗,致家计破荡,无力供应,则又追捕其家属系狱。
公奏:「身为国执政大臣,而乃贪污害物如此,乞委邻路监司尽公根治」。
坐是降秩二等。
宦官李某之子雍奏乞与析居,遂奏令雍认姓。
公谓「雍之悖德乱常,其罪固不容诛,而为近臣,闻其子妄有奏陈,不能顿首谢,乃敢肆为忿戾,上渎君父」。
亦降秩。
时权要亲故官于外者,秩将满,多经营再任,致使孤寒之士拟官至于三四,有未沾寸禄者。
公云:「公朝仕进之路,岂可使不均如此?
宜一切杜绝之」。
新法茶盐初行,凡获私贩,论赏甚重,而部使者又起请州县推勘,尽公者许保明推赏,朝廷从其请。
公言:「自古岂有决狱而立赏格者?
此法若行,则希进之徒歆慕荣宠,驯致深刻,甚非所以示天下忠厚之意」。
奏罢之。
扬、洪二州阙帅,朝廷起孟揆应安道为之。
公疏言:「昨任吏部侍郎,与邓之纲有私隙,至诈传命,令讽张朴言之,坐此贬置。
安道昨知平江府,政以贿成,公纳货赂,尝为臣僚论列。
究观二人,固非忠实靖共廉良恺悌者,岂可骤当方面之重」?
皆罢领宫祠
宦官李环之子纯雅诈为御书,寅缘败露,诏开封府狱根治,公奏:「若天府研究纯雅等罪状明白,固当正典刑。
然环为之父,恬不觉察,奚可逃责」?
鄜延薛嗣昌辄执奏所辟司录士曹,特免。
河北京东漕司辄差赃罪失官之人,俾权亲民职事。
昌乐等县起免夫钱,违元降指挥,恣为侵渔。
湖北提点刑狱臧时中在任奸赃狼籍。
前知泗州汪希旦以失奉行常平事抵罪,后乃擢为常平使者都水监丞贾镇尝为孟昌龄小吏,后乃擢任主客员外郎
公悉论列之,如此类甚多。
上方信用公,故言无不从。
磨勘朝请郎,差殿试详定官,除兼侍读
公正色立朝,其所弹击皆将相权倖,或其亲密,虽宸眷厚,而怨仇多矣。
乃上疏乞出,降诏不允。
继因登对面请,上曰:「朕自用卿为耳目之官,得闻所未闻,岂可轻去?
朝廷非久当别有委任」。
会上复起童贯宣抚三路,偃蹇顾避,出不逊语,上再三敦谕,乃曰:「臣昔平燕之时,惟不能深取信于陛下,致使周乘间攻臣。
今若周仍任言路,臣终不能成功」。
上不得已,罢公御史中丞,以本官提举亳州明道宫
其制词云:「至使功罪不白,是非无所辨」。
谓公昔言不当也。
总戎一十馀年,前后台谏未尝敢一言及之,独公上疏廷论,故贯之怨公深入骨髓,日夜与其党百端为计,苟可以害公者不遗馀力。
适当再用,故要上以逐公焉。
遇赦,复右文殿修撰
闻之愈不平,必欲致公于死地,于是亲疏诬公昔奉使时,与赵良嗣结为死党。
及为中司,无一言及之。
上虽深知公,然重违意,复落公职,降授宣教郎黄州居住。
公闻命即日就道。
凡在黄州三年,日以诗酒自适,无漂泊流寓之叹。
渊圣宣皇帝登极,复朝请郎,覃恩转朝奉大夫
今上即位,首召还公,已而除吏部侍郎
谏官邓肃以新进,不知前朝事实,率尔论公以谓尝建伐燕之谋,乞诛殛以谢天下。
赖上睿明,灼见本末,又知公尝谏上皇饬边备,故肃之章,留不降。
公至南京赐对,上疏劝上以固结人心为本。
又言「自古轻举妄动,未有不贻悔者。
当艰难之际,尤宜慎之」。
上深以为然,因谕公曰:「卿宿德重望,当即辅朕,且宜频对」。
又宣取公雄州之疏,翌日遍示大臣曰:「周所言甚有理也」。
大驾南幸,公扈从至扬州
时选人赴行在磨勘者,部吏以文字不圆备,百端沮难。
公建明权宜措置,举状不到部者,依旧例用奏检照,牒其投下文字,并当日上簿;
若有诸般违碍在上簿日后者,并依放散举主法;
及今后监司郡守举官,并此上印纸。
自是孤寒改官不复留滞,而亦无敢伪冒者。
中外依五月一日赦,举文武材略出伦几数百员,而迁谪之人刑部亦节次检举,朝廷例皆不行。
公奏言:「感人心者必示大信,岂可使德音既下,而实惠未周乎?
宜诏大臣亟以敕令从事」。
刑部尚书侍读,迁吏部尚书,用覃恩转朝散大夫
是时上初践祚,锐意讲学,公首在经筵,献纳居多。
凡至安危治乱之机,必旁搜远绍,极其规谏。
时北寇稍息,而朝廷上下偷安朝夕,公请对,引孟子之言:「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
「今不乘时为无穷之计,将何以善其后?
愿陛下深诏二府大臣,条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于今者宜何先,人才如何而可得,民力如何而可纾,国用如何而可足,将帅如何而可选,兵势如何而可彊,盗贼如何而可殄,奔竞如何而可息,深谋熟讲,果断而力行之。
毋以细务妨日力,毋尚因循度岁月,庶几日积月累,以成中兴之功」。
又疏:「今宿将之在者无几,而后来以武略称者未见其人,乞诏武臣知州军务分以上各举可以将兵者,召赴朝廷,量才授职。
若有小警,付以一队之众,观其临敌,果能立功,则与举者加褒赏;
如其败衄,责罚亦如之」。
疏奏,皆降付中书
会臣僚上言三省旧未合并为一,文书简径,事无留滞,诏侍从台谏集议,公谓:「方今夷狄尚炽,盗贼未靖,军防兵政所宜讨究者甚多,何暇倍费日力,讲求并省条例?
且门下中书未可并而为一,其利害固自明白。
至若尚书省六部,自更新制,其格目皆与往时不同,今若骤复其旧,则命官置吏,别案分窠,条画纤微,其类不一。
兼旧吏类多辞职,新吏懵不晓事,猝然改更,深恐纷扰,愈失其绪。
言者不过欲吏无冗员,省无滞事耳。
神宗皇帝分建三省之初,人吏员额皆有常数,文书行移,各有日限。
比年以来,吏多额外,而行移者多违日限,故中外以为病。
今若依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则无冗员滞事,而得并省之实效矣」。
公前后为铨曹长贰,究心吏治,多所建明。
时士大夫出身告敕或遭兵火失,而行在案籍又不全,凡参选注拟者,胥吏诘难,动涉岁月,公奏乞召官委保上簿,先次施行,续具勘当。
又奏:「前朝得罪党人,既依赦复官,所有合得恩数,宜行给还」。
公自南京赐对,上即有柄用之意0。
两府虚位,而公在病告,上亟欲用公,屡从大臣询公动止。
及敕知閤门事韩恕曰:「如周,下参假榜子,可先期奏闻」。
虚心倚伫如此,而公已不复趋朝矣。
公初谒告且满一月,念铨选剧部,不可旷职,上章乞罢,诏不允。
更二旬,再申前请,上谓大臣曰:「当今人才如周某者未见其比,虽病,固当留」。
乃降旨赐宽假将理,而公求去坚。
复上章,词极迫切。
上仍欲留公,枢臣郭三益为公开陈,乃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公既遂所请,即欲归吴中,已而疾亟,上章乞谢事。
朝请大夫致仕,遂薨于扬州官舍,实建炎二年八月十六日也,享年五十有三。
天子闻之震悼,对宰执大臣伤痛不已,特赠太中大夫,与所得恩泽。
公未薨三日前,饮食起居无异平日。
一旦悉召诸子告之曰:「吾素寡病,今病至此,殆不复起。
自念平生行己莅官,无甚可愧。
今官为常伯,终于牖下,尚何求哉!
吾殁,棺敛皆当从俭。
百日之内,即营窀穸。
汝等各勉名节,视吾平时所为,则吾无憾矣」!
诸子悲不自胜,勉公以宽抱,公笑曰:「吾岂畏死者」!
至疾革,神气不乱,闻家人哭泣,则正色目之曰:「慷慨之士,岂当如此」!
公为人刚毅端悫,粹雅疏通,而识量过人,喜怒不形于色,怡然有常,不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行事一出于诚。
其所施设宏大高远,外视虽如甚略,详观其中则细故小物莫不悉备。
当时制词称之曰:「德本天成,浑然不见圭角;
行惟言称,考之皆有宫庭」。
又曰:「险夷百为,信厚一节」。
公议不以为过也。
是以屡当国家委寄,任言责之重,使不测之域,谋画注措,沛然有馀。
仕宦守节概,未尝屈己以徇人,不为权利所夺。
宦官梁师成以待士倾一时,慕公名德,数愿结交,公确然不纳。
梁之志愈坚,而公愈不回。
梁虽甚衔之,然迫于公议,亦不敢加害也。
郑详以公与其表兄焦公衍同僚,数凭焦以致委曲,公亦谢绝之。
平生喜荐士,得人为多,其与人无怨恶,虽有仇怨,不务报复。
公为童贯蔡攸所挤,谪居黄州
败,妻子过黄,中途失船,适公有一大舟,其子欲求而不敢言,公闻即辍以与之。
自初仕至终,不营产业。
当公为御史时,被旨诣西京点检诸陵,家留京师,臧获不戒于火,生生之具,一爇而尽。
既归,视之略不介意。
素不与人交利,虽亲故馈遗亦却之。
至上有赐予,亦廉于所受。
其使金国也,上遣中使黄珦赐黄金二百两,公殿门外附珦奏辞之。
上知公,特从其请。
后累差馆伴,例有支赐银绢,公又以连并受赐为辞,降旨不许,乃止。
公平居,虽祈寒盛暑,对僮仆亦无怠容。
待物乐易,不为表襮,重然诺,敦笃契旧,虽贵显,每见故交,握手道旧如平昔。
其官州县时举将,后多尚在庶僚,公遇之必执门生之礼。
宾客进,与之抗声极谈,简直明辨,见者莫不爱服。
居处简俭,无所嗜好,独喜观书史,日夜不倦。
病甚,犹手不释卷。
于经术务究大旨,雅嫌近代僻儒凿空臆说。
至于诸子百家之书,莫不该洽而彊记,每语及一事,辄诵数百言。
常病《春秋左氏传》叙事隔涉年月,学者不得其统,于是创新铨次其事,各列于诸国。
俾易览焉。
公以文学名于世,馀暇留心翰墨,得欧阳率更笔法。
所著《春秋左传编类》三十卷、《史赞论》五卷、《武学讲义》一卷、《奏议》十卷、《经筵讲义》四卷、《斐然集》二十卷、《丹川集》七卷、《宁一堂杂稿》十卷、《齐安集》五卷。
其遗逸不录者尚数百篇,别为编集,而未及成。
公初娶杨氏,朝奉郎致仕训之女,早亡。
继室张氏,朝散大夫元衡之女,前公十年卒,俱赠淑人
六男:长曰,举进士,早卒。
通仕郎
、次,并承务郎
通仕郎
,未仕。
女一人,适迪功郎韩愿胄。
孙男二人:曰可大、弥大。
孙女一人。
先是,公二年前卜地于平江府吴县太平乡楞伽山,妣淑人坟之右,穿为寿藏,张淑人坟。
至是某等以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壬寅奉公之丧而葬焉,承先志也。
昔公任中司,尝举余为代,是为知余者。
及在维扬省,又经筵,故知公为
今其孤不远千里状其行,请铭于余,余何可辞?
乃掇其大概而为之铭。
铭曰:
在昔有言,达德惟三。
于斯三者,公实无惭。
黠寇骄悍,萌芽未炽。
公策其终,宜饬边备。
先事而图,惟公之知。
淮南荐饥,帝闻其呻。
命公出使,往抚其民。
饥羸老稚,数十万人,赖以全活,惟公之仁。
阉寺之枭,为擅宠。
厉阶是生,实微且尰。
惟其凶焰,众悚而奉。
仇然廷击,惟公之勇。
雄州之言,国之蓍龟。
违而莫从,其悔何追。
上圣嗣服,惟公是思。
擢长天官,天子是毗。
方航而济,丧其楫维。
施而未光,为世所悲。
德必有后,天固可推。
琢石幽宫,莫有愧辞。
后欲考者,视此铭诗。
王立之墓志铭大观三年四月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八、《嵩山文集》卷一九、黄文节公年谱
士而忧心苦思,矫矫然不胜朝夕之愤,而初不为其身之私者,古多有之,顾今岂亦乏人哉?
晋国王子野质,为人清苦纯淡,视世事若无一可以动其心者。
惟以善人君子亨否为己休戚,以故其仕屡斥,抱羸病而卒。
河南子渐,刚毅之士也,或有不当其意者,子渐叹息忧悲发愤,谓生可厌而死可乐,往往哀歌泣下,无几何而卒。
今城南王立之直方非有慕于此二人,而性义实似之也。
立之仕宦,视二人不及远甚,不足为立之道。
子渐卒时年五十岁,子野卒年四十五岁,而立之之卒又少子野四岁,是又为二人而穷者欤!
立之少知自好,乐从诸文人行游,其闻见日博而日励,欲自置于闻人中。
其得四方朋友日益加盛,且多喜称誉立之者。
立之于朋友之善,固自一毫不掩也。
立之无他嗜好,惟昼夜读书,手自传录,凡大编数十。
时遐荒穷海有先生居焉,立之身不出京师,而传彼所赋歌诗独早且多,若与彼咫尺居而手相授也。
立之于人顾岂燥湿寒暑之异哉?
然非其所好,虽以势利美官诱致之,莫肯自枉也。
立之虽有先人园以居,而衣食才自给耳。
每有宾客至,则必命酒剧饮,抵谈终日,无不倾尽,若其大有力而饶于用者。
由是立之好事之名得于远迩。
客有游京师而不见立之,则以为恨已。
立之尝以假承奉郎怀州酒税,寻易冀州籴官,亦仅累月,投劾归侍,而不复更出矣。
凡十五馀年,处城隅一小园中,而笑傲自适,如一日焉。
命其园中之堂曰「赋归」,亭曰「顿有」,亦足以见其志云。
一时文人,多为之作「赋归」等诗。
立之视朋友疾病死丧,力竭势穷而无厌倦意。
彭城陈无己卒于京师立之赙吊而割田十顷以周其孤,多此类者。
立之得风痹,卧病踰二年,而家事日○落,宾客来相问讯者几希。
呜呼,可不惜哉!
立之病中,取其平生书籍图画古器散之四方朋友无遗,则其拳拳慕义乐善独隆如此,此事殆古人所未有也。
立之高祖讳显,祖讳仁,皆国史有传。
曾祖讳希逸,故任尚书部员外郎直史馆、赠司空
父讳棫,故任供备库副使,赠金吾卫大将军
娶定安郡王宗绛女遂昌县,再娶宋莒公之孙女。
二子,曰恂,曰榖。
女四人,长适诸王孙士德。
孙女一人。
立之大观三年三月丙寅卒,卜以四月甲午,祔二夫人,葬于河南府密县义台乡进节村先茔之次。
立之病卧久,说之归自关中,过其门往问焉,形骸非平日立之,而口不能良言,或艰出一语,犹慷慨忠愤,不少惫也。
且曰:「我有所作诗文,他日无咎序之,死则以道铭我」。
是不可不铭。
铭曰:
蹈沧海深山,蹇产苦辛,以求厥志兮,孰知有高风容与?
都城之士,或辖击车磨于声利之涂,以为口腹之利兮,孰与壶觞不徙席而卒岁?
彼不朝夕,或疵或疠,或踬或劓兮,又孰若令名芬芳乎来裔?
遂昌妙靖院记 宋 · 龚原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八
妙靖院在处州遂昌桃源乡,始唐咸通八年,曰安靖,今额治平中所赐也。
嘉祐初予尝讲学于其法堂之西偏,而院僧奉思者方以行业智辨能服其乡民,募缘取给,惟所顾指,每与予语旧陋为甚,今之法堂宝殿实新为之,然未惬也。
閒循山而下上,环指而谩言曰:「异时为丈室于是,为经台于是,为钟楼于是,既成,愿得一言刻之,使后人识旧时之地,亦胜事也」。
方是时,左右皆荒山,断堑莽梗,人不可行,予虽壮其志,疑非易成者,徒意许之而弗答也。
后数年,予游学京师,不复见奉思,自桃源至者,必问其院如何,皆曰:「院成矣,施者日益众,且耕凿有收,屡以力易度牒,今其徒甚盛也」。
又数年,予窃第东归,奉思相迓道旁,虽不及游,隔溪望之,比旧增丽矣。
熙宁中,予奉亲之官京师,宿焉,观基面势,率如昔年规度,窃自谓事无剧易,特志弗彊与力不及,故每废而莫兴,或有为而不就,若奉思可谓有志而能成矣。
适予方事行役,未暇书也。
后予遭家艰,既葬,出淮南,复过其院,触目怅然久之。
比官于朝,缘元祐四年,明堂恩封,赠及泉穸。
去秋促予记,归焚黄,而奉思复援平昔言属记甚迫,且曰:「今老矣,幸一观石刻,虽瞑目无憾」。
予闻而悲之,且念自初及今,日月才几而忽焉三纪,院僧独奉思在,而予初弱冠,今亦白发满头,落笔稍缓如昨,则后此数十年尚谁知本末哉!
因书以遗之。
按:《处州府志》卷二八,光绪三年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