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九日敏求与侄璋九万载酒荪墅邀予与胡山甫潘少白及华顶周服之道士周若晦作客欲摘蕊浮杯丛委草间未有消息悯然赋之 南宋 · 舒岳祥
五柳先生贫欠酒,不说无花过重九。
杜陵野客酒可赊,只恨青蕊成蹉跎。
如今风物尤悽恻,绕丛觅蕊无消息。
寒螀相吊野水流,病蝶来偎寒日夕。
不见金钱将翠羽,惟有悲风吹蔓棘。
古人爱汝非无意,志士仁人例憔悴。
楚国无人屈子伤,陶杜凄凉唐晋季。
此日何日悲更悲,聊嗅青枝记一时。
往时好事环辙迹,建业钱塘华尽识。
就中内本碧玉杯,欲买黄金惜不得。
两都风景今何如,泪堕丛边和露滴。
次韵都倅题赵菘老竹涧(二字徐本作家竹间)听雨亭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青韵
西来倦客厌飘零,一见宗枝眼为青。
世事绝知尘外少,雨声更在竹间听。
铿如曲奏江边瑟,清伴风鸣塔上铃。
想得荆州都别驾,诗成幽梦晓初醒。
都倅寿诗二首 其二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文石班中侍从联,如公真合在甘泉。
何由魏阙催归诏,未到荆州去路边。
分外寡求应是福,静中有寿不须仙。
满斟玉色长生酒,烂醉庐峰五老前。
寄徐士贤 明 · 张弼
江阴故人徐荆州,平生经略富才猷。
作官州县才少试,巳有声华迈辈流。
我思璧水西堂夜,历指□修希□驾。
辘轳名场二十年,绿发光阴不容借。
书来问我勾漏砂,古人此事诚虚华。
不如阅今古亿万□,屈伸变化犹龙蛇。
许侍郎哀词 其二 清末至民国 · 汪荣宝
五言律诗 押寒韵
海水群飞急,云霄片羽寒(去年,公以报效昭信股票银两得赏花翎,余为公草谢恩摺云:「纳细流于江海,讵足成深;分片羽于云霄,都应逊重。」)。
万方馀涕泪,一疏竭心肝。
谁灭周京燎,先零楚国兰。
夕烽传虏入,抉目定愁看。
辩楚刑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八
楚谓献璞者欺我。乃连刖之。酷哉。曰。彼独鉴之不胜耳。然其嗜宝之心。皆达于卞子。故连刖之无怨。玉亦卒受于楚国。嗟乎。国之嗜贤。宜急于楚之嗜宝也。必嗜心则上心达于天下。则负材求进者。虽黜于见疑。亦未为怨。必有释其疑者。则其卒用于世也可几矣。不犹愈于易其知而嫉其进者耶。嗟乎。刑与辱。上之所以肆于下也。楚无嗜宝之心。卞岂受刑。上无嗜贤之实。士岂受辱。必待诚而绝愧哉。
读楚词三首 其一 北宋末 · 周紫芝
七言绝句 押元韵
借令无策拒强秦,何至甘心受虎吞。
楚国已墟三十载,区区犹念尔东门。
傅子补遗下 其五 西晋 · 傅玄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
初,刘表谓韩嵩曰:「今天下大乱,未知所定,曹公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对曰:「圣达节,次守节。嵩守节者也。夫事君为君,君臣名定,以死守之。今策名委质,唯将军所命,虽赴汤蹈火,死无辞也。以嵩观之,曹公至明,必济天下。将军能上顺天子,下归曹公,必享百世之利,楚国实受其祐,使嵩可也。设计未定,嵩使京师,天子假嵩一官,则天子之臣,而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则嵩守天子之命,义不得复为将军死也。唯将军重思,无负嵩」。表遂使之,果如所言,天子拜嵩侍中,迁零陵太守,还称朝廷曹公之德也。表以为怀贰,大会僚属数百人,陈兵见嵩,盛怒持节将斩之。数曰:「韩嵩敢怀贰邪」?众皆恐,欲令嵩谢,嵩不动,谓表曰:「将军负嵩,嵩不负将军」。具陈前言,表怒不已。其妻蔡氏谏之曰:「韩嵩,楚国之望也。且其言直,诛之无辞」。表乃弗诛而囚之(《后汉·刘表传》注,《三国表传》注)。
故盐州防禦使王纵追述碑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中条山
夫爽贯五行。粲星芒而腾列。灵标万汇。挺人杰以降祥。式赞鸿钧。乃符元感。恒运絪缊之化。潜融橐籥之和。然而拂日贞松。必生于乔岳。环天重器。亦铸于洪炉。水积厚而脱鹏。门愈高而容驷。克蕃令绪。固在华宗。况自缑岭上征。姬邦委驭。代为著姓。人不乏贤。或济美于参墟。或炳灵于沂水。祥分铁印。系总璇源。西晋殊勋。则荣连邸第。北朝雅望。则地显官婚。贻谋各著于承家。致用皆光其佐命。朱轮华冕。岂独推恩。甲令门风。实先种德。是资奕叶。谁与提衡。公讳纵。字希圣。太原祁人也。曾祖某。誉合贵游。迹追高矩。冥鸿不失。天爵逾优。祖勖。皇任潭州端氏县令。价重儒林。行熟士范。早推仁于宰字。巳属望于公台。父载。皇任检校秘书少监。赠少卿。早振宏猷。雅多奇节。自激封侯之志。欲垂济代之名。位郁于时。庆延其后。宜钟秀气。历佐昌期。公幼挺英姿。夙彰杰操。镕金入用。百汰唯精。建木标奇。千寻自植。禀说礼敦诗之教。蕴经文纬武之材。欲绍家声。遂参戎右。研精玉帐。演秘金韬。阴符必胜之机。制于掌握。敌国相吞之策。决在毫釐。气盖三河声高六郡。长庆初以力战拜监察御史。名藩振迹。初加驭贵之荣。宪府扬威。更帖承华之秩。太和九年授河中马步都知兵马使。别选材官。教成骑阵。自兹出讨。所向无前。开成宰相郑公肃允属镇临。尤称鉴略。仰贤有素。授任不疑。擢奏马步都虞候。总中权之剧务。示列国之上卿。喜动旌旗。威生里巷。得人之盛。他镇罕俦。会昌二年。武宗以回纥累叶凭骄。缘边扇酷。久定扫平之计。尤难将领之权。既而蒲帅石公雄授命濯征。总戎出塞。公为都知兵马使。捐家誓报。蓄锐别营。虏阵犹坚。军锋稍壮。未振鼓行之势。空稽庙算之筹。公内决一奇。中分千骑。出徒间道。击若疾雷。巳继捷书。方麾大旆。岂俟排山之力。乃成破竹之资。火烈风驱。震天骇地。血滂大漠。则澒洞倾河。颅积高山。则亘连绝塞。单于倾种。贵主还都。克宣宗社之灵。顿雪人祇之愤。腥膻尽涤。氛祲皆消。万里长城。允膺朝寄。九重高枕。永殄国难。秕糠麟阁之雄。孰为上将。赞颂龙庭之绩。彼独何人。上乃遣中贵人刘英侔赍诏慰。劳。自殿中侍御史超拜兼御史中丞。太尉李公久秉大权。素无滥赏。倘非公论。莫致骤迁。又拜晋州司马。上党兴祅。复提王旅。太原崇乱。兼领郡符。授沁州刺史。外训骁雄。内苏疲瘵。殊庸既显。善政亦闻。擢邢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山东叛命积年。人为难理。公揣情设教。俗乃骤移。礼让既行。闾里相勉。旋当谢疾。莫遂乞留。骥路未伸。雀罗无愠。志讵忘于忧鲁。言恐及于平吴。久之。拜右龙武将军。仍知事。环翼宸居。佥谐宿德。刬烦苛于积弊。罢浮堕于窜名。心膂所资。貔貅自肃。虽居中而持重。每急病而让夷。宣宗皇帝以河陇陷戎。祖宗遗愤。将谋恢复。翘注忠贤。又属盐州守臣政失人和。衅连羌部。雅重专城之选。仍当错节之难。公简在宸衷。对于便殿。伏波强记。备述山川。充国勇行。请图方略。仍授盐州防禦使检校常侍。凋残之后。辑睦维艰。虏交未固于解仇。汉爵已颁于款塞。兵农竞劝。夷夏肃齐。既而间使行边。飞章言状。上乃临轩叹激。累诏褒扬。独授中规。希其重任。缮鲁州之坚垒。食力兼储。资陇右之威声。墟郊渐辟。和薰犷俗。惠洽茕婺。已彰拓境之勤。即议疏封之赏。方延渥泽。别立雄藩。而运郁时来。福亏冥报。连中峰而岳裂。袭右将以星沈。色惨朝端。悼深宸极。虽荆州罢市。衡纪屡迁。而蜀郡奉祠。歌谣未息。古之遗爱。无以加焉。咸通三年三月三日薨。享年六十八。理命具存。忧边是切。益励凿楹之诫。如传镂鼎之勋。某月。迁窆于某处。附先茔。礼也。地启佳城。仪陈诏葬。舞鹤既占于形势。谋龟乃兆于公侯。封树增严。音容如在。皆知世祀之必昌矣。初大理府君娶于陇西李氏。追赠陇西郡太君。簪组联华。蘋蘩颂美。公实为嫡嗣。娶某郡石氏。今封祁国太夫人。四德兼崇。六姻推敬。早贻芳于闺范。宜应祷于河灵。保是钟祥。成其鼎贵。五子。长曰重章。少称豪爽。深究韬钤。从击匈奴。著劳盟府。历诸卫将军。终威州刺史。次曰重简。今任华州防禦使检校兵马尚书。朗拔逸偫。惠和得众。左凭致捷。宏略居多。次曰重盈。今任陕虢观察使检校左仆射。沈几中济。雅量外夷。抚宁西河。镇静东道。次曰重荣。今任河中节度使平章事。明澄海镜。响震霜钟。体先觉以通奇。应旁求而聘绩。锱铢王佐。表映人宗。自北府初援副车。即持戎律。外师谋入。危城势摇。四邻闭境以相观。一柱中天而独立。首排偫议。决策勤王。赈赡诸郡。指挥突将。破连营以通西路。质季弟而抚北军。同华既平。关防尽辟。继纳归明之众。遽成克复之功。羁制奸豪。保安封守。而又处劳期逸。推俸僦徒。环筑解城。峻增关垒。举无遗策。动必中机。巨极底宁。议勋殊等。次曰重益。勇而知义。和以秉谦。履险不疑。输忠必竭。以任子拜左千牛卫将军。初先公之捐馆也。清尘未远。俭节弥彰。产薄一廛。家徒四壁。太夫人保和安遗。演训择邻。俾蹈前修。皆能耸搆。且及亲之贵。自古罕兼。老莱则空耀彩衣。多惭绂冕。潘岳则唯称寿酒。固乏鼎彝。岂同大国进封。高堂拜庆。刘加二骥。荀并八龙。相印师坛。共观昼锦。金相玉映。各炫晨葩。犹陈断织之规。宁轸倚门之念。一女早适温氏。致克和于乡族。亦秉教于母仪。而又慈训诸孙。蔚为令器。亦升宠秩。森列庭闱。方传带励之盟。实冠古今之盛。夫力攘大患。显致阴功。则必降祐上元。绍熙来裔。永夷坚敌。累洽仁风。果培树善之基。益遵胜残之报。司徒相公以丰功继志。异政传芳。褒崇致感于漏泉。纪述欲先于表道。谋刊懿烈。辱命芜词。合伸起敬之诚。敢避非才之诮。窃以祥浑流裔。文武争驱。家牒虽分。灵根共贯。至公崇上宰。绩赞中兴。彼江右之蝉联。昔惭丕运。我晋阳之龟组。今焕盛时。绵祚层澜。盍雕丰砥。铭曰。
维德有融。维贤克嗣。礼法贻誉。勋华命瑞。杂蹑芳尘。纷纶宝气。武烈披显。儒风横被。绩茂佐秦。名高辅魏。继祖无忝。图徽罔坠。天临我唐。瑞降文昌。驱崦逸发。驾浪雄张。虹摅耀采。雷震飞铓。英标激俗。峻节凌霜。研奇制变。料敌摧强。量吞巨壑。威摄穷荒。申命宝臣。允兹薄伐。壮志逾励。沈谋独决。日逐偷魂。天骄浴血。鱼宝窜鼎。蚁惧搜穴。轒辒下碎。搀抢上决。利尽长驱。声棱有截。我武惟扬。我伐用张。俾侯宠锡。谒帝休光。和如金石。著在旂常。内司环卫。外峻巨防。通班石室。进秩银珰。临机必断。视物如伤。两地辑绥。五原惠爱。禦侮材难。开疆计大。日驻麾戈。云横出塞。白虏迎降。青羌自溃。戒守益严。资储永赖。转轴摧旃。扬旌委旆。祯融积庆。祚表垂仁。绵休自远。启映维新。恭恭令嗣。济济良臣。名藩重寄。畅毂文茵。门交华戟。地鼓洪钧。推忠致主。履孝荣亲。润接灵长。胜资磅礡。此兆松阡。昔图烟阁。汉诏腾褒。夏卿荐渥。林蔚逾繁。源深不涸。刊尔将来。缅怀可作。克济宠珍。永延懿铄。
送客还西江 明 · 杨慎
出处:明诗纪事 戊签·卷一
武昌杨柳荆州麦,楚江春色催行色。
万里遥怜左蠡人,十年同作南滇客。
乌桕门前紫荇庄,归来养拙更何乡?
郁金美酒盈千斛,药玉新篘醉几场!
圣贤高士传 其四十一 司马季主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司马季主者,楚人也,卜于长安。汉文帝时,宋忠、贾谊为太中大夫。谊曰:「吾闻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巫医」。试观卜数中,见季主坐,中弟子侍而论阴阳之纪。二人曰:「观先生之状,听先生之辞,世未尝见也。尊官高位,贤者所处,何业之卑?何行之污」?季主笑曰:「观大夫类有道术,何言之陋?夫相引以势,相导以利,所谓贤者,乃可为羞耳。夫内无饥寒之累,外无劫夺之忧,处上而有敬,居下而无害,君子道也。卜之为业,所谓上德也。凤凰不与,燕雀为群;公等喁喁,何知长者」?二人忽忽,不觉自失,后不知季玉所在(《御览》五百十。)。
屈原宅赋 宋 · 晁公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嵩山集》卷一、《历代赋汇》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七六
余入蜀之初,尝至于秭归之山。有渔者过焉,指其墟中而告余曰:「此吾三闾大夫之故居也」。余闻而异之,问途而往观焉,则群山连绵,若远若近,风云渟滀,不见其境。于时秋也,霜降气肃,月光益明,风林水麓之影相乱,而大江之声,若敲金击石,泠泠然其可听也。而所谓屈原之居,则无复可识。吾想夫牛羊之牧其上,而樵苏之不禁也久矣,而彼渔者何自而知耶?余观于屈原之前者,有唐叔之苗裔,袭霸主之遗风。方示侈于天下,筑虒祁之新宫。倾四封以来会,贺匠氏之奏功。其玉帛之容焜耀于下,而环佩之音铿锵于中,固已为诸侯之雄也。自后彊君桀主,日益侈矣。东西五里,南北千步,采玉砂以莹础,布金椎以隐路者,秦之骊山、阿房也。璧门凤阙,上栖金爵,缭周墙以百里,而终南、泰、华之气,上下而交错者,汉之长杨、五柞也。嘉木崇冈,蔽亏杳冥,而珍台閒馆,间见层出于幽深者,唐之玉华、九成也。方其作而未毁,固极侈以增丽。五都之豪杰,足留而目注者,彷徨而不已。然而千载之后,皆漫灭而不记,又况屈原之宅哉?自沈沙之告终,凡几易于星纪。观陵谷之迁变,想丘陇其已毁。而后之人犹于荒榛野蔓之间,求髣髴于田里,而谓屈原之在是也。噫吁悲哉,独何为然?岂五方之异俗,惟楚人之为贤?秦晋汉唐之址,已泯绝而无有,至于此而独传。考厥俗之所托,实祝融之世臣。能遗迹于不朽,矧郢中之旧京。然今也平原旷野,上下禾黍,九嶷云梦之间,水波烟云之容,轮囷浩荡而瀰漫于九土。其章华之馆、兰台之宫,亦不知其处所矣。予于是瞻怅久之,泫然流涕,而后知名节之可尊,而富贵之为不足恃也。渔者闻而笑之曰:「子真知吾三闾大夫者欤?观此荒芜寻常之地,岂昔者所以被放逐而不忍去者也?闻其始也,渔父语之而不从;其终也,宋玉招之而不来。卒自葬于鱼腹,邈神游于九陔。曩云怀乎故都,今何不少留而徘徊也」?余曰:「封狐雄虺,象蚁壶蜂,层冰积雪,流金铄石之域,当凛而夏,宜燠而冬。生于四方,为物之凶。然吾知其为异,可前备而不逢。惟楚国之众士,实同质而异心。吾不量其有毒,故见放于江滨。然则彼可畏欤,此可畏欤?虽渔父之见告,使扬其波焉,如诵《招魂》之哀唱,亦小智而大愚。所以赴江流而不悔,其何爱于弊庐」!
圣贤高士传 其四十五 蒋诩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蒋诩字元卿,杜陵人,为衮州刺史。王莽为宰衡,诩奏事到灞上,称病不进。归杜陵,荆棘塞门,舍中三径,终身不出。时人谚曰:「楚国二龚,不如杜陵蒋翁(《御览》五百十)」。
圣贤高士传 其四十九 龚胜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龚胜,楚人,王莽时遣使征聘,义不事二姓,遂不食而死。有父老来吊,甚哀。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消。龚先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趋而出,终莫知其谁也(《御览》五百十)。
圣贤高士传 其二十九 屠羊说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屠羊说者,楚人,隐于屠肆,昭王失国,说往从王。王反国,将欲赏说。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囤,说亦屠羊。臣之爵禄复矣,又何赏之有」?王使司马子棋延之以三圭之位。说曰:「愿长反屠羊之肆耳」。遂不受(《御览》五百九)。
圣贤高士传 其三十 市南宜僚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市南宜僚,楚人也,姓熊。白公为乱,使石乞告之,不从。承以剑,而僚弄丸不辍。鲁侯问曰:「吾学先生之道,勤而行之,然不免于忧患。何也」?僚曰:「君今能刳形洗心,而游无人之野,则无忧矣(《御览》五百九)」。
故宣州观察使检校礼部王公行状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
曾祖翃,皇任御史大夫,赠户部尚书,谥忠惠公。祖重,皇任河东县令,赠潞州都督。父众仲,皇任衡州刺史,赠司空。公讳凝。字成庶。太原人。礼法冠昏。著于雅族。国朝忠惠公。克振农烈。而河东衡州。皆德优位下。宜其集祉于当世也。公幼孤。英发有神检。整襟受业。瑞气郁然。偫辈莫敢轻狎。相公郑公肃。实公舅也。一见耸异。命子约为师友。孝爱识度。宜其大成。年十五举孝廉上第。其为文根六经。必先劝试。著都邑六冈铭。益振时誉。魏相国扶主贡籍。选中甲科。崔公操首辟鹾府。周相国墀镇东蜀。裴公休廉问宣城。操币者交于门。视其所知。知其立矣。崔公龟从入相。拜鄠县尉校理集贤。孔公温业镇宣州。辟为上介。韦公有翼初为御史丞。盛选僚属。公首状拜监察。会鄂州盐铁使赃状上闻。有力者持为滞狱。公驰传即讯。涉旬辨决。转殿中侍御史。崔魏公出抚淮甸。奏为节度判官。始以省秩命服。似助准的。著之美谭。崔太保慎由浙西又拜徵左史。而大誇得人之盛。迁礼部员外。宣宗朝尝待制。独被顾问。正色谠言。不附权戚。及内署进拟。竟为所挤。历兵部考功员外。前史称第一流必为第一官。唯公资望。人谓无愧。转司封郎中。相国萧公寘判版籍。请公分佐其务。俄拜长安令。政无私挠。奸猾革心。郑公处诲总宪纲。公以考功郎中知杂事。不示峻厉。僚吏自肃。相国夏侯公用为中书舍人。旋以同列或非清议。遂移疾乞免。拜同州防禦使兼御史中丞。赐金紫。励精为治。表率列城。吏民守阙乞留遮道。宰相言状。上降玺书褒允。竟谢疾。葺居华下。中外之议。谓公不司文柄。为朝廷阙政。竟拜礼部侍郎。韦澄迈在内廷。悬入相之势。其弟保殷干进。自谓殊等。不疑党附者。又方据权。亦多请托。攘臂傲视。人为寒心。公显言拒绝。及榜出沸腾。以为近朝难事。噫。仁人之勇。其可力夺哉。久之。时宰竟用抗己。内不能平。遂至商于之命。尚书御史大夫以塞偫议。商病属邑颇滨于都。主吏骤更。破产而不给。南鄙山阻。属役尤难。公俾相资赡。得以均济。又治赋羡银。例皆推估以优俸。公命即赍月市驿驷。横扰既绝。谣讼溢境。明年加检校常侍。廉问湖外。理潭如商。罔不慰悦。先是内外使臣自江陵理棹。则缘境数州。皆弊挽舟之役。公举奏条。约结官缗。以僦水工。自是行役不淹。人遂安逸。又支郡牧守。选用素轻。小大之狱。不能专断。系验往复。动涉岁时。公命擢法以降。得自裁决。苟或滞冤。方许诣府陈理。奸绝宿稔。政赖涤烦。此皆勤恤之尤者也。上初即位。讲求名德。徵拜兵部侍郎。至京未几。以本官判盐铁。峻望所服。科条自振。征挽之入。岁中兼倍。然赋财制用。不可以私干。当路者多不便。遂以秘书监分务。生徒有言于洛下者。公神意无忤。且曰。吾岂受其任而怠其事者耶。幸非得罪于君耳。何憾。既更岁。持权者以公论所归。遂将复用。遂以大河南缀之内园。吏橐奸傲法。人不聊生。公捕伏辜。都下震肃。初汴州黑风之变。帑藏一空。今滑橐中令。虽持军有术。力且不振。时公方领鹾务。因诏旨遂使便宜。以漕米二万石立赈悬给。及中令复大柄。推功上前。且行陟劝之典。乃加检校礼部尚书。按察宣歙池三郡。公即治未期。人知化矣。既而贼党济自九江。且将入屠至德。公命偏将樊俦扼险以候。继俦违命轻进。遂斩之以徇。令既必行。人亦自固。淮南环其境皆为盗有。公命强弩据采石。陈旆以为声援。次将马频又以舟师乘夜鼓噪。立解和州之围。明年。凶渠复大入。而都将王涓亦自永阳赴敌。公宴劳加礼。且谕曰。盗匿诈情。吾尽得之。缓则抵虚以自张。急则始降而脱死。无他谋也。今席胜益骄。谓吾城不劳而可缀。奋臂而可东。前无絙发之碍。若知吾坚壁待之。其势自衄。将军第按甲稔威。以伺其隙。慎无与之骤战也。涓意锐。自州日趋四舍。至南陵。未会食而阵。遂死之。明日。中贵人复敛败卒。尚四五千人。伤痛之声。与尘埃相杂而至。江南雅自怯。独幸北军以为援。乃闻涓败。相顾失色。赖公前策涓不足恃。拒守益严。又城下水乏。而泉自跃出。人心不摇。竟免攻围之患。其后日夕抚循。常若盗复至者。先是有星直寝廷而坠。术者谓保境之劳。足以暴列于上。因遂请告。灾变可攘。公曰。东南国用所资。宣为其屏。吾遽规脱祸。则一方尚何赖哉。誓与此城相存亡矣。勿复为言。竟寝疾。犹日请监军使亲授规谋。以虞侵轶。其储蓄缮完之利。到今赖焉。乾符五年八月七日。薨于位。享年五十八。上震悼辍朝。发使临吊。赠吏部尚书。惟公博厚深宏。端洁明懿。极天人之仪品。不陷于浮。挺文学之宗师。不炫其价。俭惟国宝。身革时风。训闺门以孝慈。育生灵以仁惠。固已彰彰于四海。奚俟赞扬而后显哉。或曰。近古所谓清贤。止于乘德秉彝。高拱以服物。盖谓徵其材则浼其誉。今王公声望。足以贻于信史。而状之所述。先必功实。损益之效。岂相补哉。愚曰。君子践修以溉其本耳。其外力或可济。岂知之而不为。公以是志其大者。非汲汲于致用也。斯可盖乎。图忝迹门下。义服终始。兢命撰德。唯以漏略为愧。易名有典。敢俟至公。上考功。
窃以修名校德。非无可久之规。稽实图芳。亦在饰终之典。恭惟故府尚书王公。标延雅道。藻耀儒林。业裕匡时。仁周济物。洛下则神仙元礼。威振边陲。江南则谈笑谢公。勋高册府。必宏声价。未浼风华。中外具瞻。浅深莫际。方启钓川之兆。俄缠罢市之悲。悫实不彰。清尘遽远。褒扬未尽。增一字而何惭。耸劝可神。登九原而如在。共仰推公之志。敢忘报效之心。克振彝章。必光佥议。谨状。
圣贤高士传 其十九 狂接舆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二
狂接舆,楚人也,耕而食。楚王闻其贤,使使者持金百镒聘之,曰:「愿先生治江南」。接舆笑而不应,使者去。其妻从市来,曰:「门外车马迹何深也」?接舆具告之。妻曰:「许之乎」?接舆曰:「贵富,人之所欲,子何恶之」?妻曰:「吾闻圣人乐道,不以贫易操,不为富改行。受人爵禄,何以待之」?接舆曰:「吾不许也」。妻曰:「诚然,不如去之」。夫负釜甑,妻戴纴器,变姓名,莫知所之。尝见仲尼,歌而过之曰:「夙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后更姓名陆通,好养性,在蜀峨嵋山上,世世见之(《御览》五百九)。
表邓由等归化 曹魏末晋初 · 胡烈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九
吴贼邓由李光等同谋十八屯,欲来归化,遗将张吴邓生并送质任克期,欲令郡军临江迎拔(《魏志·王基传》注引司马彪《战略》)。
声无哀乐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九
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闻之前论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故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又仲尼闻韶,识虞舜之德;季札听弦,知众国之风。斯已然之事,先贤所不疑也。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其理何居?若有嘉讯,今请闻其说」。主人应之曰:「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历世滥于名实。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夫天地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及宫商集比,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情欲之所钟。故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因其所用,每为之节,使哀不至伤,乐不至淫,斯其大较也。然『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兹而言,玉帛非礼敬之实,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异俗,歌哭不同。使错而用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然而哀乐之情均也。今用均同之情,案,「戚」本作「感」,又脱同字,依《世说·文学篇》注改补}}。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声之无常哉?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夫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切哀言。言比成诗,声比成音。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夫哀心藏于苦心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其所觉悟,唯哀而已。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哉。风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审国风之盛衰,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故曰『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夫喜、怒、哀、乐、爱、憎、惭、惧,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传情,区别有属,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为称,今以甲贤而心爱,以乙愚而情憎,则爱憎宜属我,而贤愚宜属彼也。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我憎而谓之憎人,所喜则谓之喜味,所怒而谓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则外内殊用,彼我异名。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则无系于声音。名实俱去,则尽然可见矣。且季子在鲁,采《诗》观礼,以别《风》、《雅》,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又仲尼闻《韶》,叹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然后叹美邪?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过半矣」。
秦客难曰:「八方异俗,歌哭万殊,然其哀乐之情,不得不见也。夫心动于中,而声出于心。虽托之于他音,寄之于余声,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昔伯牙理琴而钟子知其所志;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鲁人晨哭而颜渊审其生离。夫数子者,岂复假智于常音,借验于曲度哉?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声为之哀。此自然相应,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听,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见方俗之多变,而谓声音无哀乐也」。又云:「贤不宜言爱,愚不宜言憎。然则有贤然后爱生,有愚然后憎成,但不当共其名耳。哀乐之作,亦有由而然。此为声使我哀,音使我乐也。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何得名实俱去邪」?又云:「季子采《诗》观礼,以别《风》、《雅》;仲尼叹《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欤?且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宁复讲诗而后下言,习礼然后立评哉?斯皆神妙独见,不待留闻积日,而已综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为美谈。今子以区区之近知,齐所见而为限,无乃诬前贤之识微,负夫子之妙察邪」?
主人答曰:「难云:虽歌哭万殊,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假智于常音,不借验于曲度,钟子之徒云云是也。此为心悲者,虽谈笑鼓舞,情欢者,虽拊膺咨嗟,犹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诳察者于疑似也。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犹谓当有哀乐耳。又曰:「季子听声,以知众国之风;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为文王之功德,与风俗之盛衰,皆可象之于声音:声之轻重,可移于后世;襄涓之巧,能得之于将来。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绝于今日,何独数事哉?若此果然也。则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数,不可杂以他变,操以余声也。则向所谓声音之无常,钟子之触类,于是乎踬矣。若音声无常,钟子触类,其果然邪?则仲尼之识微,季札之善听,固亦诬矣。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耳,欲令天下惑声音之道,不言理以尽此,而推使神妙难知,恨不遇奇听于当时,慕古人而自叹,斯所□大罔后生也。夫推类辨物,当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定,然后借古义以明之耳。今未得之于心,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證,自此以往,恐巧历不能纪」。「又难云:「哀乐之作,犹爱憎之由贤愚,此为声使我哀而音使我乐;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矣。夫五色有好丑丑,五声有善恶,此物之自然也。至于爱与不爱,喜与不喜,人情之变,统物之理,唯止于此;然皆无豫于内,待物而成耳。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故前论已明其无常,今复假此谈以正名号耳。不为哀乐发于声音,如爱憎之生于贤愚也。然和声之感人心,亦犹酒醴之发人情也。酒以甘苦为主,而醉者以喜怒为用。其见欢戚为声发,而谓声有哀乐,不可见喜怒为酒使,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
秦客难曰:「夫观气采色,天下之通用也。心变于内而色应于外,较然可见,故吾子不疑。夫声音,气之激者也。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隆杀。同见役于一身,何独于声便当疑邪!夫喜怒章于色诊,哀乐亦宜形于声音。声音自当有哀乐,但暗者不能识之。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今蒙瞽面墙而不悟,离娄昭秋毫于百寻,以此言之,则明暗殊能矣。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离娄之察;执中痛之听,而猜钟子之聪;皆谓古人为妄记也」。
主人答曰:「难云: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降杀,哀乐之情,必形于声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必若所言,则浊质之饱,首阳之饥,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占之怖祗,千变百态,使各发一咏之歌,同启数弹之微,则钟子之徒,各审其情矣。尔为听声者不以寡众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为异,同出一身者,期于识之也。设使从下,则子野之徒,亦当复操律鸣管,以考其音,知南风之盛衰,别雅、郑之淫正也?夫食辛之与甚噱,薰目之与哀泣,同用出泪,使狄牙尝之,必不言乐泪甜而哀泪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汗,踧笮便出,无主于哀乐,犹筛酒之囊漉,虽笮具不同,而酒味不变也。声俱一体之所出,何独当含哀乐之理也?且夫《咸池》、《六茎》,《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乐,所以动天地、感鬼神。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必须圣人理其弦管,尔乃雅音得全也。舜命夔「击石拊石,八音克谐,神人以和」。以此言之,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何者?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夫纤毫自有形可察,故离瞽以明暗异功耳。若乃以水济水,孰异之哉」?
秦客难曰:「虽众喻有隐,足招攻难,然其大理,当有所就。若葛卢闻牛鸣,知其三子为牺;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师必败;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凡此数事,皆效于上世,是以咸见录载。推此而言,则盛衰吉凶,莫不存乎声音矣。今若复谓之诬罔,则前言往记,皆为弃物,无用之也。以言通论,未之或安。若能明斯所以,显其所由,设二论俱济,愿重闻之」。
主人答曰:「吾谓能反三隅者,得意而忘言,是以前论略而未详。今复烦循环之难,敢不自一竭邪?夫鲁牛能知牺历之丧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经年,诉怨葛卢;此为心与人同,异于兽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类,无道相通,若谓鸣兽皆能有言,葛卢受性独晓之,此为称其语而论其事,犹译传异言耳,不为考声音而知其情,则非所以为难也。若谓知者为当触物而达,无所不知,今且先议其所易者。请问:圣人卒人胡域,当知其所言否乎?难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愿借子之难以立鉴识之域。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将吹律鸣管校其音邪?观气采色和其心邪?此为知心自由气色,虽自不言,犹将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于马而误言鹿,察者固当由鹿以知马也。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證心也。若当关接而知言,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然后知之,则何贵于聪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举一名以为标识耳。夫圣人穷理,谓自然可寻,无微不照。苟无微不照,理蔽则虽近不见,故异域之言不得强通。推此以往,葛卢之不知牛鸣,得不全乎」?又难云:「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多死声。此又吾之所疑也。请问师旷吹律之时,楚国之风邪,则相去千里,声不足达;若正识楚风来入律中邪,则楚南有吴、越,北有梁、宋,苟不见其原,奚以识之哉?凡阴阳愤激,然后成风。气之相感,触地而发,何得发楚庭,来入晋乎?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时至而气动,律应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为用也。上生下生,所以均五声之和,叙刚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声,虽冬吹中吕,其音自满而无损也。今以晋人之气,吹无韵之律,楚风安得来入其中,与为盈缩邪?风无形,声与律不通,则校理之地,无取于风律,不其然乎?岂独师旷多识博物,自有以知胜败之形,欲固众心而托以神微,若伯常骞之许景公寿哉」?又难云:「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复请问何由知之?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故知其丧家邪?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非理之所得也。虽曰听啼,无取验于儿声矣。若以尝闻之声为恶,故知今啼当恶,此为以甲声为度,以校乙之啼也。夫声之于音,犹形之于心也。有形同而情乖,貌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圣人齐心等德而形状不同也。苟心同而形异,则何言乎观形而知心哉?且口之激气为声,何异于籁龠纳气而鸣邪?啼声之善恶,不由儿口吉凶,犹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心能辨理善谈,而不能令内龠调利,犹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器不假妙瞽而良,龠不因惠心而调,然则心之与声,明为二物。二物之诚然,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晋母未待之于老成,而专信昨日之声,以證今日之啼,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
秦客难曰:「吾闻败者不羞走,所以全也。吾心未厌而言,难复更从其馀。今平和之人,听筝笛琵琶,则形躁而志越;闻琴瑟之音,则听静而心闲。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则情随之变:奏秦声则叹羡而慷慨;理齐楚则情一而思专,肆姣弄则欢放而欲惬;心为声变,若此其众。苟躁静由声,则何为限其哀乐,而但云至和之声,无所不感,托大同于声音,归众变于人情?得无知彼不明此哉」?
主人答曰:「难云:琵琶、筝、笛令人躁越。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随之变。此诚所以使人常感也。琵琶、筝、笛,间促而声高,变众而节数,以高声御数节,故使人形躁而志越。犹铃铎警耳,钟鼓骇心,故『闻鼓鼙之音,思将帅之臣』,盖以声音有大小,故动人有猛静也。琴瑟之体,间辽而音埤,变希而声清,以埤音御希变,不虚心静听,则不尽清和之极,是以听静而心闲也。夫曲用不同,亦犹殊器之音耳。齐楚之曲,多重故情一,变妙故思专。姣弄之音,挹众声之美,会五音之和,其体赡而用博,故心侈于众理;五音会,故欢放而欲惬。然皆以单、复、高、埤、善、恶为体,而人情以躁、静而容端,此为声音之体,尽于舒疾。情之应声,亦止于躁静耳。夫曲用每殊,而情之处变,犹滋味异美,而口辄识之也。五味万殊,而大同于美;曲变虽众,亦大同于和。美有甘,和有乐。然随曲之情,尽于和域;应美之口,绝于甘境,安得哀乐于其间哉?然人情不同,各师所解。则发其所怀;若言平和,哀乐正等,则无所先发,故终得躁静。若有所发,则是有主于内,不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静者,声之功也;哀乐者,情之主也。不可见声有躁静之应,因谓哀乐者皆由声音也。且声音虽有猛静,猛静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何以明之?夫会宾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欢,或惨尔泣,非进哀于彼,导乐于此也。其音无变于昔,而欢戚并用,斯非『吹万不同』邪?夫唯无主于喜怒,亦应无主于哀乐,故欢戚俱见。若资偏固之音,含一致之声,其所发明,各当其分,则焉能兼御群理,总发众情邪?由是言之,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然则声之与心,殊涂异轨,不相经纬,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秦客难曰:「论云:猛静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是以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此言偏并之情先积于内,故怀欢者值哀音而发,内戚者遇乐声而感也。夫音声自当有一定之哀乐,但声化迟缓不可仓卒,不能对易。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今哀乐同时而应耳;虽二情俱见,则何损于声音有定理邪?主人答曰:「难云:哀乐自有定声,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怀戚者遇乐声而哀耳。即如所言,声有定分,假使《鹿鸣》重奏,是乐声也。而令戚者遇之,虽声化迟缓,但当不能使变令欢耳,何得更以哀邪?犹一爝之火,虽未能温一室,不宜复增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乐非增哀之具也。理弦高堂而欢戚并用者,直至和之发滞导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尽耳。难云: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夫言哀者,或见机杖而泣,或睹舆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显而形潜,其所以会之,皆自有由,不为触地而生哀,当席而泪出也。今见机杖以致感,听和声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也」。
秦客难曰:「论云: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发耳。今且隐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欢则戚,不戚则欢,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戚之伤,笑是欢之用。盖闻齐、楚之曲者,唯睹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见笑噱之貌。此必齐、楚之曲,以哀为体,故其所感,皆应其度量;岂徒以多重而少变,则致情一而思专邪?若诚能致泣,则声音之有哀乐,断可知矣」。
主人答曰:「虽人情感于哀乐,哀乐各有多少。又哀乐之极,不必同致也。夫小哀容坏,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欢颜悦,至乐心喻,乐之理也。何以明之?夫至亲安豫,则恬若自然,所自得也。及在危急,仅然后济,则抃不及舞。由此言之,舞之不若向之自得,岂不然哉?至夫笑噱虽出于欢情,然自以理成又非自然应声之具也。此为乐之应声,以自得为主;哀之应感,以垂涕为故。垂涕则形动而可觉,自得则神合而无忧,是以观其异而不识其同,别其外而未察其内耳。然笑噱之不显于声音,岂独齐楚之曲邪?今不求乐于自得之域,而以无笑噱谓齐、楚体哀,岂不知哀而不识乐乎」?
秦客问曰:「仲尼有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即如所论,凡百哀乐,皆不在声,即移风易俗,果以何物邪?又古人慎靡靡之风,抑慆耳之声,故曰:『放郑声,远佞人』。然则郑卫之音击鸣球以协神人,敢问郑雅之体,隆弊所极;风俗称易,奚由而济?幸重闻之,以悟所疑」。
主人应之曰:「夫言移风易俗者,必承衰弊之后也。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简易之教,御无为之治,君静于上,臣顺于下,玄化潜通,天人交泰,枯槁之类,浸育灵液,六合之内,沐浴鸿流,荡涤尘垢,群生安逸,自求多福,默然从道,怀忠抱义,而不觉其所以然也。和心足于内,和气见于外,故歌以叙志,舞以宣情。然后文之以采章,照之以风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导其神气,养而就之。迎其情性,致而明之,使心与理相顺,气与声相应,合乎会通,以济其美。故凯乐之情,见于金石,含弘光大,显于音声也。若以往则万国同风,芳荣济茂,馥如秋兰,不期而信,不谋而诚,穆然相爱,犹舒锦彩,而粲炳可观也。大道之隆,莫盛于兹,太平之业,莫显于此。故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乐之为体,以心为主。故无声之乐,民之父母也。至八音会谐,人之所悦,亦总谓之乐,然风俗移易,不在此也。夫音声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是以古人知情之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之不可绝,故因其所自。为可奉之礼,制可导之乐。口不尽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检则,使远近同风,用而不竭,亦所以结忠信,著不迁也。故乡校庠塾亦随之变,丝竹与俎豆并存,羽毛与揖让俱用,正言与和声同发。使将听是声也,必闻此言;将观是容也,必崇此礼。礼犹宾主升降,然后酬酢行焉。于是言语之节,声音之度,揖让之仪,动止之数,进退相须,共为一体。君臣用之于朝,庶士用之于家,少而习之,长而不怠,心安志固,从善日迁,然后临之以敬,持之以久而不变,然后化成,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故朝宴聘享,嘉乐必存。是以国史采风俗之盛衰,寄之乐工,宣之管弦,使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自诫。此又先王用乐之意也。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耽槃荒酒,易以丧业,自非至人,孰能御之?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渎其声;绝其大和,不穷其变;捐窈窕之声,使乐而不淫,犹大羹不和,不极勺药之味也。若流俗浅近,则声不足悦,又非所欢也。若上失其道,国丧其纪,男女奔随,淫荒无度,则风以此变,俗以好成。尚其所志,则群能肆之,乐其所习,则何以诛之?托于和声,配而长之,诚动于言,心感于和,风俗一成,因而名之。然所名之声,无中于淫邪也。淫之与正同乎心,雅、郑之体,亦足以观矣(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