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晋故使持节侍中太傅钜平成侯羊公碑 西晋 · 李兴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
公讳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其先晋羊舌大夫之胄,当汉中兴,始自南阳家于岱野,缨冕相继,九世于兹矣。显祖南阳太守,考上党太守,咸有能名。公承俊烈之高风,应明哲之盛代,德擅规模,仁成兹惠;其器量宏深,容度广大,浩浩乎固不可测已;其志节言行,卓尔不群,游神玄默,散志青云,弘之以道籍,博之以艺文。于是仁声远耀,芳风遐流。年十有七,上计吏察孝廉,州辟不肯就,群公休之,四府并命,盘桓累载,及公车徵,拜中书侍郎秘书监。于时当晋之盛,明扬英俊,乃引公为相国从事中郎,迁中领军,遇革命之期,任受禅之会,秉文经武,以集大晋之祚。皇采增辉,帝威远迈,伟绝代之风,弘唐虞之绪,帝嘉厥庸,酬以大国。公乃逡巡固让,裁居小邦。天子俞咨,仍复公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内厘王度,外绥区域,严恭寅畏,帝命允饬。运国威于句陈,握皇枢于紫极,于时之盛,未有上公者也。拜卫将军尚书仆射,以揆天极,崇成大业。帝道缉熙,泰阶永肃。以江寇未夷,乃命公都督荆州诸军侍中车骑将军,开府辟命,乃养民募财,开斥国界,创筑五城,以防寇卫境。然后阐敷皇风,怀远以德,知大同之业,思王化之则;齐其土人,均其利泽,军无虞警,民不疲劳,农功盈畴,百姓布野,群黎被德,殊俗望风,吴人感服,襁负而至者,四万馀口。进位征南大将军。公虽享有茅土,历登台阶,吐飧下士,贰于姬公,方将殪彼戎吴,经国吊民,然后偃甲戢兵,辞功退身;以优游乎初好,此公之素志也。会遘笃疾,春秋五十有八,咸宁四年十有一月庚寅,薨于京邑。天子痛悼,遣使持节追赠侍中太傅南城侯印绶,赙吊加于常也。及其葬,上亲临过车骑,谥曰成侯,天子以公德高勋大,而屡辞封爵,故复建南城之国,特以封公。公哲让终始,上未之许。及其薨也,夫人夏侯氏追公克让之志,遂不以敛。公自出身以至于终,忠言不辍于口,嘉谋不废于心,成其业不处其功,勤其勋不荣其禄,仪型言行,动为世范。暨六年春平吴,策诏曰:「故太傅钜平侯羊祜,造建平吴之规,潜谋远略,与从殊虑,勋业不遂。然荡灭之计,悉如祜策,固能夷旷世之寇,拯黎民之患,勋烈宏著,而宠不逮身,其遣使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昔汉氏封萧何夫人为侯,以崇显元功,亦古之令典;封祜夫人为万岁乡君,食邑五千户,赐绢万疋」。于是故吏高文奚廉等,佥以公德高而志卑,位优而行恭,徽猷被于江汉,懿德及于群生。涉其风者,贪夫廉,懦夫立,虽夷惠之操,奋乎百世,曷以尚之?奇谋潜略,清功遗绪,靡所寘心,乃共揭石,刊勒盛轨,永表风烈焉,其辞曰:
天临有晋,乃降皇辅。猗欤惟公,应期协矩。聪哲神睿,乃文乃武。曰唐曰虞,渊渊其度。翼翼其明,孝思以形。乃耀高风,辞爵让荣。为而不有,志凌太清。如何不吊。中年殒□□□□□□□□□□□□末□□□□刊□□□是表是旌(明宏治四年重立碑拓本,又见《湖北通志》。)。
劝学求言诏(开皇九年四月壬戌) 南北朝末隋初 · 杨坚
出处:全隋文卷二
往以吴、越之野,群黎涂炭,干戈方用,积习未宁。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僚,澡身浴德,开通耳目,宜从兹始。丧乱以来,缅将十载,君无君德,臣失臣道,父有不慈,子有不孝,兄弟之情或薄,夫妇之义或违,长幼失序,尊卑错乱。朕为帝王,志存爱养,时有臻道,不敢宁息。内外职位,遐迩黎人,家家自修,人人克念,使不轨不法,荡然俱尽。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馀,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伐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文,人间甲仗,悉皆除毁。有功之臣,降情文艺,家门子侄,各守一经,令海内翕然,高山仰止。京邑庠序,爰及州县,生徒受业,升进于朝,未有灼然明经高第。此则教训不笃,考课未精,明勒所由,隆兹儒训。官府从宦,丘园素士,心迹相表,宽弘为念,勿为局促,乖我皇猷。朕君临区宇,于兹九载,间直言之路,披不讳之心,形于颜色,劳于兴寝。自顷逞艺论功,昌言乃众,推诚切谏,其事甚疏。公卿士庶,非所望也,各启至诚,匡兹不逮。见善必进,有才必举,无或噤默,退有后言。颁告天下,咸悉此意(《隋书·文帝纪下》)。
常州刺史平君神道碑 唐 · 张说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二十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
公讳贞慎。字密。一字閒从。燕国蓟人也。盖晋之公族有韩国者。列于世家。韩之馀子食平邑者。因为氏姓。有汉丞相。改造绣衣。在魏蓟侯。宅兹元社。故瓜瓞绵于三辅。枝叶盛乎两燕。魏齐之閒。世济其美。公即北齐司空公鉴之曾孙。秘书郎子敬之季孙。故偃师令直容之叔子。钟积庆之洪允。包太和之粹灵。敦庞沈静。直方易。仁义根心。政理率性。度以礼义。文以诗书。户部尚书清河崔知悌。朝望人伦。公之文友。深赏延誉。远近宗焉。始以司成馆进士补卢州慎县尉。刺史卢宝允举器藏下僚。转冀州大都督府曲沃县尉。换晋州洪洞县主簿。北平阳道昕。气尚标举。河东裴知礼。鉴裁精拔。阳推以孝友资身。裴亦荐以经邦兴化。徙雍州新丰县尉。卢少儒引为检点判官。差卒选校。小大推允。休议登闻。擢监察御史里行。奉使黔中监选。有牂柯谢凤节仁奏罢汉官。专任首领。公上其挟奸树党。俶扰蕃落。天子悟焉。再使置吏。远夷骚而旋定。旧贯改而复完。又駉牧在野。攘窃是繁。耗以岁月。莫之禁禦。公轺车上陇。偫慝毕露。表监官斛斯果之辈。夺职者九人。没赃者万计。牧圉知禁。思无邪矣。开耀閒吐蕃侵境。师旅不给。乃购运酬勋。募耕入选。利之所在。诈亦居焉。公与大理正王守一。于河兰鄯廓四州。推获僦籴王希古卢种王诞。其徒二千馀人。正处其罪。爰得我直。授监察御史。内难去职。居丧过毁。死孝贻忧。光宅初。肇建两台。分典百郡。服阙。授右台监察御史。巡察河南。澄清郡邑。升贤弊罪。能执其中。类功最。加两阶。拜右肃政殿中侍御史。郎官法天。古难其选。具美斯在。再拜司勋员外郎。永昌中。遭凶党网罗。为周兴所奏。贬温州固安令。州特举清白。改鸿州栎阳令。邑多猾人。屡宰败驾。公威有素。诚结无欺。率是而行。人用不扰。狱犴自静。狼戾反悫。诏书嘉誉。加朝散大夫。又罗密徒贝锦。为河内所鞠。降括州员外司仓。寻而事白。进吉州司马。神龙中兴。官反旧政。穷鳞沛而纵壑。堕羽翼而顺风。拜司门郎中兼卫王司马。无何。正除卫王司马。拜太子左庶子。以节悯之祸。出为涪州刺史。未往。又转卢州司马。致仕久之。景龙中复起左谕德兼荣文馆学士。诏曰。公缙绅书彦。操履清淳。令誉播于始终。嘉绩宣于中外。储闱谕论。雅望尤高。宜申朝典。俾加徽服。可银青光禄大夫。又摄詹事东都留守。拜常州刺史。居岁馀。优诏致仕。享年八十。先天元年仲冬。薨于河南之正平里第。遗令近地便葬。敛以终服。开元二年冬。卜葬于伊阙之西。夫人河东县君柳氏祔焉。礼也。公出入四朝。历官二十。其进也。皆择能录勤。惟德是与。其退也。必含垢受屈。在涅不淄。子文之量。从可知矣。凡撰淳孝友悌传各一篇。以匡储后。撰先君亲友传十卷。以笃故旧。撰家谱家志各十卷。以明系本。撰河南巡察记十卷。以辨风俗。非通理博物。立诚锡类。其孰能见志以著书。因事以设诫。若斯之盛也。有文集十卷行于代。初公侍祠清庙。有髦士之宜。而先考偃师赠蒲州长史。自祖考三叶。茔无碑记。公咨诸通儒。而追建铭碣。幽赵之士。以为美谈。夫为子则颂德以尊祖。饰终以荣亲。孝之大也。为臣则不枉毫发以顾私。不避豺狼以挠法。忠之至也。洁志则利不涉口。欲不萌心。清之源也。履道则不俛眉以悦势。不屈色以苟容。正之方也。诗曰仲山甫举之。公有其德。传曰左邱明耻之。公有其直。总是四善。远齐二贤。于是芬苾令问。优游眉寿。惠风激于胜流。丕绩敷于哲后。然以忤彼权贵。保兹介特。不登三阶。以正四国。贞白之士。慨焉太息。其孤总授。充穷泣血。靡所寘怀。俾予作颂。布哀丰石。恭惟先人之寮友。常奉长者之话言。公雅珍确实。不尚华靡。敬慎风规。直纪行事。业广词褊。万无髣髴。少子授。八分之妙。独善当时。公平日惠爱。故存之刊刻。词曰。
峨峨淑德。克生休命。履孝蹈忠。含清体正。如玉之洁。如金之镜。高明洵美。学以润之。官方正事。静以镇之。严严宪府。公三峻之。赫赫储宫。公三训之。道有行废。时有泰否。三入三出。无愠无喜。鼓缶而歌。悬车致仕。全归葬俭。允也君子。西山幽幽。东川悠悠。云过坟阙。风薄松楸。人亡道存。荣往哀留。贻世作则。行归于周。
中丞宋公以吴兵三千赴河南军次寻阳脱余之囚参谋幕府因赠之 盛唐 · 李白
五言排律 押虞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引用典故:白猿 还珠 黄石 独坐 渡虎 剧孟
独坐清天下,专征出海隅。
九江皆渡虎,三郡尽还珠。
组练明秋浦,楼船入郢都。
风高初选将,月满欲平胡。
杀气横千里,军声动九区。
白猿惭剑术,黄石借兵符。
戎虏行当剪,鲸鲵立可诛。
自怜非剧孟,何以佐良图。
相和歌辞 子夜四时歌四首 秋歌(一作子夜吴歌 秋歌) 盛唐 · 李白
押庚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送张都尉东归 唐 · 岑参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新疆昌吉州吉木萨尔县
引用典故:封侯
白羽绿弓弦,年年只在边。
还家剑锋尽,出塞马蹄穿。
逐虏西踰海,平胡北到天。
封侯应不远,燕颔岂徒然。
淮南节度行军司马厅壁记 唐 · 李翰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
司马盖元武之官号。周官大司马。掌王之六军。将皆命卿。诸侯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将亦命卿。军有司马。见于古矣。周衰。惟晋秉礼尊主。屡因大蒐。以正三军。鄢陵之役。韩厥为司马。鸡泽之会。魏绛为司马。绛将新军。张老代之。盖今之行军司马。出于周制矣。秦罢侯。铄天下之兵。列郡不复有军。军司马由此废矣。汉制将军不常置。四夷背诞。则命将征之。赵充国以军司马从贰师。班超以军司马从窦固。讨虏皆其职也。自魏至周。南北分王。建置不同。时方战争。众军恒设。凡将军杖节镇仍开府者。以将军开府居刺史者。皆有其官。随将废置。隋开皇混一天下。省罢众军。司马之官。不专武事。废为州吏员矣。国家修唐虞大同之化。庭周汉不宾之俗。边虽有防。示不久设。军出于内谓之将。镇于外谓之使。佐其职者谓之行军司马。行军司马之职。弼戎政。掌武事。居常习蒐狩之礼。有役申战阵之法。凡军之攻。战之备。列于器械者。辨其贤良。凡军之材。食之用。颁于卒乘者。均其赐予。合其军书契之要。比其军符籍之伍。赏罚得议。号令得闻。三军以之。声气行之哉。虽主武。盖文之职也。旧制朱衣铜印墨绶。开元故事多选台郎为之。淮南节度行军司马尚书户部郎中兼侍御史王公。以经邦纬俗之才。佐淮夷方面之寄。敦诗说礼之学。当节府大贤之举。政协乎邦要。虑通乎事微。奉中权之旗鼓。戒偫帅之铙镯。师律既和。军容丕肃。淮南之府。有功宣王室。身佩侯印。将门良家。藩国贵种。以礼绥之则恭。淮南之众。有吴楚锐士。燕韩劲卒。奇材剑客。猿臂虬须。以恩抚之则顺。淮南之地。提封千里。徵令百役。税以足食。赋以足兵。以宽征之则安。淮南之冲。南走闽越。北通幽朔。关梁不闭。朝聘相望。以欢交之则固。自韦公统戎旅。王公翼戎行。威加于大。则将不骄。惠及于细。则卒不惰。减役轻敛。则人不困。待宾省旅。则境不危。堂堂然混一体以为力。雄雄然鼓众心以为气。封疆之外。隐如敌国。封疆之内。不知有军。古人云。悬势于上。而下自定。置器于平。而物自安者。盖用是也。兹所谓销患于未形。制危于未萌。伐谋之功。大于积甲山齐。攻心之术。强于虎贲百万。彼善师不阵。未战先胜。却军于谈笑之际。折冲于樽俎之閒。今古一时也。夫举善人以行其教。大则四海服。小则邦国宁。舜举皋陶。蛮夷率服。帝王之事也。秦任百里奚。巴戎致贡。诸侯之举也。国侨为政。乃子皮之功。晋侯勤王。信魏绛之力。任贤用善。合契同德。盛府有焉。翰获庇于有礼之俗。遂安于无虞之境。书绩示后。岂待命乎。扬州本大都督府。亲王居中。长史理人。有府号而无兵甲。至德初。羯胡难作。始以长史为节度。而有行军司马。古者敬其事。则命以始。乃自初置。列叙之于壁云。大历五祀夏五月丁丑记。
答宰臣上尊号第五表批 唐 · 武宗皇帝
出处:全唐文卷七十七
前览四表。报皆一词。可谓君臣之义至矣。天人之理尽矣。朕辞益固。情益坚。诚献可之不移。柰虚美而难处。山虽崇而降地。易象明言。海虽王而下川。元元深旨。文王以小心事帝。虞舜以恭己临人。铭盘取励于殷汤。欹器戒盈于周庙。皆以畏惕而自警。不闻满足而虚尊。卿等以塞北平胡。山东殄寇。韬兵偃武。铸戟为农。郊天之年。瑞雪清路。册号之夏。嘉雨灭灾。毁摩尼坏法之邪。荡并寇乱常之暴。此皆上元厌祸。宗社储休。至于刑政克明。文武具举。年登适臻。其气顺俗阜。实自于官修。内承宰辅之谋。外尽藩侯之力。余虽垂供。且有何功。况臻鸿徽。尤非称德。既频推美。何以当之。然礼贵从人。事难徇志。祗循前训。允遂群情。殊不自安。谅非纵欲。勉尔所请。深用愧怀。
上咸平新删定编敕表 唐末宋初 · 柴成务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
臣闻,王者发号施令,诞告万方,先德后刑,大赉四海。故《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刑」。又曰:「刑期无刑,民协于中」。盖拯邦之典也。自夏商之际,训誓聿兴;隋唐已还,律令兼著。自唐开元至周显德,咸有格敕,并著简编。国初重定《刑统》,止行《编敕》四卷,才百有六条。洎方隅平定,文轨大同,太宗临朝,声教弥远,遂增后敕为《太平编敕》十五卷。淳化中又增后敕为《淳化编敕》三十卷。编辑之始,先帝亲戒有司,务存体要。当时臣下,不能申明圣意,以去繁文。今景运重熙,孝心善继。自淳化以后,宣敕至多,颇为繁密,命有司别加删定,取刑部、大理寺、京百司、诸路转运使所受《淳化编敕》及续降宣敕万八千五百五十五道,遍共披阅。凡敕文与《刑统》、令、式旧条重出者及一时机宜非永制者,并删去之;其条贯禁法当与三司参酌者,委本部编次之。凡取八百五十六道,为《新删定编敕》。其有止为一事前后累敕者,合而为一;本是一敕,条理数事者,各以类分取。其条目相因,不以年代为次。其间文繁意局者,量经制事理增损之;情轻法重者,取约束刑名削去之。皆条奏以闻,降敕方定。凡成二百八十六道,准律分十二门,并目录为十一卷。又以仪制、车服等十六道别为一卷,附仪制令,违者如违令法,本条自有刑名者依本条。又以续降赦书、德音九道别为一卷,附淳化赦书合为一卷。其釐革一州、一县、一司、一务者,各还本司。令敕称依法及行朝典勘断,不定刑名者,并准律、令、格、式;无本条者,准违制敕,分故失及不躬亲被受条区分。臣等重加详定,众议无殊,伏请镂板颁下,与律、令、格、式、《刑统》同行。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又见《宋会要辑稿》刑法一之一。第七册第六四六二页《玉海》卷六六。
缘识 其二十三 北宋 · 赵炅
春色春兮景媚妍,薰风暖润物华鲜。
上林花结和香雾,絮压轻轻软似绵。
寰中运启大平年,文武须精百艺全。
弄影马骄难控勒,龟兹韵雅奏钧天。
仙仗仪排亲自注,电转星毬来进御。
玄之寂妙得其玄,更重人前举止措。
靴衫束带两分行,七宝鞭擎呈内库。
一坦平兮殿毬场,国乐调兮甚锵洋。
掀天沸渭轰鼍鼓,返朴纯诚敩三皇。
折旋俯仰怡情悦,乾坤日月尽舒光。
龙马徘徊多步骤,生狞堪羡困垂缰。
绣䪌红绦金蹀躞,銮铃珂佩水精装。
五云庆集鹤为驾,短袍新样甚风雅。
东西相望贺头筹,欢呼蹈舞金阶下。
隔宿閤门宣侍臣,厩中令拣驯良马。
紫气盘旋分月仗,庭芜尽去平如掌。
趫捷雄雄镂镫轻,雷声唱彻迎空响。
俄然斗转俱浑霍,亦非骇目犹人作。
学之玄妙似通神,凤翼藏珠岂易落。
傍捎正击有多门,斜身用力轻敲斫。
我因闲暇自销停,对手临时相架阁。
深似交锋立战轼,匹马纵横藉筋脚。
孤星远迸向人飞,云开瑞色天,清廓打三筹,公子王孙第一流。
声高唱好绣旗举,响亮欢声动十洲。
齐拜彤庭临玉砌,香随雾散堕鳌头。
奔驰系合班,供奉内臣侧。
祥烟澹荡俨清风,御筵开处浮春色。
弦管调高甚谐和,排优次第用心怕。
难中最难人(原校:宋作闲)健羡,困即暂来临玉殿。
苑花方盛重暄和,特(原校:宋作时)会群臣开广宴。
广宴初启日迟迟,时饮醲醪红满面。
唯将煦育遍覃恩,狻猊喷袅龙香散。
四寒偃戈征将闲,丧胆犬戎寻不见。
牡丹澹兮白如雪,打毬妙兮多指诀。
似展兵机演智谋,风旋两阴甚奇绝。
每争竞逐向前冲,星高陨坠相钩拽。
声传士庶万千家,济济锵锵耀辉华。
从人巧拙快予意,欢呼动地喜交加。
我缘寡薄非明主,礼乐风俗成规矩。
笑他左右尽狂心,文臣战将多如雨。
修持管笔故无疑,威慑遐荒用神武。
僚宰满面是香尘,一边得失亏先补。
车书混化霸丕图,姬周小世方为数。
休言落雁射双雕,中原静乱平胡虏。
路(夏校:当为洛讹)中月夕登霁景台与唐英话别 北宋 · 梅尧臣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霁景台
风枝不动月光午,况是高台过新雨。
吴客方思千里归,不负洛阳尘与土。
到时水落鳜鲈肥,香稻初炊鲙红缕。
休言羊酪敌莼羹,我亦长吟(宋荦本作行)念东楚。
平胡(四库本作明)马嘶谁可留,去去相望富春渚。
非韩中 其八 非韩第九 北宋 · 释契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
韩子为《对禹问》,谓:「禹虽以天下传之子,而其贤非不及乎尧舜传贤之贤也」。予少时著《评让》,初亦取韩子所谓禹传子之说。其后审思之,即考虞夏之《书》,竟不复见禹传贤子之说。唯《孟子》曰:「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狱讼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及證之史,《夏本纪》太史公亦谓禹以天下授益,益让启,天下遂奉启以为君。此始明禹未尝自以其天下与之子也,荀卿、扬雄虽皆言传授之事,亦未始称禹自与其子之天下也。因怪韩子疏谬,不讨详经史,辄为此言。假谓韩子苟取百家杂说,谓禹与子天下,其贤不减于尧舜也,又与《礼运》之言不类。《礼运》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者,以其时为大同;谓大道既隐、天下为家者,以其时为小康。而郑氏解曰:「天下为公者,禅让之谓也;天下为家者,谓传位于子也」。夫禅让既为大同,而家传之时乃为小康,而禹茍果以天下与之子,其为贤也安得不肖于尧舜耶?韩子虽欲贤禹,而反更致禹之不贤。然韩子揣尧、舜、禹所以传授,而乃为其言曰:「尧舜之传贤也,欲天下之得所也;禹之传子也,忧天下争之之乱也」。又曰:「尧以传舜为忧后世,禹以传子为虑后世」。何其文字散漫,不晓分而如此也?然得所即不争,争即不得所也。忧犹虑也,虑犹忧也,其为义训,亦何以异乎?大凡争斗,其必起于私与不平也,既谓禹欲使后世不争,乃当不与其子,于事理为得也;既与之子,安得制其不争之乱耶?禹之后,及其子孙方二世,而羿遂夺其天下而有之,与寒浞辈紊绝夏政,几二百年。少康立,乃稍复夏政,继禹之道也。所谓不争安在耶?夫禹圣人也,岂圣人而不识其起争之由耶?韩子虽茍为此说,而不累及夫禹乎?《语》曰:「巍巍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孔氏之注迂疏固不足发明乎圣人之意,此乃谓舜禹虽有天下,不我私而有之,皆谓常有所让也。不幸禹之禅让,其事不果,遂乃与其子相承而有天下。孔子以其世数,姑列禹于三代之端,故《礼运》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选也」。然而尧、舜、禹,其则未始异也。夫天下者,天下之天下也,与贤与子,而圣人岂茍专之而为计乎?苟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贤,而尧、舜虽欲传子,不可得也;当其时,天下之人欲以天下与之子,禹虽欲传贤,亦不可得也。故时当与贤,则圣人必与之贤;时当与子,则圣人不能不与之子。圣人之传天下也,正谓顺乎时数人事而已矣,岂谓忧之虑也,为后世强计,而与其天下异也?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此命禹。《礼》曰:「尧授舜,舜授禹,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是故《易》曰:天下随时之义大矣哉!韩子之说无稽,何尝稍得舜禹传授之意欤,恶乎谬哉!
删定易图序论 其五 论五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直讲李先生文集》卷四
或曰:「《易纬》以六十卦主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信乎」?曰:「吾观于《太玄》,信矣」。「所主之日,取卦象乎?取卦名乎」?曰:「取诸卦名而已。《太玄》所以准《易》者也,起于冬至,其首曰『《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谓是时万物之萌,信无不在地之中。于《易》则《中孚》。孚者,信也,亦谓信无不在地之中也。其次曰『《周》,阳气周神而反乎始』。于《易》则《复》。复者,反也,亦谓反乎始也。其次曰『《易》,阳气微动,动而礥』。礥,物之生难也。于《易》则《屯》。屯者,物之始生也。粗举二三,则知冬至之后,其卦《中孚》、《复》,《屯》者题号,此日之气候曰中孚也,曰复也,曰屯也。他皆仿此。但《玄首》八十一,每首四日有半;《易卦》六十,每卦六日有奇。故前后或参差,盖大同而小异也。而刘氏以经乾坤之策三百六十,当期之日,不别起数,谓《易纬》六日七分,义无所出,若是,则刘氏凡言天五驾天一之类,亦出于经乎?乾坤之策,况其数六十卦,况其名不相妨也。又谓十二卦已主十二月,不可取杂书破经义。今观六十卦之次,其十二卦仍在本月,称为辟卦,则十二卦既总主一月,又与诸卦分治六日,如侯伯有功德者,既作一州之牧,亦未免为一国之君也。而刘氏区区以月各有主,日无用卦,是欲立州牧而废二百一十君也。其可乎」?或曰:「敢问元、亨、利、贞,何谓也」?曰:「大哉乎!乾之四德也,而先儒解诂未能显阐,是使天道不大明,君子无所法。若夫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贞以干物,读《易》者能言之矣。然所以始之,通之,宜之,干之,必有其状。窃尝论之曰:始者,其气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干者,其性也。走者得之以胎,飞者得之以卵,百谷草木得之以勾萌,此其始也。胎者不殰,卵者不殈,勾者以伸,萌者以出,此其通也。人有衣食,兽有山野,虫豸有陆,鳞介有水,此其宜也。坚者可破而不可软,炎者可灭而不可冷,流者不可使之止,植者不可使之行,此其干也。乾而不元,则物无以始,故女不孕也。元而不亨,则物无以通,故孕不育也。亨而不利,则物失其宜,故当视而盲,当听而聋也。利而不贞,则物不能干,故不孝不忠,为逆为恶也。是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唯君子为能法乾之德,而天下治矣!制夫田以饱之,任妇功以煖之,轻税歛以富之,恤刑罚以生之,此其元也。冠以成之,昏以亲之,讲学以材之,摈接以交之,此其亨也。四民有业,百官有职,能者居上,否者在下,此其利也。用善不复疑,去恶不复悔,令一出而不反,事一行而不改,此其贞也。是故《文言》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洪范传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五六、《元丰类稿》卷一○、《曾文定公集》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彝伦攸叙』。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何也?武王叹而谓箕子:「天不言而默定下民相助协顺其所居。居,谓所以安者也。而我不知其常理所次叙」。箕子乃言:「我闻在昔,鲧之治水也,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故上帝震怒,不与之以洪范九畴,而常理所以败,鲧则殛死,及禹继而起,天乃与之以洪范九畴,而常理所以叙」。盖水之性润下,而其为利害也尤甚。故鲧之治水也堙之,则失其性,而至于五行皆乱其陈列。及禹之治水也导之,则得其性,而至于常伦所以叙。常伦之叙者,则舜称禹「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也。其曰「天乃锡禹洪范九畴」,盖《易》亦曰「洛出书」,然而世或以为不然。原其说之所以如此者,以非其耳目之所习见也。天地之大,万物之众,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变之不可尽也。人之耳目之所及,亦不待非常之智而知其不能远也。彼以非其所习见,则果于以为不然,是以天地万物之变为可尽于耳目之所及,亦可谓过矣。为是说者,不独蔽于洪范之锡禹,至凤凰、麒麟、玄鸟、生民之见于经者,亦且以为不然,执小而量大,用一而齐万,信臆决而疑经,不知其不可,亦可谓惑矣。五行五者,行乎三材万物之间也,故「初一曰五行」。其在人为五事,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敬则身修矣,身修然后可以出政,故「次三曰农用八政」。政必协天时,故「次四曰协用五纪」。修身出政协天时,不可以不有常也,常者大中而已矣,故「次五曰建用皇极」。立中以为常,而未能适变,则犹之执一也,故「次六曰乂用三德」。三德所以适变,而人治极矣,极人治而不敢绝天下之疑,故「次七曰明用稽疑」。稽疑者,尽之于人神也,人治而通于神明者尽,然犹未敢以自信也,必考己之得失于天,故「次八曰念用庶徵」。徵有休咎,则得失之应于天者可知矣,犹以为未尽也,故「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福极之在民者,皆吾所以致之,故又以考己之得失于民也。敬,本诸心而见诸外,故五事曰敬用。用其厚者,固治人之道也,故八政曰农用。农,厚也。天时协,则人事得,故五纪曰协用。谨其常,则中不可不立也,故皇极曰建用。建,立也。乂者所以救其过、持其常也,故三德曰乂用。明则疑释,故稽疑曰明用。庶徵之见于天,不可以不念,故庶徵曰念用。福之在于民,则宜向之,故五福曰向用。极之在于民,则宜畏之,故六极曰威用。威,畏也。凡此者,皆人君之道,其言不可杂,而其序不可乱也。推其为类则有九,要其始终则犹之一言而已也。学者知此,则可以知《洪范》矣。「一、五行:曰水,曰火,曰木,曰金,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何也?盖爰者,于也。润下炎上者,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也。曲直从革者,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于之稼穑而不及其他者,于之稼穑亦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也,不及其他者,莫大乎于之稼穑也。夫润下炎上,言其所性之成于天者。然水导之则行,潴之则聚,火燃之则炽,宿之则壮,则其所化亦未尝不因之于人也。或曲直之,或从革之,或稼穑之,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然可以曲直,可以从革,可以稼穑,则其所性亦未尝不成之于天也。所谓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者也。其文所以不同者,非固相反,所以互相明而欲学者之自得之也。润下者水也,故水曰润下。炎上者火也,故火曰炎上。木金亦然。惟稼穑则非土也,故言其于之稼穑而已者,辞不得不然也。又言润下所以起咸,炎上所以起苦,曲直所以起酸,从革所以起辛,稼穑所以起甘者,凡为味五,或言其性,或言其化,或言其味者,皆养人之所最大者也,非养人之所最大者,则不言,此所以为要言也。《虞书》:禹告舜曰政在养民,而陈养民之事,则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与此意同也。「二、五事:曰貌、曰言,曰视,曰听,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聪作谋,睿作圣」。何也?盖自外而言之,则貌外于言。自内而言之,则听内于视。自貌言视听而言之,则思所以为主于内,故曰貌,曰言,曰视,曰听,曰思。弥远者弥外,弥近者弥内,此其所以为次叙也。五者,思所以为主于内,而用四事于外者也。至于四者,则皆自为用而不相因。故貌不恭者不害于言从,视不明者不害于听聪,非貌恭言从然后能哲,能哲然后能谋,能谋然后能思,而至于圣也。曰思曰睿,睿作圣者,盖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圣者人之极也。孟子曰:人之性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材,不能尽其材者,弗思耳矣。盖思之于人也如此。然而或曰「不思而得」,何也?盖人有自诚明者,不思而得,尧舜性之是也。所谓诚者,天之道也。有自明诚者,思之弗得弗措也,汤武身之是也。所谓思诚者,人之道也。然而尧舜汤武之德及其至,皆足以动容周旋中礼,则身之者终亦不思而得之也。尧舜性之矣,然尧之德曰聪明文思,盖尧之所以与人同者法也,则性之者亦未尝不思也,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而性之身之者及其成,孟子皆以谓盛德之至也。箕子言思所以作圣,孟子言弗思故相倍蓰而无算,其所言者皆法也。曰视曰明、明作哲、听曰聪、聪作谋者,视之明,无所不照,所以作哲;听之聪,无所不闻,所以作谋也。人之于视听,有能察于闾巷之间、米盐之细,而不知蔽于堂阼之上、治乱之几者,用其聪明于小且近,故不能无蔽于大且远也。古之人知其如此,故前旒蔽明,黈纩塞聪,又以作聪明为戒。夫如是者,非涂其耳目也,亦不用之于小且近而已矣,所以养其聪明也。养其聪明者,故将用之于大且远。夫天下至广,不可以家至户察,而能用其聪明于大且远者,盖得其要也。昔舜治天下,以诸侯百官,而总之以四岳,舜于视听,欲无蔽于诸侯百官,则询于四岳,欲无蔽于四岳,则辟四门,欲无蔽于四门,则明四目,达四聪。夫然故舜在士民之上,非家至户察而能立于无蔽之地,得其要而已矣。其曰明四目、达四聪者,舜不自任其视听,而因人之视听以为聪明也。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固君道也。非君道独然也,不自任其聪明而因之于人者,固天道也。故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又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舜于聪明,下尽人,上参天,斯其所以为舜也。舜之时,至治之极也,人岂有欺舜者哉?舜于待人,亦岂疑其欺己也?然而访问反复,相参以考察,又推之于四面,若唯恐不能无所蔽者,盖君天下之体,固不得不立于无蔽之地也。立于无蔽之地者,其于视听如此,亦不用之于小且近矣。夫然故蔽明塞聪,而天下之情可坐而尽也。言曰从、从作乂者,《易》曰:「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则言之要为可从而已也。言为可从也,则其施于用,治道之所由出也。古之君人者知其如此,故其戒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又曰:「其惟不言,言乃雍」。而舜以命龙亦曰:「夙夜出纳朕命,惟允」。言之不可违如此也。貌曰恭、恭作肃者,孟子曰:「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盖威仪动作见于外者无不恭,则生于心者无不肃也。传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礼义威仪之则,所以定命也。故颜渊问仁,孔子告之以视听言动以礼。而卫之君子所以称仁者,亦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貌之不可慢如此也。存其思,养其聪明,而不失之于言貌,故尧之德曰聪明文思。言貌者,盖尧之所谓文,则虽尧之圣,未有不先于谨五事也。「三、八政:曰食,曰货,曰祀,曰司空,曰司徒,曰司寇,曰宾,曰师」。曰食、曰货、曰祀、曰宾、曰师,称其事者,达乎下也。曰司空、曰司徒、曰司寇,称其官者,任乎上也。人道莫急于养生,莫大于事死,莫重于安土,故曰食,曰货,曰祀,曰司空。孟子以使民养生送死无憾为王道之始,此四者所以不得不先也。使民足于养生送死之具,然后教之,教之不率,然后刑之,故曰司徒,曰司寇,此彝伦之序也。其教之也,固又有叙可得而考者。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始于知至意诚,心正然后身修,身修然后国家天下治。以是为大学之道,百王莫不同然。而见于经者,莫详于尧。盖聪明文思,尧之得于其心者也。克明俊德,有诸心,故能求诸身也。以亲九族,九族既睦,有诸身,故能求诸家也。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有诸家,故能求诸国也。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有诸国,故能求诸天下也。积于其心以至于身修,此尧之所以先觉,非求之于外也;积于其家以至于天下治,此尧之所以觉斯民,非强之于耳目也。夫然,故尧之治何为也哉?民之从之也,岂识其所以从之者哉?此先王之化也。然以是为无法,立司徒之官以教之者法也。教之者,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而已也。养之于学,所以使之讲明;文之以礼乐,所以使之服习,皆教之之具也。使之讲明者,所以达上之所为,使之服习者,所以顺上之所为,所谓效之也。上之所有,故下得而效之,未有上之所无,下得而效之也。当尧之时,万邦黎民之所效者,尧之百官;百官之所效者,尧之九族;九族之所效者,尧之身。而导之以效上之所为者,舜为司徒也。舜于其官,则又慎徽五典,身先之也。然后至于五典克从,民效之也。及舜之时,舜之导民者固有素矣。然水害之后,其命契为司徒,则犹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敬敷五教,在宽」。盖忧民之不亲,而念其不顺上之化,命之以谨布其教,而终戒之以在宽,岂迫蹴之也哉?其上下之际,导民者如此,此先王之教也。为之命令,为之典章,为之官守,以致于民,此先王之政也。盖化者所以觉之也,教者所以导之也,政者所以率之也。觉之无可言,未有可以导之者也;导之无可言,未有可以率之者也;而况于率之无可言,而欲一断之以刑乎?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其所谓善,觉之者也;其所谓法,导之者也;其所谓政,率之者也。其相须以成,未有去其一而可以言王道之备者也。先王之养民而迪之以教化,如此其详且尽矣,而民犹有不率者,故不得不加之以刑。加之以刑者,非可已而不已也。然先王之刑,固又有叙矣,民之有罪也,必察焉,眚也,过也,非终也,虽厥罪大,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也,必察焉,非眚也,非过也,终也,其养之有所不足,其教之有所不至,则必责己而恕人。故《汤诰》曰:「惟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如是,故以民之罪为自我致之,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必察焉,其养之无所不足,教之无所不至,不若我政人有罪矣,民之罪自作也,然犹有渐于恶者久,而蒙化之日浅者,则又曰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未加之以刑也。民之有罪,非眚也,非过也,终也,自作也,教之而犹不典式我也,则是其终无悛心,众之所弃,而天之所讨也,然后加之以刑,《多方》之所谓「至于再、至于三」者也。故有虽厥罪小,乃不可以不杀。用刑如此其详且慎,故先王之刑刑也。其养民之具、教民之方,不如先王之详且尽,未有可以先王之刑刑民者也,矧曰其以非先王之刑刑民也。昔唐虞之际,相继百年,天下之人,四罪而已。及至于周,成康之世,刑之不用,亦四十馀年。则先王之民,加之以刑者,殆亦无矣。先王之治,使百姓足于衣食,迁善而远罪矣。人之所以相交接者不可以废,故曰宾,宾者非独施于来诸侯、通四夷也。人之所以相保聚者不可以废,故曰师,师者非独施于征不庭、伐不惠也。八政之所先后如此,所谓彝伦之叙也,不然则彝伦之斁而已矣。「四、五纪:曰岁,曰月,曰日,曰星辰,曰历数」。盖协之以岁,协之以月,协之以日者,所以正时。而协之以星辰者,所以考其验于显也;协之以历数者,所以考其验于微也。正时,然后万事得其叙,所谓历象日月星辰,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也。「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何也?言大建其有中,故能聚是五福,以布与众民。而惟时厥众民,皆于汝中,与汝保中。盖中者民所受以生,而保中者不失其性也。凡厥众民,无有以淫为朋,人无有以比为德。盖淫者有所过也,比者有所附也。无所过,无所附,故能惟大作中也,人谓学士大夫别于民者也。「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茕独;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何也?言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者,汝则念其中不中,其不协于中,不罹于咎,若狂也肆、矜也廉、愚也直之类,大则受之,言大者非小者之所能受也。而安汝颜色,而谓之曰:「予攸好德」。所以教之使协于中也。有猷有为有守而不罹于咎者,民之有志而无恶者也。不协于极者,不能无所过而已,教之则其从可知也。如是而汝则与之以福,富之以禄,贵之以位,所以示天下之人,而使之劝也,如此则是人斯其惟大之中矣。夫刚不中者至于虐茕独;柔不中者至于畏高明。今也惟大之中,故刚无虐茕独,柔无畏高明,所谓刚而无虐,柔而立也。盖刚至于虐茕独,则六极恶之事也;柔至于畏高明,则六极弱之事也。惟皇之极,则五福攸好德之事也,所以言之者不同,至其可以推而明之也,则犹一言而已也。洪范于皇极,于三德,于五福、六极,言人之性,或刚柔之中,或刚柔有过与不及,故或得或失,而其要未尝不欲去其偏,与夔之教胄子、皋陶之陈九德者无以异。盖人性之得失不易乎此,而所以教与所以察之者,亦不易乎此也。教之、福之,而民之协于中者如此,又使有能有为者进其行而不已,则久而后能积,积而后能大,大而后能著。人材之盛如此,而国其有不兴者乎?故曰「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也。「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何也?言凡正人之道,既富之,然后可以责善。责善者,必始于汝家,使无所好于汝家,则是人斯其辜矣。既言不能正家以率之,则陷人于罪。又言不好德之人而汝与之福,其起汝为咎而已。故曰「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也。自「皇建其有极」至「使羞其行」,皆所以教也。而于此乃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又曰使无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者,明教之必本于富,行之必始于家,其先后次序然也。「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会其有极,归其有极」。何也?「无偏无陂,遵王之义」者,无过与不及,无偏也;无不平,无陂也。所循者惟其宜而无适莫,遵王之义也。「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者,作好作恶,偏于己之所好恶者也;好恶以理,不偏于己之所好恶,无作好作恶也。所循者通道大路而不由径,遵王之道路也。道路云者,异辞也。「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者,存于己者无偏,则施于人者无党,无偏无党也;其为道也,广大而不狭吝,王道荡荡也。「无党无偏,王道平平」者,施于人者无党,则存于己者无偏,无党无偏也;其为道也,夷易而无阻艰,王道平平也。「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者,无所背,无反也;非在左而不得乎右,在右而不得乎左,无侧也;其为道也,所止者不邪,所由者不曲,王道正直也。如是,所以为王之义、为王之道、为王之路,明王天下者,未有不如是而可也。「会于有极」者,来而赴乎中也;「归于有极」者,往而反乎中也。由「无偏」以至于「无侧」,所知者非一曲,所守者非一方,推天下之理,达天下之故,能大而不遗小,能远而不遗近,能显而不遗微,所谓天下之通道也。来者之所赴,归者之所反,中者居其要,而宗之者如此,所应者弥广,所操者弥约,所谓天下之大本也,君人者未有不由此而国家天下可为者也。其可考于经,则《易》之智周乎万物,道济乎天下,故不过。其可考于行事,则舜之执其两端而用中于民;汤之执中立贤无方,能推其无偏陂、无作好恶、无偏党、无反侧之理,而用其无适莫、无由径、无狭吝、无阻艰、无所背、无在左而不得乎右、在右而不得乎左者,以通天下之故而不泥,执其所会所归之中以为本,故能定也。夫然,故《易》之道为圣人之要道,非穷技曲学之谓也。舜之治民,为皇建其有极,用敷锡厥庶民,非偏政逸德之谓也。汤之用贤,为翕受敷施,九德咸事,非私好独恶之谓也。《洪范》之为类虽九,然充人之材,以至于其极者,则在于思;通天下之故,而能定者,则在于中。其要未有易此也。「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何也?曰者,其辞也。其辞以谓人君之于大中,既成之以德,又布之以言,是以为常,是以为顺,于帝其顺而已,人君之为言,顺天而致之于民,故凡其众民,亦于极之布言,是顺是行,以亲附天子之辉光。而「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曰父母者,亲之辞也;曰王者,往之辞也。上之人于「遵王之义」至「王道正直」,能繇前之说,则下之人于顺上之所行所言,而相与附之,其爱之曰父母,而戴之曰天下王,必繇后之说。经所以始其义于彼,而终其效于此者,以明上之所以王者如是,则下之所以王之者如是,非虚致也。「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何也?正直者,常德也。刚克者,刚胜也。柔克者,柔胜也。「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者,所遇之变殊,故所乂之德异也。凡此者,所以治人也。「高明柔克,沉潜刚克」,何也?人之为德高亢明爽者,本于刚,而柔有不足也,故济之以柔克,所以救其偏;沉深潜晦者,本于柔,而刚有不足也,故济之以刚克,所以救其偏。正直则无所偏,故无所救。凡此者,所以治己与人也。「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何也?作福者,柔克之所有也。作威者,刚克之所有也。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正直之所有也。以其卒曰,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则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是以知惟辟作福作威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者,正直之所有也明矣。箕子之言者,皆九畴之所有;九畴之所无者,箕子盖不得而言也。知此,则知九畴之为九矣。人君于五事,思无所不通,聪明无所不达,言之出纳无所不允,于皇极所遵者正直,所不可入者偏陂反侧、作好作恶、淫朋比德之事。人臣虽有小人之桀者,未有能蔽其上而作福作威玉食者也。人臣虽作福作威玉食者,必窥其间,缘其有可蔽之端。故虽小人之庸者,犹得以无忌惮而放其邪心也。《洪范》以作福柔克之所有,作威刚克之所有,惟辟作福作威玉食,正直之所有,臣而作福,则僭君之柔克,臣而作威,则僭君之刚克,臣而作福作威玉食,则为侧颇僻,无所不僭矣,故于三德详言之,至若杜其间,使无可蔽之端,虽有邪臣不得萌其僭者,则在于五事修、皇极建而已也。「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何也?言选择知卜筮之人而建立之,乃命之以其职,曰雨、霁、蒙、驿、克之五兆,所以卜,所谓卜五者也。曰贞曰悔之二卦,所以筮,所谓凡七者也。已命之以其职矣,乃立是人,使作卜筮之事。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卜不同,则从多也。「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何也?谋及乃心,揆诸己也;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质诸人也;谋及龟筮,参诸鬼神也。《舜典》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谓此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何也?从于心而人神之所共与也,故谓之大同。则身其康强,子孙其逢吉也。「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何也?所从者多,则吉可知也。「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何也?心与龟之所从,则作内吉而已;龟筮之所共违,则不可以有作矣。凡谋先人者,尽人事也;从逆先卜筮者,钦鬼神也。吉有三:有卿士逆、庶民逆者矣,有汝则逆、庶民逆者矣,有汝则逆、卿士逆者矣。若龟从、筮从,则皆不害其为吉。又至于龟从、筮逆,则可以作内而已。龟筮共违,则皆不可以有作也。盖疑故卜筮,卜筮者,吾以谓通诸神明。神明之所从,则吾必其吉;神明之所违,则吾必其凶。诚之至,谨之尽也。「八、庶徵: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曰休徵: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哲,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何也?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所谓五者也。曰时,则五者之时也。五者无不至,则所谓五者来备也。无不时,则所谓各以其叙也。五者无不至,无不时,则至于庶草莫不蕃庑,言阴阳和,则万物莫不茂盛也。五者有所甚,则为侧,所谓一极备凶也。有所不至亦为沴,所谓一极无凶也。于五事,貌足以作肃,则时雨顺之;其咎狂,则常雨顺之。言足以作乂,则时旸顺之;其咎僭,则常旸顺之。视足以作哲,则时燠顺之;其咎豫,则常燠顺之。听足以作谋,则时寒顺之;其咎急,则常寒顺之。思足以作圣,则时风顺之;其咎蒙,则常风顺之。凡言时者皆休之徵,凡言常者皆咎之徵也。五事之当否在于此,而五徵之休咎应于彼,为人君者所以不敢不念,而考己之得失于天也。「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何也?此章之所言者,皆念用庶徵也。休咎之徵,各象其事。任其事者,王也;与王共其任者,卿士、师尹也。则庶徵之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当省,其所以致之者,所谓念用庶徵也。王计一岁之徵而省之,卿士计一月之徵而省之,师尹计一日之徵而省之。所省多者,其任责重;所省少者,其任责轻,其所处之分然也。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岁月日三者之时无易,言各顺其任,则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日月岁三者之时既易,言各违其任,则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也。「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何也?言星之所好不同,而日月之行则有常度,有常度者不妄从,则星不得作其好。如民之好不同,而王与卿士、师尹之动则有常理,有常理者不妄从,则民不能作其好。故月行失其道,而从星之所好,则以风雨。犹王政失其常,而从民之所好,则以非僻。言此者以庶徵之来,王与卿士、师尹则能自省,而民则不能自省者也。民不能自省,则王与卿士、师尹当省民之得失,而知己之所以致之者也。己之所致者,民得其性,则休徵之所集也;己之所致者,民失其性,则咎徵之所集也。故省民者,乃所以自省也。其反复如此者,所以畏天变、尽人事也。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者如此,则知此章之所言,非念用庶徵则不言也。不知王与卿士、师尹之所省者如此,则于念用庶徵无所当,而于言为赘矣,是不知九畴之为九也。「九、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何也?民能保极,则不为外物戕其生理,故寿。食货足,故富。无疾忧,故康宁。于汝极,故攸好德。无不得其死者,故考终命。人君之道失,则有不得其死者,有戕其生理者,故凶短折。不康,故疾。不宁,故忧。食货不足,故贫。不能使之于汝极,则刚者至于暴,故恶;柔者不能立,故弱。此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者也。或曰:福极之言如此,而不及贵贱,何也?曰:九畴者,皆人君之道也。福极者,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福之在于民,则人君之所当向,极之在于民,则人君之所当畏。福言攸好德,则致民于善可知也;极言恶弱,则致民于不善可知也。视此以向畏者,人君之事也。未有攸好德而非可贵者也,未有恶弱而非可贱者也。故攸好德则锡之福,谓贵之。所以劝天下之人,使协于中,固已见之皇极矣。于皇极言之者,固所以勉人,于福极不言之者,攸好德与恶弱之在乎民,则考吾之得失者尽矣。贵贱非考吾之得失者也。人君之于五行,始之以五事,修其性于己。次之以八政,推其用于人。次之以五纪,协其时于事。次之以皇极,谨其常以应天下之故,而率天下之民。次之以三德,治其中不中,以适天下之变。次之以稽疑,以审其吉凶于人神。次之以庶徵,以考其得失于天。终之以福极,以考其得失于民。其始终先后与夫粗精小大之际,可谓尽矣。自五事至于六极皆言用,而五行不言用者,自五事至于六极皆以顺五行,则五行之用可知也。《虞书》于六府言修,则箕子于五行,言其所化之因于人者是也。《虞书》于六府,次之以三事,则箕子于五行,次之以五事而下是也。《虞书》于九功,言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则箕子于九畴,言庶徵之与福极是也。则知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其道未尝不同。其道未尝不同者,万世之所不能易,此九畴之所以为大法也。
按:《读书记》、顾校本、章校本、吴校本、傅校本注「此句疑有讹字」。
王仲芳墓志 北宋 · 冀膺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一、光绪《山西通志》卷九四
王氏居太原,自唐至五代,世为著姓,惟府君高尚不仕。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平晋,迁其人于京辅,府君暨余大父偕占籍曹南。后诏还新榆次以保之,府君遂居焉。淳化四年,年六十,疾终于家。子孙耳目按其事,故得以书。府君讳仲芳,太原人,生于东城,长而有识,晓时务。始学书数于乡先生胡公,数年究极其艺,公益器重,以其子妻之。生二男,长曰仁丕,次曰仁乂。虽孝悌克家,而不使致富,众疑之,复劝以艺进,府君语曰:「邦危众离,王师荐至,遁将不暇,忍自系耶」?故城降之日,名者缰,利者锁,惟府君脱然无累,君子谓之知几。暨行至迁所,命给田以口分法,府君率其子事耕稼,勤以治生。中间或诱私以还乡者,人多可其说,独府君止之,谓「今天下大同,此亦王土,怀土去乡,宜安之」。未几,果有听还之诏,其识时有如此者。居榆次,岁饥,民有为盗者,府君知之,因尽出所畜财以贷,由是盗反卫其家。明年,偿者如市,较其利数倍,家遂肥,乡人于今称之。君常话五代事,自明宗而下,历历不忘,皆知所以盛衰之本,以戒其家人。既卒,子孙欲葬之先茔,兵火烟毁,寻之不知其所,葬是以缓。仁丕、仁乂暨夫人胡氏继亡。孙五人:长曰纬,举进士不第;次惟简,会西鄙用兵,请出家财助边,朝廷奇之,授试将作监主簿;惟德,太常寺奉礼郎;惟几,试将作监主簿;惟岳,治产业。纬未几卒。曾孙八人,玄孙一人,咸奉府君之灵,以皇祐五年八月二十四日葬于三徙乡郭社里之西原,举胡氏丧祔,从吉卜也。二子之穴又次焉。铭曰:
呜呼府君,代为晋人。遁世不仕,知几若神。宁家教子,总艺存身。财富以义,盗怀其仁。安危时态,生死天真。庆馀于后,子孙振振。
按:同治《榆次县志》卷一二,同治二年凤鸣书院刻本。
宋故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内殿崇班骑都尉钜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魏公志铭 宋 · 吕夏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
汉之魏氏,居钜鹿。至侍中郑公相唐太宗,其后转徙燕、蓟间。后唐庄宗平刘守光,始徙邺县。宋兴,又为开封人。赠左监门卫大将军讳殷,生复州刺史、检校太保、判左右金吾六军仪卫事讳丕,事太祖、太宗、真宗,历度支户部使,以名臣闻,传在国史。太保生赠右武卫将军讳廷杲,其配永宁县太君郭氏。生三子,公实季子也。讳处约,字知方。幼锐敏彊记,十凡试广文馆进士,书名第一。会真宗皇帝录大臣之后,太保诸子独武卫在朝廷,天子怜之,且知公名,使中人召对,以布衣入见于延和殿。天子问其世家,公忼慨伏奏,左右属目。是时平阳恭懿王女既长矣,武功世家子皆自许在选中,天子意乃属公。召平阳王谓曰:「朕为尔得嘉婿矣」。王再拜顿首谢,公亦未知也。其日赐宴入内省,使赋诗,公应制称旨。有司传诏,尚玉城县主,公惶恐辞让,不得请,于是赐袭衣、黄金带、鞍马。释褐出东华门,同舍诸生夹路绕观,大惊,皆以为似公者,然不知公之已贵也。潞、许、润、邢、苏、华、燕,太宗之昭也。潞恭宪王以帝兄之贵,故诸子或王或公。平阳之子十七,而玉城为诸女之长,实归于公。嫔御临从,赐赉加等。繇是公起家补右班殿直,每南宫宴会,诸婿官高者皆处公右,帝闻之不悦,敕公以属长居上,且使诸婿皆拜。未几,领杂卖场。乾兴时,宰相以奸败,图书、服珥、畜积皆籍于官,权贵驰书请市,以贱估。公投其书,尽斥卖小民,按籍而给之,吏不得通一钱之赂,而民有得。四方馈献之未发者,发而或得珠金,明日遂富。三司使宪成李公咨盛称公材。寻以武卫丧罢。章献明肃太后尝欲知诸王婿之能否,使赐诸路衣裘,随遣中官迹其所至,刺察孅悉。公使荆湖,阻僻州军,莫不遍至,未尝遣吏赍赐也。所至劳问利害,赐未毕,不就宴。既还朝,太后喜曰:「魏某独不辱命」。公条上远方便宜,皆可施行。太后临朝久,公愤政令不出天子,平胡郁咤终日。累上疏恳切,其大略:天子春秋已盛,皇太后还宫颐养圣体,今其时也。疏入不报。凡所上章奏,先天子,次太后,太后尝曰:「魏某小儿,乃敢慢我」!公晏晏不惧,然亦久不迁。及皇帝躬决政务,天下清宁,作《睿智日新颂》以献,上嘉叹久之。累迁左右侍禁、东西头供奉官、内殿崇班、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封钜鹿男,食邑三百户。以嘉祐二年十月癸亥卒于建初坊之第,年六十三。皇帝使中人赙赠加等。长子孝孙,东头供奉官;次孝称,西头供奉官;次孝祥,左侍禁;次孝明,三班奉职。长女新兴君,适西染院副使、閤门通事舍人郑馀懿。次安居、钜鹿、宋城三县君,适吴冀王孙、左监门卫大将军、惠州刺史世茂,左监门卫大将军世祚,右监门卫将军世雄。一未适人。孙男八人:铨、钊,三班借职;鉖、钧、鉴、铣、镛、镈,未仕。孙女五人。魏氏世葬河南府洛阳县平乐乡杜泽里北邙之原,公卒之明年,以十二月戊申祔焉。公历监铸䥱务、京东窑务、牛羊司、新炭场、文思院、左藏库。所任不过给纳,既不得略施其所有,后公者独见此而已矣。凡仕四十年,八迁官,皆录劳,或遇国庆,未尝出于势援。两省大臣亦奏补外官,耻不肯就。宰相王沂公曾将荐于朝,恳辞而罢。武恭王公德用,公故人也,方其任枢密时,避而不见,虽召亦不至。及致仕,公乃袖刺诣门下,数陪燕射,从燕尽驩。武恭复起,公遂不来。其彊毅自守,白头如初。夙尚风节,未尝谭人之短。为政初若急卞,而推尽恩信,故先畏而后爱。喜论治道,晚穷名理性命之说,读书未尝释手。自少工诗,为秘书监李公惟简所赏,与李暨浮屠惠崇为章句之友。著《家山》、《白日》、《今体》三集。公在总角,永宁太君即世,奉兄如父。厚朋友亲族,赒其急乏。昆弟从子未禄者,致名于玉城主,奏授以官者众。兄处恭,终左班殿直;妷石,今太子中舍;妷景,今永州推官,皆出□荐。自以七世共居,抚闺门益严谨,有惮之者请于官,得析产出居。公内耻之,作《义巢记》以讥□异心,然亦遂邑不自得,感疾以终。在昔汉唐之世,政出帷幄,法度纷乱,天下嶪嶪。正臣义士,相与不顾死亡,以安社稷,则名声章章,如日月之明。当公之时,内有文母保佑圣子,尊礼大臣,敦睦宗室,百度修饬,蛮夷畏威。天下无汉唐之危,而有汉唐之臣,忧深于下,计祸久远,发愤激切而云,则萌芽未见于人,从而信之者无几。此又难于古人者也。然而自下诋上,视死生于豪釐之间,其势相当,独名声不及古人者,所遇之时异也。呜呼,公名不知于当时,死又不书于国史,独其葬有铭,是谓不朽。铭曰:
謇謇宾客,有忠不章。施禄于亲,恩不失防。不信于宗,感愤底亡。生辕之直,稿以为轮。生璧之方,琢以为瑗。轻重有逢,匪材实然。公少有文,不食世馀。官以戚冗,亦卒有誉。以屦易冠,未见其腴。哀公之材,又义与忠。实命不偕,莫克充之。孝子是恫,铭以封之。
男孝孙谨书,前进士王伯纯篆盖,广文馆进士王仝署讳,东平康坦勒。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二○。
跋仁宗皇帝赐王太尉手书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山谷全书·正集》卷二五、《佩文斋书画谱》卷六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宜宾市
大同王侍中力战陷没,为虏所生得,遂富贵于虏庭。而能不忘藩邸旧恩,掌兵宠,数以忠信回豺狼之心,受金帛之惠,休兵息民,功赏不浅。不惟虏人称道沙间王乃能尽忠于两主,当时士大夫亦有微管之叹者。臣恭惟章圣皇帝以天下为度,责臣子之节,不一而足。录其修睦之义,恩给其孙云。而仁宗皇帝以诸子幼小,不问存没,不绝其禄赐。所以能使君子尽心,小人竭力者也。惟二圣好生之心,不杀之武,至于今天下归心,宗庙之灵,当福万代,不但卜年八百,又过其历而已。元符三年十一月丁亥,故史官臣黄庭坚谨记。
王氏字说辨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九
空:无土以为穴则空无相,无工以空之则空无作。无相无作,则空名不立。
「作」「相」之说出于佛氏,吾儒无有也。佛之言曰,空即无相,无相即无作,则空之名不为作相而立也。工穴之为空,是灭色明空。佛氏以为断空非真空也,太空之空,岂工能穴之耶?色空,吾儒本无此说,其义于儒佛两失之矣。
倥侗:真空者,离人焉,倥异于是,特中无所有耳。大同者,离人焉,侗异于是,特不能为异耳。
真空者,离人焉,是离色,则空非即空也。大同者,离人焉,有离则非大同也。《列子》曰:「和者大同于物」。夫五味非一也,相得而后和,有离焉则非和也。万物固非一类也,各于类而同之,则所同不广矣;合而和之,然后为大同。
同:彼亦一是非也,此亦一是非也,物之所以不同,冂一口则是非同矣。
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非冂其一口所能同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必溃矣,何同之有?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乃能同也。同异之名不为是非而有也,如乐统同、礼辨异,同姓异姓之类,何是非之有?
金铜:金,正西也,土于此终,水于此始。铜,赤金也,为火所胜,而不自守,反同乎火。
《月令》于金木水火皆以成数言之,惟土曰其数五而已。盖五行皆主土而后成,故土主于四季,无终于正西之理。水土俱生于申,则正西亦非水土始终之所也。五金皆为火所胜,而不能自守,反同于火,非特铜而已。然谓之铜者,盖五金皆金,正谓黄金为金,铜亦黄也,同于金而已。
童:始生而蒙,信本立矣;方起而稚,仁端见矣。
四端皆根于人心,与生俱主也,非特信仁而已,以蒙为信本,稚为仁端,皆无是理也。
中:中通上下,得中则制命焉。
中者,天下之大本,非特通上下而已,是未知中之为中也。
忠:有中心,有外心。所谓忠者,中心也。
心无中外,以忠为中心,无是理也。《礼器》曰:「礼以多为贵者,以其外心也;以少为贵者,以其内心也」。盖用心之有内外耳,非心有内外也。
洪:洪则水共而大,《洪范》所谓洪者,五行也,亦共而大。
「《洪范》所谓洪者,五行也,亦共而大」。夫五行有休囚废主,无共大之理。
鸿:大曰鸿,小曰雁,所居未尝有正,可谓反矣。然而大夫贽此者,以知去就为义。小者随时,如此而已;乃若大者随时,则能以其智兴事造业矣。鸿从水,言智,工言业,故又训大。《易》曰「随时之义大矣哉」,若大夫者,不能充也。
鸿雁一物也,有小大之异,鸿亦无兴事造业之理。若大夫者不能充此,《周官》太宰卿一人,卿即上大夫也,故《王制》曰:「上大夫卿」。而《周官》有中大夫而已,则上大夫,卿是也。太宰所谓一相也,不能充此,其孰能充之?
公:公虽尊位,亦事人,亦事事。
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非事事故也。
松柏:松,华犹槐也,而实亦玄。然华以春,非公所以事上之道。柏视松也,犹伯视公,伯用诎,所执躬圭者以此;公用直,所执桓圭者以此。
「松,华犹槐也,而实亦玄。然华以春,非公所以事上之道」,不知孰为事上之道耶?柏视松也,犹伯视公,伯执躬圭,公执桓圭,无取诸松柏之义,皆私意之凿也。
笼:从竹,从龙。内虚而有节,所以笼物,虽若龙者,亦可笼焉。
龙非可笼之物也。
冬:春徂夏,为天出而之人;秋徂冬,为人反而之天。
四时之运,终则有始,天行也,无之天、之人之异。
天示:一而大者天也,二而小者示也。又曰:天得一而大,地得二而小。
「一而大者天也,二而小者示也」,又曰「地得二而小」,何也?夫域中有四大,而地居一焉,何小之有?
义和:敛仁气以为义,散义气以为和。
牺牲:残而杀之和,所以制物;完而生之义,所以始物。
「歛仁气以为和」,又曰「残而杀之和,所以制物」;「散义气以为义」,又曰「完而生之义,所以始物」,殊无理也。
戏:自人言之,交则用豆,辨则用戈,虑而后动,不可戏也,戏实生患。自道言之,无人焉用豆,无我焉用戈。无我无人,何虑之有?用戈用豆,以一致为百虑,特戏事耳。戏非正事,故又为于戏、倾戏之字。
自人言之,君臣之义,夫妇有别,皆辨也,何用戈之有?礼之用豆,无非道也,以用豆用戈为戏事,则先王所以交神人,讨有罪,皆戏耳,此何理也?
置罢:上取数备,有以冂下,则直者可置,使无贰适,惟我所措而已;能者可罢,使无妄作,惟我所为而已。
孔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未闻直者可置,使无贰适,惟我所措而已。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愿立于其朝矣」。未闻能者可罢,使无妄作,惟我所为而已。熙宁之初,贤能不容于朝,纷更祖宗之法,惟我所为而已,用此说也,其为害岂浅哉!使其说行,则其祸天下后世,商君之法,不如是烈矣。
终:无时也,无物也,则无终始。
终则有始,天行也,时、物由是有焉,天行非有时、物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又曰「诚者物之终始」,盖惟无息故尔,又奚时、物之有?
聪:于事则听思聪,于道则聪忽矣。
事道初无二也,故孔子之相师亦道也。圣人宪天之聪,天非有事也,何多事而聪之有?
思:出思不思,则思出于不思。若是者,其心未尝动出也,故心在内。
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思之至于无思,则天之道也。故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出思不思,则思出于不思」,无是理也,与所谓「出怒不怒」异矣。
菋荎蕏:菋,一草而五味具焉。即一即五,非一非五,故谓之荎。众而出乎一,亦反乎一,故谓之蕏。
未有一物而具五味者。「即一即五,非一非五」,皆谬悠之辞也。
之:有所之者,皆出乎一,或反隐以之显,或戾静以之动。中而卜者,所之正也。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则隐显一理也,非反隐以之显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动静一体也,非戾静以之动也。非夫通幽明之故,知神之所为,孰能与于此?
懿徽:壹而恣之者,懿也,俊德之美也。微而纠之者,徽也,玄德之美也。
俊德非恣之所能,玄德非纠之所及。
除:有阴有阳,新故相除者,天也。有处有辨,新故相除者,人也。
一日之顷,一身之中,而有阴中之阳,阳中之阴,新新不穷,未尝相除也。有处有辨,与阴阳异矣。
蟋蟀:蟋蟀阴阳,帅万物以出入,至于蟋蟀,其率之为悉。蟋蟀,能帅阴阳之悉者也,故《诗》每况焉。
阴阳之运,万物由之而生成焉,非帅万物以出入也,阴阳亦非蟋蟀所能帅也。
红紫:红,以白入赤也。火革金,以工,器成焉;凡色,以糸染也。紫,以赤入黑也,赤与万物相见,黑复而辨于物,为此而已。夫有彼也,乃有此也,道所贵,故在糸上。工者,事也;此者,德也。
白受采,五采皆以白为质,非特火革金为红也。「赤与万物相见,黑复而辨于物,为此而已」,不知为此者何义也?
丰:丰者用豆之时。
祭用数之仂,丰年不奢,凶年不俭,用豆非特丰之时而已。
崇高:高言事,崇指物,阴阳之义。
崇高无阴阳之义(《杨龟山先生集》卷七。)。
义和:四库本无「和」字。
甲午次东天目山紫阳观梁武初置昭明太子勒碑纪当时恩奖之盛 宋 · 葛胜仲
押真韵
萧公老寺主,亦复知寻真。
大同筑精舍,招延(《永乐大典》卷二二八二作贤)羽衣宾。
园囿廓数里,严更纷徼巡。
东宫奋鸿笔,纪事传坚珉。
山基半吴境,高与帝所邻。
伟哉古石室,空洞容千人。
当年许远游,自此升玉宸。
至今雪山草,灵苗杂荆榛。
幽池湛寒水,亦说栖龙鳞。
灵物有变化,谁能穷其神。
窥临拟仙去,未信隔两尘。
论魏博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丹阳集》卷七
唐自天宝失御,安史内侮,拿兵转战,历世不解。踰河以北,莽为盗区,王化不沾魏博者积二百载,讫唐亡不能抚而有也。窃观旧史氏,考核地形,魏能蔽赵屏燕,凡欲加兵于燕、赵,道必假魏,故魏于山东最重。黎阳、新乡距白马、盟津不数舍,陴障一弛,则指日而牧马于巩洛之郊,故魏于河南亦最重。又风浑俗厚,人剽勇善战,土平马健,便于驰敌,地垒巀嶭,山河错互,伸则胜,蟠则固,王者不得不王,贼得之则天下不安,故不可沦失于异类,奈何不思控制乎!魏博七州,一失于仆固怀恩,再失于马希倩,三失于李怀光,四失于马燧,五失于田布,六失于李听。由是传袭六姓,一缕一蹄不及于府厩矣。盖自安史首乱,州县残折,当时苟欲招怀反侧,湔洗诖误,怀恩意恐贼平则己权不重,又乱布羽牙,欲广应援,请裂河北地付授叛将。由是田承嗣得有魏博,擅爵人,私赋入,缮甲兵,而骎骎不可制矣。此广德之失,由仆固怀恩之为也。其后承嗣益桀,诸路进讨,磁既降矣,德既拔矣,瀛、洺既下矣,裴志清既附矣,卢子期既执矣,朝廷遣名将济师,则承嗣固机上肉尔。顾以中人劳军,贪婪冒没,侮慢倨肆,宝臣忿耻,挟魏复叛;于是兵不能制而与之更始矣。故大历之失,由马希倩之为也。田悦叛涣,三节度之师致讨,双冈之捷,俘虏略尽,于是引轻骑奔巢穴自固。魏将李长春牢关不纳,以傒官军。向使乘机疾驱,前军扼喉,后阵抚背,左排右掖,则魏已潴矣。顾逗挠不进,顿兵平邑,经涉浃旬,始薄城下,使贼得以持久欺众,祝发誓军,合燕、赵以为援,而王师卒无功。故建中之失,由马燧之为也。燕、赵兵剽锐与神策相悬绝,固非敌矣。怀光又疲曳远来,遽与滔、武俊之师相抗,会赵琳、赵万敌以劲骑横击,我师大败,决河灌注,饷馈路绝,由是秋夏相持,师不亟决,四叛连衡,坛坫僭擅。故魏州之败,由李怀光之为也。镇人既杀田兴,于是其子布将魏博之兵讨乱,谋非不善也。奈何布无应变之才,而徒以忠诚自将,且不能以私雠激怒将士,由是兵溃南宫,而众归史宪诚矣。虽刺心以谢君父,何有铢发之补哉!故长庆之失,由田布之为也。沧、景既平,宪诚有齿寒之惧,请纳地效顺,诏以李听代之。魏人传嗣累世,不乐天子约束久矣。时议请假道以讨亓志绍,为听计者,其亦宜倍道兼行,乘未备而入境。顾乃迁延馆陶,按军不进,谋泄计露,于是魏杀宪诚而帅何进滔矣。已而城闭不入,师遂惊溃,温造以魏乱职由于听,岂虚也哉!呜呼!怀光、怀恩叛臣,希倩阉尹,固不足诛;若燧辈皆一时以名将称,机会一跌,丧威稔寇,觜参之墟,讫唐亡不能取,是可太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