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
诗文库
(《择是居丛书》影宋绍定二年刊本宋范成大《吴郡志》卷四九作唐 李频 诗)苏州寒食日送人归觐986年 北宋 · 王禹偁
五言律诗 押元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江城寒食下,花木惨离魂。
几宿投山寺,孤帆过海门。
篷声泼火雨,柳色禁烟村。
定省高堂后,斑衣减泪痕。
赤城三志序 宋 · 王象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四、《赤城集》卷一八、《三台文献录》卷七、民国《临海县志》卷三七
赤城志》作于太史陈公耆卿,凡例严辨,去取精确,诸小序凛凛乎马班书志之遗笔,莫可尚矣。
其友林君表民与修焉,而林君又为《续志》。
绍定己丑,郡陷于水,仓使宝谟仙游叶公再造有邦,复俾为《三志》,博雅考订,有源有委,非斯人不可也。
君谓予曰:「志数百年不克就,今就未十载,而《续志》、《三志》继作,不赘乎?
古事备矣,今所书止城筑建立,不略乎」?
予谓作当问可否,非赘非略之嫌也。
今郡之图牒,古诸侯之国史也,《春秋》非鲁之史欤?
大水以灾书,城邢、城楚邱,以存亡书;
新作南门、雉门,以修旧书。
后世图牒之所有者多经之所无,则经之所有,图牒固不可遗也。
三之何害?
又问:「人物有志,今天下之母育于吾邦之相门,书乎,否乎」?
予谓纪季姜归于京师,过我犹书,况所自出哉!
三志于是论定。
嗟夫!
水之方作,咸谓郡无前闻尔,有老父指暗壁浸宇示子孙曰:「庆历五年有此矣」。
已而儒生考载记,搜碑刻,惟苏君梦龄新城记》得于倅听壁之刓碑,书城筑颇详,而城筑之外无见也。
故字画有考,则老父之暗壁犹信;
纪述不备,虽坚珉深刻可憾焉。
传《春秋》者谓其不详也,使后之指今,远而犹可考,不在兹志乎!
苏记谓庆历必复之责属之外台,当时未有仓台也,漕宪毕至,而元公绛又为之守。
今一人任三人之责,而功又倍之,兹而不志,则后之恨今必甚于今之恨昔也。
林君又立灾异、纪功二门,有得于《春秋》之遗意,皆郡国图牒所无者。
继或有因,必自《赤城三志》始矣。
浙东提举叶侯生 宋 · 王象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四、《赤城集》卷一○、民国《临海县志》卷五
绍定二年,台郡夏旱秋潦,九月乙丑朔复雨,丙寅加骤。
丁卯天台仙居水自西来,海自南溢,俱会于城下。
防者不戒,袭朝天门,大翻括苍门城以入,杂决崇和门侧城而出,平地高丈有七尺,死人民踰二万。
凡物之蔽江塞港入于海者三日
癸酉,前邦君今本路仓使叶公闻变驰来,朝廷以公得台民心,因命当天灾以续民命。
至则陵谷反易,城市为沙砾之墟,亡者叠腐,存者改形,为之大戚。
乃赂贪夫以收遗骸,募卒伍以出途巷,严冥录以靖冤妖,籍户口,颁钱米,助畚筑,弛徵榷,阁租赋以请命,求利害以尽人言,问疾苦以通下情。
日以所见奏所未闻,且乞大赐予以造一邦。
会赵守得祠,并以郡属公,事颛言益切,先民而虑,徯民而发,亟请不倦。
得旨征榷予一年,凡官钱皆如之,秋租减其七,明年夏赋捐其半,颁钱米以赈恤,城筑者合缗斛几百万。
初,仓廪荡于波涛,遗木腐于泥潦,人心惶怖,公移于近,告籴于远,劝商贾,通有无,忧在不继。
及圣泽溥博,忧在奉行。
内选郡僚,外求寓公,寓公各自择其乡之堪其事者。
书吏,省文书,灾伤以轻重为差,州郭重诸县临海天台仙居天台仙居宁海黄岩者数倍,轻者必称必均,各竞于善而惠无不实。
日有粥,月有给,疾疫有药,死亡有棺,癃茕独孩幼者有养。
始于季秋,毕于季夏,台郡无前闻也。
水先坏门,遂加坚为深,结深为洞,门三其限以受版,石穴其防以为限。
多门多罅,水多冲括苍,故塞括苍门,括苍无罅,水必奔丰泰,并塞丰泰门。
患江之齧,外为长堤以护城足,患水之冲,内为高台以助城力。
城崇旧二尺,厚旧三尺,埋深以固址,开叠以广基
器利材良,土密工练,展民居,除恶壤。
暮穴其筑以受水,诘朝水不耗方止。
筑三分其城:新筑者一,补筑者一,馀环而高厚甃甓之如一也。
矗然伟观,可并边城
通利河渠,疏整沟闸,坚辟里城,修郡庠,复宾馆,新浮梁,广养济,作雄楼于台上,以压江势。
存民立邦,尽能事矣。
而志虑已周,犹惧未遍,民情大感,尚忧不满,哀矜恻怛,常若不足。
此情此念,天实临之,邦人岂无人心哉!
岁既告登,功又告成,起妙胜院之废而辟其堂,肖公德容,饮食必祝焉。
妙胜朝天门之通衢也,于水之入,表功之成也。
嗟夫!
天岂无变,赖其生贤,天将示变,必先用贤。
先水一年,民德公甚,闻水之日,公急民忧,天意人谋,岂暂合哉!
变之方殷,除骸尽五日之令,催科立一月之期,苛暴不忍其昏垫,而残羸慰安者,恃公一身耳。
事之未定,疫亡枕藉,蚕麦大荒,讹言足以兴攘敚,而彊梁妥息者,感公一心耳。
茫茫垂尽,骎骎苏醒,匪身奚子,匪子奚孙,身不可忘,子孙尚可忘乎?
又有大者,水患自庆历至今几二百年而再见,天无数则已,天果有数,则公之为则于后者,岂止今哉!
庆历之筑,至和始定。
宣和方寇之变,其徒颠沛于此城者,至和之筑也。
圣人不畏多难,公之为备于后者,岂止水哉?
齐威存亡,《风》有《木瓜》,鲁僖复宇,《颂》存《閟宫》,丰功盛心,感叹不足,不足心声之成音也。
公名棠,字次魏仙游人,乾道丞相正简公之孙。
歌曰:
天生贤哲兮,救灾扶危。
渺渺千里兮,谁其惠来。
存亡续绝兮,父母提携。
何以报之兮,卜此招提。
巾山崇崇,公名兮穹窿。
西江溶溶,公寿兮无穷。
元章简公兮,庆历当此,公聿似之,归辅天子。
公皇祖正简公兮,乾道秉政,公其绳之,再显绍定。
自今岁时兮,公颜必红。
一笑语人兮,台民报功。
报功永存,台民子子孙孙。
子孙有知,视此丰碑。
宋少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吉国公特旨复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新安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赠少师谥文清程公家传 宋 · 程述祖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八、《明良庆会录》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五
曾祖讳大圭,赠太师魏国公
妣谢氏,赠魏国夫人
祖讳正,赠太师齐国公
妣方氏,赠齐国夫人
考讳放,赠太师鲁国公
妣吴氏,赠鲁国夫人
先公讳元凤字申甫姓程氏,系出重黎氏后。
伯休父为周宣王大司马,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至晋,讳元谭者守郡,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梁有讳灵洗者,积官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
子孙蕃衍,散处四方,独先公一派留旧乡,故世为歙人。
高、曾皆潜德不耀,齐公轻财乐施,以行义著乡闾。
鲁公博学强记,工词赋,游场屋不偶,谢去,因自号拙庵居士
吴夫人临蓐,里人梦所居屋上烟云叆叇,严怪异常所见,或语鲁公曰:「君世脩积,必生异人」。
先公天资颖悟,甫脱襁褓,端重如老成人
弱冠,毕通六经。
绍定初元,以毛郑《诗》亚于乡书。
明年上春官,时传天庠士夜梦登天者,见天门划开,上书「龙凤文采」四字。
暨省闱揭晓,程松龙居第一,先公居第二,袁文煜第三,赵采第四。
时人歆羡,谓造化之降任有在。
五月,赐对集英,时理考践祚一再岁,养晦执谦,未亲听断。
先公对策,援古證今,忠爱之意溢于言外,主司惮其直,抑置三等,授江陵文学掾
至官未几,寻捧檄衡文鄂渚,居上客次,甫离位迎同僚,而上客次屋遽仆,阃帅大参别公闻之,曰:「即此可知他日远到」。
秩满,以边赏循文林郎
端平初元八月,差充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中捧台檄,主文清江。
当归道,丁母鲁国夫人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哀毁骨立。
淳祐初元,服阕,除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
次夏谒告归省,恋恋膝下,拟终养焉,鲁公曰:「汝尚未报名宠,移孝于忠可也」。
遂行。
十月,除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
宣教郎
丁鲁国公忧,哀毁加于鲁国夫人在柩时。
五年二月服阕,七月,除太学博士八月,除宗学博士
以《诗》、《礼》二经迭讲授荣王府,王倾心敬待,每侍上必称其贤。
以讲二经彻章,转二阶。
十一月,轮对,以天运人事剥复往来之机辩论甚悉,略曰:「臣闻天之剥而复,以阳足胜阴也。
治之复而剥,以阴足干阳也。
刚决阳也,柔懦阴也;
明阳也,壅蔽阴也;
忠直阳也,回邪阴也;
端人正士阳也,宦官女子阴也。
陛下能扶其所谓阳,抑其所谓阴,则一云为、一举措,必以法天为心,而天下之治自剥而复,自复而泰矣。
臣请详言。
所谓法天者,主器之位不可虚也,辅弼之职不可缺也,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内脩外攘之策不可不谨也。
凡此皆天道也,皆君所当法者也,陛下岂不知此为当今之急务哉?
然天下引领而望,犹未有以副其颙颙之思,而反忧世运之日趋于剥,何也?
或者得以妄议,陛下容受有馀而施行未力,高明虽不可及,而刚决或有未至。
秉阳之德不能不累于阴也」。
忠爱之意盖拳拳焉,理考览之,曰:「言尽而旨远,有古遗直风」。
由是锐意向用。
六年冬,除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
七年春,兼权右司郎官,暂兼礼部郎官
身佩数印,峨冠东阁,弥纶参决,备极其劳。
丁丑,除著作郎,仍权右司郎官,复当轮对,岁适苦旱,遂先期积忱,以天心君心奏疏,指陈时病尤激切恳至。
理考嘉其忠荩,皆和颜受之,然于时不无少忤。
累章乞外,七月,差知饶州,暂兼冶事。
访民疾苦,为政平实,如脩毁堞以植侯邦之蕃屏,置义阡以易习俗之火葬者,当时名公钜卿纪之,皆班班犹可考。
九年三月,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冶司岁有冬夏帐银,盖以备使者供帐之需,先公不受,悉举以补郡积年诸色课名之欠。
芝生冶所,香气袭人,众以为治行所致。
五月,以年劳转朝请郎,除右曹官。
首拜二疏,其一条陈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民生、财计、兵威六事,次言版籍不明、税赋失陷诸事。
疏奏,理考改容曰:「久不闻卿议论,今得此奏,愈觉精神」。
由是进用意益坚。
八月,差充殿试覆考官,悉心选抡,方逢辰黄大任皆出衡鉴下。
再兼右司郎官
十一月乙酉,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一再辞,不允。
丞相郑清之久不任事,时兴「池边蹲不去」之讥,前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郑不悦,迁二人,二人不拜命,即拂袖去。
先公上疏极论之,略云:「公论,国之元气也,元气流畅则四体康强,元气壅底则百骸受病。
陛下圣度天宽,超越千古,危言激论,靡不包涵。
一二台臣倏入骤出,或者疑焉。
万一果因言事之失实,遂与美迁而斥去,臣窃为陛下惜之。
草茅激烈,犹赖优容,台臣尽言,亦其职分,以言逐人,非盛世所宜有。
臣愿陛下思元气之所系,当使之流畅,毋使之壅底。
宗社幸甚」。
上意犹未遽回,复上疏申之,言「人主以一身立于群臣庶民之上,以有纪纲维之也。
一日无是,则灭亡继之。
由古迄今,未有舍纪纲而能治者。
迩日以来,一二台臣不得其言而去,陛下未尝罪之,远近观望,良可骇怪。
白简霜凝,罪状暴著,纵有回护,人谁不知,自宜羞见吏民,襆被宵遁。
今乃顽然无知,舒徐候代,反揭榜以禁台章之传,纪纲安在乎?
职司耳目,事许风闻,掩耳盗钟,焉能欺众?
自宜退省内思,痛改厥愆。
今乃公然强辩,巧肆诋讦,欲以此为钳制台谏之术,纪纲安在乎?
纪纲陵迟,何所不至?
臣窃观乾道八年御史萧之敏因言事及大臣,除直秘阁,司臬江东,告词有曰:『造膝之词,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哉』!
孝宗皇帝爱惜正人,褒宠其去如此。
此陛下家法,臣愿陛下以孝宗之待之敏者待二臣,则言路之气脉不壅,国家之纪纲获振。
其于治体,关系非轻。
如是而顽然无知、公然强辩者尚得以肆无忌惮,臣当不避仇怨,弹击以闻」。
由是二人皆获收召,疏传四方,人士击节称叹,曰:「此所谓朝阳鸣凤,无愧古人矣」。
十一年,今上初临资善,首上疏乞选端方纯谨之士,增辅导翊赞之员,用重厚笃实之人供给事使令之役,庶几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著,不徒曰讲读充员,句读勤习而已。
二月磨勘朝请郎
四月,进讲《周易》终篇,转朝奉大夫
继以进高孝两朝《日历》、《会要》,转两阶。
时理考穆卜季秋蒇事明堂,先公即祈天以实不以文,上疏曰:「臣闻礼有本有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何谓本?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是也。
何谓文?
典章、制度、钟鼓笾豆,以至登降俯伏之节是也。
二者要不可以偏废。
然与其本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不足而本有馀。
臣请言其本。
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人主一念之微,无往而非天也。
纵肆之念或萌于燕私之时,敬畏之心或间于逸乐之际,则嗜欲得以干其防,便嬖得以投其隙,而意未诚,心未正,事天之本有愧矣。
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人主一言为之间,无往而非天也。
好恶之端或不察于颦笑之末,内外之辨或不谨于防闲之严,则号令易屑于细微,请谒难窒于蹊隧,而身未脩、家未齐,事天之本有愧矣。
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非承天意以从事,而非人主之所私也。
招徕三聘,未能回考槃之歌,斥去一鸣,适以阻干旄之告,吁俊尊帝,岂其然乎?
椎肌剥髓,州县肆无艺之征;
刊木运材,畿甸兴无益之役,惠民奉天,岂其然乎?
剖符名郡,率多恩泽之侯,振武清班,联升姻娅之仕,天命有德,岂其然乎?
丹书屡挂,猥叨麾节之荣,弹墨未乾,寻赋祠庭之禄,天讨有罪,岂其然乎?
一纪纲之未振,一政事之未醇,一设施之未当,皆非所以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事天之本有愧矣。
臣愿陛下穆然而思,惕然而省,汲汲然而反求,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敬畏于立政立事之时,不以私而害公,不以欲而胜理。
方其静也,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及其动也,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则礼之大本于是乎在,岂专在乎文哉」!
又上疏言边备疏略,当思患预防,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
继又上疏言刑狱汎滥,鞠讯惨酷,囚禁淹延、报应稽滞四弊。
十月,理考亲洒奎章,以「清忠昭光儒硕」六大字下赐,缙绅荣之。
十二年正月,除右正言,兼侍讲,吁免,且乞避祖讳,旨不允。
权以右补阙系衔。
先公感理考知遇,思血忱以报,首疏帝王格心之学;
次论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
至于论文弊,论边储,论人材,论民心,论储将帅、救灾异,皆莫不空臆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理考旧邸恩,攀援以进,越次守京畿,凭怙上恩,任意妄作。
三学扣阍上书言状,捲堂而去,司业蔡杭袖劄白堂请罢,清议沸腾。
先公亟章奏,数罪劾之,奏上,除大理少卿蔡宗正少卿
先公率全台拜疏,乞留蔡而黜,以安士心。
寻奉旨,蔡仍司业与郡,三学诸生始还。
十月,除殿中侍御史侍讲,辞不允。
时虏中二雏争立,朝野皆有敌去而舞之心,而台谏自吴、潘之去,莫敢明目张胆,皆依阿取容。
先公因进讲《孟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非其国」之语,即草疏以进,谓今之法家拂士不可谓之有,今之敌国外患不可谓之无,而通国上下皆不知有畏心。
人心之所畏者理,愿坚圣心之畏,以警动内外之畏。
未几京城灾,复上疏力陈致灾之原数事,乞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野处之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憔悴之众;
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则转危为安,易祸为福,天下亦尚可为也。
理考御制《仁厚论》赐儒臣,复上疏愿因必世后仁之时,力行司马光范祖禹二臣之所谓仁,以取法仁祖由必世之仁,以至于丰芑数世之仁,则普天率土咸被仁厚之泽,而残暴丑虏乍起骤仆,且终归于无敌之仁矣。
复以风俗、刑狱、边备等事历历陈之。
宝祐初元,进讲《孟子》彻章,转朝议大夫,寻差护试礼闱
六月,四疏乞辞,不允。
八月,累疏乞外,不允。
先公复拜疏,直叙久居言责,无补涓埃,恐防贤路,理考再三勉留,而当揆复将旨副次劄云:「上眷甚至,幸望少留」。
九月,升兼侍读
甲午,除侍御史,兼职依旧,累辞不允。
首上疏乞取法孝宗八事,末谓人君之学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又言荐贤报国,前辈盛心,久蕴此志,犹惧以为近名,载念此而不言,无时而可,遂历取当时才望政绩彰著者陈昉饶虎臣李昴英章大醇方岳、谢干强、曹孝庆吴革吕重庚等二十馀人,力荐于榻前,后皆卓卓能植立,为时名人。
先公莅职言路,首尾凡四载,先后凡百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足以扶是非之公,严正邪之限,纯实明畅,的中时病。
不立异取名,不雠私快己,故所弹击,人皆心服而无怨言。
侍讲告词谓「言议不激而不阿,植立甚伟而甚度」,侍御告词谓「肃门庭如冰雪之清,严限界于泾渭之辨」,皆纪实也。
其在经帷,色温气和,尤善开导。
讲《孟子》、《礼记》、《春秋》三书,据经以析理,因事以辅治,言约义明,尤有功于缉熙之学。
二年四月乙丑,除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仍兼侍读
亟草辞奏,出阙俟命,降诏不允,宰执面奉玉音,差官宣谕入门供职。
朝臣将旨至,先公复草辞奏,乞照前请畀祠廪,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将旨者荐至,具言理考委重之意,始勉就职。
尝进读罢,因奏外间日来汹汹,言宫禁备卫甚严,上曰:「宫庭比有异见」。
奏曰:「陛下目击之乎」?
上曰:「朕不见,宫人辈见之」。
奏曰:「妖由人兴,虎豹九关,何自而入?
愿陛下镇之以静」。
上曰:「朕素不信,彼既见人形,不得不为他防」。
奏曰:「宫庭当肃,出入当严,不必张皇。
宫禁系天下听闻,一语之出,百语皆讹,可不审诸」?
上曰:「极是」。
六月,以磨勘转中奉大夫
九月,有事明堂,充执绥官,肃侍天颜,屡承请问,音吐鸿畅,应答如响。
上问:「禋礼仪文,中兴后视祖宗时何如」?
先公奏曰:「祖宗时承平日久,仪文大备,大驾卤簿凡一万六千人,法驾减三之一,小驾减其半,可见仪文之盛。
中兴之初,草创未皇。
绍兴十二年始造玉辂,明年又造金、象、革、木四辂,卤簿仅一万一千二百二十二人,仪文差略。
然祖宗敬天之实,则有在于仪文之外者」。
上首肯之。
西太乙宫钱唐门二里而近,实据湖山之会,佞臣久启车驾游幸而无名,因明禋恭谢,倏颁旨涓日款谒,先公亟草疏以奏曰:「陛下临御踰三十年,不事游幸,天下所共知也。
虽以恭谢为说,然羽卫莅湖山之胜,貔貅严郊坰之屯,传播四方,但见游幸之疑似,安知款谒之本心?
是陛下三十馀年之诚心实德,一旦无以取信于天下,所失岂小小哉!
以内地言之,年谷幸登而枵腹未饱,近寇甫息而疮痍未瘳。
以边陲言之,蜀之竹隘虽复而忿兵未退,淮之合肥虽捷而哨骑尚留,加以窥襄闯广,传闻不一,虏多狡谋,巧于觇伺,万一行幸之语一传,宁不启戎心而谓中国无谏臣乎?
舆论籍籍,咸谓陛下因比者总章祼享,转雨而晴,喜动圣心,遂有是命。
夫天道难谌,祸福倚伏,倘喜心一动而肆心乘之,则一时降格之可嘉,安知无大可畏者继之」?
寻奉旨寝其行。
十一月,三奏乞祠,诏不允,复面申前请,理考曰:「卿留一日则有一日论思之益,何屡以去言?
朕所未喻」。
三年春,除权工部尚书,辞不允,继于经筵造膝力奏,乞放还山林,理考曰:「未可,见方赖卿毗赞,何可言去」?
理考察先公求去之志坚决,御劄与台长云:「程某议论笃实,心事纯明,独立无朋,不阿不激,朕察之熟矣。
抗疏再三,力求引去,比于经幄,荐控忱辞。
朕念班行寥落,人物渺然,已勉留之,卿宜转谕同列,俾知朕意」。
先公虽感激上眷,而去志未释,未几,复五上疏奏帖,申归田之请。
六月丙子,依前中奉大夫,特授端明殿学士同佥枢密院事
先公以祈退得进,非其素心,一再恳辞愈力,批荅不允。
时蜀气孔炽,夷祸复萌,义难固辞,谢表所谓「矧边气之未靖,正军实之当严,必户牖缪绸而为阴雨之防,必维楫备具而图大川之涉」,道其实也。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开督,上疏乞用徐敏子为蜀帅,用向士璧镇抚,移吕文德上沅靖,庶能成犄角之势,悉从其言。
史嵩之得罪公议,忽进职名与致仕,先公虑人疑朝廷将再收用,不肯书黄,谓宜因其辞免,特从其请,庶可以释天下之疑。
中条陈财计五事,量剂曲当,尤为理考叹赏。
八月乙丑,依前端明殿学士,除佥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三上免牍,批荅不允。
于时矩堂董公槐以人望当国,先公悉心协赞,中外无异论。
四年,三奏乞祠,或与补外,不允。
四月,除政事,吁免不允。
先公感上知遇深厚,谓归美报上,莫急于丰培根本,故仁厚为第一义。
七月,拜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新安郡开国公提举国史实录院监脩国史、日历,提举编脩国朝会要,提举编脩玉牒,提举编修敕令,提举编脩《经武要略》,三上表恳辞,不允,至形天笔勉谕:「朕亲政以来,命相凡几,居多弗绩,岂但害于其国,抑亦累于其身。
虽悔何追,往事可鉴。
清忠素著,洁白无瑕,当言责非仁义不陈,处政地于辅相有补,爰置诸左右,以济多艰,雅宜开诚布公,相与脩内攘外,痛革蠹弊,仪图骏功」。
先公虽感激上知,然犹惧不胜任,且拜且辞,周曲累日而后治事。
首摘时政之最急八事,条陈以奏,一曰正心,二曰待臣,三曰进贤,四曰爱民,五曰备边,六曰守法,七曰谨微,八曰审令,略云:「臣闻人主天下之主,人主一心,又人主之主也。
所主不正则外邪交攻,治乱安危于此乎判。
古之圣人知其然也,故中心无为以守至正,惟恐斯须不正,投隙而来者纷如也。
臣愿陛下持心以敬畏,处心以安静,养心以寡欲,则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上而延洪天命,下而固结人心,近而示法子孙,远而垂则万世,皆陛下一心基之矣。
《书》曰『任贤勿贰』,《中庸》曰『敬大臣,体群臣』,此帝王待臣之要道也。
后世则不然,决择不审,任用不专,如医方察脉而杂然投剂,肘欲画圆而掣之以为方,蓄缩畏谨则议其无所长,展布设施则疑其有所为。
卒之终日救过不暇,而天下事亦无一可人意者。
此固其庸庸碌碌无以启人主之信心,而人主亦何便于此哉?
臣愿陛下思元首股肱之一体,接之以礼,待之以诚。
如其非才,以礼退之,勿强其所不能。
如其果贤,以心委之,勿间之以疑贰,勿外厚而内薄,勿阴夺而阳予,如此则君臣相与之义尽矣。
自古未有不信仁贤而能治国者。
今也班行寥落,殆若晨星,临事需才,动忧乏使,岂人才独啬于此时哉!
拔十得五,实为确论。
臣愿陛下旁搜博采,兼蓄并用。
长于心计者使治赋,优于韬略者使筹边,德履温纯者不疑其迟钝,议论慷慨者不恶其矫激。
取其长,略其短,录其功,忘其过,寸长片善,咸得展布,则意气招徕,精神翕聚,势之弱者可使强,权之轻者可使重矣。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憔悴而国势奠安者。
今边鄙之民流离奔迸,虽尝蠲租,武夫憸人反肆苛征之毒。
内地之民愁恨叹息,当加抚摩。
贪官虐吏岂念饥寒之苦?
臣愿陛下严饬制阃监司,择其贪黩无状者条列奏闻,痛与镌斥。
去稂莠所以长禾稼,驱狐狸所以蓄鸡鹜,仁政之行,莫此为急。
国家之财耗于兵者十常七八,然伍符尺籍,虚额尚多,老弱疲癃,未闻改刺,以器甲则朽钝,以武艺则卤莽,以训习则文具。
将帅者又从而掊尅科敛之无艺,平时且不聊生,缓急安能效死?
是真可凛凛也。
臣愿陛下严饬诸阃,覈实军籍,招收强壮,精其器械,程其技能,而又痛惩贪将之诛求,庶乎士能用命,可以禦敌。
祖宗之法,昭如日星,废法用例,为弊滋甚。
而废法之大者,莫如贵戚之临民。
然分符之初,贪庸弗绩者犹不逃于吏议,今非惟人莫敢议之,而反欲议人矣。
愿陛下遵祖宗之法,凡贵戚之贪暴者、痛谬者,悉赋以禄廪,使之坐享富贵;
其有才而温良、有德而通畅者,间虽遴畀以郡符,必使内外台臣得以公廉察之权。
庶几知有所惮,而不至倚势作威,戕贼根本。
古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盖无微而不谨也。
汉唐以来,徒知亵近之可亲,不知操柄之旁落,不谨其微,流祸斯惨。
陛下英明果断,御之有法,然道路之传,犹谓蹊径未能尽窒,攀缘钻刺之习未能尽无。
微之不谨,著将奈何!
臣愿陛下警之以祸福之几,训之以保全之道,谨微自守,勿与外交,无罅可投,趋者自止,非特国家之福,亦近习之福也。
君之号令不可不谨,陛下一劄十行,无非军国大务。
至于小小武职,亦勤内批,或谓已失之亵,而小吏省劄、缁黄敕牒,亦勤宣谕取索。
陛下之用宰臣,将责之以经纶之务乎,抑使之为是琐琐者乎?
臣愿陛下示天威之尊严,绝小人之玩亵,其于事体,大有关系」。
奉御笔云:「朕之命相,正欲仰成,既得其人,何所不可。
览奏旨哉,乃言惟服,尚期励翼,其克有勋」。
先公在揆席,每事皆存大体,不务纷更以骇观听,不事矫激以求誇耀,惟欲上下相安于无事。
时虏久蕴窥伺之志,前董相当国,尝自请身督蜀师,暨次年秋蜀报转亟,荆阃以光、之警告,桂阃以诸蛮之警告,理考宵旰焦劳,怛焉不宁。
先公自念身任大寄,岂当以贼虏遗君父忧?
退而讨论险要,设施方略,调兵择将,峙粮筑堡,或面对详陈,或手奏潜告,莫不纤悉毕举,处置得宜。
故荆有荆门之捷,蜀有苦竹之捷、嘉定之捷、襄汉之捷,馀琐碎不胜纪。
乃若修复沿边城筑,虽由一时分阃得人,然忧边思职,未尝顷刻置念。
虏首狡焉,启封疆之志已非一日,幸赖庙谟深远,臣谋毕献,足以挫其气折其萌。
迨夫还政未再岁,而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史院脩高、孝、光、宁四朝国史,久未就,先公奏乞专任尤煜领其事。
五年春,书成上进,转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五奏乞祠,诏不允,仍断来章。
九月,明堂升侑高宗礼成,进诗三章称贺,理考亲沾洒宸翰,赓韵以赐。
初,先公守番,丁大全浮梁,小有才,为当路所称,然为人憸黠剥刻,先公心薄之,而素性宽涵,未尝辄形于言。
既登政路,大全时在柏台,上疏力诋董相,罢之,至移台牒速其行,意欲借是以相撼摇,赖理考眷爱深厚,且爰立之初,不敢遽动。
未几,大全由谏坡登宥府,势位相轧,自怙其以术得君,志溢气骄,好凌驾人,至与同列争事,交臂于中书堂,观听为骇。
先公观其所为益强悖,知难与共政,而其议论间朵颐鼎席之意累露。
理考虽密察其机狡,然小人易进难退,先公惟思亟去以避之。
十月,五疏拜丐祠,理考亲洒奎画勉留,有云:「荐省来章,足觇雅志。
一身之计绰有馀矣,万机之务谁与共之?
决当留行,勿复有请」。
先公志意虽久决,然感理考眷留,终始不渝,未敢遽然舍去,复强勉就列。
六年春,又五疏丐祠,理考复颁宸章,谕留益至,有云:「诿之以疾,则卿气体方刚,酬酢有馀裕。
虑其不善后,则卿表里纯一,何瑕可指?
决不容于勇退,宜悉付于忘言,为朕勉留,深所望也」。
四月,逾月不雨,力以燮调失职,引咎上疏,力乞解机政,上诏留数四,复有云:「朕以十三相而得卿,卿不二年而舍朕,岂人情哉」?
自是不敢疏辞,但引先朝宰臣赵雄奏曰:「顷岁宰相罕有善罢,大者窜,小者逐,愿及宸眷未衰,畀以藩服,使天下知宰辅中亦有保全者。
孝宗皇帝感其言而从之。
臣之才力虽不逮,陛下圣明视孝宗若合符节,是用荐沥愚衷,频渎天听。
癯羸多疾,不敢如求畀藩服,但得解罢而去,从事药裹,实拜君父保全之赐」。
由是天听为动,知先公意已决,不可强留,除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建安抚使内帑出金器精缣、薰茗酒核,以宠其归。
盖理考自端平以来寘相凡十三,进退纯全者,自范、游后,仅先公一人而已。
得政才两年,三辰平,百度举,朝无异议,民无疾呼,门无私谒。
虽外视之精采若不快人意,譬如服参苓之剂,丰培滋养,其于元气所益多矣。
四上奏归闽越,上亦闵劳先公。
七月,依前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恁便居住。
退居两年,惟以书史自娱,世间嗜玩无足以动其心,幅巾藜杖,逍遥田野间,行道见之,初不知其为宰辅。
居第简朴,门外田数亩,躬课家僮自耘耔,示子孙以穑事之艰。
每遇旧交故属踵门,从容延款,或谈论竟日,一语及时事异同,必嗟咨审问,忧见颜色。
盖身虽江湖,而心实宗社也。
理考念公愈笃,凡生旦宣赐银币,未尝少替,始终眷遇如此。
讵意大全柄国,蔽天聪明,任私灭公,丑正党邪,酿成鄂渚偷渡之警,内阻外讧,上心怛焉不宁,首颁天诏问计策。
先公既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及团结民兵数事以奏,理考洒奎画一再褒嘉,最后云:「览卿所条边计,备见忠恳,助朕忧勤,便当参酌施行,良用衔戢。
嗣有所见,陆续以闻」。
次年八月壬寅,诏依旧职判平江府,兼淮浙发运大使,四上免章不允。
凡三颁奎劄勉谕,至谓:「某以八十馀老犹为朕出抚七闽,卿六十乃以老病言,过矣。
幸无遐心,以副延伫」。
先公知上意坚确,不容牢辞,遂勉一出。
至郡,访求民瘼,稽较餫事,首务行宽大,少苏疲瘵。
手疏乞增籴减数,前牧希求望外恩赏,取六邑籍版纷更之,号修明局,岁增解农寺米五万石,以无为有,猎取美名,暨农寺索偿,则移补塞责。
先公恻然,虑后来者长此不已,民愈不堪命,拜疏乞豁除之,奎笔亟可其奏。
六月,上以霪雨弥旬,近畿之田皆巨浸,独吴门幸免,御劄褒奖,谓皆卿精意祷祈、仁政感通之验。
先公以籴事既已数足,而郡政皆粗脩,累疏丐归,诏不允。
十月,拜特进,依前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叠腾免椟,天使驰奎劄谕旨,复上疏恳辞,旨特给假两月。
三年六月,诏疾愈速赴阙,复三拜疏控辞,旨特依所乞,免兼侍读,宸翰褒谕云:「卿奥学重德,简在帝心。
延伫肯来,庶资启沃。
累诏趣发,辞则如初。
陈情既真,高节难挽。
勉遂雅志,俾奉外祠,少须康强,嗣有光宠」。
景定五年五月,再任醴泉观使
咸淳初元,以今上登极恩,进少保
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吉国公
辞椟方上,而台臣论列之章下矣,旨依旧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六月,四拜奏乞致仕,不许。
四年四月,罢醴泉观使
逾年骤感寒疾,遂致其事,旨依所乞,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时五年三月也。
同签枢密院事以后,除拜极恩,加食邑至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阶官回授者五。
丙申,薨于正寝,距生庆元六年十二月甲申,享年七十。
遗奏闻,上震悼,辍朝两日。
公朝诹故实,特赠少师谥曰文清
前妣吴氏,先公二十七年卒,赠周国夫人
继妣汪氏,先公八年卒,赠汉国夫人
男三人:象祖,故朝奉郎直秘阁,两易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先公七年卒。
述祖,承奉郎,待铨;
崇祖承奉郎,待铨,并与江东漕选。
女一人,适奉议郎通判隆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罗鼐。
孙男二人:樟,承奉郎,待铨,与两浙漕选;
,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吴克绍,次未行。
述祖等将以咸淳七年十月忍死奉柩葬于歙西古城关,去所居十里而近,遵治命也。
公朝特差脩职郎汪仪凤护葬事,如旧典礼。
先公气见冲粹,襟度宽夷,不为町畦峭堑,待人遇物,春风蔼如,然胸中泾渭甚严,短长轻重,寸量铢较,犹黑白凿凿乎不可乱。
平居退然一儒者,言若不出诸口,及临决大事,虽千条万目纷错于前,审义之得,毅然自任,如山岳之不可移,既底则了无矜伐色。
其于兵也,非所素练,当边疆绎骚,审计熟虑,动中事机,虽老将宿校所不及。
中保任一二将帅,尤吻合众心。
其于财也,率裁以义,遇调度繁兴,纾匮支乏,,刘之所缩手,而处宽裕如也。
引援天下贤俊,虽采奇拔萃,惟恐遗才,而人不知所从来,至有终身不识面者。
尤爱惜公朝名器,故姻𡠽交友,无一人敢萌意外希求者,门虽无我,而限界肃然。
一恩旧子未学制,干谒求贰令,先公谢之曰:「除授须由资格」。
其人再三请不置,且以先世为言,公曰:「先大夫畴昔以某粗知恬退,故相荐,今所求似躐次,岂先大夫意哉?
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也」。
其人虽不满意而去,然未尝不心服其公。
前任言责,所尝论列,后居政地,见其可用,未尝忘荐拔,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
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
以故多致通显。
郡守旧名在白简,废锢累年,一日至阙自陈,以先公辅政,瑟缩不敢进,朝行语其故,且教其来谒。
一见即问其出处,守方起谢,先公曰:「吾岂敢以一眚而弃人,幸无疑」。
守感不能言,泫然出涕,寻得郡去,守亦知自新焉。
其胸中洞达,不滞于物如此。
重惟早岁奋迹布韦,无尺寸援,蒙理考不世之知,任言责,历禁途,至登庸鼎揆,三十馀年,眷遇委任,弥久而弥笃,朝野曾无间言。
中值一畏拈朝,翩然如冥鸿之举,虽于报国之忠未克殚竭,然于见机之智亦可谓无遗矣。
恭遇先皇更化,圣上嗣政,天下清明,一旦不幸,物论倏兴,几至求全之毁,向非天朝立扶公道,察其心迹无他,则未必得为太平幸民全而归之也。
初薨之日,堂奠之文曰:「幸而邪正之不相掩,亦不幸而出处之适相值」。
当时指为名言云。
自号讷斋居士,有《讷斋文集》、经筵讲义、奏藁、制文诗记,凡若干卷。
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
重念述祖等不肖不学,智不足以扬前光,文不足以发潜德,谨沥血以序始终大略行事如前。
百拜乞言于当世之大君子,尚惟仁慈兴恻,哀其忱恳,诠次而赐之状,俾得藉手告于太史氏,岂非不肖孤之幸愿。
傥九原有知,必与增荣感焉。
咸淳七年月日,孤子述祖等泣血百拜谨书。
宋故朝奉知府寺丞赵公圹志宝祐二年八月 宋 · 赵孟壆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九、《吴兴金石记》卷一二、同治《湖州府志》卷五○
先父讳与㤂,字德宽,世居处之青田,太祖皇帝元子忠懿王九世孙。
曾祖伯仁,赠太师
妣周氏燕国夫人、张氏楚国夫人
祖讳师虔,赠太师信国公
妣林氏赵国夫人
父讳希□,□□郎转奉议郎
母陈氏、鲍氏、闻人氏,并封安人
先父生于淳熙甲辰三月二十五日
嘉定三年,举浙漕。
五年,以季父希□郊恩奏补□□郎、监绍兴府支盐仓。
宝玺覃恩,转承奉郎
十六年,秩满,监绍兴府诸暨县□□镇,转承事郎
皇上登极覃恩,转宣义郎
宝庆元年婺州义县五月,丁继母闻人氏忧。
二年十二月丁奉议公忧。
绍定二年三月服□,知庆元府鄞县
慈明庆寿恩,转通直郎
三年,转奉议郎
端平元年,差监行在榷货务都茶场
二年,转承议郎通判绍兴府,借绯。
会从弟与缙为两浙转运判官,以嫌去,差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
阅岁,除太府寺簿
嘉熙元年,迁寺丞,转朝奉郎
是岁冬,主管台州崇道观
二年,添差通判广德军
嘉熙三年八月二十六日□疾,终于季父之赐第,暨朝命权发遣肇庆府,则不获拜矣。
呜呼痛哉!
享年五十有六。
先妣陈氏,先十五年卒,葬安吉武康奉□北坞,赠安人
继妣□氏,世永嘉,累封安人,曾祖讳露,祖讳浩,父讳元德,生于淳熙丙午闰七月初十日
后十二年,淳祐庚戌十二月十四日,卒于临安府,享年四十有五。
子一人孟壆,先父遗泽奏补将仕郎
先是,继妣以淳祐十年十一月十三日壬辰奉先父柩葬于馀杭县石濑东山
既六年,壬子十二月二十二日壬申,不肖孤孟壆奉先安人并窆,而阴阳家病之。
孟壆迫痛罔极,□季父与缙重悯先父没无宁兆,以石斗坞畀不肖孤,爰卜宝祐甲寅八月二十六日丙申,奉二柩合祔焉。
谨书世系及平生出处岁月,刻石而纳诸圹。
孤哀子孟壆泣血谨志。
朝奉郎知安吉州武康县主管劝农公事兼军正胡居仁填讳。
道德真经集注序绍定二年九月 宋 · 彭耜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六
道常无言,不得已而有言,言之费也。
从而言之,费之费者也。
言固可废乎?
曰不可也。
以药治病,非上医也。
方病而夺之药,虽卢、扁莫为也。
盖《老子》一书,自列氏、庄氏已阴立训传,而自为一家者也。
至汉相曹参用其言有验,世益尊信之。
文帝时河上公者,乃始泄道之蕴,名为《注释》。
自是之后,有邻氏、傅氏、徐氏、刘氏,晋魏以来独王氏最显。
唐玄宗又改定章句,刻石涡口庙中,而世之言《道德经》益繁。
宋兴,专守一道曰仁,其治以慈俭不争为本,几若委靡不振,而实参用老子家法,故当时君臣于此书颇尽心焉。
虽不敏,亦覃思有年矣。
常患注释之繁而矛盾迭兴,复忧流派之广而门户各异,求出世者多鄙薄于治世之常经,思治世者复忽略于出世之妙旨,于是合本朝注释之书,毕力纂集。
尊御注于其首,列诸子于其下,凡分一十二卷。
其佗如河上公王弼所著,已载陈景元《纂微》,兹不复详。
吁,亦多言矣乎!
然世方懵于其道,我又吝于其言,则道益晦矣。
此经以自然为体,无为为用,治世出世之法皆在焉。
如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此治世之法也。
如生之徒十有三,死而不亡者寿,此出世之法也。
若夫秦汉方术之士所谓丹灶奇技、符箓小数,尽举而归之道家,此道之绪馀土苴者耳。
学者当于此而有悟焉,则凿开混沌,剖破藩篱,以之治世则反朴而还淳,以之出世则超凡而入圣。
然后知孔、老无异法,天生二圣人,迭为宾主,以道诏天下后世,其功至不浅也。
惟我同志相与勉之。
绍定己丑重九日鹤林真逸彭耜谨序。
按:《道德真经集注》卷首,正统道藏本。
三近斋馀录序嘉泰三年七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三、《诚斋集》卷八三、《文献通考·经籍考》卷六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予昔与尤延之同侍光宗东宫讲读,一日入讲尚蚤,辇未出,因与延之纵观几案上御览书策,有孟浩然贾岛等诗集,二人相视而叹曰:「二子之诗一也,不见知于当时,而见知于今日,何也?
可以吊二子之生前,而贺之于身后矣。
然二子之可吊,又未若当时之可吊也。
有此士而失之,独不可吊乎」?
或曰:「二子亦有过焉。
深自匿而不求知,非过欤」?
嗟乎!
是二子之过也,抑二子之愿也。
天下莫自贱于求知之士,而不求知者为可贵。
彼其不求知也,其所挟者必至珍也。
所挟愈珍,则其自匿愈深,二子之不求知,岂终无知我者乎?
今日几案上者是已。
特知之者有远近,有迟速耳,不见知于近,必见知于远,病不远耳,非所病也。
惟愈远则愈贵耳,迟速足较哉!
故曰是二子之过也,抑二子之愿也。
三槐王文正公五世之孙,有诗人文士焉,曰正夫,清峻简远,有二子之风,伟矣。
不幸又中二子之病,牢不可砭,坐是落落,是可叹也。
正夫自幼有官,然其于世未汲汲也。
顾独有汲汲者,不于仕而于学,闭荆扉,呻槁简,不窥市朝者馀十年。
其学以忠孝为根干,以诗骚为菁华,以议论为颖栗。
观其词,探其中,可以知其为忠孝人也。
然其人深自韬匿也,袭其芳弗之肯飏,衷其宝弗之肯曜。
虽至戚至笃,彼一处显则绝不与通,庭无我一武,几无我一字。
他日其人退而归,正夫与之好如初也。
亲者如此,况疏者乎?
晚乃被荐,召为中都官,满岁应迁,贫不能俟,求郡丞以去。
后得郡期年,又请祠以去,亡几何而卒。
后二十六年,其诗文乃出,士大夫争传之,而正夫不及见矣。
传与不传,见与不见,正夫何憾焉,予独为正夫悲且叹也。
如「落木森犹力,寒山淡欲无」,如「地迥高楼目,天寒故国心」,如「凉风回远笛,暝色带归舟」,如「尘心依水净,归鬓与山青」,不减晚唐诸子矣。
如「堕蕊尽应输燕子,懒寒犹及占梨花」,如「一番风雨催寒食,千里莺花想故国」,如「身闲更得凭陵酒,花早殊非爱惜」,如「秋生列岫云尤薄,泉漱悬崖路更悭」,置之江西社中何辨焉。
《幽兰》云「临春惨不舒,盖国空自香」,意不在也。
至于骚辞,如《钓台》《沐发》《乞巧》《悼亡》等篇,出入《远游》《天问》之海、颉颃《幽通》《思玄》之囿矣。
至于上前论事之文,皆卓然近用,又如簋飧豆肉之可以求饱也,笥裳篚纩之可以御冬也。
使其遇合,其功用可量哉!
纪之甗,郑之瓒,椟而不雠,瘗而不启,久则光怪四出,贯日袭月,有不可掩者。
惟其不求知,是以不可掩也欤?
子高安史君淹诠次其诗文凡四百八十馀篇,正夫自题曰《三近斋馀录》者,作书寄示予,求序其首,予不得辞。
正夫讳从,其官簿尝历弋阳主簿福州司理参军,知丽水县干办诸司粮料院,倅临安添倅天台,知信州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年六十,终官朝散郎
嘉泰三年七月四日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致仕庐陵杨万里序。
钟子崧己丑岁簿秩满去今自饶州教授还犹选人也感叹之馀赋以别 南宋 · 赵蕃
七言律诗 押文韵
十四年中三别君,别君每辄叹离群。
案惟占位崔斯立无毡郑广文。
给札不能狗监校书从昔老扬云。
君颜得酒犹能少,我发如霜不可耘。
朝奉郎致仕晏子中墓志铭绍定元年十月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昌谷集》卷二○
晏子中之墓,谁其尸之?
臭味之同,亲契之厚,必予也志子中墓者。
然方二竖侵陵,救死之不暇,疾病则乱,岂能发潜德以诏后世?
顾请者不已,姑抚状以叙其略。
子中姓晏氏,讳大正,庆历宰相临淄元献公五世孙。
自幼力学,与寒士游处。
太学以胜己者为师,月书季考之外,宗涧瀍之学,论当世事体,极有本末。
丁卯戊辰间,天子既讨擅兵误国之罪,以和戎息民。
小使既遣,匈奴有桀心。
好事者抟手无策,乃欲函致建议者之首,械送归附者之众,臆决附和,不为中国虑。
子中锐然发愤,上书阙下,率同舍争之,以为大失人心,重损国体,载之史册,贻笑万世。
是时子中奏名礼部,当脱去场屋,不以茍得为喜,而以国论为忧。
议虽不行,识者韪其勇。
及对策赐第,擢入乙科,调永州司户参军
以学问临政,郡倚为重。
凡所剖决,既获事情,而处心坦夷,不以才自恃。
零陵阙,摄事年馀。
洗涤吏奸,蠲除横歛,决累年留滞之讼,为台府所推。
好讼之徒,不得骋其辩。
秩满论荐,又辟为成都府路都钤干官,兼入大幕,为制垣所重。
同列过自表襮,不屑意职业,独以受人罗致,思所以报效。
军国利害,朝夕必究心。
参阅案牍,询究弊政。
及被檄按视边琐,尽识山川险要,知诸将能否,裨赞其长,不遗馀力。
类省差充检点试卷官,尤称鉴裁。
所取词赋策论,悉为闻人。
戊寅敌兵大入,夺我皂郊,统兵官战没,关外汹惧。
大帅出驻益昌,子中驰至天水,督诸将力战,斩其大首领号三府相公者,麾印悉具,兵甲不可胜计。
子中当改秩,可以解组。
独念同来宾客稍稍东归,置大帅西陲,义应尽力,迟留幕下,一身之利害不恤也。
既授京秩,主管袭庆府东岳庙
二年书满,调泽州长沙县
地大事繁,久失检柅,奸胥揽户,囊橐财赋。
而下户贫民,追逮受楚。
子中下车之初,首剔其弊。
一月之后,尘去鉴明。
上官贤重之,已上荐牍。
一岁之间,庭无留讼。
广学宫以养士,新听事以临民。
方将耸动观瞻,冠伦诸邑,而昊天不吊,子中以微疾逝矣。
生于淳熙戊戌九月壬午,终于宝庆丁亥六月甲寅,享年才五十。
讣闻,得进一阶,为朝奉郎
曾祖绅,故朝请郎通判德顺军,累赠宣奉大夫
妣胡氏,赠硕人
祖孝称,未娶早没,以弟奉直大夫、知永州、累赠正议大夫孝本之子益为子;
妣翟氏,宜人
父益,故文林郎、知复州景陵县,赠通直郎
妣黄氏,赠孺人
子中生相门,簪缨相接,崭然露头角,无一毫世禄气习。
人物伟岸,议论淳实,稠人广众中似不能言者。
而又天资好友,立志廉俭。
景陵既没,同产皆早世,选族子贤者为兄后,姊妹之未嫁者皆得配名士,族党子弟贫不能学者,极力教之。
蜀幕号丰腴,历之者皆为富家翁。
子中取之既廉,又以给族人之在西州者,其后几不能归,治装于大帅之手,而后得行。
寓居临川,即僧舍之廊庑为室。
有田仅数十亩,卖其半以赴长沙
及没,不能迁柩,而台府极力济之。
视今之仕者为何如哉!
西边自中兴以来,权归吴氏,总饷者听命焉,未至乏供。
及开禧变故之后,王人之权始重,与制垣抗衡。
然而权出吏手,钱入私门,茍逭目前,未有孰何之者。
子中既被檄巡边,边无宿储,宣限有阙,缇衣不饱。
子中虽不敢言,而王人捉衿见肘,不能自安,造为谤言,日与戎司相水火,竟逐其帅。
其后北骑果来,饥卒自溃。
制总二司,始大不咸,乃至互申朝省,纵臾台评,而两司寮属始有为法受恶者矣。
子中已脱选,尚未旋祝釐岱宗,舆论惜其无辜,归怨馈饷。
今鸣琴一岁,又止于此,曰命也夫,非馈饷者之所为也。
豫章赵氏,封孺人
子男一人,瑰,习儒业。
女五人,长为某之子士兖之妇,以承务郎、前监江陵府沙市镇
次适从事郎、新袁州分宜县主簿张应龙,次适同郡黄应翔,馀未行。
将以绍定元年十月己酉葬于临川县长乐乡南冈之原,祔祖茔也。
始予知子中名,接职事于湘中而不及见。
持节益昌,子中因边事过我,知其本末。
校文类省,又适共事。
见其器识宏远,议论忠厚,于是始结姻好,非泛然邂逅相遇者。
既为之志,又从而为之铭,其辞曰:
吁嗟乎子中,赫赫乎,烨烨乎,其家世也。
谦谦乎,抑抑乎,其自持也。
切切乎,孜孜乎,其力学也。
浩浩乎,瀚瀚乎,其笔力也。
磊磊乎,落落乎,其建议也。
凛凛乎,粲粲乎,其官业也。
隐隐乎,谹谹乎,其声望也。
衮衮乎,岌岌乎,谓不可量也。
渺渺乎,茫茫乎,何其夺之遽也。
喑喑乎,哑哑乎,善良褫气也。
岐岐乎,嶷嶷乎,幸哉犹有子也。
春秋五论 其二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问:六经之说,诸儒穿凿害之也,而《春秋》为尤甚。
前公、谷、左氏,后之诸儒又从而羽翼之,横生意见,各立一说。
夫彼此一事,彼以为是,此以为非,彼此互相矛盾;
前后一人,前以为褒,后以为贬,前后自相牴牾。
然其大端不过有二:一以日月为褒贬,二以爵号为褒贬
以日月为褒贬之说,彼徒见夫盟一也,有日者,有月者,盟宜书日,而或书时,入宜书日,而或书月,若是其不同也。
以爵号为褒贬之说,又见夫国君一也,而或书子、书侯,或书名、书字,或书州、书国,书人一人,而前氏后名又若是其不同也。
愚请得而析之。
蔑之盟不日则曰其盟渝也,柯之盟不日则曰信之也,将以渝之者为是乎?
信之者为是乎?
柯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则日书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将以危之者为是乎?
美之者为是乎?
子益师卒不日,左氏曰公不与小敛也。
公孙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孙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其不与小敛明矣,又何以书日乎?
《公羊》曰:「公子益师不日,远也」。
然公子貙远矣,又何以日乎?
《谷梁》曰:「不日,恶也」。
然公子牙、公孙意如亦恶矣,又何以书日乎?
葬必书月日,而有不书月日者,则曰不及时日而得葬也。
不及时而不日,正也;
过时而日,危不得葬也。
然过时而日,直指齐桓公言。
当是时,诸公子争国,危之隐可也。
卫穆公宋文公齐桓公之才,无争国之患,过时而日,有何可隐之乎?
宋缪公之日葬,又何危乎?
凡此者,疑误而难通也,孰谓《春秋》必以日月为褒贬乎!
至于来归仲子之赗,而宰书名,则曰贬之也;
使荣叔归成风之含赙,而王不称天,亦曰贬之也。
岂归仲子之赗,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
归成风之含赙,罪在天王,而不在荣叔乎?
《春秋》书王,本以正名分也,若归赗含赙而称王,将以为正名分,可乎?
谷伯、邓侯称名,说者以为朝弑君之贼而名之,滕子、纪侯独非朝弑逆之人乎?
滕、薛称爵,说者以为能修朝礼而与之朝,隐公有何可褒而褒之乎?
若以滕、薛称爵而与之朝,是亦谬妄之甚者也。
或曰:滕本侯爵也,朝弑君之贼而黜称子,以滕有可贬也。
终春秋之世不复侯,岂皆有可贬之罪而黜之乎?
或曰:为时王之所黜。
使时王而能黜诸侯,则纪纲法度之施,礼乐赏罚之权,天王能执之矣,安得谓《春秋》为天子之事乎?
荆书楚,已而书楚子,说者曰进夷狄也。
夫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可也,夷狄而中国,则亦中国之乎?
圣人作经,本以辩夷夏之分,顾乃进夷狄而退中国乎?
若此之类,不可以一二数,要皆可疑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乎
大抵《春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事成于日者书日,事成于月者书月,事成于时者书时。
若夫水旱、雨雹、霜雪、日食、星变、山崩、地震、火灾、螽螟、彗孛之类,凡若此者皆以日成也。
其朝觐、蒐狩、会遇、平和、来至、侵伐、围取、迁戍、袭奔、城筑、作毁,凡若此者皆以月成也。
崩、薨、卒、葬、弑、逆、叛、放、败、入、灭、获、擒、斩,凡若此者皆以时成也。
或宜日而不日,宜月而不月,皆史之所载者失之也,假如其事当书月而鲁史但书时,其事当书日而鲁史但书月,则圣人安得虚增甲子乎!
是《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也。
《春秋》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名称、爵号从其名称、爵号,而是非善恶则系乎其文,非书名者皆贬,而书字者皆褒也。
某与某在所褒而旧史只着其名,某与某在所贬而旧史只着其字,则圣人之褒贬岂在求其名与字而笔之于经乎!
是《春秋》不以名字为褒贬也。
若夫因其所书日月之前后而知其是非,因其所书爵次之名字而知其优劣,则有之矣,非圣人故以是而为褒贬也。
庄公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又筑台于秦,是阅三时而土功屡兴,国政荒废也。
宣十五年秋螽冬蝝生而下民怨咨,是历二时而五谷不登,饥馑荐臻也。
庄公八年春,师次于郎;
,师及齐,师围郕;
,师始还也。
是阅三时之久,劳民动众,以伤匮财谷,邦国其不受害乎?
若此之类,盖于书时见之。
二年秋七月,杞侯来朝,九月入杞,见其于来朝之国,未几遂兴师以入之也,不以交邻为重,而以利欲为必,是以强大侵侮乎弱小也。
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公至自楚,见其朝夷狄之国,不能自强于政治,受制于人,阅七月之久,往来跋涉而劳于行也。
僖公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乃雨,见其阅年而后雨,则万物焦枯而饥馑交至,道殣相望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月见之。
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其于八日之中,再见天变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于旬之日间而取二邑,以瘠人肥己,是其人欲一动,不明乎天理之可否,视诸王制百里之封,在所益乎?
在所损乎?
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又灾,见尝于天变无恐惧脩省之意,于灾沴之不敬也。
己丑,葬敬嬴,庚寅,乃克葬,延二日之久,见不能事亡如事存,葬礼之无备也。
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有以见鲁先晋而后卫也。
己未,同盟于鸡泽戊寅,及陈袁侨盟,见晋人先盟诸侯而后及大夫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日见之,以是为圣人日月之书不书,寓乎褒贬则误也。
若夫名称、爵号之异同,政事之大小,辞目之详略,有蒙上文而杀其辞者,固难一二尽也。
时变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见者。
楚,一也,始书荆,再书楚,已而书楚子;
,一也,始书人,再书吴,已而书吴子,于以见夷狄之势浸盛而难制。
鲁以大夫而会诸侯,大夫犹不氏于后,则大夫无有不氏者。
诸侯大夫而弑君者名之于后,虽弑君之贼亦有书氏者。
小国大夫皆以名与人也,曹、大夫,于后则曹、皆有大夫矣,此见大夫皆为政而犯分也。
始也吴、楚君、大夫皆书人,终也吴、楚君、大夫皆以爵、氏,以见夷狄之大夫皆往来于中国,而无夷之别矣。
列国诸侯之子皆称世子,而预会预伐者,于以见居丧而称子也。
入春秋以来,薛侯爵也,而书伯,滕,侯爵也,而书子,于以见诸侯之爵次皆以大小为差等,会于曹则蔡先卫,得其少长之序,而天秩不乱也。
蔡乃武王之所封,而伐乎郑,则卫先蔡,失乎名分之宜,而天叙无章也。
卫其成王之所封乎?
是爵次之先后,皆以目前强弱为崇卑,而不复用周制为品第也。
淮之会,许以男而先邢侯,是几微弗谨,而上下之位失。
戚之会,邾以子而先曹伯,是大小无序,而尊卑之次紊。
萧鱼之会,以世子而先邾莒之君,于以见霸者之为政,皆以私意为轻重,无复以礼文为仪则也。
垂龙之盟,内之则公孙敖会诸侯召陵侵楚之师,外之则齐桓主盟于中夏,于以见大夫敌于诸侯,而莫知其非也。
凡若此者,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而是非善恶乃因之而见,初非圣人特以是为褒贬也。
学者必欲于名称爵号之间,而求非圣人褒贬之意,窒碍而不通矣。
泥于名数,务于新奇,恐非圣人明白正大之心尔。
学者之观《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为例之说,与夫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而后《春秋》之旨可得而论矣。
徽州贡院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一、《洺水集》卷九
新安贡宇灺于宣和,嗣建未遑也,岁宾兴,则假诸宣庙州庠,盖是时试艺者少。
绍兴浸盛,庙学无以受。
乾道戊子邦君郏侯升卿始规庙东閒地,及增市于民者,凡六百二十丈,为屋百楹。
今六十年,士五倍,门迸入,躏践屡惊,屋不足芘,盖以芦苇
上下交病者,三十年于此矣,更十数守,咸睥睨莫就。
今侯来,首垂意焉。
乡校献议,谓前地可拓,侯乃偕别驾洪君侃、博士王君日新,率履相攸,果可焉。
于是括馀閒,平阻险,因高下,且徙教官之舍而他之。
前日之湫蔽者,一旦地辟天开,改貌易视,是断是虔,功成不愆。
昉事于丙戌之冬,休徒于丁亥之夏,新者以间计一百二十有七,旧者百楹亦再缮之。
潭潭沈沈,林郁云屯,五门洞开,东西径可入,中坐万士裕如也。
自是父兄之遣子弟者无争门叠趾之忧,而群试之吐英奇者有畅目爽心之助,侯之惠多士为如何邪!
且是役也,亦有数焉。
初,郏侯之始创也,岁为戊子是秋即试士。
明年冠南宫,占鼎魁,联翩上第者,两倍他时。
今侯之增广也,来年又为戊子,则己丑胪传之盛,亦当增广于乾道矣。
虽然,数者天也,成之者人也。
今侯之来,固天所以佑此邦而成此数邪。
初,议者以地褊欲迁之城外,某驰书于侯曰:「徙非便也,役艰大必堕因循。
潮阳可监也。
岁在甲戌,潮之士尝首南宫矣,已而以选场陋迁之,其后凡再举,寂无奏名者,今又复故焉」。
侯信其说,乃躬行度之,议乃定。
兹大役也,非仁且勇,安得不摇于异议?
新安为畿辅,凡分左契者皆朝廷推择而来,故多得良牧,彼怠而荒政、刻而苛歛,才一二计。
今侯之贤也,冰雪其操,襁褓其民,堂皇其属邑,符移不繁,财用自裕。
而又振丙戌之水,代秋苗之输,新川驿之桥,建休宁之寨,凡可以便斯民者靡不力焉。
可不牵联书之,以告后之为政者乎?
新天子明德日升,垂意吏治,每临遣守臣,丁宁戒饬,用是陛辞而退者莫不震竦,知所趋向。
先朝苏公洵之论曰:「近之守令贤邪,民誉之歌之必传,传则必达于朝廷。
若夫遐陬僻壤,虽使盗蹠为守,梼杌饕餮为令,郡县之民群嘲而聚骂者虽千百辈,而朝廷不知也」。
新安在国门之西三百里,有此良牧,岂不上彻明目达聪之朝邪?
虽然,侯之所以望于多士者,不惟计偕而已,道之所在,始于修身事亲,终于致主。
矧吾邦碧嶂峭立,水清石凿,历数先贤,皆卓然以忠义风节名世,盖其毓于山川者然也。
唯多士勉之,以无负贤侯兴起之意。
侯天胄,名希齐,诗书传家,父子兄弟十馀人踵取儒科,其行治为金华公族标表,故其见之政事者若此。
休宁先达续题名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一、《洺水集》卷九、道光《休宁县志》卷一四
宝庆丁亥冬海宁令君与乡校之秀以书来曰:邑之进士题名植石校宫,今五十年,字溢矣,将伐石嗣之,而未有以叙其繇。
新安试士之宫,乾道戊子贤守郏公升卿实新之。
次年己丑士之试礼部者,方公恬为南省第一,汪公义端为廷对第三,与夫联翩上第者,是岁特盛。
近史君赵公希齐再新之,又适当戊子秋赋,己丑春官之岁,愿牵联书之,以章明厥證。
予谓天道之行,率有常数,六十年而一还,数之常也。
然题名之设,劝戒并著,古人抑亦有深意焉。
皇上膺图受箓,于今五年,而来岁始亲策士。
士之抱英奇、怀经济者,得簉龙墀,从容竟日,悉吐所欲言,上焉有补于国,下焉有利于民,非士之荣乎?
然其姓名一登此石,则昭昭乎示的于无穷矣。
异时人将指之曰此名臣也,是以道德闻者,或曰是以功业显者,否则又曰是以名节著者,凡若是者皆足以大吾乡邦矣。
一或不然,则人将指其名而言曰,是败吾名教者,是为吾乡邦之累者。
凛然清议,千古不磨。
夫惟用其所可荣,去其所可戒,则斯石者非石也,夫子之木铎也。
其亦令君宣化之意乎?
令君应氏,名塾天台人
静胜楼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一、《洺水集》卷九
己丑进士溧阳詹公之仲子廷坚贻书于仆曰:「先人之庐负山面溪,溪上平旷,群峰罗立。
予作楼于右庑,以延览溪山之奇。
楼之左右,绿水红蕖,杂以他葩。
楼下为室,以贮图史。
上则虚之,以为休燕之地。
盖区区之志,在于息阴而辟影,栖寂而辟喧,居高而辟尘者也。
将作监王公炎为取老氏之说,扁以『静胜』。
幸不鄙,为我记之,庶知所以用力之地焉」。
予闻大学之道,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傥静而不虑,则颓然昧然而已耳,何物之能胜邪?
苟因夜虚寸扃暇皇试一思之,孰非外假,岂惟吾身之微哉?
凡两仪之大,万类之繁,古今之相仍,寒暑之更禅,咸若是而已矣。
至若阴阳之本,动静之萌,一动一静,互为其体,曷不于日用之间而观之?
人必定也,然后能应,非动生于静乎?
至于过者日化,神者固存,非静出于动乎?
夫如是,则动与静一,物与我一,而又乌用乎胜之邪?
故曰听于眇故能闻未极,视于新故能见未形,思于睿故能知未始。
孰谓战国之论议而非源流于洙泗者哉?
虽然,心固御形而形亦役心。
今夫蹶者趋者形也,而心顾动焉。
闻君频年征尘满衣,今也倦翼还栖,游云返壑,宴坐斯楼,静观群动,大而山川之流峙,细而蒲荷之枯荣,上而烟霭之卷舒,下而凫鸥之出没,壶中天永,金乌影迟,如老坡所谓一日可当二日,百岁可当二百岁矣。
此君之体其静者也。
然闻君有子甚才,读斯楼之书,出而为当世用,得非动又生于静乎?
虽然,亦岂惟君之父子哉?
将君家之子孙,凡老者则用其静,而壮者则用其动。
动静之理无穷,则斯楼之用亦无穷也,夫岂徒为一时登览而止哉!
临安府五丈观音胜相寺记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三
予比年焚绮研,不复作羡语。
今寿来千里,门之不去者逾月,勉即其录而次第之。
其录云:寺负钱塘龙山唐开成四年建,曰隆兴千佛寺
后有西竺僧曰转智,冰炎一楮袍,人呼纸衣道者,走海南诸国,至日本
适吴忠懿王用五金铸千万塔,以五百遣使者日本使者还,智附舶归。
风鸣海汹,舟且倾,智诵如意轮咒,俄见如意珠王相,十首八臂,度高十丈,风息遂济。
智谋揭高梁,可容十丈胜相,以答佛施。
千佛寺僧光主之,有阁高八丈,请于忠懿,以阁为殿,立五丈之像者二,合为十丈。
皇朝治平中改赐今额。
建炎间灰于腊寇,唯胜相一阁屹然云际,不堕劫火。
绍兴初之嗣孙曰清中兴之。
清有子琦、珍,珍之子性,奕世经理,乃克大备。
乾道间尧皇帝圣子神孙三殿临幸,朌赉甚渥,由是声益振。
今师寿者,性之法子也。
清峻自厉,壮耄一日,架钟缭廊,宿仆尽起,金碧辉煌,增光畴昔。
至蒙东朝内帑赐之,风𨔝迩遐,舍予日至,且有施田以惠亡穷者。
嗟乎!
现十丈无影之形而夺海航之人于鱼龙之腹,要为奇事。
至于动三殿之临幸,感东朝之恩锡,岂偶然哉!
自是此山当为钱塘胜境,福被民生,当与长江为量数矣。
备末之功等乎开山,然则寿也实屹立乎三百九十四载之下,来者勉诸。
绍定己丑仲夏(《洺水集》卷一一。又见《淳祐临安志辑佚》卷五,《咸淳临安志》卷七七,《武林梵志》卷二。)
转:原脱,据《咸淳临安志》、《武林梵志》补。
惠州行状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四、《洺水集》卷一五、《新安文献志》卷八五
本贯徽州休宁县千秋乡千秋里。
朱公讳权字圣与,年若干。
朱氏出颛帝,周封于邾,其后子孙出邑氏朱。
世居沛国相县,唐末有避地新安者,居歙之黄墩。
十六世祖春始家首村。
朝议慷慨有尚志,尊礼名儒,笃意义方。
公生而岐嶷,童丱若成人。
六岁入小学,一日偶失所业课册,先生颇有愠色,曰:「毋多虑,某能尽默记」。
乃追写之。
他日得故帙,一字不舛
八岁能属文,读书率夜以继日,寒暑不少替。
乡之南有山曰颜公,其高三十里,上有精庐,馆其上,手编诸家《易》说凡百馀万言,作为文辞,自成机轴。
淳熙庚子秋试,遂魁乡荐。
十四年进士第,授迪功郎,调隆兴府分宁主簿
未赴任,丁朝议艰。
服阕,调福州连江主簿
须次间,工部侍郎朱公睎颜广西,改辟象州连山县主簿,留摄干官尽忠毗画,多所裨赞。
庆元五年,以举主关升从事郎,调绍兴府会稽县
邑当东浙会府之下,三司委送纷沓,判决昼夜不倦,前后连率如辛公弃疾李公大性、李公浃,皆敬赏之。
开禧元年,调泰州如皋县买纳盐场
考举及格,嘉定七年宣教郎,知饶州馀干县
邑当孔道,败阙不可为之数。
其至也,适当灾歉之时,极力抚字,虽上司督赋急于星火,而以身当之,不忍一毫扰民。
百姓感之,相与绘像立祠。
十一年,转奉议郎赐绯鱼袋
十二年,秩满赴部,朝廷以作邑有声,差监行在左藏东库。
时金虏渝盟,岁币积于左帑几二百万疋,寖有损腐,公条具上之庙堂,变通辟阖,因时制宜,朝廷从之,民以为便。
金鞑相攻,山东归附,方讲备边之策,遂陈七事。
一曰用人望:「夫一世人材自有公望
如汉用赵充国讨羌,羌人已知其善为兵;
唐用郭子仪泾阳,回鹘见之下马罗拜;
仁祖范文正公陕西,西贼破胆。
大抵人望所属,遐迩具孚,虽不劳设施,人自悚畏,以其信服有素也。
方今荆襄制帅,众望所归,则敌人不敢犯其境,间常窥伺,旋即败退。
蜀道前此绎骚非一,及朝廷扬制命,起已试之旧人,付以宣司之柄,则转乱为治,易于反掌。
是皆朝廷之上处置得宜,则四方万里,莫敢不服者也。
两淮重地,防秋及时,倘图任威望素隆,不减蜀荆宣制之材者,授以制使之权,委以藩篱之重,则九重之顾忧可宽矣」。
其二曰计战守:「自残虏游魂,困兽犹斗,谈者每以战乃危事而讳道,以守为全计而同辞,是固爱国保民之善意。
然自古对敌守境,未有不能战而能守者。
孙氏保有江东,以周瑜能战而败曹操赤壁也;
刘氏全有巴蜀,以诸葛亮出师而魏人畏之如虎也。
前者残虏寇蜀,尝入兴元至大安矣,以我师剿其类而后止。
又尝寇淮,犯濠梁、逼安丰矣,以忠义兵擒其首而后退。
则是能战而后守之明验也。
宜明饬宣制司、沿边诸将,整军经武,缮甲治兵,如汉将之行必为战备,如唐将之练卒常若寇至。
平时则防关隘,谨烽燧,明斥堠,固不轻举以徼战功。
如或虏人犯塞,必更相犄角,设伏掩击,出奇制胜,使匹马只轮不返,则虏必惩创缩畏,不敢轻于窥边,而后可以言守也已」。
其三曰讲备边之至计:「前者残虏寇淮,守臣率多闭壁不出,是致丑类横行肆侮,旁若无人,驱杀人民,残破乡邑,劫掠积聚,焚荡庐舍。
守将者如越人视秦人肥瘠,未尝过而问焉。
迨夫封豕长蛇盈餍溪壑,徐徐引去,亦不闻出兵追蹑。
问之则诿以独力不支,是以若此。
呜呼,是可不深惩前失而亟为后计乎!
苏秦之为从也,约六国连衡之众,以抗强大虎狼之秦,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
夫六国至难合也,苏秦掉三寸舌犹能合之为一家,而获效若此。
今以我国家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宜无不可者,矧残虏垂亡,不足以望强秦之万一乎!
宜行下两淮帅司,疾速契勘诸将屯戍之兵,覈其事力方略
有如他日虏或犯淮东,则使某处兵制其左,某处兵禦其右,某处兵当其前,某处兵掩其后,既以遏其剽掠,且伺其可乘之时而击之。
其于淮西亦准此规,专命制帅司主其事。
设有缓急,立以羽檄调发所合应援之处,遣兵会合,如逗留不进者,国有大刑,必罚无贷。
规画一定,则长淮之势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虏苟送死,破之必矣」。
其四曰兴屯田之大利:「盖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输边一石,费三千钟。
我国家中兴,高宗尝因营田官候对,曰:『营田就绪,庶可以宽民力。
朕顷在会稽,尝书《赵充国传》以赐诸将』。
孝宗乾道中制曰:『欲营军食之储,必讲屯田之制。
尺籍所隶,日有增加,邦赋所入,岁有定类。
既不可剥下以取给,固不若兴田以杂耕』。
此圣明留意屯田之家法也。
今戍边之兵连年不解,转饷不已,民疲可知。
两淮荆襄素多旷土,宜明饬制帅司及州郡,并开屯田,张官置局,专庀其事。
相地势,辟草莱,具牛犁,办粮种,各修实政,毋得具文。
则具垦辟顷亩、耕作人徒,则具稼穑登成、收穫斗斛,详悉申上,朝廷考其绩用之成否,岁入之丰耗,而行殿最赏罚之法。
庶乎屯田之利可见,而军食自此裕矣」。
其五曰收民兵之用:「人皆谓自民兵之分,而民不可使为兵。
殊不知此可言于安宁无事之时,不可言于有警多事之日。
汉晁错所论、唐李抱真所行,今不必缕数。
真宗时陕西岁取边力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曹玮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皆为精兵。
仁宗时,元昊叛,范文正公延州,点集乡兵,令刺其手。
此我朝用民兵故事也。
盖沿边之民风声气习,刚悍果敢,驰马戈,乃所素习。
彼其久居土著,家室坟墓,牛羊耒耜,皆为子孙之计。
愤疾胡虏之心,人皆有之,特患莫为之倡率纠合耳。
官司倘有以一其心力,作其志气,互保乡井,谁不乐从?
宜明饬制帅司,于荆襄两州郡团结民兵,用三丁择一之法,联为队伍,择其首长,授之器械,教之战法。
仍行招诱激劝之道,使乐为吾用,则其人皆良农也,皆精兵也。
不廪于官而数十万之众可具,何惮而不为哉」?
其六曰坚忠义之心:「夫中原遗黎皆吾赤子,彼见天亡残虏,襁负来归,国家抚之以恩,结之以信,莫不感激思旧,志灭雠虏。
或者乃以来归者众,粮饷难办为虑。
殊不知古人惟患人之不吾归,未闻以归我之多为病。
秦民归心于汉祖,所以创大业,汉民归心于光武,所以济中兴,故曰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今来归者皆山东人,迫于残虏之虐,为避灾之计,吾惟有以为之主宰,治有政令,宽其刑役,反其田里,安其生业,何患衣食之不给哉?
今忠义之将功效既著,宜以所得城邑悉使领之,彼得凭国家之威灵,非特建功于一时,且将宣力于后日,垂勋名,保富贵,固所乐为。
其忠于国家,永无穷矣」。
其七曰定乘机之策:「尝观战国时魏使庞涓伐韩,齐遣田忌将兵救之,孙膑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遂大破兵,而庞涓自刭。
古之大梁则今之汴也,古之齐则今之山东也。
使残虏不敢为寇则已,如敢入寇,第使山东忠义之众疾走大梁,冲其方虚,攻其必救,虏人乌得不速返以护巢穴?
返则如庞涓之败,明矣。
此安边破虏之奇策也」。
十三年正月,差充省试中门官
四月差充御试对读,仍兼初考官。
十四年三月,转承奉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八月,转朝奉郎
十五年正月,差通判常州,未赴,差知惠州
五月,转朝散郎
初抵郡,飞蝗甚炽,乃默祷诸神,且深自刻责,乞以身代百姓受害
是夕大雨水涨,明日忽有鹰隼鸟雀以千万计,相与喧噪,驱蝗赴江而毙。
其为政崇正学,奖善类,先教后刑,劝农宽赋,凡利民之事知无不为。
一考之后,郡计稍宽,即损己俸以助公帑,自城壁仓库廨舍桥梁祠庙皆一新之,百度脩举。
是时东广诸州寇贼啸聚,劫掠乡井,或数百为群,或数处俱发,凶焰所至,村落为墟。
其渠魁曰曾官、苏况等,皆骁勇,一可当百,朝廷屡放省札,下本路重赏收捕。
公察僚属中可委任者,密授方略,且多予金帛,使遣间谍,务知其踪迹,设伏掩捕。
果生擒渠魁数十赴帅司,枭首传示,馀党悉平,一路以安。
广帅应公纯之上其功,得旨褒美,转朝请郎,诰词云:「尔之为州也,政以安民,兵以除盗,恩威之施,各当其宜。
帅臣谓不一之盗,发之他州,而尔能悉取之,使滨海以南,今皆晏然。
则尔之功,实被乎数州矣,岂止一境之清哉!
姑进尔阶,以俟明陟」。
公拜命曰:「戢盗安民职也,其敢言功」?
十七年龙飞,覃恩转朝奉大夫,解任而还。
郡人惜其去,为之攀送者数百千人,至有泣涕者,其得人心如此。
是岁年七十,叹曰:「吾少赴举,不减年以欺君。
今当谢事,岂宜复入修门」?
即上章乞致其事。
宝庆元年七月,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三年六月任满,再乞致仕,又差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绍定二年,累章力伸前请,九月得旨,特转官致仕,进朝散大夫
因言素癯瘠,间关踰岭,每自揆不能久于世,今年踰七十,泽及三子,足矣。
举家务以付诸子,所居前挹清溪,乔木脩竹,隐映绿秀,乃即其地筑室曰芳洲,楼曰景星,亭曰濯缨,曰拂云,日与宾客徜徉酬唱其间。
四年正月,覃恩转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
五年五月下浣,忽感胃疾,时长子官浙东,次海陵,季待铨中都
家人招医,不许,曰:「脩促数也」。
作三书以报三子,不及其他,惟勉以廉洁公勤而已。
投笔瞑目,时六月朔旦也。
公天性纯诚,表里若一,处己接物,正直而谦和,内蕴聪明,不自表暴。
居官清介,常俸之外,毫发不取。
讼牒纷至,裁决如流,不可干以私。
服食器用,取其仅足,不务奢华。
虽仕至五马,人以为荣,其自处无异寒素。
训诲子孙,惟以循理读书为急。
人有嘉言善行,称之不容口,未尝言人过失,喜愠不形于色。
枢密程公卓工部侍郎,时举以自代,其词曰:「朱某为士时,尝读书萧寺,寺居深山穷谷,人迹罕到。
攻苦食淡,如是者数年,出其所学,遂魁一郡之士,继取科第。
后生晚进多师承之。
迹其居乡,心恬气和,未尝讼人于公庭,亦未尝谋利于私室。
乡之老稚,起敬起慕。
逮试邑鄱江,以诗书行抚字,无迫切峻厉之政,有宽裕优游之美。
邑人相与安之,为立生祠。
其古之所谓循吏者欤。
乃今分职在帑,出纳惟谨。
臣知之既详,信之甚笃,举以代臣,实允公议」。
平生大略可见于此。
嗜学,迨致仕不废方册。
待次,学者来从,不远千里,率百馀人,随材诱掖,后多知名之士。
每言人心不可一日无用,昔贤运甓,可以为法。
平生著述,有《纳言》十篇、《末议》四篇,《默斋文集》二十卷,藏于家塾。
初,朱氏聚族甚盛,然未有以儒学起家者,公始入太学,登儒级,已而分符竹,列班行,由是族之子弟益知向方。
侄申、从侄况,相继登科,而诗礼之风衍矣。
公生于绍兴乙亥十月十日,终于绍定壬辰六月一日,享年七十有八。
娶程氏,先十五年卒,累赠恭人
子男三人:长沂,儒林郎,辟差监绍兴府石堰盐场
汶,从事郎,监泰州丁溪刘庄盐场
沫,将仕郎
女二人,进士去非、程明其婿也。
孙男七人:锡、钥、镇、铸、钺、鉴、锜。
女七人,未笄。
期以绍定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归窆首村西山之原,一子复居故里,皆治命也。
珌方营卜松冈,而孟季朋来示以行述,顾居同里,仕同朝,谊不容辞也。
乃因其辞,列其状于右,俾来者有考焉。
饶州墓志铭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五、《洺水集》卷一四
君讳元哲,字叔愚
其先吴兴人,后徙明,今为庆元府
高伯祖希,始以儒学奋;
高祖容州户曹阜,实后之。
曾祖孚,左奉议郎,璧水擢第;
孺人史氏。
祖孝全,朝散大夫,赠通议大夫
硕人杨氏。
父颖,对策孝皇,胪唱第一;
妣太硕人王氏。
君生二岁而孤,随母育外氏。
外之祖即左丞相鲁国王公淮也。
校书泽不及,朝之士与校书同年者以君志尚卓绝,词学茂异,乃合言于朝,特延赏其主福州连江簿。
胪分户赋,井井不紊,省视抄目,虽夥靡遗。
秩满,敕授剂局,纤悉药物,用广惠民之意。
丞相深嘉其才,陶冶曲至。
傅公伯成以著述科荐,谓其刻志问学,思欲以文章议论著,为文有法度,急于营养,虽就延赏,其学与文方进不已,奖而成之,必有可观。
贰卿一时鸿宿,不轻予可,乃期许若是,然则可知已。
秩满,敕授激赏酒官,凡秫稻曲糵水泉陶器,靡细不密。
于是酒最京师
改选为萧山
邑素土瘠,且岁患潮汐,君焦思尽瘁,卒使公私俱立。
宝庆乙酉,龙輴东涉,君主县之宿顿,为责尤重,乃殚力毕心,涂潦不避,迄事无阙。
邑序久圮,亟加修缮,宣圣从祀之象咸新之。
且申固江岸,使水不得齧。
砥石筑路馀百里,行不病涉。
人德之,相与祠诸学。
治状浸白,表荐日盛。
主管城南左厢事,左厢最延袤,五方稠杂,讼牒填塞,君早受夜决,事不踰宿,吏莫铢两欺。
初,江漘舟如鳞,各占强宗,官不得使,君悉籍之,俾之番迭,无幸免,亦无苛役。
佥谓柔不茹,刚不吐,君其几焉。
岁丁亥,肇称禋祀,大而圜丘方泽,次而百司应给,昕莫骏奔,巨细肃然。
厢事小间,则又辟廨门,新系室,作堂窿然,扁以「清风」。
前后官此者困于渫冗,君独振之,咸谓中兴此官者。
差监行在榷货务都茶场,君以邦计所司,出纳宜谨,率未昕趋治,迨晡方退。
甫再考,朝廷以君履践深,治行著,差知饶州
居亡何,属微疾逝,惟以不克终养为大恨。
年四十有九,位不究才,年不称寿,天也。
平居书不离目,签帙满屋。
漕贡凡三,至己丑榜始收一第。
校书冠多士,止校中秘
人谓钟在君矣,乃又若是,何邪?
娶王氏,封安人鲁国王公之孙女也。
子垕,易名汝翼,世其业。
女二:长适承务郎程若愚,次未行。
其子以绍定三年十月二十六日,葬君鄞县阳堂乡福泉山
垕单孑,顾能间关水陆,护其柩抵先阡之近,择竁莳,事物不茍,行道之人哀而孝之。
千里书来,属志其墓,予与有连,且知君旧矣,可辞乎?
铭曰:
儒为醇,吏为良,谓其行,藏乃方。
然则才矣必位以行之,位矣必年以久之,然后可及民物,此天人之势合也。
畴昔之士,率多相违。
人固可计,天不可期。
有子志学,尚其勉而。
九里法喜院佛殿记吴江 南宋 · 释居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北涧集》卷三
塔庙之制,晋、魏所严,尚矣。
斥像及殿,德山也,既而复其故,何前倨后恭也耶?
吾尝究其说矣,别传之妙在直指,即吾心见佛性,天真万德,无相万间,皆吾性具见量。
方其柄此能事,壁立千仞,设殽函之固,乃以两雄不俱立为之说,使大乘器一超直入,辈玄觉向上人,遂有岩头雪峰勃然作兴,鼓行而南,昭昭揭日月。
方是时也,斥斯振,仆斯起,是谓不坏世间相而操纵自若也。
佛者,觉也。
竺云佛,译云觉,或曰能仁,以仁觉人曰大觉。
中虽屡迍,不啻秦火。
力排痛诋于雄辩之口而不加损,极崇尽敬于不世出之主而不加益。
口舌狺狺,爱憎纷纷,只益自劳,匪戾吾正。
法喜大殿之再造也,伟特壮丽,冠冕众刹。
爰有檀度叶为著姓,富而知教,楷式里闬;
寺之文显、戒诠,素以质实格人,卒赖其族风动信施。
五六比丘从而和之,作于绍定戊子某月,越二年二月而成。
然后惠日师永造佛及侍卫,如七金山,十八开士序列左右,使见闻者若天台悟旋陀罗尼,于法华见灵山,俨然未散。
既识其实,而系厥辞。
辞曰:
空王嗣芳,遗像有严
世出世间,载仰载瞻。
踞芬陀花,若聆其音。
即而扣之,寂寂若瘖。
谓其果瘖,则为谤佛。
曰其有声,厥听斯惑。
有无两忘,其声琅琅。
石湍激风,舌相广长
遍覆大千,说尘沙偈。
偈无数字,字无数义。
沿字寻义,入海算沙。
得一实义,如空中花。
空花无蒂,义眇朕兆。
归根反初,十目并照。
云歛义天,洞然八荒。
巍巍绝言,海印发光。
新淦县社坛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五、《漫塘集》卷二三
社主土,稷主谷,民非土谷不生,故社稷之祀,周于郡邑,为之坛,树之以其所宜木,春而祈,秋而报,吏去来必告,水旱疠疫必祷,帝兴王成未之有改也。
而近世事不师古,吏滋不恭,其胸中之所笃信,以为真可为民徼福而请命者,则曰老也释也,岳之祇,泽之龙也。
夫老氏贵清净,宝慈俭,非欲誇而大也,而其徒以为非誇大不足惊俗。
故穷土木之工,极金碧之饰,肖貌于其间,而谓之天,以其师参焉,使人骇观愕视,重其道而轻于施。
九原可作,则老氏之罪人也,而可因之乞灵乎?
佛西方之人,不知中国之礼义,故捐父子之亲,绝君臣之义。
魏晋而下祖其说,卒至纲常委地,人心陷溺,其患迄于今未已。
使佛幸生于中国,闻圣贤之教,知天地之所以奠,人极之所以立,亦将讳悔其为,舍其俗而从我矣,又可因其俗而乞灵乎?
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诸侯在其地则祭之,故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
今也蕞尔邑而欲望祀方岳于数千里外,得乎?
龙虽灵物之生者耳,故有所托而潜,有所待而出。
古人能因其欲而豢养之,其所以祭川泽之神云者,以其神之能使是物也。
今也不于其神于其物,名之为物而具牲牷饔饩以鬼飨之,得乎?
抑又有甚焉者,夫《祭法》所谓「有功于民则祀之,能御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云者,以其生有是功,故死不忘其功,曰农、曰弃、曰契、曰后土,由此其选也。
今也生无其人而崇其祀,史无所考而为之辞,则《王制》所谓「假于鬼神以疑众」者,而可乞灵乎否也?
夫惟其所惑益多,故其用志益分,反而求其所谓社稷之祀,其卤莽固宜。
吾友罗君季能父之为新淦,独异是。
方其告至之始,门隘而车不得入,屋敝而席不得展,以位则四坛并列而无别,以地则四邻环堵而无余,喟然曰:「神道贵幽而偪侧若此,可乎」?
顾三旁皆民居,独其东乃新滁州谢录事之别墅,因属邑士郭圣与致曲,录事慨然曰:「吾其敢以一家之私孤贤令长之盛心」!
即以墅售。
君始斥大其址,申固其垣,对峙二坛以祀社稷,示必有尊,而列二坛于左以祀风雷。
燎瘗之所、斋祠之室,馈奠之彝器毕具。
春秋躬率僚寀斋宿以蒇事,精诚内尽,景贶外彰,岁以大和,物无疵厉。
民咸曰:「休哉,吾今而后知昔之非、今之是也,巫觋之妄、典祀之足以致福也。
非贤令长孰开余」!
君亦幸其事之集,诚之孚,而虑其理之暂明而终晦也,故属余以记。
余谓古者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君所以事神者虔矣,独无先之者乎?
租税之窘预借,所由来久,至君而息绝;
囹圄有淹系,所在皆然,至君而屡空;
郡奉制檄造战舰二十而邑当其八,君从容治办,役竟而人不知;
以所得谢氏余地筑候馆道旁,与邑之好事者谋储千斛于两庑为平籴仓,以权市估之高下,籴贵而民不病。
盖君之所以成民者又如此。
昔人所谓神道感而宣灵,人心欢以致和,能父盖两得之,是何可不书?
能父名愚,以枢密恭文公之季子,今官宣教郎
平籴仓与社异事,以地相比,且因社而有仓,故助米者皆列名碑阴
绍定己丑春分日,漫塘叟刘某记。
二十三都义庄记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四六、《漫塘集》卷二三
义役之利,力出于众而不偏弊于一家,事定于豫而不骤费于一日。
又权不在官而吏无所容其私,故役至而人不争;
役可募人而己不专任其责,故役久而人不病。
嚚讼以息,礼逊以兴,兹岂非法之良、民之幸欤!
然方事之初,不公则不足以服人,不宽则不足以传远。
若吾邑二十三都之事,庶乎两尽是道者
厥初都之蒋氏兄弟曰拱曰雄飞,与其侄曰一夔、文显、尧民、松年及同都邓氏曰祖禹、森公、辅起,王氏曰立政、立民、立定,陈氏曰用,唐氏曰用成、元亮,高如山、梁㮤、袁公明谋,以为吾曹之生理虽未至甚裕,而都之人莫先焉。
继自今役日频,事亦日难,为谋之长莫如义役,而不公则不足以服人,故舍田各称其力,而不敢有不及。
又以为不宽则不足以传远,故计费必公其赢,而常储之使有馀。
惟其不敢有不及,故人虽多言,莫能议其私;
惟其储之使有馀,故岁虽不稔,不复忧其匮。
既尽美矣,而诸君又以为积贮无所则事体涣散,数不可稽;
敛散无方则陈腐相因,用或无艺。
故当一都之会,买地以为基,结屋以为庄,缭以墙垣,固其扃鐍,使出纳惟谨,而数易以稽。
岁取其赢以买公田,公田有赢则欲尽归田之出于私家者,更有馀则将用近世朱文公之制别之为社仓,春散秋敛,以惠其都之人。
其敛之也,稍加息焉,庶变通不穷,而用不得无艺,一举而成大利二。
始也上户自为计,终也小民均其利。
始也赖义役之赢而社仓以基,终也资社仓之息而义役以固。
岂非既尽美矣又尽善欤!
庄成,属余为记事之始末。
余实与闻之,故不得辞。
役之成,实宝庆丙戌十一月旦,庄之成,实绍定己丑四月既望
凡诸家始出之私田与续置之公田,皆载之下方云。
绍定癸巳十月旦,漫塘叟刘某记。
故齐国太夫人胡氏行状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漫塘集》卷三五
胡氏族本庐陵,别而居潭之湘潭,岁久仍为望族。
夫人之大王父某、王父某、父某,皆尝贡礼部,王父敕授台州文学
夫人生长儒家,被服礼训,衣不贵华而贱质,食不厌常而喜异。
性便閒静,不事游观,质本柔嘉,未尝暴怒。
年二十有二,归于故端明殿学士赵公讳方,是生今宣义郎、前知常德军府事薿,朝奉郎、试将作监、兼权知镇江军府事范,朝奉郎直秘阁权发遣滁州军州事
端明制胜安边,为襄汉万里长城
使君或已试,或在官,皆能练兵训农,为江淮千里保障,故天下皆仰夫人之贤,今详其事于左。
夫人之归赵氏也,姑没而家之内事悉听于长姒,夫人承事惟谨。
或疑其过,夫人曰:「姑在,介妇犹不敢敌耦于冢妇,况已没乎」?
岁时荐尝,事于祖庙,事虽小必亲,食新必荐。
平居夫妇有善相勉,有过相规,未尝有慢易之容。
疾所当谨,药必亲尝;
劳所当念,食必异馔。
端明自少以天下之重自任,不恤其私。
家故有田六顷,比尉蒲圻、分教大宁回,鬻者半。
或谓夫人:「藉端明不屑此,夫人独不当为家人计乎」?
夫人笑曰:「是非乃所知」。
既田收日狭,俸入未广,夫人常量入为出,不使有阙贻端明忧。
端明之在襄汉,当北兵临边,志在吞并,使之兵将败衄,退避不暇,虽端明之智略雷动风行,而夫人之助亦多。
端明散财以收士心,夫人则俭以足用;
端明严于御牧,使常如鈇钺之临,夫人则进其家人而厚拊之;
端明令出惟行,时有调遣,诸将闻命引道,不敢反顾,夫人则遣左右馈问其家,料理其所不及,如恤其私亲;
端明或遣间往迎降将之家,夫人知其道路阻难,行李狼狈,则预制衣冠簪珥与凡日用之须,迎以予之。
以此内而诸将尽力,外而降将属心,皆誓死立功以报。
比边隅有警,端明遣将迎敌,虑有功难知,而将士容有不用命,谋于夫人,使二子偕,夫人曰:「长子家政所系,他皆惟命」。
则遣匠监秘阁往。
将行,夫人谓曰:「战而捷,宗社之福,生灵之幸,二三子之力也,汝无与焉,谨勿自列;
战而不捷,父死于忠,子死于孝,臣之义也,汝盍勉之」。
二子奉命,即介马疾驰。
盖是行也,将士之家皆饮泣以别,而夫人无戚容。
及师凯旋,皆踊跃迎笑,而夫人无喜色。
其所以辅佐君子相成之道如此。
至其教子则一于严,当诸子未壮,端明在外,夫人亲课之书,常至夜分。
语次有及人之过者,夫人曰:「汝不能自求其过,遑恤人之过乎」!
常德少有食忌,或意有不可,夫人曰:「汝他未有以异于人,而独欲与人异馔,可乎」?
监使江东,值岁俭,倾常平之廪不足拯饥,下令劝分,夫人闻之,曰:「汝为使者,一道所仰,不能自捐其有而欲分人之有,得乎」?
匠监即捐金以充籴本,豪右始争出其有,所全活不可胜计。
比镇京口,岁号中熟,而敛实薄。
春夏之交,籴贵民饥,复按池阳之故行之,不逾月而籴价平。
夫人上佐其夫,既不愧为妇之道;
下成其子,复不愧为母之道。
而夫人所以持己,所以待物,所以训饬其家者,老而深笃,贵而不渝。
诸子以夫人年高,遇风日清美,意气悦怿,固请出游,虽名园胜景,甫至辄归,曰:「吾乐不在此」。
盛暑见持扇至者辄却去,曰:「吾宁忍劳人以自奉」?
婢妾之衣服饮食必时,有过者善遣之,无过而当遣者厚遗之。
暇日与子妇团栾,必诲之曰:「内外肃,长幼顺,家无异财,室无私庖,人无间言,此吾家所由兴也,汝曹识之」。
绍定己丑夏五月匠监迎侍,自池之润。
道和常德时为通守,实行守事,以夫人康强,兄弟举酒相贺。
夫人曰:「吾寿至此,其幸安者皆残年余日,何可恃也」?
顾谓常德曰:「庶人老有侍丁法也,而况于我?
汝长子也,丐法于朝,不亦可乎」?
常德述其意,丐养者三,最后得请,即顺流东下。
先是夫人以夏月服缩脾饮过度,得脾弱之疾,继是屡作屡止,入春逾甚,至绝肉食。
常德匠监医禳并至,秘阁以地远无所容力,则刲股以进,犹不愈,则欲弃官而来。
夫人度非折简可止,则属二子遣客谕意。
犹以客未能悉夫人意也,遣二侄继之。
常德兄弟忧不知所出,夫人识其意,即好谕之曰:「吾寿至此,死非不幸,况三十年来忝冒恩荣,积封大国
端明薨背,曾未十年,汝等皆得缀朝班,纡郡绂,吾复何憾,所憾者未见汝曹有以报国耳。
今边尘未靖,国步多艰,汝等不思先父教忠之训,不推臣子国尔忘家之诚,顾效儿女子泣,不亦鄙乎!
且吾所恃者汝曹也,汝曹一日不食,吾且奈何,汝不念此何也」?
二子勉收涕谢。
又谓匠监曰:「丁艰解官,国之常法,润淮之冲,滁淮之会,非他郡比,矧在今日!
如我死,汝等待命而行,必毋徇人子之常,仓皇委郡而去。
况丧无二主,而兄既任其责矣,汝何忧乎?
不然,二郡或有不虞,汝曹为负国,吾夫妇且不瞑于地下。
汝宜悉此,仍亟报汝弟」。
匠监泣不能仰视。
二月甲辰薨于府治之正寝,享年七十有八。
初,夫人四子,薰与长女皆早世,季女以疾废。
讣闻,天子以二郡任重,即命起复,二郡民皆欢舞。
常德将以八月甲申奉夫人之柩归葬于潭,以端明勋在盟府,事应史法,夫人将牵连得书,俾为之状以待命于太史氏。
某受廛京口,当夫人之没,听舆人之诵,知夫人之盛德与其绪言为详,受简故不辞。
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