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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任官冲替及别与差遣者令即离任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六
外任官负罪冲替及别与差遣者,诏到,所在权差官代之,即使离任。
令十月后方得焚烧野草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二、《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一五九(第七册第六五七五页)、《宋史》卷一七三《食货志》上一、《古文渊鉴》卷四二
火田之禁,著在《礼》经,山林之间,合顺时令。其或昆虫未蛰,草木犹蕃,辄纵燎原,则伤生类。式遵旧制,以著常科。诸路州县畲田,并如乡土旧例外,自馀焚烧野草,并须十月后方得纵火。其行路野宿人,所在检校,无使延燔。
支移税赋勿至两次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
诸路支移税赋勿至两次,仍许以粟、麦、荞、菽互相准折。其科买官物,如土地不产,具数以闻。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七。又见《宋会要辑稿》刑法三之一五。第七册第六五八五页
诸配为盗情重者配牢城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宋会要辑稿》刑法四之八(第七册第六六二五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九○
诸配为盗而质状小弱当配本城者,如所犯情重,并配牢城。
淀山建塔记(绍兴十八年七月) 北宋 · 莫俦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七四、《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一二三、康熙《松江府志》卷二七、嘉庆《松江府志》卷七六
华亭之西北有巨浸曰淀山湖,湖中有小山。余尝与客泛舟其下,顾谓客曰:「此非落星浮玉之类也。试登而览焉,徜徉四望,烟水瀰漫。天日清明,波伏不兴,飞帆钓艇,宛在一镜。风号涛涌,舟莫敢凌,恍若神山,限以弱水。兹非胜特之地欤!山如龟背,上建浮图,升其绝顶,临瞰云雨,数郡遥岑,环列楯外,纡青缭白,极目千里。兹非表揭之象欤!有是二者,其可以无藉乎」!有僧慧悟禅师义灯,朱姓,徐州彭城人。操行高洁,顷主云间施水禅院,邂逅京师僧宝觉大师法道,出释迦佛牙示之,于是设供累夕,恳祈舍利,获二十许枚。道谓灯曰:「子其选地建塔藏之」。灯邀道抵淀山,周视形势,道曰:「噫!他山无与此侔者」。灯曰:「此方人未之信,盍再祈焉」。乃复置佛牙于所卜址上,而作佛事。不终朝,先见金光数尺,次获舍利三枚,僧俗欢喜赞叹,谓未曾有。灯遂辞施水住是山。里人倪荣、朱强誓为会首,能勉导累积。至绍兴四年十有二月工成,八月壬午奉舍利瘗焉。是日旦,天无云,昼忽阴,祥霙骤降,林木尽槁,已事而霁,众咸异之。七年十月营塔,才三级,一夕梦菩萨诸天瑞像满室,云中有榜,题曰「普光王寺」,既寤,不懈益虔,闻者喜舍林集。明年春,灯如行在,得普光王寺额以归,符其梦焉。塔讫工于十有四年三月,荣等又相与立三门,引两序,演法有位,栖僧有所,香积有庖,大乘有藏。谒予文纪之。绍兴戊辰七月。
谢雨祝文(绍兴九年八月十一日)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八、《竹溪先生文集》卷二一
维绍兴九年岁次己未八月戊申朔,十一日戊午,具位李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敢昭告于英烈显佑公:漳居山陬,负贩者不至,食齿之众,仰耕以给。一有水旱,则为患滋甚。绍兴己未秋不雨,民有忧色,守曰:吁!兹其敢遑?乃帅郡执事遍走群祀者十日。八月辛亥,告于某神,请不停晷,为霖三日,以苏民灾。爇萧酌醴,祼而降止,昼日赤赫,微云兴焉。有顷,雷动风行,若翻江河而下,一郡大骇且喜。明日,又大雨。又明日,亦雨,如约乃止。呜呼!守与神语,若钟应,若响答,若叩门而求水火然。神之依人,未有如是昭昭者也。守则不德,顾何以辱神之休?神其曰千里之人德我,我岂负千里之人哉?惟神佐佑斯民,其终庇之,有求必应,有害必除,勿替今日之惠。守尚能白神之功登于朝,侈神之灵诏于后,以永神无穷之闻。尚飨!
枢相王钦若拜相制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宋大诏令集》卷五二、《宋宰辅编年录》卷三
邦家之政,实本于中枢;辅弼之臣,必资于同德。俾主代工之任,式光注意之求。枢密使、开府仪同三司、行尚书右仆射、检校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会灵观使、兼群牧制置使、判礼仪院、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王钦若,象纬储精,圭璋挺秀,文含雅正,学擅兼该。而自协赞机衡,周旋帷幄,夙宵匪懈,岁月屡迁。岱岳建封,成矢谟先置之绩;汾脽展礼,著陪祠扈跸之劳。继举鸿仪,实询嘉话,诞昭景铄,臻此至宁。是用断自朕心,列于台席,升荣左揆,命秩右台。方图奋庸,无懈凝绩。可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依前会灵观使,加食邑实封,馀如故。
张旻罢枢密副使制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三
股肱之任,中弼于大猷;爪牙之臣,外制于方面。出处斯异,倚毗并隆,自非才贤,孰克甄擢?具官张旻性质忠厚,识度渊深。有整军经武之能,有说礼敦诗之学。尝司禁旅,载贰枢庭,勤瘁居多,声猷茂著。国之畿甸,粤有孟津,藉尔勋庸,临兹雅俗,为吾上将,以镇一方。勉怀益恭,服我丕训。
赐太师文彦博辞免温溪心马不允诏(八月五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一五、《范太史集》卷二八
省所奏:「伏蒙诏书:『温溪心欲以马一匹送与卿,已敕边吏答赐所直,其马今以赐卿』。臣恐有异故常,特启新例,伏望特寝已行之命」。事具悉。种羌献诚,属我大老,虽异康侯蕃庶,昼日三接;以彰裴度勋德,名闻四夷。兹岂故常,奚烦谦避?所请宜不允。
八月五日。闻群盗渐炽 金 · 李奎报
押词韵第十八部 出处:东国李相国全集卷第六
群盗如猬毛,生民洒腥血。
郡守徒戎衣,望敌气先夺。
尚未扫蜂毒,况堪探虎穴。
嗟哉时无人,谁继来嚼铁。
贼臂捷于猿,放箭若星瞥。
贼胫迅于鹿,越山如电灭。
士卒追不及,聚首空呀咄。
幸能触其锋,物故十七八。
妇女哭夫婿,髽首吊枯骨。
荒村早关门,白日行旅绝。
今年况复旱,望雨甚于渴。
田野皆赤土,未见苗芽茁。
富屋已忧饥,贫者何由活。
朱门日吐茵,百爵耳自热。
高堂森玉簪,密席拥罗袜。
但识门熏灼,不忧国陧杌。
腐儒虽无知,流涕每鸣咽。
嗟非肉食徒,未掉直言舌。
已矣若为陈,天陛无由谒。
顺宗传位皇太子改元诰 中唐 · 郑絪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十一
门下。有天下者。传归于子。前王之制也。钦若大典。斯为至公。式扬耿光。用体文德。朕获奉宗庙。临御万方。降疾不瘳。庶政多阙。乃命元子。代子守邦。爰以令辰。光膺册礼。宜以今月元日册皇帝于宣政殿。仍令检校司徒平章事杜佑充册使。门下侍郎平章事杜黄裳充副使。国有大命。恩俾惟新。宜因纪元之庆。用覃在宥之泽。宜改贞元二十一年为永贞元年。自永贞元年八月五日昧爽已前。天下应犯死罪。特降从流。流罪已下。各减一等。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闰八月十二日过奇父共坐翠窦轩赏木犀花玲珑满枝光气动人念风日不贷此花无五日香矣而王使君未之知作小诗报之(原注:孙奇父名伟,使君谓粹翁也。) 宋 · 陈与义
七言绝句 押齐韵 创作地点:湖南省岳阳市
清露香浮黄玉枝,使君未到意低迷。
极知有日交铜虎,可使无情向木犀。
南山大师赞后序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闲居编》卷八
友人择梧律主尝以南山事迹见托为赞,凡三数载矣,既而多故,莫遑染笔。大中祥符七年,青龙在甲寅,仲秋五日,于西湖崇福寺讲《涅槃经》,至《纯陀品》,偶有好事者持《南山传》至余所居,因览之,得其事类者八,乃次而赞之,号曰《南山大师礼赞文》。但词句野质,而不足以歌咏盛德,聊塞友人之请尔。
下宝庵记 北宋 · 李光秀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
至心仰启上界诸佛、普献燕萨、罗汉、圣僧、天龙八部幽显圣、左肩右膊日月、□□天、大梵天王、帝□□□□□□□正报花报、三元大帝、南辰北斗,下自阎罗天子、五道大神、太山□□□□国□、十圣大王、善恶童子,此处山林神、当处土地等,愿□□舍慈悲降赴□□□□伽蓝,启告功德下阙。先有古寺,不知年辰,为遭改变,兴废荒迥。奉当今圣主,才临□□□□万邦,四□□□安清,农人潜壤,恤养寰中。奉敕文招召户人□□来承系地土。见有古寺□□□□,僧住持遂与赵容言同发心,愿夫生者远恶近善。招僧住持已经三十七年,但幸儒公□□□院宇稍就,并不记年辰,偶因闲想,善□至理。论云:是而福善者□□,为恶者祸来,但□□善□,谬处人伦。或以寻思兴置年辰,立台碑记显示,后来不记。僧俗□得知再兴置年辰为皇宋雍熙二年岁次乙酉十月二日起立,十一日上院。至于今年,住持僧□□□□□父子等,久见东西两廊,不计远近,发心造置。论云:贪林泉,慕道清闲;贪因缘,慕道获福。各□□□像罗汉壁画,不少□□供养私心不退,专勾当修造,讲经沙门昭演、师弟昭显、小师讲《维摩》□□,□缘幸儒请匠人镌凿龛碑碣,记此年辰月日,略伸请诸家门抄上钱物,顺者闭门而福至,逆者□□□祸来。凡百君子,斯□珍□□□□号于后,显示后来过往,不计僧俗官吏,□□□□□古贤事也。天禧五年岁在辛酉,号为作噩之年、八月五日戊寅立石为记。
按:道光《乐至县志》卷一○,同治八年补刻本。
八月五日与程思正醉步溪上有作 其一 明 · 程敏政
七言绝句 押麻韵
路分青草曲如蛇,五里清浮直更斜。
晚磬忽从林外出,梵宫应被白云遮。
八月五日与程思正醉步溪上有作 其二 明 · 程敏政
七言绝句 押肴韵
碧天明月上松梢,初结山中冷淡交。
独有野僧能爱客,屡将新茗当新殽。
新秋帖 北宋 · 释道潜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四、《宝真斋法书赞》卷一八
道潜顿首:违阔滋久,岂胜驰企!迩来新秋气凉,缅惟山中住持,法体清胜。不肖昨以患祸,羁囚吴门,而闻询师远来,而老丈亦不吝挥金见助,益认风义之督,感激尤深。不肖自至东鲁,日欲具书上问动止,盖道远,无行李往还之便,故不能如愿,想高明有以谅之也。末缘占对,希以时重。不宣。道潜顿首再拜,几圣寺主老丈。八月五日。
僧惠澄示寂记(开宝八年八月) 宋初 · 释希林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
夫觉情本有,非言说而可诠;真性无著,岂穷寻之可究。不惧三界,不溺四流,师迈之矣。即有殁故惠澄,示生华府,望本颍川。投师于髫龀之年,离俗于游乐之岁。幼从师范,长慕禅宗,备历诸方,独明本性。无何,至乙亥岁七月上旬,遘疾而终,寿年七十四,僧腊五十四。乃院门减殁后之馀资,镂真文之荐祉。谨记。大宋开宝八年八月五日,比丘希林述并书。太原王仕良镌字。寺主大德赐紫希海。
按:国家图书馆拓片,未编号。
潮赜(并序 嘉定十七年二月) 南宋 · 朱中有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一、《宝庆会稽续志》卷七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潮,六合内物也。愚生长海滨,往来钱塘五十年矣。幼读《文粹》,得唐卢肇所赋,已知其疏。贫不能尽见天下书,独以意推测,考之《灵素》之经,验之气血之运,稽之阴阳,揆之物理,舟师蜑户,旁究曲询,尽潮之情,极潮之变,欲论其所以然之状,未敢也。晚阅高氏《会稽志》所载《抱朴子》、《吴地志》、丘光庭、郑遂、燕龙图诸家之说,自遂而上,荒忽诞谩不足论,独钱塘之湖天下伟观,燕公所谓沙潬,已尽其理,诸家言钱塘者尽废。愚之说念不可以不概见,则设为问答,凡十七条,辑而赋之,名曰《潮赜》。顾岂敢自以为是哉,后世有扬子云,犹庶几其不废云耳。嘉定甲申仲春朔日,同安朱中有书。
或问:卢肇云:「潮及晦乃绝,过朔乃兴。月弦乃小赢,月望乃大至」。又曰:「月之与潮,皆隐乎晦」。又曰:「日月合朔之际,潮殆微绝」。是耶?非乎?
答曰:非也,肇未尝识潮。晦前两日,潮已七八分矣,或晦日已及十分。朔日正属大汛,而云「潮隐乎晦」,「合朔之际,潮殆微绝」,可乎?肇以月之盈亏为潮之大小,合一月两汛之潮,独归之望,谓潮始大至,不知朔与望均大至也。
或问:卢肇云:「日激水而潮生」。又曰:「潮夜大而昼稍微」。又曰:「天左旋入海,而日随之。日之至也,水其可以附之乎?故因其灼激而退焉。退于彼,盈于此,潮之往来不足怪」。是耶?非乎?
答曰:非也。日之西没东出,悉有定时。如肇所论,日绝东海水长而退,西退则东长,日渐向东则潮渐长,日东出海则潮渐落,则是一昼夜但一潮耳。今一日一夜凡两潮,随十二时递为进退,常差四刻。正昼当午,日固丽天,未尝入海,潮之大至,固自若也。肇乃谓潮夜大而昼稍微,岂其然乎?肇之不识潮审矣。肇赋始举此两端,既不识潮,其馀缴绕迁就之说不辩可也。
或问:子言卢肇未尝识潮,所赋不必攻而自破,既闻命矣。敢问《抱朴子》所谓「夏潮大,冬潮小,春潮渐起,秋潮渐落」,又云「天河随天转入地下,与海水合,三水相荡,天转排之,故激荡而成潮」,是耶?非乎?
答曰:非也,此与卢肇之不识潮均一律耳。夏潮昼甚小,夜乃大,冬潮昼稍大,夜乃小。春秋之中潮极大,昼夜适相等。所谓天河,特以形似,岂真有水?昼夜之间,天未尝不转。苟如其说,激荡成潮,则是潮昼夜不息,何得一昼夜间再进再退?其说疏矣。
或问:《吴地志》云:「潮水昼夜再来,来应时刻,常以月晦及望尤大至,二月八月最高」。又云:「子胥、种、蠡之神」。是耶?非乎?
答曰:所言昼夜再来,朔望尤大至,二月八月最高,此真识潮,可以破肇与《抱朴子》之谬矣。曰胥、蠡云者,非也。
或问:丘光庭设渔翁问钱塘之潮所以特大而激涌者,是耶?非乎?
答曰:非也。光庭谓浙之发源,不过千里江水入少,海水入多,故潮特大。此不必它求,庆元定海海口至上虞堰下无三百里,江水可谓入少矣,而潮之入固平平也。
或问:郑遂《洽闻记》所论是乎?
答曰:非也。其论乃衍《抱朴子》,无足辩。
或问:燕龙图潮是耶?非乎?
答曰:序固言之,钱塘潮头沙潬所激,诸家之论尽废。今子欲详之乎?尝试与子于一沟之内观之。引水满沟,则其水必平进。于沟之半累碎石而为龃龉,从上流倾水,势必经龃龉而半写于下,水之激涌无怪也。燕公所谓潬者,水中沙也。钱塘海内之潬亘二百里,夫水盈科而后进,潮长未及潬,则钱塘之江尚空空也。及既长而冒之,自潬斗泻入江。又江沙之涨,或东或西,无常地。潮为沙岸所排,助其激涌,震天动地,峨峨而来,水之理也,曷足怪乎?愚所谓龃龉者,犹之潬耳。故钱塘潮候率迟于定海者,定海平进,而钱塘必俟登潬而后至于江。其初来也,从浙江亭望之,仅若一线,非潮小也,阙远,所见微耳。渐近则渐大,非潮大也,所见渐近,则渐大固宜。及夫潮退,则或由潬中低处,或从潬两尾,滔滔以至于海。盖潬中高而两头渐低,高处适当钱塘之冲,其东稍低处,乃当钱清、曹娥二江所入之口。钱清江口潬最低,潮头甚小,曹娥江口潬稍高于钱清,故潮头差大。是说也,习于海道者莫不知之。子欲详燕公之说,愚不得而详之也。
或问:前人之论或是或非,既闻命矣。敢问子之说何如?
答曰:愚不敏,何足以语此?物格知至,粗尝学焉。欲知潮之为物,必先识天地之间有元气,有阴阳。元气犹太极也,絪缊两间,希微而不可见。阴与阳,则生乎元气者也。本之而生,亦能为之病焉(详答在后。)。何者为病?常旸常雨是也。当阴阳二气之极,则元气不能胜(详答在后。)。子欲知之,幸反覆其问。
问者曰:子所言元气、阴阳二气与乎潮者,何也?
答曰:夫水,天地之血也。元气有升降,气之升降,血亦随之。故一日之间,潮汛再至,一月之间,为大汛者亦再。一岁之间,为大汛者二十四,元气一岁间升降为节气者,亦二十四。潮二十四,汛随之,此不易之理也。
问者曰:潮之随元气升降也,子何以知之?
答曰:察于吾身而知之也。一身之中,有元气,有阴阳。元气盖所受以生者。既生矣,则血为荣,气为卫,血为阴,气为阳。周一身而不可见者,元气。元气之运,周流于脉络,而血乃随之。一日之潮凡再进退,一身之血随气而进,昼夜未尝息也。考之《素问》用针之法,常以日加之宿上。从房至毕十四宿,水下五十刻,半日之度也。从昴至心十四宿,水下五十刻,终日之度也。从房至毕为阳,从昴至心为阴。阳主昼,阴主夜。《灵枢经》曰:「水下一刻,人气在太阳,二刻在少阳,三刻在阳明,四刻在阴分。水下不止,气行亦尔」。又《难经》脉候,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为一周,漏水下百刻。荣卫行阳二十五度,行阴亦二十五度,故五十度复会于太阴。寸口注云,人气始自中焦注手,太阴行其经络,计二十四,亦复来会于太阴。此是脉之大会,始终各计二十五度。以此推之,人气一昼夜之间行阴行阳各二十五度,潮一昼夜随元气升降者审矣。
问者曰:子言一岁二十四气,潮随之为二十四大汛者,其略具矣。然朔望为大汛之候,而节气十有五日一易,散诸一月之中,不专在乎朔望,潮何为而不随之?
答曰:元气一昼夜小升降,故一日之间潮凡再至。一月之间大升降,故十五日而易一节。以律管候气验之,管之长短不同,某气至则某管应,元气升降有小有大审矣。天地之数,奇而不齐者也,故月有小尽大尽,岁有一闰再闰。潮之为大汛也,随大小尽与闰,亦未尝差焉。验潮之大小,莫若钱塘与西兴也。虽以朔望为大汛之候,然晦前二三日,望前一二日,潮盖有登闸者。或朔日、二日、三日、四日不登闸,至五日而始大;或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不登闸,至二十一而始大。西兴之闸稍低于钱塘,或至二十三日潮亦登。此无它,节气参差不齐,则潮亦为之进退。如前所云,或搀前在二十九、三十及十四、十五,或落后在初四、初五、十九、二十、二十一,其大槩固如是也。
问者曰:子言二十四汛随二十四气,详且明矣。或有非时而潮忽大,当汛而潮忽小者,何也?
答曰:愚测之审矣。非朔望正汛而大,或当汛而反小,盖适遇巨风。风顺则推之而来,后浪拥前,故忽大而且久不退;风逆则抑之而退,前浪遏后,故骤小而且久不进耳。癸未九月二十七八间,东北大风,庆元城外沿江平地潮丈二尺馀,河水为咸卤所杂,鱼悉浮,此其验也。前史所记海溢入,非由巨风,盖天地之变,元气之病者是也。
问者曰:潮一昼夜小升降,则三百六十之昼夜,大小一律可也。今夏之日昼潮小,夜潮大,冬之日昼潮大,夜潮小,俗所谓潮畏热畏寒,是耶?非乎?
答曰:潮畏热畏寒,虽出俗说,实确论也。愚固言之矣,阴阳生乎元气,至其极也,元气有不胜焉。夏为极阳,日昱乎昼,阳气特盛,元气虽升,而为至阳所迫,气不得伸,故潮亦不得而遂。格之于物,以火爨鼎,水半于鼎,火气既升,水从而涌,此元气升而潮进之象也。于鼎之上置铁炙床,炽炭其上,则涌水为火所胁而复下,此潮当进而元气为至阳所迫而不遂也。冬为极阴,日既西没,阴气特盛,元气为至阴所薄而潮不遂,正与夏同。亦犹鼎水方涌,以疏箔覆鼎,置巨冰其上,冰气严冱,涌水复下,均一理耳。畏热畏寒,俗说是矣,特不能推其理耳。
问者曰:子言夏昼冬夜,元气为至阳极阴所胜,潮不得遂者是矣。敢问夏夜冬昼潮能大者,何也?
答曰:夏昼阳极,元气为阳所胜;冬夜阴极,元气为阴所胜,故潮小。夏夜日既没,阳气少衰;冬昼日既出,阴气少敛,元气得伸,故潮得遂而稍大,此甚易见。验之于身,夏之日阳特盛,荣血得行(《素问》谓血淖液是也。),故面与身多红而泽,气则喘促咽塞,呵之而无所睹。气阳也为至阳所胜,故不能自伸,犹潮之畏热而小也。日既入,阳渐杀,人气少舒,犹潮至夏夜而能大也。冬之夜阴特盛,荣血稍缩(《素问》谓血凝泣泣如水中居雪。),故指面皱而肌革燥,人呵气则油然而出,皆可以见。血阴也,为至阴所胜,其不能伸,犹潮之畏寒而小也。日既出,人血少舒,犹潮之至冬昼而能大者,皆一理耳。
问者曰:夏昼潮当小而能稍大,夜当大而反小,冬昼潮当大而反小,夜当小而反大,何也?
答曰:此乃阴阳之气错缪颠倒。夏当南风,以阳方助至阳,故元气为至阳所迫而潮小。或者北风起以阴方,气从所胜而来,阳为之辟易,故潮遂能稍大。夏夜潮宜大也,乃与昼日同其微者,三伏中或阳气酷烈,融而不收,阴不足以禦之,故潮亦从而小。冬或冰雪不解,涸阴冱寒,故昼日宜大而反小。冬夜宜小而反大者,冬当北风,以阴方助至阴,故元气为至阴所薄而潮小。或者风从南至以阳方,气从所胜而来,阴为之辟易,故潮亦能稍大。此乃阴阳之变,元气之病耳。
问者曰:元气升降,四时则均,何独八月潮特大,咏歌游玩特盛此时,何也?
答曰:何独八月,二月之潮亦甚大也。何者?极阴极阳,故冬夏之潮有小有大。二月、八月月望前后,阴阳之气适中,元气得伸,潮得遂其大也固宜。钱塘风俗喜游,二月花时,竞集湖山间,非独不暇观潮,而天色尚寒,弄潮儿难以久狎于水,故是月之潮无所称道。八月乍凉而天色犹热,弄潮儿得尽其技,人情久厌城居,故空巷出观,以此独称八月潮大耳(《吴地志》亦载二月、八月潮时大,其说极是。)。
问者曰:潮之为义,既闻其详,请赋其略,如何?
答曰:唯唯。
吾闻三才之道,相与并立,未有天地,是谓太极。太极之分,为阴为阳。离一而三,极固自如。所谓元气,犹太极之一也。人之生也,禀乎血为阴,而气为阳。元气无形,而非出入之息也。天地虽大,具于吾身。气之所至,血亦随之。水者天地之血,海为水之所归。元气升降而水有进退,故潮者元气之升而血之溢也。人之血气分昼夜而行阴阳,潮亦昼夜再至,信斯理之必也。元气有大升降,一岁之中,为节候者二十四,潮之汛亦二十四。此灼然之明验而非出于臆也。人之血,冬为极寒所薄,故指皱而皮毛枯。人之气,夏为至阳所铄,故呵之而无所睹。犹夫夏潮小于昼,冬潮小于夜,元气为阴阳所胜,则不得伸,而潮亦莫能遂其馀也。今夫爨鼎而汤涌,爨者元气而涌者潮。湿火置冰于鼎之上,则涌者复下。潮之畏热畏寒,夫又何足怪也。凡百川之接于海,潮之进也皆缓。独钱塘之为江,势汹涌而湍悍。江之接于海也既广,外复隔于沙潬,潮冒潬而斗写,为天下之伟观。观夫潮之将来,先以清风,渺一线于天末,旋隐隐而龙龙。忽玉城之嵯峨,浮贝阙而珠宫。尔若鹏徙,又类鳌抃,荡潏冲突,倏忽千变。震万鼓而霆碎,扫犀象于一战。既胆丧而心折,亦神悽而目眩。已而潮平,迤逦东去,探造化而默识,考物理而顿悟:宁曰怪神,岂藉人力?皆一气之自然,纷众论之辟易。笑祖龙之回渡,凛气詟而怵惕。怅吴儿之浮诞,谓强弩之可射。暴秦东游,欲厌王气,武穆捍堤,万世之利。乃今日之驻跸,发天地之奇秘。朝见曰朝,暮见曰夕,表臣子之至敬,实取象于潮汐(俗呼汐曰泽。)。俨皇居之壮丽,来玉帛于万国。郁葱葱而佳哉,绵宗社而千亿。谓余不信,请观于潮,亦足以知中兴之可冀,而识天地之阖辟也。
东城老父传 唐 · 陈鸿祖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
老父姓贾名昌。长安宜阳里人。开元元年癸丑生。元和庚寅岁。九十八年矣。视听不衰。言甚安徐。心力不耗。语太平事。历历可听。父忠。长九尺。力能拽倒牛。以材官为中宫幕士。景龙四年。持幕竿随元宗入大明宫诛韦后。奉睿宗朝偫后。遂为景云功臣。以长刀备亲卫。诏徙家东云龙门。昌生此岁。趫捷过人。能搏柱乘梁。善应对。解鸟语音。元宗在藩邸时。乐民閒清明节斗鸡戏。及即位。治鸡坊于两宫间。长安雄鸡。金毫铁距。高冠昂尾。千数养于鸡坊。选六军小儿五百人。使驯扰教饲。上之好之。民风尤甚。诸王世家外戚家贵主家侯家。倾帑破产市鸡以偿鸡值。都中男女以弄鸡为事。贫者弄假鸡。帝出游。见昌弄木鸡于云龙门道傍。召入为鸡坊小儿。衣食右龙武军。三尺童子入鸡偫。如狎偫小。壮者弱者。勇者怯者。水谷之时。疾病之候。悉能知之。举二鸡。鸡畏而驯。使令如人。护鸡坊中谒者王承恩言于元宗。召试殿庭。皆中元宗意。即日为五百小儿长。加之以忠厚谨密。天子甚爱幸之。金帛之赐。日至其家。开元十三年。鸡笼三百。从封东岳。父忠死泰山下。得子礼奉尸归葬雍州。县官为葬器丧车。乘传洛阳道。十四年三月。衣斗鸡服会元宗于温泉。当时天下号为神鸡童。时人为之语曰。生男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能令金距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昭成皇后之在相王府。诞圣于八月五日。中兴之后。制为千秋节。赐天下民牛酒。乐三日。命之曰酺。以为常也。大合乐于宫中。岁或酺于洛。元会于清明节。率皆在骊山。每至是日。万乐具举。六宫毕从。昌冠雕翠金华冠。锦袖绣襦裤。执铎拂导偫鸡。叙立于广场。顾眄如神。指挥风生。树毛振翼。砺吻磨距。抑怒待胜。进退有期。随鞭指低昂不失。昌度胜负既决。强者前。弱者后。随昌雁行归于鸡坊。角抵万夫。跳剑寻撞蹴毬踏绳舞于竿颠者。索气沮色。逡巡不敢入。岂教猱扰龙之徒欤。二十三年。元宗为娶梨园弟子潘大同女。男服佩玉。女服绣襦。皆出御府。昌男至信至德。天宝中。妻潘氏以歌舞重幸。于杨贵。夫妇席宠四十年。恩泽不渝。岂不敏于伎谨于心乎。上生于乙酉鸡辰。使人朝服斗鸡。兆乱于太平矣。上心不悟。十四载。胡羯陷洛。潼关不守。大驾幸成都。奔卫乘舆。夜出便门。马踣道阱。伤足不能进。伏入南山。每进鸡之日。则向西南大哭。禄山往年朝于京师。识昌于横门外。及乱二京。以千金购昌长安洛阳市。昌变姓名依于佛舍。除地击钟。施力于佛。洎太上皇归兴庆宫。肃宗受命于别殿。昌还旧里。居室为兵掠。家无遗物。布衣憔悴。不复得入禁门矣。明日复出长安南门道。见妻儿于招国里。菜色黯焉。儿荷薪。妻负故絮。昌聚哭诀于道。遂长逝。息长安佛寺。学大师佛旨。大历元年。依资圣寺大德僧运平。往东市海池立陁罗尼石幢。书能纪姓名。读释氏经。亦能了其深义至道。以善心化市井人。建僧房佛舍。植美草甘木。昼把土拥根。汲水灌竹。夜止观于禅室。建中三年。僧运平人寿尽。服礼毕。奉舍利塔于长安东门外镇国寺东偏。手植松柏百株。构小舍居于塔下。朝夕焚香洒扫。事师如生。顺宗在东宫。舍钱三十万。为昌立大师影堂及斋舍。又立外屋。居游民取佣给。昌因日食粥一杯。浆水一升。卧草席絮衣。过是悉归于佛。妻潘氏后亦不知所往。贞元中。长子至信衣并州甲。随大司徒燧入觐。省昌于长寿里。昌如已不生。绝之使去。次子至德归。贩缯洛阳市。来往长安间。岁以金帛奉昌。皆绝之。遂俱去不复来。元和中。颍川陈鸿祖携友人出春明门。见竹柏森然。香烟闻于道。下马觐昌于塔下。听其言。日之暮。宿鸿祖于斋舍。话身之出处。皆有条贯。遂及王制。鸿祖问开元之理乱。昌曰。老人少年以斗鸡求媚于上。上倡优蓄之。家于外宫。安足以知朝廷之事也。然有以为吾子言者。老人见黄门侍郎杜暹出为碛西节度。摄御史大夫。始假风宪以威远。见哥舒翰之镇凉州也。下石堡。戍青海城。出白龙。逾葱岭。界铁关。总管河左道。七命始摄御史大夫。见张说之领幽州也。每岁入关。辄长辕挽辐车。辇河间冀州佣调缯布。驾轊连軏。坌入关门。输于王府。江淮绮縠。巴蜀锦绣。后宫玩好而已。河州燉煌道。岁屯田实边食。馀粟转输灵州。漕下黄河。入太原仓。备关中凶年。关中粟麦。藏于百姓。天子幸五岳。从官千乘万骑。不食于民。老人岁时伏腊。得归休。行都市閒。见有卖白衫白叠布。行邻北𢌅间。有人禳病。法用皂布一尺。持重价不克致。竟以幞头罗代之。近者老人扶杖出门。阅街衢中。东西南北视之。见白衫者不满百人。岂天下之人皆执兵乎。开元十二年。诏三省侍郎有阙。先求曾任刺史者。郎官缺。先求曾任县令者。及老人见四十三省郎吏。有理刑才名。大者出刺郡。小者镇县。自老人居大道傍。往往有郡太守休马于此。皆惨然不乐。朝廷沙汰使治郡。开元取士。孝悌治人而已。不闻进士宏词拔萃为之。其得人也。大略如此。因泣下。复言曰。上皇北臣穹庐。东臣鸡林。南臣滇池。西臣昆夷。三岁一来朝会。视之礼容。照之恩泽。衣之锦絮。饫之酒食。使展事而去。都中无留外国宾。今北胡与京师杂处。娶妻生子。长安中少年有胡心矣。吾子视首饰华服之制。不与向同。得非妖物乎。鸿祖默不敢应。而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