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内殿崇班薛君墓志铭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欧阳文忠公集》卷六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塾,字宗道,绛州正平人,资政殿学士、兵部尚书河东简肃公之弟。于惟简肃,为时显人,天圣、明道间,实参大政,以道德刚直外正于朝,孝友敦睦内仁其家。其爵命之荣上逮三世,旁禄其族子,官者三十人。公于太保讳景之庙为曾孙,太傅讳温瑜之庙为孙,太师讳化光之庙为第五子。少以简肃荫补三班借职,九迁内殿崇班,享年六十五以终。公为人果毅质直,喜以气节自高。少好学,尝为文词。仕虽不章,官能其职。初监曲沃县酒税,民素苦伐薪给官炊,公始更用石炭,民得不苦,至今赖之。又监龙门县清涧木税、绛州盐酒税、河中府浮桥,凡所施设皆有法,后人虽欲辄更,莫能也。蜀民易摇,喜倡事以相惊謼,遂缘为乱。公为兵马监押,旁郡呼曰「盗将大至」,公能以重镇之,州卒无事,民恃以安。岁满,州乞留,不克。知河池县,赋役刑罚示民以信,使民知政,而吏无所措其奸。始建孔子庙,春秋饬其牲器,以与邑人行事,民初识学校之礼。当时名臣,若今枢密副使杜公,多荐其材,以兄嫌避不升用。奉使走马承受沧州路公事,数对便殿,言利害,皆可施行。历监通利军,陕、蜀二州兵。康定二年六月十五日壬辰,以疾卒于蜀州之廨。其长子曰大理寺丞、通判陵州仲儒,扶其柩归于绛州。道出河池,河池之民泣遮于路曰:「此吾民之所思也」。公卒之六日,夫人吴氏卒于代州。其次子曰大理寺丞、通判代州宗孺,以其丧归,遂合葬于正平县清源乡周村原,用庆历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丙申之吉。二子皆以材贤,克承其家。女一人,适将作监主簿郑宗贤。铭曰:
薛绛大族,兴自简肃。简肃之哲,其刚烈烈。公躬直清,官以材称。惟贤是似,不愧其兄。薛有世次,简肃之碑。公墓南原,铭以识之。
再乞追还王拱辰宣徽使新命状(六月十五日)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四、《赵清献公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五
臣近累次弹奏王拱辰,乞正其罪,并寝夺恩命,却闻改判永兴军,仍旧宣徽使。中外喧喧,莫不愤叹。缘拱辰先所临莅,未尝立微功;凡所趋向,唯是作显过。贪官急进,不识廉耻,朋附权要,昵狎小人。天下知拱辰奸邪可诛,而朝廷用之不衰;天下指拱辰罪戾为可废,而朝廷擢之不次。赏罚如此颠倒,善恶何由激劝?又况宣徽使自祖宗朝班在参知政事、枢密副使之上,至道中方命次其下,乃只置两员,皆以有勋德名臣充之。唯近年张尧佐用内戚恩幸以授,亦曾先作节度使,盖初夺而后与,清论犹或非之。今拱辰非勋非戚,加之过恶彰灼,外议薄之,而又甚于尧佐矣。拱辰不复坚让,遂欲攘窃以去,既重拱辰之罪;朝廷不复夺免,遂开侥倖之路,又彰朝廷之失。授受之际,二俱不可。臣愚伏望陛下特赐英断,追还拱辰宣徽使新命,无使人言不息,上累聪明。臣无任恳迫激切之至。
乾元节度僧道赐紫衣师号名额诏(景祐元年闰六月壬申)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五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四
乾元节度僧道及赐紫衣、师号,皆以一百人为额,仍令入内内侍省置簿拘辖之。
禁鹿胎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五九、《宋大诏令集》卷一九九、《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一六○(第七册第六五七五页)、《宋朝事实》卷三
冠冕有制,盖戒于侈心;麛卵无伤,用蕃于庶类。惟兹麀鹿,伏在中林,宜安濯濯之游,勿失呦呦之乐。而习俗所贵,猎捕居多,资其皮存,用诸首饰。竞刳胎而是取,曾走险之莫逃。既浇民风,且暴天物。特申明诏,仍立严科,绝其尚异之求,一此好生之德。宜令刑部遍牒三京及诸路转运司辖下州、府、军、监、县等,应臣僚士庶之家,不得戴鹿胎冠子,及今后诸色人,不得采捕鹿胎,并制造冠子。如有违犯,并许诸色人陈告,其本犯人严行断遣。告事人如告采捕鹿胎人支赏钱二十贯文,陈告戴鹿胎冠子并制造人,支赏钱五十贯文,以犯事人家财充。
诫约陕西诸路部署司不得擅行侵掠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六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二
陕西诸路部署司,自今西贼犯塞,方得出兵掩击诸族,以牵其势,自馀毋得擅行侵掠。
举官为县令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七三、《宋会要辑稿》职官四八之二八(第四册第三四六九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八
举官为县令,自今河北、陕西转运使副岁各举十二人,提点刑狱各六人;河东、京东西、淮南转运使副各十人,提点刑狱各五人;两浙、江南东西、福建、荆湖南北、广南东西、益、梓、利转运使副各八人,提点刑狱各四人;夔州路转运使副四人,提点刑狱三人;江淮发运制置使副各六人;府界提点各三人;知开封府并诸州、府、军、监各一人。仍止得举所部官。
复广南西路夏税布所折价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七六、《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七之一三(第六册第五四五四页)、《宋会要辑稿补编》第八七九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四
广南西路夏税布旧例每匹折钱二百,如闻本路擅减其价,重困于民,宜复其价如故。
诫约转运使邻州饥不得辄闭籴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九
诸路转运使,凡邻路邻州灾伤而辄闭籴者,以违制坐之。
内外锁厅并亲戚举人解额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一、《宋会要辑稿》选举一四之一二(第五册第四四八八页)
礼部贡院,内外锁厅并亲戚举人,并同引试,解十分之一;如不及十人,亦许解一人;四人以下送邻路聚试。
宋香诗帖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二、《古香斋宝藏蔡帖》卷一、转引自《蔡襄书法史料集》第一五四页
谢宋丈诗/(至和丙申六月望日)伏蒙评事宋丈分贶家园丹荔。世传此树已三百年,黄巢兵过欲伐之,时王氏主其树,其媪拥树愿并戮,巢兵为之不伐。今虽老矣,实益繁,滋味益香滑,真佳树也。因成短章,用酬厚意。
斋馆从容按宴申,每临嘉树走觥巡。兵锋却后知神物,年寿高来况主人。并赏昔闻思故友,分甘今喜奉慈亲。岂惟持祝公难老,兼欲灵株比大椿。襄顿首。
按:《续修四库全书提要》「古香斋蔡帖」条谓此帖为伪作。
长子将作监主簿哀词(并序 一)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蔡忠惠集》卷三二
至和二年,予出知泉州,侍亲南归。六月十五日,至雍丘,长子匀感疾。又明日,至宋都,二十二日逝去。匀年十八,为将作监主簿,孝悌好学。予心悲哀,词以悼之。
出国门而东行兮,乘隋渠之飞流。甫百里之畿邑兮,将适揽于林丘。忽长子之感疾兮,畏药石之难求。一日数舍以息乎宋都兮,旦暮冀其有瘳。阴阳隔并而结固兮,越七日气薄而汗收。曾言语精爽之不昧兮,奄然逝去而难留。岂不念亲爱之欢好兮,犹焉往乎穷幽。慈母号噭而屡绝兮,少妇无依而冤愁。触百端而兴慨兮,怦乎予心之危而莫投。长风吹沙兮浩浩,白日照水兮悠悠。灯青荧兮夜永,弥想像兮沈忧。嗟予百年付托之重兮,何为一恸而休。资性孝悌而沈厚兮,谓大吾门者必汝之由。神理莽荡莫可讯诘兮,曷与善而为仇。岂良医不偶而横夭兮,抑天命已决乎短修。大化运转而无极兮,虽彭殇等乎蜉蝣。惟故物之存在兮,独超解而远游。魂之去兮佋伥谁复,魂之来兮哭临盈舟。耳目恍接其声容兮,考真实兮则不。忧念中来兮不可以理遣,自古皆尔兮不可以智谋。终焉莫之见兮已矣,抚棺永诀兮千秋。
乞再任管勾江州太平观一任状(元丰初) 北宋 · 蔡伯俙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八、《挥麈后录》卷五、《宋会要辑稿》选举九之二二(第五册第四四○七页)
司农少卿、管勾江州太平观蔡伯俙奏:臣辄陈愚恳,仰渎睿聪,退省愆尤,甘俟窜殛。臣见系知州资任,乞管勾宫观,奉敕授前件差遣,于舒州居住,自熙宁八年八月三日到任。伏念臣先于大中祥符八年,真宗皇帝遣内臣毛昌达宣召赐对,试诵真宗皇帝御制歌诗。即日蒙恩释褐,授守秘书省正字。臣遭遇之年,方始三岁,及赐臣御诗云:「七闽山水多才俊,三岁奇童出盛时」。终篇后批「闰六月十五日敕赐」,见刊刻在本家收秘。续蒙宣赴东宫侍仁宗皇帝读书,朝夕亲近,颇历岁年。以臣父龟从进士及第,臣幼小难以住京,因乞将带出外,又蒙恩赉优渥。其后,臣年一十七岁,以家贫,陈乞差遣。仁宗皇帝圣念矜怜,特依所乞,仍有旨:馀人不得援例。自兹累历任使,今来本任至来年二月当满。切念臣幼稚幸会,效官从事,勉励愚拙,今已白首。重念臣生事萧条,累族重大,又无得力儿男可以供侍,一日舍禄,无以为生。幸遇皇帝陛下至仁至治,无一物失所,其于老者,惠恤尤深。臣以祥符八年三岁甲子庚申节,未至衰老,欲望圣慈特赐,许臣再任管勾江州太平观一任,觊仍廪稍,得养单贫。祗饬闺门,相传忠孝,庶几补报,以尽馀龄。候敕旨。
程伯淳墓志铭 北宋 · 韩维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皇朝文鉴》卷一四三、《南阳集》卷二九、《新安文献志》卷六二下
伯淳姓程氏,讳颢。其先有为周大司马者曰乔伯,封于程,后遂以为氏。高祖赠太子少师讳羽,有功太宗朝,赐第室京师。居再世,迁河南,今为河南人。先生生而秀爽,异于常儿。才数岁,诵诗书,强记过绝人。户部侍郎彭公季长一见异之,遂许妻以女。举进士中第,调京兆鄠县主簿。南山有石佛像浮屠,岁传佛首放光,则远近男女昼夜集会观不止,为县者畏其神,莫敢禁。先生始至,诘其徒曰:「吾闻石像岁现光,有诸」?曰:「然」。戒之曰:「光现必先告我,我当取其首视之」。自是不复有光矣。府境大水,诸县仓卒兴役,皆狼狈失措置,惟先生所治饮食茇舍无一不具。时暑甚疫,人病多死,独鄠人无死者。监司欲荐之,问其所欲,先生答以「荐士当以才之所堪,不当问所欲」。避亲嫌,移江宁上元县主簿,田税不均,比他邑尤甚,先生为令画法,民不知扰而税遂均。会令罢,摄邑事,牒诉日不减三二百数,先生处之不阅月,民讼遂简。江南俗种稻赖塘陂以溉,盛夏塘溃,计非千夫不能塞。故事当言之府,禀之监司,然后计功调役。先生曰:「比如是,苗槁矣。救民获罪,所不辞也」。遽发民塞之,岁则大禳。仁宗升遐,遗制官吏成服三日除,三日旦,知府事王贽率郡官将释服,先生进曰:「请尽今日」。贽怒,不从。先生曰:「公自除之,某非至夜不敢释」。一府视君,亦莫敢除。移泽州晋城县令,民以事至庭下者,必教之以事父兄、奉长上之道,暇则亲至诸乡校,召父老与之语。儿童读书者,为正其章句,置师不善则易之。初,俗甚野,不知为学。后数年,服儒衣冠者遂众。乡里远近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难相恤,奸伪无所容。孤茕老疾者,责亲党使毋失所;行旅出于其涂者,疾病皆有所养。三年盗无剽劫,民无斗死者。河东路财赋不充,官有科买,则物价腾踊,岁为民患。先生度所须,使富家预储其物,定价而出之,富家不失息,而乡民所费比旧才十二三。县库有杂纳钱数百千,常借以补助民力。部使者至,则告以官钱,令自用而不敢私。使者亮君之诚,亦不问。先时,民惮差役,互相纠诉,乡邻往往为仇。先生尽得民产厚薄,按籍而命之,莫有辞者。义勇常以农隙讲事,然但文具而已。先生至,晋城之民遂为精兵。用荐者改著作佐郎,寻以御史中丞吕公晦叔荐,授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神宗素闻先生名,陛对之日,从容咨访,比二三见,遂期以显用。前后进说,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先。尝言「人主当防未萌之欲」,神宗俯身拱手曰:「当为卿戒之」。时王荆公为宰相,多所措置。先生每进见,必为上陈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不当及功利,又极陈治道。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先生愀然曰:「陛下有此言,非天下之福也」。章数十上,论辅臣不同心,小臣与大计,卖祠部牒,青苗取息,提举官多非其人,命出不由门下,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寖衰。荆公虽与先生异论,而尝目君以忠信。言既数不用,恳求外补,神宗犹重其去,上章及面请至十数,不许。遂阖门待罪,差权发遣京西路提点刑狱,复上章曰:「臣言是,愿行之。如其妄,当赐显黜。请罪而获迁,失刑赏矣」。改差签书镇宁军节度判官事。河清卒法不他役,时中贵人程昉为外都水,怙势凌轹州郡,官欲尽取诸埽兵治二股河,先生拒以法。昉请于朝,命以八百人与之。天方大寒,众不胜役,溃而归城,门吏来报,一府相视,畏昉不敢纳。先生曰:「此逃死自归,休三日而复役」。曹村决,先生方护小吴埽,知州军事刘涣以急告。先生夜驰至州,谓涣曰:「曹村决,京城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为之,请尽以厢兵见付。事或未集,公当率禁兵继之」。径走埽下,谕士卒曰:「朝廷养尔曹,正为缓急,尔知决曹村则注京城乎?吾与尔以身捍之」。众皆感激自效。决口将合,有大木自中流而下,先生谓众曰:「得彼木横流入口,吾事济矣」。语已,木遂横,众以谓至诚所致。郊祀霈恩,先生曰:「吾罪涤,可以去矣」。遂求监临,得西京洛河竹木务。荐者言君未尝叙年劳迁秩,特改太常丞。其后彗星见,诏求直言。先生极论时政,语甚切直。还朝廷,差知扶沟县事。广济河出县境,滨河奸民不治生业,专以胁取舟人物为事,岁必焚舟数十以立威。先生始至,捕一人,使列其党与,得数十辈,不复根治旧恶,分地而处之,使以挽舟为业,且察奸不变者,自是焚舟之患遂绝。畿县民苦税重,岁常以赦获蠲免,然良农输率以时而稽,故获免者皆顽民。先生与之约:前获免者,后必如期而足。于是惠泽始均。司农建言天下输役钱达户四等,而畿内独止三,请及第四。先生力陈不可,诸邑赖以皆免。水灾民饥,先生请发粟贷之。邻邑亦请。司农怒,遣使阅实,而邻邑令遽自陈谷且登,可无贷。使至,调先生曰:「盍亦自陈」?先生请贷不已,遂得谷六千石,饥者以济。司农亦怒,视贷籍而所赋不等,檄县杖主吏。先生言:「济饥当以口,而不当以户之高下。且令实为之,非吏罪」。乃已。内侍都知王中正行按保甲,所至官吏多见慢辱,诸邑供帐,竞务华洁以悦其意,主吏以请,先生曰:「吾邑贫,安能效他邑?且取于民,法所禁令。有故青帐,可用之」。先生在邑岁馀,中正往来境上,卒不入。有犯窃盗者,先生谓曰:「汝能改行,吾薄汝过」。盗叩头愿自新,后数月复穿窬,捕吏及门,盗告其妻曰:「吾与太丞约不复为盗,今何面目见之」?遂自缢。官制行,改奉议郎。朝廷遣官括牧地,民田当没者千顷,往往持累世券契自明,皆弗用,诏改税作租,许卖易如私田,民乃服,先生犹不可。括地官至,谓先生曰:「民愿服而君不许,何也」?先生曰:「民徒知今日不加赋,而不知后日增租,夺田则失业,死矣」!因为言:「仕者当以仁厚为心,不可便己以害人」。官感动,谢曰:「宁受责,不敢违公命」。遂去,之他邑,邻邑民犯盗,系县狱而逸,更赦,犹以特旨罢先生邑事,邑人诣开封及司农乞留者以千数。先生之去县,不使人知,老稚追及境上,攀挽号哭,不肯去。以亲老求折资便养,得监汝州酒税。今上嗣位,覃恩改承议郎,召为宗正寺丞。未行,以疾卒,元丰八年六月十五日也。享年五十有四。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伤吊,以朝廷失贤者为恨。父晌,太中大夫致仕,时年八十。母侯氏,寿安县君,妻彭氏,仁和县君,皆先君以卒。五子:三早卒;曰端懿,蔡州汝阳县主簿;曰端本,举进士。四女:三夭,一适假承务郎朱纯之。卜得卒之岁十月乙酉,葬于伊川之先茔。先生于书无所不读,自浮屠、老子、庄、列,莫不思索究极以知其意,而卒宅于吾圣人之道。其持己清峻,若不可及,而与人甚恕而温。论治道,卓乎至于无能名,而应世接物,莫不曲尽其宜。茍善于君矣,爵禄可舍也;茍利于民矣,法禁不避也。自元丰以来,论贤士大夫宜在天子左右者,君必与焉。先生之罢扶沟,贫无以家,至颍昌而寓止焉。大夫以清德退居,弟颐正叔乐道不仕,先生与正叔朝夕就养,无违志,闺门之内,雍肃如礼。家无儋石之储,而愉愉也。予方守颍昌,遂得从先生游。先生不以老耄弃我,周旋启告,所以为益良厚。故于其亡也,哭之加哀,而铭不以辞。铭曰:
善乎,孟轲之言义、命也!盖不知义不足以立命,不知命不足以存义。先生居官,不问内外大小,率所言所事一出于正,虽贵势豪力不为少变。呜呼!其处义、命,可谓兼之矣。
永泰县新修圣庙记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嘉庆《四川通志》卷七八、乾隆《盐亭县志》卷七、光绪《潼川府志》卷一三
天下无难治,善治其本而已,本正而天下治矣。宋有天下,郡邑祠庙春秋祭祀,尊本以教民,养才以备用,为治百有馀岁,而太平过古者,此其明效也。永泰县学,岁久隳圮,吏至寻去,不继葺者七十年矣。栋僵榱疏,像貌摧剥,礼享几绝。熙宁初,扈君充始来为邑,及其佐赵君琳相与视学。谋政之行,则曰:「学为政之本,政为学之用」。循视兴废,一新其制。学成,庙貌中峙,讲奥后设,左右庑序,群贤悉肖于壁。于是度理以为器,举典以修祀,观者耸向,而民知所尊矣。则又为之程课,勉导、扶掖、劝奖,而学者端其归矣。民知所尊,而学者端其归矣,呜呼!真可谓知本矣。知本则天下无难治,况一邑哉!故揭其事,以式于后云:
废兴之源,不系于天,人存则然。安圣之教,均有覆焘,世世所考。斯文之圮,非道之坠,亦人自废。岁在庚辰,成功不日,涓刚考室。乃绳乃直,乃峻如植,崇崇翼翼。不泰不纤,以祀以严,斯民之瞻。讲序师筵,经坟后先,烝育后贤。孰谓民顽?熟谓财殚?一举百完。涪山隆隆,涪水浓浓,夫子之道,夫子之宫,相为始终。
宋熙宁三年六月十五日记。
赐知唐州光禄卿高赋奖谕诏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六四、《临川先生文集》卷四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召、杜南阳,世称循吏,其亡久矣,朕尚思之。卿招怀饥流,垦辟荒梗,缮修陂堨,绩效具昭。前人之良,何以逮此!阅奏叹美,不忘于心。
观文殿学士知江宁府谢上表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五、《临川先生文集》卷五七、《王文公年谱》卷三、《王文公年谱考略》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臣某言:伏奉制命授臣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军府事,臣已于六月十五日到任讫。久妨贤路,上负圣时,茍逃放殛之刑,更滥褒扬之典。逸其犬马将尽之力,宠以丘墓所寄之邦。仰荷恩私,皆踰分愿(中谢。)。臣操行不足以悦众,学术不足以趣时,独知义命之安,敢望功名之会?值遭兴运,总领繁机,惟睿广之日跻,顾卑凡而坐困。秋水方至,因知海若之难穷;大明既升,岂宜爝火之弗熄?加以精力耗于事为之众,罪戾积于岁月之多,虽恃含垢之宽,终怀覆餗之惧。伏蒙陛下志存善贷,为在曲成。记其事国之微诚,闵其吁天之至恳,挠黜幽之常法,示从欲之至仁。经体赞元,废任莫追于既往;承流宣化,收功尚冀于方来。臣无任。
书瑞新道人壁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八、《临川先生文集》卷七一、《四明文献考》第四一三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始瑞新道人治其众于天童之景德,予知鄞县,爱其材能,数与之游。后新主此山之四年,予自淮南来视苏州之积水,卒事,访焉,则新既死于某月某日矣。人知与不知,莫不怆焉,而予与之又久以深,宜其悲也。夫新之材信奇矣,然自放于世外,而人悼惜之如此。彼公卿大夫操治民之势,而能以利泽加焉,则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不亦宜乎!皇祐五年六月十五日,临川王某介甫题。
鄞女墓志铭(庆历八年六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临川先生文集》卷一○○、《四明文献考》第四二四页、《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二九
鄞女者,知鄞县事临川王某之女子也。庆历七年四月壬戌前日出而生,明年六月辛巳后日入而死,壬午日出葬崇法院之西北。吾女生,惠异甚,吾固疑其成之难也,噫!
再论助役奏(熙宁四年六月) 北宋 · 杨绘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六、《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五之五(第七册第六一五九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以尧、舜之为君,禹、皋陶之为臣,可谓至治矣。然考之于《书》,皋陶之所以矢谟于舜,而禹亦称「惟帝其难之」者,在知人、在安民二者而已。安民则惠,岂非治道之先哉!又况乎畿甸之民也?臣窃见日近有东明等县百姓约千百人,诣开封府告诉为超升等第出助役钱事。本府不肯接状,却称不曾受得朝旨及司农寺关报。百姓既无所诉,遂突入相府。宰臣王安石谕云:「此事相府元不知,待与指挥,不令超升等第,仍问汝等来时知县知否」。并言不知。至十五日聚来御史台前。臣为本台无例收接诉状,寻谕令散去。退而访,闻得司农寺超升等第因依,乃是不依逐县元定户活等第,却从司农寺将见管户口品量等第均定助役钱数,抛降与逐名,令管认户力次第升降重别,造成笺簿,依条限晓示人户知委,须管于农务前了当。臣今举一县以言之,只如酸枣县乡村第一等元申一百三十户,今司农寺抛降却要二百四户,即是升起七十四户。第二等元申二百六十户,今司农寺却抛降三百六户,乃是升起四十六户。第三等元申三百三十九户,今司农寺却抛降四百五十九户,乃是升起一百二十户。臣窃谓凡等第升降,盖视人户家活,高下须凭本县,本县须凭户长里正,户长里正须凭邻里,自下而上,乃得其实。今来却自司农寺预先画下数目,令本县依数定簿,岂得民心甘服哉!譬如所以为带者为腰也,所以为履者为足也。带之长短须随腰之丰瘦,履之阔狭须准足之小大。今若带长而有馀,则增腰以满之;履狭而不足,则削足以就之,可乎!超升等第以就多出钱,何以异此!况京畿者天下之根本,不可不挂圣虑。据此次第,人户纷扰,词诉卒急未了,虽欲委府界提点,胁以止之,窃恐川壅而溃,其伤必多,可不念哉!自来措置民事,何尝不自州及县。岂有文字下县,州府不知之理?窃详司农寺不关报开封府之意,显是自知所行之事于理未安,指望诸县畏威不敢异议。若关京尹或致争执,则事体稍重,有碍施行,所以公然不顾,直行下县。兼今来已是农务之月,如何农务前定要了当,欲随夏税起催乎?臣又访闻得中书见差孙迪、张景温下诸县体量,仍令诸县将不愿出钱人户别作一项开坐,臣窃恐待将不愿出钱人户,困以重役,以此威胁,谁敢不从?臣愿陛下沉思熟虑。畿内之民从来骄养,有同赤子,今来已被团保之法行之猝暴,惶骇未已,若又不住陵虐,所忧不细。《书》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民可近,不可下」。《诗》云:「商邑翼翼,四方是则」。《春秋》内中国而外诸夏,可不务安之乎?今判司农寺乃邓绾、曾布,一为知杂,一为都检,正非臣言之,谁敢为陛下言之者!
谢分司蕲州居住表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六、《忠肃集》卷二
臣某言:臣前知青州,六月十五日准告落观文殿学士,降授左朝议大夫差知黄州事。行至江州,于九月十二日再准告授依前官试光禄卿分司南京蕲州居住。臣已于今月二十二日到蕲州讫。伏读训示,俯循罪迹,理不容于万死,恩犹畀其馀生。祗命奔驰,悼心陨越。伏念臣羁孤无助,勤苦自为,承家本出章句之儒,所望不过州县之吏。偶缘人乏,获预于政机;寖以次迁,遂尘于宰席。以罂缶之器而渡江汉,以翾蠕之力而负丘山。空端一心,曾无远虑。待罪期月而已,固尝不胜于人言;去国三年于兹,终至再烦于朝论。衅恶暴列,弹劾交兴,擢发不足以数罪辜,伏锧不足以谢公议。敢累好生之德,曲推念旧之仁,秖令分务于别都,更俾安身于善地。咎深谪薄,感激涕零。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同德昊穹,绍休前烈,记臣久侍于帷幄,怜臣自蹈于典刑,昔常察其所安,未忍置之于理。如犬马簪屦之贱,犹弗弃之;虽天地父母之慈,不过如此。臣敢不省非内讼,刻意自新。往咎莫追,长负误朝之愧;来日无几,尚坚糜骨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