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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卷目录

 文学名家列传二十七
  北魏一
  邓渊       崔逞
  封懿       赵逸
  胡方回      宋繇
  张湛       阚骃
  刘炳       索敞
  阴仲达      崔浩
  宗钦       段承根

文学典第三十九卷

文学名家列传二十七

北魏一

邓渊

《魏书本传》:渊,字彦海,安定人也。祖羌,苻坚车骑将军。父翼,河间相。慕容垂之围邺,以翼为后将军、冀州刺史、真定侯。翼泣对使者曰:先君忠于秦室,翼岂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自古通义,未敢闻命。垂遣使喻之曰:吾与车骑结异姓兄弟,卿亦犹吾之子弟,安得辞乎。翼曰:冀州宜任亲贤,翼请他役效命。垂乃用为建武将军、河间太守、尚书左丞,皆有声称。卒于赵郡内史。渊性贞素,言行可复,博览经书,长于《易》筮。太祖定中原,擢为著作郎。出为蒲丘令,诛剪奸猾,盗贼肃清。入为尚书吏部郎。渊明解制度,多识旧事,与尚书崔元伯参定朝仪、律令、音乐,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渊所为。从征平阳,以功赐爵汉昌子,改下博子,加中垒将军。太祖诏渊撰国记,渊造十馀卷,惟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渊谨于朝事,未尝忤旨。其从父弟晖为尚书郎,凶侠好奇,与定陵侯和跋厚善。跋有罪诛,其子弟奔长安,或告晖将送出之。由是太祖疑渊知情,遂赐渊死,既而恨之。时人咸悯惜焉。子颍,袭爵。为太学生,稍迁中书侍郎。世祖诏太常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颍与浩弟览等俱参著作事。驾幸漠南,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馀,驱鹿百馀万,诣行在所。诏颍为文,铭于漠南,以纪功德。兼散骑常侍,使于刘义隆。进爵为侯,加龙骧将军。延和三年,从征胡贼白龙。还,卒于路。谥曰文恭。
子怡,袭爵。官至荆州刺史、假宁南将军。赐爵南阳公。和平中卒。
长子良奴,袭爵。良奴弟侍,高祖赐名述。历吏职,以贞谨见称。迁中大夫,守廷尉少卿。出为建忠将军、齐州刺史。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时太傅元丕出为并州刺史,以述为太傅长史,带太原太守。寻徵为司空长史,卒官。诏赐钱十万、布五十匹,谥曰贞。
长子纂,奉朝请,累迁中散大夫。
纂弟献,奉朝请、司空西閤祭酒、员外常侍、河阴令。寻迁镇远将军、谏议大夫。肃宗末,除冠军将军、颍州刺史。建义初,闻参朱荣入洛,朝士见害,遂奔萧衍。怡弟宗庆,以中书学生,入为中散。稍迁尚书,加散骑常侍,赐爵定安侯。转典南部。宗庆在南部积年,多所敷奏,州镇惮之,号为称职。进爵南阳公,除安南将军、泾州刺史,徙赵郡公。宗庆在州,为民所讼,虽讯鞫获情,上下大不相得。转徐州刺史,仍本将军。未几,坐妻韩巫蛊,伏诛。
宗庆子伯忻,与父俱死。
伯忻子俨,逃越得免。后历尚书郎,除常山太守,转安南将军、光禄大夫、持节、兼尚书左丞、郢州行台,又加抚军将军。卒,赠镇南将军、荆州刺史。
颍弟权,从世祖征伐,官至龙骧将军、豫州刺史,赐爵新野侯。从征蠕蠕,坐法死。
弟颢,卒于中书侍郎。
颢长子灵珍,中学生、秘书中散。卒,赠员外散骑常侍。子羡,历中书学生、侍御史,以明谨见知。出为齐州武昌王征虏长史。后李元护之为齐州,仍为长史,带东魏郡太守。在治十年,经三刺史,以清勤著称。齐人怀其恩德,号曰良二千石。及代还,大受民故送遗,颇以此为损。中山王英攻义阳,羡为军司。罢,除谏议大夫,兼给事黄门侍郎,副侍中游肇为畿内大使。后行货于录尚书、北海王详,转大司农少卿。出行荆州事,转征虏将军、郢州刺史,镇义阳。在州锐于聚敛。又纳贿于于忠,徵为给事黄门侍郎。寻加后将军、河南尹,黄门如故。未拜,而灵太后临朝,以元昭为河南尹,羡仍黄门,加平南将军。羡以义阳军司之勋,封安阳县开国子,邑三百户。羡曲附左右,故获封焉。时幽、瀛、沧、冀大水,频经寇难,民饥。诏羡兼尚书、假散骑常侍,持节诣州,随方赈恤,多有所济。神龟初,发疽卒,年五十四。诏赙帛三百匹、朝服一袭,赠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恭。
长子跻,字伯升,颇有意尚。秘书郎。朝议以羡本不合山河之赏,故不许跻袭。跻诉讼久之,始听绍封。稍迁前将军、大中大夫、梁州开府长史。与刺史元罗同陷萧衍,卒于江南。
子孝绪,元象中,以跻柩还国。兴和中,袭爵。齐受禅,例降。
灵珍弟灵奇,立忠将军、齐州刺史。进号冠军将军,赐爵昌国侯。为政清简,有威惠。
子恭伯,右光禄大夫。

崔逞

《魏书本传》:逞,字叔祖,清河东武城人也,魏中尉琰之六世孙。曾祖谅,晋中书令。祖遇,仕石虎,为特进。父瑜,黄门郎。逞少好学,有文才。遭乱,孤贫,躬耕于野,而讲诵不废。慕容炜时,郡举上计掾,补著作郎。撰《燕记》。迁黄门侍郎。及苻坚并慕容炜,以为齐郡太守。坚败,司马昌明以逞为河清、平原二郡太守。为翟辽所虏,授以中书令。慕容垂灭翟钊,以为秘书监。慕容宝东走和龙,为留台吏部尚书。及慕容驎立,逞携妻子亡归太祖。张衮先称美逞,及见,礼遇甚重。拜为尚书,任以政事,录三十六曹,别给吏属,居门下省,寻除御史中丞。太祖攻中山未克,六军乏粮,民多匿谷,问群臣以取粟方略。逞曰:取椹可以助粮。故飞鸮食椹而改音,《诗》称其事。太祖虽衔其侮慢,然兵既须食,乃听以椹当租。逞又曰:可使军人及时自取,过时则落尽。太祖怒曰:内贼未平,兵人安可解甲仗入林野而收椹乎。是何言欤。以中山未拔,故不加罪。天兴初,姚兴侵司马德宗襄阳戍,戍将郗恢驰使乞师于常山王遵。遵以闻。太祖诏逞与张衮为遵书以答。初,恢与遵书云:贤兄虎步中原,太祖以言悖君臣之体,敕逞、衮亦贬其主号以报之。逞、衮乃云贵主。太祖怒曰:使汝贬其主以答,乃称贵主,何若贤兄也。遂赐死。后司马德宗荆州刺史司马休之等数十人为桓元所逐,皆将来奔,至陈留南,分为二辈,一奔长安,一归广固。太祖初闻休之等降,大悦,后怪其不至,诏兖州寻访。获其从者,问故,皆曰:国家威声远被,是以休之等咸欲归阙,及闻崔逞被杀,故奔二处。太祖深悔之。自是士人有过者,多见优容。逞七子,二子早亡,第三子义,义弟諲,諲弟袆,袆弟严,严弟颐。逞之内徙也,终虑不免,乃使其妻张氏与四子留冀州,令归慕容德,遂奔广固。逞独与小子颐在平城。及逞之死,亦以此为谴。颐,字泰冲。初为太子洗马,后稍迁散骑尚书,赐爵清河侯。后世祖闻刘义隆以諲为冀州刺史,乃曰:义隆知用其兄,我岂无冀州也。乃以颐为平东将军,冀州刺史。又为大鸿胪,持节策拜杨难当为南秦王。奉使数返,光扬朝命,世祖善之。及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等督诸军取上邽,使颐赍诏于丕前喻难当奉诏。后与方士韦文秀诣王屋山造金丹,不就。真君初卒。颐五子。
长子秉,字公礼。早终,无子。
秉弟广,字公渊,袭爵。拜平东将军。
子法度,早终。
广弟轨,字公则。太子中舍人、镇南司马。
轨弟穆,字公和。早终。
穆弟睿,字哲,小字男季。高祖初,以交通境外伏诛。从兄景真以子思叔继睿。
思叔,少为中书学生,迁中书博士。世宗时,历上党,钜鹿太守。自逞之死至睿之诛,三世积五十馀年而在北一门尽矣。初,三齐平,袆孙相如入国,以才学知名。举冀州秀才,早卒。
相如弟彧,在《术艺传》
逞兄适,字宁祖,亦有名于时。慕容垂尚书左丞,范阳、昌黎二郡太守。
适曾孙延寿,冀州主簿。轻财好施,甚收乡曲之誉。延寿子隆宗,简率爱友,居丧以孝闻。历位冀州别驾,兰陵、燕郡二郡太守,司空咨议参军,冀州中正,中军大将军府长史。仁信待物,出于至诚,故见重于世。卒,赠前将军、齐州刺史,谥曰孝。
子敬保,员外散骑侍郎、冀州仪同府从事中郎。卒,赠冀州刺史。
子子恒,官至征虏将军、鲁郡太守。早卒。
子恒弟子安,冠军将军、西兖州司马。
子安弟子升,开府参军。武定中,坐连元瑾事,兄弟并伏法。

封懿

《魏书本传》:懿,字处德,渤海蓨人也。曾祖释,晋东夷校尉。父放,慕容炜吏部尚书。兄孚,慕容超太尉。懿俊伟有才气,能属文,与孚虽器行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仕慕容宝,位至中书令、民部尚书。宝败,归阙,除给事黄门侍郎、都坐大官、宁朔将军、章安子。太祖数引见,问以慕容旧事。懿应对疏慢,废还家。太宗初,复徵拜都坐大官,进爵为侯。泰常二年卒。懿撰《燕书》,颇行于世。
子元之,坐与司马国璠、温楷等谋乱,伏诛。临刑,太宗谓之曰:终不令绝汝种也,将宥尔一子。元之请曰:弟虔之子磨奴,字君明,早孤,乞全其命。乃杀元之四子,而赦磨奴。
磨奴被刑为宦人。崔浩之诛也,世祖谓磨奴曰:汝本应全,所以致刑者,事由浩之故。后为中曹监,西使张掖,赐爵富城子,加建威将军、给事中。久之,出为冠军将军、怀州刺史。太和七年卒。赠平东将军、冀州刺史、渤海公,谥曰定。以族子叔念为后,高祖赐名回。懿从兄子恺,字思悌,奕之孙也。父劝,慕容垂侍中、太常卿。恺,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后入代都,名出懿子元之右,俱坐司马氏事死。恺妻,卢元姊也。
恺子伯达弃母及妻李氏南奔河表,改婚房氏。显祖末,伯达子休杰内入,祖母卢犹存,垂百岁矣,而李已死。休杰,高祖时以归国勋为河间太守,兼冀州咸阳王府咨议参军。
休杰从弟灵祐,仕刘义隆为青州治中、渤海太守。慕容白曜平三齐,灵祐率二百人诣白曜降,赐爵下密子。后除建威将军、渤海太守。卒。
子进寿,袭爵。肃宗时,为扬州治中,以失义州为刺史元志所杀。事具《志传》
子子游,武定中,开府中兵参军。
进寿弟蚌,卒于冀州别驾。
蚌弟粲,起家荆州长流参军、司空水曹参军、殿中侍御史。累迁征东将军、广州长史。还,除光禄大夫。卒,赠卫将军、冀州刺史。

赵逸

《魏书本传》:逸,字思群,天水人也。十世祖融,汉光禄大夫。父昌,石勒黄门郎。逸好学夙成,仕姚兴,历中书侍郎。为兴将齐难军司,征赫连屈丐。难败,为屈丐所虏,拜著作郎。世祖平统万,见逸所著,曰:此竖无道,安得为此言乎。作者谁也。其速推之。司徒崔浩进曰:彼之谬述,亦犹子云之美新。皇王之道,固宜容之。世祖乃止。拜中书侍郎。神麚二年三月上巳,帝幸白虎殿,命百寮赋诗,逸制诗序,时称为善。久之,拜宁朔将军、赤城镇将。绥和荒服,十有馀年,百姓安之。频表乞免,久乃见许。性好坟典,白首弥勤,年踰七十,手不释卷。凡所著述,诗、赋、铭、颂五十馀篇。
逸兄温,字思恭。博学有高名。姚泓天水太守。刘裕灭泓,遂殁于氐。氐王杨盛,盛子难当,既有汉中,以温为辅国将军、秦梁二州刺史。及难当称藩,世祖以温为难当府司马。卒于仇池。
长子广夏,中书博士。
第三子琰,语在《孝感传》。初,姚苌以逸伯父迁为尚书左仆射,卒于长安。刘裕灭姚泓,徙迁子孙于建业。迁元孙翼、翼从子超宗、令胜、遐、叔隆、穆等,太和、景明中,相寻归降。
翼,粗涉书传,通率有器艺。初为平昌太守,甚有治称。入历军校,加镇远将军长史,深为领军元叉所知待。迁光禄大夫。卒,赠左将军、齐州刺史。
超宗,身长八尺,颇有将略。太和末,为豫州平南府长史,带汝南太守,加建威将军,赐爵寻阳伯。入为骁骑将军。超宗在汝南,多所受纳,货赂太傅北海王详。详言之于世宗,除持节、征虏将军、岐州刺史。徙河东太守,卒官。超宗在河东,更自修厉,清靖爱民,百姓追思之。赠本将军、华州刺史,谥曰成伯。
子懿,袭爵。历员外常侍、尚书郎。
超宗弟令胜,亦长八尺,疏狂有膂力。历河北、恒农二郡太守,并坐贪暴,为御史所弹,遇赦免。神龟末,自后将军、大中大夫出为恒农太守,卒官。令胜宠惑妾潘,离弃其妻羊氏。夫妻相讼,迭发阴私,丑秽之事,彰于朝野。

胡方回

《魏书本传》:方回,安定临泾人。父义周,姚泓黄门侍郎。方回,赫连屈丐中书侍郎。涉猎史籍,辞彩可观,为屈丐《统万城铭》《蛇祠碑》诸文,颇行于世。世祖破赫连昌,方回入国。雅有才尚,未为时所知也。后为北镇司马,为镇修表,有所称庆。世祖览之嗟美,问谁所作。既知方回,召为中书博士,赐爵临泾子。迁侍郎,与太子少傅游雅等改定律制。司徒崔浩及当时朝贤,并爱重之。清贫守道,以寿终。
子始昌,亦长者,有父风。历位南部主书。
子丑孙,中书学生、秘书郎、中散。世不治产业,家甚贫约。兄弟并早亡。

宋繇

《魏书本传》:繇,字体业,敦煌人也。曾祖配、祖悌,世仕张轨子孙。父僚,张元靓龙骧将军、武兴太守。繇生而僚为张邕所诛。五岁丧母,事伯母张氏以孝闻。八岁而张氏卒,居丧过礼。繇少而有志尚,喟然谓妹夫张彦曰:门户倾覆,负荷在繇,不衔胆自厉,何以继承先业。遂随彦至酒泉,追师就学,闭室诵书,昼夜不倦,博通经史,诸子群言,靡不览综。吕光时,举秀才,除郎中。后奔段业,业拜繇中散、常侍。繇以业无经济远略,西奔李皓,历位通显。家无馀财,雅好儒学,虽在兵难之间,讲诵不废。每闻儒士在门,常倒屣出迎,停寝政事,引谈经籍。尤明断决,时事亦无滞也。沮渠蒙逊平酒泉,于繇室得书数千卷,盐米数十斛而已。蒙逊叹曰:孤不喜剋李歆,欣得宋繇耳。拜尚书吏部郎中,委以铨衡之任。蒙逊之将死也,以子牧犍委托之。牧犍以繇为左丞,送其妹兴平公主于京师。世祖拜繇为河西王右丞相,赐爵清水公,加安远将军。世祖并凉州,从牧犍至京师。卒,谥曰恭。
长子岩,袭爵,改为西平侯。
岩子荫,中书议郎、乐安王范从事中郎。卒,赠辅国将军、咸阳太守。
子超,尚书度支郎。
超弟稚,字季预。师事安邑李绍伯,受诸经传。性清严,治家如官府。太和中,拜司徒属。又以例降,除西中府户曹参军,转并州城阳王鸾城局参军。景明二年,拜白水县令。在县十一年,颇得民和。迁青州渤海太守。正光三年卒。
子游道,武定末,太尉长史。

张湛

《魏书本传》:湛,字子然,一字仲元,燉煌人,魏执金吾恭九世孙也。湛弱冠知名凉土,好学能属文,冲素有大志。仕沮渠蒙逊黄门侍郎、兵部尚书。凉州平,入国,年五十馀矣,赐爵南浦男,加宁远将军。司徒崔浩识而礼之。浩注《易》,叙曰:国家西平河右,燉煌张湛、金城宗钦、武威段承根三人皆儒者,并有俊才,见称于西州。每与余论《易》,余以《左氏传》卦解之,遂相劝为注。故因退朝之馀暇,而为之解焉。其见称如此。湛至京师,家贫不粒,操尚无亏,浩常给其衣食。每岁赠浩诗颂,浩常报答。及浩被诛,湛惧,悉烧之。
兄怀义,闲粹有才干。遭母忧,哀毁过人,服制虽除,而蔬粝弗改。卒于征西参军。
长子广平,高平令。

阚骃

《魏书本传》:骃,字元阴,燉煌人也。祖倞,有名于西土。父玖,为一时秀士,官至会稽令。骃博通经传,聪敏过人,三史群言,经目则诵,时人谓之宿读。注王朗《易传》,学者藉以通经。撰《十三州志》,行于世。蒙逊甚重之,常侍左右,访以政治损益。拜秘书考课郎中,给文吏三十人,典校经籍,刊定诸子三千馀卷。加奉车都尉。牧犍待之弥重,拜大行,迁尚书。姑臧平,乐平王丕镇凉州,引为从事中郎。王薨之后,还京师。家甚贫弊,不免饥寒。性能多食,一饭至三升乃饱。卒,无后。

刘炳

《魏书本传》:炳,字延明,燉煌人也。父宝,字子玉,以儒学称。炳年十四,就博士郭瑀学。时瑀弟子五百馀人,通经业者八十馀人。瑀有女始笄,妙选良偶,有心于炳。遂别设一席于坐前,谓诸弟子曰:吾有一女,年向成长,欲觅一快女婿。谁坐此席者,吾当婚焉。炳遂奋衣来坐,神志肃然,曰:向闻先生欲求快女婿,炳其人也。瑀遂以女妻之。炳后隐居酒泉,不应州郡之命,弟子受业者五百馀人。李皓私署,徵为孺林祭酒、从事中郎。皓好尚文典,书史穿落者亲自补治,炳时侍侧,前请代皓。皓曰:躬自执者,欲人重此典籍。吾与卿相值,何异孔明之会元德。迁抚夷护军,虽有政务,手不释卷。皓曰:卿注记篇籍,以烛继昼。白日且然,夜可休息。炳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不知老之将至,孔圣称焉。炳何人斯,敢不如此。炳以三史文繁,著《略记》百三十篇、八十四卷,《凉书》十卷,《燉煌实录》二十卷,《方言》三卷,《靖恭堂铭》一卷,注《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并行于世。蒙逊平酒泉,拜秘书郎,专管注记。筑陆沈观于西苑,躬往礼焉,号元处先生,学徒数百,月致羊酒。牧犍尊为国师,亲自致拜,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焉。时同郡索敞、阴兴为助教,并以文学见举,每巾衣而入。世祖平凉州,士民东迁,夙闻其名,拜乐平王从事中郎。世祖诏诸年七十以上听留本乡,一子扶养。炳时老矣,在姑臧。岁馀,思乡而返,至凉州西四百里韭谷窟,遇疾而卒。炳六子:
长子僧衍,早亡。
次仲礼,留乡里。
次字仲,次贰归,少归仁,并迁代京。后分属诸州,为城民。归仁有二子,
长买奴,次显宗。太和十四年,尚书李冲奏:炳河右硕儒,今子孙沈屈,未有禄润,贤者子孙宜蒙显异。于是除其一子为郢州云阳令。正光三年,太保崔光奏曰:臣闻太上立德,其次立功、立言。死而不朽,前哲所尚;思人爱树,自古称美。故乐平王从事中郎燉煌刘炳,著业凉城,遗文兹在,篇籍之美,颇足可观。如或愆衅,当蒙数世之宥;况乃维祖逮孙,相去未远,而令久沦皂隶,不获收异,儒学之士,所为窃叹。臣忝职史,敢冒以闻奏,乞敕尚书,推检所属,甄免碎役,用广圣朝旌善继绝。敦化厉俗,于是乎在。四年六月诏曰:炳德冠前世,蔚为儒宗,太保启陈,深合劝善。其孙等三家,特可听免。河西人以为荣。

索敞

《魏书本传》:敞,字巨振,燉煌人。为刘炳助教,专心经籍,尽能传炳之业。凉州平,入国,以儒学见拔,为中书博士。笃勤训授,肃而有礼。京师大族贵游之子,皆敬惮威严,多所成益。前后显达,位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皆受业于敞。敞遂讲授十馀年。敞以《丧服》散在众篇,遂撰比为《丧服要记》。其《名字论》文多不载。后出补扶风太守,在位清贫,未几卒官。时旧同学生等为请,诏赠平南将军、凉州刺史,谥曰献。
敞子僧养,中书议郎、京兆太守。
僧养子演贵,征东府参军。
演贵子怀真,字公道。武定末,侍御史。初,敞在州之日,与乡人阴世隆文才相友。世隆至京师,被罪徙和龙;届上谷,困不前达,土人徐能抑掠为奴。五年,敞因行至上谷,遇见世隆,语其由状,对泣而别。敞为诉理,得免。世隆子孟贵,性至孝,每向田耘耨,早朝拜父,来亦如之。乡人钦其笃于事亲。

阴仲达

《魏书本传》:仲达,武威姑臧人。祖训,字处道,仕李皓为武威太守。父华,字季文,姑臧令。仲达少以文学知名。世祖平凉州,内徙代都。司徒崔浩启仲达与段承根云,二人俱凉土才华,同修国史。除秘书著作郎。卒。华次子周达,徐州平南司马、太山太守。
《十六国春秋·西凉录》:仲达以文学知名西土。

崔浩

《魏书本传》:浩,字伯渊,清河人也。白马公元伯之长子。少好文学,博览经史。元象阴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弱冠为通直郎。天兴中,给事秘书,转著作郎。太祖以其工书,常置左右。太祖季年,威严颇峻,宫省左右多以微过得罪,莫不逃隐,避目下之变。浩独恭勤不怠,或终日不归。太祖知之,辄命赐以御粥。其砥直任时,不为穷通改节,皆此类也。太宗初,拜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经书。每至郊祠,父子并乘轩轺,时人荣之。太宗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综覈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恒与军国大谋,甚为宠密。是时,有兔在后宫,验问门官,无从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其咎徵。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善应也。明年,姚兴果献女。神瑞二年,秋谷不登,太史令王亮、苏坦因华阴公主等言谶书国家当治邺,应大乐五十年,劝太宗迁都。浩与特进周澹言于太宗曰:今国家迁都于邺,可救今年之饥,非长久之策也。东州之人,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民畜无算,号称牛毛之众。今留守旧都,分家南徙,恐不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处榛林之间,不便水土,疾疫死伤,情见事露,则百姓意沮。四方闻之,有轻侮意。屈丐、蠕蠕必提挈而来,云中、平城则有危殆之虑。阻隔恒代千里之险,虽欲救援,赴之甚难。如此则声实俱损矣。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轻骑南出,耀威桑梓之中,谁知多少。百姓见之,望尘震服。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将出,兼有菜果,足接来秋。若得中熟,事则济矣。太宗深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复使中贵人问浩、澹曰:今既糊口无以至来秋,来秋或复不熟,将如之何。浩等对曰:可简穷下之户,诸州就谷。若来秋无年,愿更图也。但不可迁都。太宗从之,于是分民诣山东三州食,出仓谷以廪之。来年遂大熟。赐浩、澹妾各一人,御衣一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初,姚兴死之前岁也,太史奏:荧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谓下入危亡之国,将为童谣妖言,而后行其灾祸。太宗闻之,大惊,乃召诸硕儒十数人,令与史官求其所诣。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说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祭也。请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此二日之内。庚之与未,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咸阳,是荧惑入秦矣。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诣,而妄说无徵之言。浩笑而不应。后八十馀日,荧惑果出于东井,留守盘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谣讹言,国内諠扰。明年,姚兴死,二子交兵,三年国灭。于是诸人皆服曰:非所及也。泰常元年,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舟师自淮泗入清,欲溯河西上,假道于国。诏群臣议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关号曰天险。一人荷戈,万夫不得进。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脱我乘其后,还路甚难。若北上河岸,其行为易。扬言伐姚,意或难测。假其水道,寇不可纵。宜先发军断河上流,勿令西过。又议之内朝,咸同外计。太宗将从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马休之之徒扰其荆州,刘裕切齿来久。今兴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观其意,必欲入关。劲躁之人,不顾后患。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不可发军。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若其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裕西入,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使裕胜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胜也,亦不失救邻之名。纵使裕得关中,县远难守,彼不能守,终为我物。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斗两虎而收长久之利,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岂顾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守河北也,居然可知。议者犹曰: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扬声西行,意在北进,其势然也。太宗遂从群议,遣长孙嵩发兵拒之,战于畔城,为裕将朱超石所败,师人多伤。太宗闻之,恨不用浩计。二年,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上书陈计,称刘裕在洛,劝国家以军绝其后路,则裕军可不战而克。书奏,太宗善之。会浩在前进讲书传,太宗问浩曰:刘裕西伐,前军已至潼关。其事如何。以卿观之,事得济不。浩对曰:昔姚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子泓又病,众叛亲离。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以臣观之,克之必矣。太宗曰:刘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胜。太宗曰:试言其状。浩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挺出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夷灭桓元,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僭晋陵迟,遂执国命。裕若平姚而还,必篡其主,其势然也。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裕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必资于寇。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可以胜残去杀。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裕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国有,可坐而守也。太宗曰:裕已入关,不能进退,我遣精骑南袭彭城、寿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兵众虽盛,而将无韩白。长孙嵩有治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也。臣谓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元恭之辅少主,慕容炜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谓先帝如何。浩曰:小人管窥悬象,何能见元穹之广大。虽然,太祖用漠北醇朴之人,南人中地,变风易俗,化洽四海,自与羲农齐烈,臣岂能仰名。太宗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家国夷灭,一身孤寄,为姚氏封殖。不思树党强邻,报雠雪耻,乃结忿于蠕蠕,背德于姚兴,撅竖小人,无大经略,正可残暴,终为人所灭耳。太宗大悦,语至中夜,赐浩御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曰:朕味卿言,若此盐酒,故与卿同其旨也。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犯天棓,八十馀日,至汉而灭。太宗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灾咎之应,将在何国。朕甚畏之,尽情以言,勿有所隐。咸共推浩令对。浩曰:古人有言,夫灾异之生,由人而起。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人失于下,则变见于上,天事恒象,百代不易。《汉书》载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无异望。唯僭晋卑削,主弱臣强,累世陵迟,故桓元逼夺,刘裕秉权。彗孛者,恶气之所生,是为僭晋将灭,刘裕篡之之应也。诸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裕果废其主司马德文而自立。南镇上裕改元赦书。时太宗幸东南泻卤池射鸟,闻之,驿召浩,谓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初,浩父疾笃,浩乃剪爪截发,夜在庭中仰祷斗极,为父请命,求以身代,叩头流血,岁馀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终,居丧尽礼,时人称之。袭爵白马公。朝廷礼仪、优文策诏、军国书记,尽关于浩。浩能为杂说,不长属文,而留心于制度、科律及经术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尝之礼,丰俭之节,义理可观。性不好《老》《庄》之书,每读不过数十行,辄弃之,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设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教。袁生所谓家人筐箧中物,不可扬于王庭也。太宗恒有微疾,怪异屡见,乃使中贵人密问于浩曰:《春秋》:星孛北斗,七国之君皆将有咎。今兹日蚀于胃昴,尽光赵代之分野,朕疾弥年,疗治无损,恐一旦奄忽,诸子并少,将如之何。其为我设图后之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且天道悬远,或消或应。昔宋景见灾修德,荧惑退舍。愿陛下遣诸忧虞,恬神保和,纳御嘉福,无以闇昧之说,致损圣思。必不得已,请陈瞽言。自圣化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选公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使为师傅,左右信臣简在圣心者以充宾友,入总万机,出统戎政,监国抚军,六柄在手。若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进御医药。万岁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则奸宄息望,旁无觊觎。此乃万世之令典,塞祸之大备也。今长皇子焘,年渐一周,明睿温和,众情所系,时登储副,则天下幸甚。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须并待成人而择,倒错天伦,则生履霜坚冰之祸。自古以来,载籍所记,兴衰存亡,鲜不由此。太宗纳之。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命世祖为国副主,居正殿临朝。司徒长孙嵩,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坐西厢东面。百寮总己以听焉。太宗避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左右侍臣曰:长孙嵩宿德旧臣,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安同晓解俗情,明练于事;穆观达于政要,识吾旨趣;崔浩博闻强识,精于天人之会;丘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以此六人辅相,吾与汝曹游行四境,伐叛柔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群臣时奏所疑,太宗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汝曹国主也。会闻刘裕死,太宗欲取洛阳、虎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刘裕欻起,纳其使贡,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丧伐之,虽得之不令。《春秋》:晋士丐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感孝子,义足以动诸侯。今国家亦未能一举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灾,布义风于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则化被荆扬,南金象齿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党与未离,兵临其境,必相率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恶稔。如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扬威,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锐意南伐,诘浩曰: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裕死我伐之,何为不可。浩固执曰:兴死,二子交争,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从浩言,遂遣奚斤南伐。议于监国之前曰:先攻城也。先略地也。斤曰:请先攻城。浩曰:南人长于守城,苻氏攻襄阳,经年不拔。今以大国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时克,挫损军势,敌得徐严而来。我怠彼锐,危道也。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滑台,虎牢反在军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孙表请先图其城。斤等济河,先攻滑台,经时不拔,表请济师。太宗怒,乃亲南巡。拜浩相州刺史,加左光禄大夫,随军为谋主。及车驾之还也,浩从太宗幸西河、太原。登憩高陵之上,下临河流、傍览川域,慨然有感,遂与同寮论五等郡县之是非,考秦始皇、汉武帝之违失。好古识治,时伏其言。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闻其论古治乱之迹,常自夜达旦,竦意敛容,无有懈倦。既而叹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当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贵远贱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谓浩曰:吾行道隐居,不营世务,忽受神中之诀,当兼修儒教,辅助太平真君,继千载之绝统。而学不稽古,临事闇昧。卿为吾撰列王者治典,并论其大要。浩乃著书二十馀篇,上推太初,下尽秦汉变弊之迹,大旨先以复五等为本。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以公归第。及有疑议,召而问焉。浩纤妍白晰,如美妇人。而性敏达,长于谋计。常自比张良,谓己稽古过之。既得归第,因欲修服食养性之术,而寇谦之有《神中录图新经》,浩因师之。始光中,进爵东郡公,拜太常卿。时议讨赫连昌,群臣皆以为难,唯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皆成钩己,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击蒲坂,而亲率轻骑袭其都城,大获而还。及世祖复讨昌,次其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舒阵为两翼。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又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欤。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出,掩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骑奋击,昌军大溃。初,太祖诏尚书郎邓渊著国记十馀卷,编年次事,体例未成。逮于太宗,废而不述。神麚二年,诏集诸文人撰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邓颖、晁继、范耳、黄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是年,议击蠕蠕,朝臣内外尽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世祖,世祖皆不听,唯浩赞成策略。尚书令刘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渊、徐辩说世祖曰:今年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剋,不利于上。又群臣共赞和渊等,云渊少时尝谏苻坚不可南征,坚不从而败。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何可举动。世祖意不决,乃召浩,令与渊等辩之。浩难渊曰: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诸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渊等俗生,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臣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语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陛下勿疑也。渊等惭而言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浩曰:渊言天时,是其所职,若论形势,非彼所知。斯乃汉世旧说常谈,施之于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旧是国家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国兵则不然。何者。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且蠕蠕往数入国,民吏震惊。今夏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至秋复来,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之,问其西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徵。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实不知,是其无术。时赫连昌在座,渊等自以无先言,惭赧而不能对。世祖大悦,谓公卿曰: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矣哉。而保太后犹难之,复令群臣于保太后前评议。世祖谓浩曰:此等意犹不伏,卿善晓之令悟。既罢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禦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劳我息,其势然矣。北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令国家与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夫见瓶水之冻,知天下之寒;尝肉一脔,识镬中之味。物有其类,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牡马护群,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长久之利,时不可失也。唯患上无此意,今圣虑已决,发旷世之谋,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诸军遂行,天师谓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对曰:天时形势,必克无疑。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及军入其境,蠕蠕先不设备,民畜布野,惊怖四奔,莫相收摄。于是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虏及获畜产车庐,弥漫山泽,盖数百万。高车杀蠕蠕种类,归降者三十馀万落。虏遂散乱矣。世祖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大将果疑深入有伏兵,劝世祖停止不追。天师以浩曩日之言,固劝世祖穷讨,不听。后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所为,乃焚烧穹庐,科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山南走。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无人领统。相去百八十里,追军不至,乃徐徐四遁,唯此得免。后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世祖深恨之。大军既还,南贼竟不能动,如浩所量。浩明识天文,好观星变。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世祖每幸浩第,多问以异事。或仓卒不及束带,奉进蔬食,不暇精美。世祖为举匕箸,或立尝而旋。其见宠爱如此。于是引浩出入卧内,加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赏谋谟之功。世祖从容谓浩曰: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其思尽规谏,匡予弼予,勿有隐怀。朕虽当时迁怒,若或不用,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历颂群臣,事在《长孙道生传》。又召新降高车渠帅数百人,赐酒食于前。世祖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视此人,尪纤懦弱,手不能弯弓持矛,其胸中所怀,乃踰于甲兵。朕始时虽有征讨之意,而虑不自决,前后克捷,皆此人导吾令至此也。乃敕诸尚书曰:凡军国大计,卿等所不能决,皆先咨浩,然后施行。俄而南藩诸将表刘义隆大严,欲犯河南。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因诛河北流民在界上者,绝其乡导,足以挫其锐气,使不敢深入。诏公卿议之,咸言宜许。浩曰:此不可从也。往年国家大破蠕蠕,马力有馀,南贼震惧,常恐轻兵奄至,卧不安席,故先声动众,以备不虞,非敢先发。又南土下湿,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师之时。且彼先严有备,必坚城固守。屯军攻之,则粮食不给;分兵肆讨,则无以应敌。未见其利。就使能来,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万全之计,胜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将,从陛下征讨,西灭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马畜成群。南镇诸将闻而生羡,亦欲南抄,以取资财。是以披毛求瑕,妄张贼势,冀得肆心。既不获听,故数称贼动,以恐朝廷。背公存私,为国生事,非忠臣也。世祖从浩议。南镇诸将复表贼至,而自陈兵少,简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水造船,严以为备。公卿议者佥然,欲遣骑五千,并假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令诱引边民。浩曰:非上策也。彼闻幽州已南精兵悉发,大造舟船,轻骑在后,欲存立司马,诛除刘族,必举国骇扰,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来备北境。后审知官军有声无实,恃其先聚,必喜而前行,径来至河,肆其侵暴,则我守将无以禦之。若彼有见机之人,善设权谲,乘间深入,虞我国虚,生变不难,非制敌之良计。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贼,乃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张虚声而召实害,此之谓矣。不可不思,后悔无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还。可待使至,审而后发,犹未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将夺其国,彼安得端坐视之。故楚之往则彼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且楚之等琐才,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就大功。为国生事,使兵连祸结,必此之群矣。臣尝闻鲁轨说姚兴求入荆州,至则散败,乃不免蛮贼掠卖为奴,使祸及姚泓,已然之效。浩复陈天时不利于彼,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不宜先举兵,一也;午岁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堕落,宿值斗牛,忧在危亡,三也;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今义隆新国,是人事未周也;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尽也。三事无一成,自守犹或不安,何得先发而攻人哉。彼必听我虚声而严,我亦承彼严而动,两推其咎,皆自以为应敌。兵法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世祖不能违众,乃从公卿议。浩复固争,不从。遂遣阳平王杜超镇邺,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于是贼来遂疾,到彦之自清水入河,溯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关。世祖闻赫连定与刘义隆悬分河北,乃治兵,欲先讨赫连。群臣曰:义隆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剋,而义隆乘虚,则失东州矣。世祖疑焉,问计于浩。浩曰: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义隆望定进,定待义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也。臣始谓义隆军来当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邺。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不得徐行。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儜儿情见,止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无北度意也。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剋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西行勿疑。平凉既平,其日宴会,世祖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行止必问,成败决焉,若合符契,初无失矣。后冠军将军安颉军还,献南俘,因说南贼之言云:义隆敕其诸将,若北国兵动,先其未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住彭城勿进。如浩所量。世祖谓公卿曰:卿辈前谓我用浩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始皆自谓踰人远矣,至于归终,乃不能及。迁浩司徒。时方士祁纤奏立四王,以日东西南北为名,欲以致祯吉,除灾异。诏浩与学士议之。浩对曰:先王建国以作藩屏,不应假名以为其福。夫日月运转,周历四方,京都所居,在于其内。四王之称,实奄邦畿,名之则逆,不可承用。先是,纤奏改代为万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应天受命,开拓洪业,诸所制置,无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后称为魏,故代、魏兼用,犹彼殷商。国家积德,著在图史,当享万亿,不宜假名以为益也。纤之所闻,皆非正义。世祖从之。是时,河西王沮渠牧犍,内有贰意,世祖将讨焉,先问于浩。浩对曰:牧犍恶心已露,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剋获,实无所损。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岁常羸死,恒不减万,乃不少于此。而远方承虚,便谓大损,不能复振。今出其不意,不图大军卒至,必惊骇骚扰,不知所出,擒之必矣。且牧犍劣弱,诸弟骄恣争权从横,民心离解。加比年以来,天灾地变,都在秦凉,成灭之国也。世祖曰:善,吾意亦以为然。命公卿议之。弘农王奚斤等三十馀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纯臣,然继父职贡,朝廷接以蕃礼。又王姬釐降,罪未甚彰,谓且羁縻而已。今士马劳止,宜可小息。又其地卤斥,略无水草,大军既到,不得久停。彼闻军来,必完聚城守,攻则难拔,野无所掠。于是尚书古弼、李顺之徒皆曰:自温圉河以西,至于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一丈馀,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不通流,则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内,赤地无草,又不任久停军马,斤等议是也。世祖乃命浩以其前言与斤共相难抑。诸人不复馀言,唯曰:彼无水草。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何以畜牧。又汉人为居,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立郡县也。又雪之消液,才不敛尘,何得通渠引漕,溉灌数百万顷乎。此言大诋诬于人矣。李顺等复曰:耳闻不如目见,吾曹目见,何可共辨。浩曰:汝曹受人金钱,欲为之辞,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世祖隐听,闻之乃出,亲见斤等,辞旨严厉,形于神色。群臣乃不敢复言,唯唯而已。于是遂讨凉州而平之。多饶水草,如浩所言。乃诏浩曰:昔皇祚之兴,世隆北土,积德累仁,多历年载,泽流苍生,义闻四海。我太祖道武皇帝,协顺天人,以征不服,应期拨乱,奄有区夏。太宗承统,光隆前绪,釐正刑典,大业维新。然荒域之外,犹未宾服。此祖宗之遗志,而贻功于后也。朕以眇身,获奉宗庙,战战兢兢,如临渊海,惧不能负荷至重,继名丕烈。故即位之初,不遑宁处,扬威朔裔,扫定赫连。逮于神麚,始命史职注集前功,以成一代之典。自尔已来,戎旗仍举,秦陇克定,徐兖无尘,平逋寇于龙川,讨孽竖于凉域。岂朕一人获济于此,赖宗庙之灵,群公卿士宣力之效也。而史阙其职,篇籍不著,每惧斯事之坠焉。公德冠朝列,言为世范,小大之任,望君存之。命公留台,综理史务,述成此书,务从实录。浩于是监秘书事,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著作,续成前纪。至于损益褒贬,折中润色,浩所总焉。及恭宗始总百揆,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时又将讨蠕蠕,刘洁复致异议。世祖逾欲讨之,乃召问浩。浩对曰:往击蠕蠕,师不多日,洁等各欲回还。后获其生口,云军还之时,去贼三十里。是洁等之计过矣。夫北土多积雪,至冬时常避寒南徙。若因其时,潜军而出,必与之遇,则可擒获。世祖以为然。乃分军为四道,诏诸将俱会鹿浑海。期日有定,而洁恨计不用,沮误诸将,无功而还。事在《洁传》。世祖西巡,诏浩与尚书、顺阳公兰延都督行台中外诸军事。世祖至东雍,亲临汾曲,观叛贼薛永宗垒,进军围之。永宗出兵欲战,世祖问浩曰:今日可击不。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人心安闲,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须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见官军盛大,必夜遁走。世祖从之。永宗溃灭。车驾济河,前驱告贼在渭北。世祖至洛水桥,贼已夜遁。诏问浩曰:盖吴在长安北九十里。渭北地空,谷草不备。欲渡渭南西行,何如。浩对曰: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贼魁所在。击蛇之法,当须破头,头破则尾岂能复动。宜乘势先击吴。今军往,一日便到。平吴之后,回向长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内,未便损伤。愚谓宜从北道。若从南道,则盖吴徐入北山,卒未可平。世祖不从,乃渡渭南。吴闻世祖至,尽散入北山,果如浩言,军无所克。世祖悔之。后以浩辅东宫之勤,赐缯絮布帛各千段。著作令史太原闵湛、赵郡郤标素谄事浩,乃请立石铭,刊载《国书》,并勒所注《五经》。浩赞成之。恭宗善焉,遂营于天郊东三里,方百三十步,用功三百万乃讫。世祖蒐于河西,诏浩诣行在所议军事。浩表曰:昔汉武帝患匈奴强盛,故开凉州五郡,通西域,劝农积谷,为灭贼之资,东西迭击。故汉未疲,而匈奴已敝,后遂入朝。昔平凉州,臣愚以为北贼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民,案前世故事,计之长者。若迁民人,则土地空虚,虽有镇戍,适可禦边而已,至于大举,军资必乏。陛下以此事阔远,竟不施用。如臣愚意,犹如前议,募徙豪强大家,充实凉土,军举之日,东西齐势,此计之得者。浩又上《五寅元历》,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经》《论语》《诗》《尚书》《春秋》《礼记》《周易》。三年成讫。复诏臣学天文、星历、易式、九宫,无不尽看。至今三十九年,昼夜无废。臣禀性弱劣,力不及健妇人,更无馀能,是以专心思书,忘寝与食,至乃梦共鬼争义。遂得周公、孔子之要术,始知古人有虚有实,妄语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烧书之后,经典绝灭。汉高祖以来,世人妄造历术者有十馀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误四千,小误甚多,不可言尽。臣悯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伪从真,宜改误历,以从天道。是以臣前奏造历,今始成讫。谨以奏呈。唯恩省察,以臣历术宣示中书博士,然后施用。非但时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过于三皇、五帝矣。事在《律历志》。真君十一年六月诛浩,清河崔氏无远近,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初,郤摽等立石铭刊《国记》,浩尽述国事,备而不典。而石铭显在衢路,往来行者咸以为言,事遂闻发。有司按验浩,取秘书郎吏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浩伏受赇,其秘书郎吏已下尽死。浩始弱冠,太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华采,故时人未知。逸妻王氏,刘义隆镇北将军王仲德姊也,每奇浩才能,自以为得婿。俄而女亡,王深以伤恨,复以少女继婚。逸及亲属以为不可,王固执与之,逸不能违,遂重结好。浩非毁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释典,时时读诵。浩怒,取而焚之,捐灰于厕中。及浩幽执,置之槛内,送于城南,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为报应之验也。初浩构害李顺,基萌已成,夜梦秉火爇顺寝室,火作而顺死,浩与室家群立而观之。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曰:此辈,吾贼也。以戈击之,悉投于河。寤而恶之,以告馆客冯景仁。景仁曰:此真不善也,非复虚事。夫以火爇人,暴之极也。阶乱兆祸,复已招也。《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乎。且兆始恶者有终殃,积不善者无馀庆。厉阶成矣,公其图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族。浩既工书,人多托写急就章。从少至老,初无惮劳,所书盖以百数,必称冯代彊,以示不敢犯国,其谨也如此。浩书体势及其先人,而妙巧不如也。世宝其迹,多裁割缀连以为模楷。浩母卢氏,谌孙女也。浩著《食经叙》曰:余自少及长,耳目闻见,诸母诸姑所修妇功,无不蕴习酒食。朝夕养舅姑,四时祭祀,虽有功力,不任僮使,常手自亲焉。昔遭丧乱,饥馑仍臻,饘蔬糊口,不能具其物用,十馀年间不复备设。先妣虑久废忘,后生无知见,而少不习业书,乃占授为九篇,文辞约举,婉而成章,聪辨强记,皆此类也。亲没之后,值国龙兴之会,平暴除乱,拓定四方。余备位台铉,与参大谋,赏获丰厚,牛羊盖泽,赀累巨万。衣则重锦,食则粱肉。远惟平生,思季路负米之时,不可复得,故序遗文,垂示来世。始浩与冀州刺史颐、荥阳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为长,次模,次颐。三人别祖,而模、颐为亲。浩恃其家世魏晋公卿,常侮模、颐。模谓人曰:桃简正可欺我,何合轻我家周儿也。浩小名桃简,颐小名周儿。世祖颇闻之,故诛浩时,二家获免。浩既不信佛、道,模深所归向,每虽粪土之中,礼拜形像。浩大笑之,云:持此头颅不净处跪是胡神也。
《北史本传》:崔浩字伯深。

宗钦

《魏书本传》:钦,字景若,金城人也。父燮,字文友,吕光太常卿。钦少而好学,有儒者之风,博综群言,声著河右。仕沮渠蒙逊为中书郎、世子洗马。钦上《东宫侍臣箴》曰:恢恢元古,悠悠生民。五才迭用,经叙彝伦。匡父维子,弼君伊臣。颠而能扶,屈而能伸。昔在上圣,妙鉴厥趣。不曰我明,而乖其度。不曰我新,而忽其故。如彼在泉,临深是惧。如彼覆车,望途改步。是以令问宣流,英风远布。及于三季,道丧纯迁。桀起琼台,纣醊糟山。周灭妖姒,羿丧以田。险诐蔽其耳目,郑卫陈于其前。怙才肆虐,异端是缠。岂伊害身,厥裔歼焉。茫茫禹迹,画为九区。昆虫鸟兽,各有巢居。云歌唐后,垂横美虞。疏网改祝,殷道攸敷。龙盘应德,隋蛇衔珠。勿谓无心,识命不殊。勿谓理绝,千载同符。爰在子桓,灵数攸臻。仪形徐阮,左右刘陈。披文采友,叩典问津。用能重离袭曜,魏鼎维新。于昭储后,运应元箓。夕惕乾乾,虚矜远属。外抚幽荒,内怀茕独。犹惧思不逮远,明不遐烛。君有诤臣,庭立谤木。本枝克昌,永符天禄。微臣作箴,敢告在仆。世祖平凉州,入国,赐爵卧树男,加鹰扬将军,拜著作郎。钦与高允书曰:昔皇纲未振,华裔殊风,九服分隔,金兰莫遂,希怀寄契,延想积久。天遂其愿,爰遘京师。才非季札,而眷深孙乔;德乖程子,而义均倾盖。旷龄罕遇,会之一朝。比公私理异,詶咨路塞,端拱蓬宇,叹慨如何。不量鄙拙,贡诗数韵。若夫泉江相忘之谈,遗言存意之美,虽庄生之所尚,非浅识所宜循。爱敬既深,情期往返,思迟德意,以祛鄙吝。若能纡凤彩以耀榛荟,回连城以映瓦砾者,是所望也。诗曰:嵬峨恒岭,滉瀁沧溟。山挺其和,水耀其精。启兹令族,应期诞生。华冠众彦,伟迈群英。〈其一〉于穆吾子,含贞藉茂。如彼松竹,陵霜擢秀。味老思冲,玩易体复。戢翼九皋,声溢宇宙。〈其二〉我皇龙兴,重离叠映。刚德外彰,柔明内镜。乾象奄气,坤厚山竞。风无殊音,俗无异径。〈其三〉经纬曰文,著述曰史。斟酌九流,错综幽旨。帝用詶咨,明发虚拟。广辟四门,披延髦士。〈其四〉尔应其求,翰飞东观。口吐琼音,手挥霄翰。弹毫珠零,落纸锦粲。坟无疑割,典无滞泮。〈其五〉山降则谦,含柔为信。林崇日渐,明升斯进。有邈夫子,兼兹四慎。弱而难胜,通而不峻。〈其六〉南、董邈矣,史功不申。固倾佞窦,雄秽美新。迁以陵腐,邕由卓泯。时无逸勒,路盈摧轮。〈其七〉尹佚谟周,孔、明述鲁。抑扬群致,宪章三五。昂昂高生,纂我遐武。勿谓古今,建规易矩。〈其八〉自昔索居,沉沦西藩。风马既殊,标榜莫缘。开通有运,闇遇当年。披衿暂面,定交一言。〈其九〉咨疑秘省,访滞京都。水镜叔度,洗吝田苏。望仪神婉,即象心虚。悟言礼乐,采研诗书。〈其十〉履霜悼迁,抚节感变。嗟我年迈,迅踰激电。进乏由赐,退非回宪。素发掩元,枯颜落茜。〈其十一〉文以会友,友由知己。诗以明言,言以通理。坎迷流,觌良闇止。伊参虬光,四鳞曲水。〈其十二〉允答书曰:顷因行李,承足下高问,延伫之劳,为日久矣。王途一启,得叙其怀,欣于相遇,情无有已。足下兼爱为心,每能存顾,养之以风味,惠之以德音。执玩反覆,铭于心抱。吾少乏寻常之操,长无老成之致,凭赖贤胜,以自克勉,而来喻褒饰,有过其分。既承雅赠,即应有答,但唱高则难和,理深则难詶,所以留连日月,以至于今。今往诗一篇,诚不足标明来旨,且表以心。幸恕其鄙滞,领其至意。诗曰:汤汤流汉,蔼蔼南都。载称多士,载耀灵珠。邈矣高族,世记丹图。启基郢城,振彩凉区。〈其一〉吾生朗到,诞发英风。绍熙前绪,奕世克隆。方圆备体,淑德斯融。望倾群俊,响骇华戎。〈其二〉响骇伊何。金声允著。匡赞西藩,拯厥时务。肃志琴书,恬心初素。潜思渊渟,秀藻云布。〈其三〉上天降命,祚钟有代。协耀紫宸,与乾作配。仁迈春阳,功隆覆载。招延隐叟,永贻大赉。〈其四〉伊余栎散,才至庸微。遭缘幸会,忝与枢机。窃名华省,厕足丹墀。愧无萤烛,少益天晖。〈其五〉明升非谕,信渐难兼。体卑处下,岂曰能谦。进不弘道,退失渊潜。既惭朱阙,亦愧闾阎。〈其六〉史、班称达,杨、蔡致深。负荷典策,载蹈于心。四辙同轨,覆车相寻。敬承嘉诲,永佩明箴。〈其七〉远思古贤,内寻诸己。仰谢丘明,长揖南史。遐武虽存,高踪难拟。夙兴夕惕,岂获恬止。〈其八〉世之圮矣,灵运未通。风马殊隔,区域异封。有怀西望,路险莫从。王泽远洒,九服来同。〈其九〉在昔平吴,二陆称宝。今也剋凉,吾生独矫。道映儒林,义为群表。我思与之,均于纻缟。〈其十〉仁乏田苏,量非叔度。韩生属降,林宗仍顾。千载旷游,遘兹一遇。藻咏风流,鄙心已悟。〈其十一〉年时迅迈,物我俱逝。任之斯通,拥之则滞。结驷贻尘,屡空亦敝。两间可守,安有回、赐。〈其十二〉诗以言志,志以表丹。慨哉刎颈,义已中残。虽曰不敏,请事金兰。尔其励之,无忘岁寒。崔浩之诛也,钦亦赐死。钦在河西,撰《蒙逊记》十卷,无足可称。
弟舒,字景太。蒙逊库部郎中。与兄同归国,赐爵句町男,加威远将军。名亚于兄。子孙皆衰替。

段承根

《魏书本传》:承根,武威姑臧人,自云汉太尉颎九世孙也。父晖,字长祚,身长八尺馀,师事欧阳汤,汤甚器爱之。有一童子,与晖同志。后二年,童子辞归,从晖请马。晖戏作木马与之。童子甚悦,谢晖曰:吾太山府君子,奉敕游学,今将欲归。烦子厚赠,无以报德。子后位至常伯,封侯。非报也,且以为好。言终,乘木马腾空而去。晖乃自知必将贵也。乞伏炽磐以晖为辅国大将军、凉州刺史、御史大夫、西海侯。磐子暮末袭位,国政衰乱,晖父子奔吐谷浑暮瑰,暮瑰内附,晖与承根归国。世祖素闻其名,颇重之,以为上客。后晖从世祖至长安,有人告晖欲南奔,世祖问曰:何以知之。告者曰:晖置金于马鞯中,不欲逃走,何由尔也。世祖密遣视之,果如告者之言,斩之于市,曝尸数日。时有儒生京兆林白奴,钦晖德音,夜窃其尸,置之枯井。女为敦煌张氏妇,久而闻之,乃向长安收葬。承根好学机辩,有文思,而性行疏薄,有始无终。司徒崔浩见而奇之,以为才堪注述,言之世祖,请为著作郎,引与同事。世咸重其文而薄其行。甚为敦煌公李宝所敬待,承根赠宝诗曰:世道衰陵,淳风殆缅。衢交问鼎,路盈访瓕。徇竞争驰,天机莫践。不有真宰,榛棘谁揃。〈其一〉于皇我后,重明袭焕。文以息烦,武以静乱。剖蚌求珍,搜岩采干。野无投纶,朝盈逸翰。〈其二〉自昔凉季,林焚渊涸。矫矫公子,鳞羽靡托。灵慧虽奋,祅氛未廓。凤戢昆丘,龙潜元漠。〈其三〉数不常扰,艰极则夷。奋翼幽裔,翰飞京师。珥蝉紫闼,杖节方畿。弼我王度,庶绩缉熙。〈其四〉自余幽沦,眷参旧契。庶庇馀光,优游卒岁。忻路未淹,离辔已际。顾难分岐,载张载继。〈其五〉闻诸交旧,累圣叠曜。淳源虽漓,民怀馀劭。思乐哲人,静以镇躁。蔼彼繁音,和此清调。〈其六〉询下曰文,辨讦曰明。化由礼治,政以宽成。勉崇仁教,播德简刑。倾首景风,迟闻休声。〈其七〉浩诛,承根与宗钦等俱死。承根外孙长水校尉南阳张令言,美须髯,言谈举止,有异武人。李琰之、李神俊,一时名士,并称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