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太硕人薛氏墓志铭(绍兴十六年)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七、《杉溪居士集》卷一二
绍兴八年春,右朝议大夫、广南东路转运判官高君公轩奉母夫人北归,寓居吉州之具庆坊,得郡不赴,请奉祠以养。十五年夏四月乙巳晦,夫人卒,享年八十有四。将以其十六年秋某月某日葬于庐陵县儒行乡仙桂里谢家山之原,以状来请铭。屡辞不获,因撰次本末,而系之以词。昔奚仲为夏车正,受封于薛,子孙因氏焉。隋唐间居河东者最为贵盛。夫人绛州人也,曾祖奎,资政殿学士,累赠太尉,谥简肃公,在仁宗朝实参大政,明谟成绩,载在信史。祖仲儒,大理卿,累赠金紫光禄大夫。知颍州。夫人天资静嫕,慧解夙成,朝议君特器异之,常语家人曰:「先公简肃诸女,皆得所归。至如王宣徽拱宸、欧阳参政脩,世尤以为荣而加羡焉。今此女懿淑有仪度,不减诸姑,非名族佳士不轻与也」。遂以适高韩王谥烈武讳琼之曾孙仕戬,官至朝奉大夫、京东路提点坑冶铸钱,累赠通奉大夫。元祐间宣仁圣烈皇后与政,外家命妇岁时入贺,夫人进对详雅,宣仁嘉之,锡以冠帔,又特封宁国郡君,盖异数也。高氏居京师祖第,聚族数百口,夫人事舅姑以孝,承接上下以礼,咸得其宜。通奉君之仕也,为主其家事,不以累之,使得专意乃职,益著声称。及其终也,襄事所须,皆预措画,授之其子以自致焉。子孙侍省,日加警诲,使得奉以周旋。亲族之贫匮若无所归者,济接抚育,悉力无馀。嫠居二十有七年,言容端靓,曾不少怠。年益高矣,视听精明,如未老时,康宁之庆,世所希有。盖简肃公以清德直节著闻,而家法素严,夫人质性既美,辅以闻见,故子焉能顺其亲,妇焉能宜其家,母焉能训其子,而又有以仁其亲族,用是以享全福,岂不宜哉!常人之情,徇外忘内,安于荣赡,不求悟达死生之际,岂能无所累哉。惟夫人不然,家世席不朽之荣,生平享富贵之奉,其心泊然,未始撄也。留意内典,深达本性。大期将至,初无病恼,但不饮食者二日,暝目良久,怡然而逝。非真俗二谛不相留,得能如是耶?夫人累封太硕人。男六人:公轩,右中奉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公輗,右迪功郎、奏差吉州龙泉县令。公軧,右承务郎,任吉州泰和县丞。公辐,右从事郎、郴州郴县令。公軧、公辐先卒。公輮,修武郎。公辑,秉义郎。公輮、公辑出继别位,又先卒。女四人:长适右承直郎邓弼,次适秉义郎赵不惧,次适右通直郎赵沃,次九姑,幼卒。孙男十人:世振,右文林郎、临江军新喻县主簿。世援、世享、世节、世推、世挽、世刚、世柔、世翚,皆习进士业。孙女五人尚幼。曾孙六人,曰撙之,登仕郎,馀尚幼。铭曰:
昔韩文公铭韦氏之坟,谓女子之荣系于宗亲,援卫诗之所叙以实其言。惟姜与韦兮,信族贵而身贤,福不酬德兮天不假年,孰若夫人克享其全。合二族之高华兮,圭组蝉联。俨象服之焕烂兮,孙曾满前。既寿康而令终兮,兆真宅于新阡。山重水回兮龟筮不违,燕及后人兮理则不疑,铭以昭德兮慰孝子之思。
滁州汉高帝庙碑阴 宋 · 唐意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老学庵笔记》卷七、《皇朝文鉴》卷八四
滁之西曰丰山,其绝顶有汉高帝庙,或云汉诸将追项羽,道经此山。至今土俗以五月十七日为高帝生日,远近毕集,荐肴觞焉。意尝从太守侍郎曾公祷雨于庙,因读庭中刻石,始知昔人相传,盖以五月十七日为汉高帝忌日。按《汉书》高帝十二年四月甲辰崩于长乐宫,五月丙寅葬长陵(注:自崩至葬凡二十三日。),疑五月十七日必其葬日,又非忌日也。以历推之,自上元甲子之岁,至汉高帝十二年四月晦日(是年岁次丙午。),凡积一百九十三万六千三百六十三年、二千三百九十四万九千五百九十一月、七亿七百二十四万六千八十五日,以法除之,算外,得五月朔己酉,十七日乙丑。则丙寅葬日,乃十八日也。班固记汉初北平侯张苍所用《颛帝历》晦朔、月见、弦望、满亏,多非是。故高帝九年六月乙未晦日食。夫日食必于朔而食于晦,则先一日矣。岂非丙寅乃当时十七日乎?不然,岁月久远,传者之失也。遂以告公,命刻其碑阴。绍圣二年五月旦记。
乞贡举试春秋只于正经出题奏(绍兴十三年四月三十日) 宋 · 高闶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八、《宋会要辑稿》选举四之二七(第五册第四三○四页)
贡举令,诸《春秋》义题听于三《传》解经处出。此法殊失尊经之意。今欲只于《春秋》正经出题,庶使学者专意经术。
右承事郎谭君墓志铭(绍兴十三年九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斐然集》卷二六
旃蒙大荒落之岁,东北敌女真内侮。越明年,靖康改元,月哉生明,黑帜环都邑。先是五日,礼部侍郎谭公世绩跪白其父曰:「国方有难,大人朝不坐,燕不与,宜归旧隐。世绩弗克从,从大人者有元孙知古」。时知古侍旁,两不忍违,涕泣未即承命。侍郎顾谓之曰:「俾尔代我子职,吾得一意王事,汝之孝不既移乎?忱念勉之」。母戚,知古又涕泣逡巡而后行。未几,女真得货解围去,知古至京师省觐,少留,侍郎曰:「敌祸方滋,吾不可以此时为私谋,既属汝以王父之重,汝能纾其忧而燕其老,是吾有子而汝王父有孙。吾计端审,汝其行矣」。君遂复归。明年敌再入,克汴,植伪主,侍郎死之。君闻讣气殆绝而息,奔丧护柩,奉终事哀过于礼。自是不离王父大夫公之侧,虽大夫公丧贤子,年益老,辟寇历险而气体无伤疾,不异侍郎在时。于是族党乡里及贤士大夫卿咸以孝子顺孙称君。君讳知古,字邦鉴,世为潭州善化人。母令人黄氏。君幼而颖敏,读书过目即不忘。大夫侍郎虑其太隽,每戒以谨朴,习以重厚。君乃韬才而敦行,刻意古学,尤熟于《易》,至历代史无不该贯。凡兴亡治乱,必深考其致。又博知本朝故实,为文词专宗西汉书。早游乡校,与计偕,寻预国学选,再试于春官,报闻,遂罢进取。用延赏补承务郎,重远亲膝,亦久不调官,前后免父母丧。前右丞许公翰、前签书枢密院折公彦质及其他贵要人使至潭者,往往欲论荐于朝,君以大夫公悼齿,迄不就。尝摄藤之镡津令,辟潭之衡山丞,及辟湖南帅属,君从之。御史明橐宣谕广东西,使旨甚重,引君为属,君辞之,皆以便养也。其在潭幕日,值朝旨鬻荒田,久而不售,君条陈其故,白帅曰:「兵旱之后,无上户,无见缗钱,无耕佣牛,此百姓所以不能售也。不愿买必至于抑配,立近限必至于鞭笞,经界不明必至于讼诉,输直有欠必至于逃移。此官司所以未可鬻也」。其言甚详,其意则以鬻田非大体而不欲斥言之。帅谢君祖信具上其不便,事遂寝。安抚司治帖武冈犯边徭,君例被赏,不肯用,曰:「以人命易官,可乎」?帅卒,君即丐罢,优游大夫公左右。仁风谨化,薰陶远迩,舟车上下于昭潭者,望谭氏郁然如汉万石之家,非有贤父祖、良子孙而然欤?建炎元年,主上登极,覃恩文武官进一阶,君曰:「吾闻丧虽在赦令后,而吾父死在赦令前,不可冒此恩」。以年劳官至右承事郎。绍兴十三年夏四月感疾卒,其日丁亥,得年五十有一。大夫公哭之屡恸,其叔大父赞读哀之以诗曰:「事余如事祖」。然后人又知君之能广孝也。君外乐易而中耿介,处众如不能言,闻人之恶如未尝知。诗与文皆过人远甚,而不以自名。其弈也,随敌为高下,无求胜之心,或旁观人局,乃若未解。平生敦信义,憎谄谀,尚廉孙,周匮乏,不登权门,修竿牍之贽。予尝问君于佛学何如,君曰:「吾欲取其徒平日所口者,不越百十门,使舍此而问答,则其术穷矣」。少之日尝为同学所轻,君不之校,唯务自修,其人后反愧君,交游克终。有傲狠不恭于君者,友而恻之,间以诲语,无匿憾焉。有文集三十卷。娶彭氏,继室以曹氏,再以田氏。子男子三人:长式祖,将仕郎。次述祖,企祖。女二人:长女未嫁而卒,次适右迪功郎赵伯辨。孙男二人:曰仁,曰伊。是年九月庚申,式祖等葬君于昭潭南十里。予与君再世从游,申以婚姻之好,知君详矣。式祖持君之叔父世卿所状君行治来谒铭。世卿固贤士,言不以私溢,与予所知合,予安得辞?乃为之铭,铭曰:
清文裕学百行始,年才逾艾位又痹。或耆且贵善罔纪,然则天于子厚矣。荷塘之山汑源迤,君魄是藏祖所履。铭以昭德无泐毁,勿替引之繄孙子。
濂溪周先生祠堂记(绍兴二十九年五月)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八、《名世文宗》卷三二、《濂溪志》卷四、道光《永州府志》卷六、光绪《道州志》卷七
舂陵太守直阁向公抵书某曰:「绍兴之初,予尝莅兹土。壬子春,坐诸司诬铄,罢寓丰城僧舍。是秋,文定胡公自给事中免归,亦馆焉,得朝夕请益。一日谓予:『濂溪先生舂陵人也,有遗事乎』?对以未闻。后读河南《语录》,见程氏渊源自濂溪出,乃知先生学极高明,因传《通书》成说,味于其所不味。兹幸复假守,视事三日,谒先圣毕,语儒官生徒:『先生天下后世标望,成说具在,后学独不知尊仰,是大漏典。请建祠讲堂后三元阁上』。咸应曰诺。夏四月辛卯,绘事僝工,合郡翕然向化,子其记之」。某谓自顷兴法抢攘,刺郡者率为吏牍埋没,至有难如素王之叹,奚暇教化?公下车,首尊贤崇雅,且恳恳以诚为言,此盛德事,某敢以固为解?况伯氏辱知为旧,其又奚辞?窃闻韩子曰「诚者不欺之名」,程子曰「诚者理之实,不诚无物」,言无实也。其说始于《易》,成于《礼》。考之《曲礼》,鬼神以诚;考之《檀弓》,慎终以诚;考之《特牲》,昏礼以诚;考之《月令》,工师以诚;考之《学记》,教学以诚;考之《乐记》,礼经以诚;考之《祭统》,祀享以诚;考之《中庸》,事亲以诚;考之《大学》,治天下国家以诚。八者一不诚焉,皆欺矣。大哉诚乎!诚非难也,至诚之诚难也。夫妇之愚,反身可以为诚,及其至也,虽尧舜之诚,荀卿犹以为伪,尧舜岂伪也哉?故曰:至诚之诚难也。《礼》,至诚有五:能尽性也,能化也,前知如神也,无息也,知天地之化育也,是皆实理之极。不欺于人,故能尽性;不欺于物,故能化物;不欺于神,故能如神;不欺于己,故能无息;不欺于天地,故能知天地之化育。《通书》之作,盖期学者至于是焉耳。云「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尽性也。云「动则变,变则化」者,能化也。「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如神也。云「君子乾乾于诚」者,无息也。云「乾坤交感,化生万物」者,知天地之化育也。知此五者,则知礼之所谓诚矣;知《礼》之所谓诚,则知《易》之所谓诚矣。《易》、《礼》、《通书》,其致一也。或曰:《通书》叙《乾损益动》,云「不息于诚」,叙《家人暌复旡妄》,云「旡妄则诚」,是卦皆诚也。而汉上丈人以为《易》惟《乾》言诚,诚者天之道也,然则《通书》否乎?曰:非也。子独不见夫一六之说乎?天以一生水,地以六成之,一六合而水可见;诚则明,明则诚,诚明合而道可见。古之人益以诚配一也,言诚而止于天,何知一而不知六也!按《诚说》,乾元诚之源,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夫《乾》四德为诚,《坤》《屯》《临》《随》《旡妄》《革》亦四德也,不得为诚乎?元亨诚之通,《大有》《蛊》《升》《鼎》非诚之通乎?利贞诚之复,《蒙》《同人》《大畜》《离》《咸》《恒》《遁》《大壮》《明夷《》家人》《蹇》《萃》《渐》《兑《》涣》《中孚》《小过》《既济》,非诚之复乎?推此,则《易》非止《乾》为诚也明矣。独《乾》言诚者,端本之道耳,故曰乾元诚之源,其旨微哉!公往岁司风宪湖湘,戢吏字民,民至今思之。以不屈权势,落落二十年,而所养益刚大。今复观像濂溪,务实去伪,岂徒角空言而已!其必由先王之书以明《易》,以合乎《曲礼》之诚,以严屏摄;合乎《檀弓》之诚,使民送死无憾;合乎《特牲》之诚,使民婚姻以礼;合乎《月令》之诚,使民器不苦窳;合乎《学记》之诚,使民风易俗移;合乎《乐记》之诚,使民礼经无伪;合乎《祭统》之诚,使民祭思敬;合乎《中庸》之诚,使民养思孝;合乎《大学》之诚,使吾政术无烦,斯无所不用其实矣。由是而充焉,吾知公后日登枢赞元,致君尧舜上,则尽性也,能化也,前知如神也,无息则久也,知天地之化育也,宜皆吻合《通书》之旨,视濂溪其何愧焉!濂溪讳敦颐,姓周氏。二十九年五月日记。
曾经残破州军发解举人数诏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二
诸路曾经残破州军发解举人,以靖康元年就试终场人数为率,纽计取放。
禁将帅监司守臣等陈乞空名告敕宣劄诏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二
比年以来,爵赏失实,名器寝轻,人不加劝。盖自童贯、谭稹之流统兵,乘时射利,预乞空名告敕、宣劄任意书填,驯致今日未能遽革,深属冒滥。可自今后应将帅、监司、守臣等并不得陈乞空名告敕、宣劄。如系实有功人,即仰保明申奏,以凭推赏。虽大臣出使,亦当遵守。如违,重寘典宪。
按:《宋会要辑稿》刑法二之一○四(第七册第六五四七页)。又见同书职官一一之六八(第三册第二六五五页)。
过江措置津运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二、《盘洲文集》卷四一
臣今月初五日戌时,准今年五月二日尚书省劄子节文:为海州被围,诸军阙食等事,五月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令洪适、龚涛、强友谅体认军期急阙,火急科拨,躬亲措置津运,星夜前去,如少有违误,当重寘典宪,人吏决配,仍具已起数目日时闻奏。臣昨于四月十九日被受省劄,奉圣旨除淮东总领。臣于二十日起离池州,至当月二十六日到任,交割职事。闻海州被围,虑恐军士乏食,即时检索山东粮运案牍理会。缘自海州被围以后,未见随军运副龚涛移文措置般运。虽前总领官徐康拨下张受、朱实两纲米一万一千石,令往楚州盐城县,分付龚涛津运入海,尚未离镇江府岸。臣深虑粮食不继,海道或阻风涛,不可预期,遂再于四月二十八日根刷得新到宣州、广德军张球、梁平两纲,并四月三十日齐侁、武祺续到两纲,通前六纲,共计米三万三千五百九十石,节次前后,差使臣丁用、狱子王恩管押过江,牒淮南运副强友谅再差使臣催赶,至盐城县交付龚涛津运入海。如有纲舡重大,运河浅涩不能通行,即令用小舡般博。据强友谅五月初二日申,已交割得张受、朱实、张球、梁平四纲,差使臣朱德催赶前去讫。今所准圣旨指挥,令火急科拨,躬亲措置津运。臣今再于镇江府榷货务桩管钱银内装发钱六万贯、银二万两,并装发马料一万石及改拨宣州吕青押到米一万石,前去应副李宝诸军食用外,臣躬亲渡江,催督漕臣同共赶发,别具奏闻次。
缴张训通复官劄子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六、《盘洲文集》卷四八
臣准中书门下省送到词头一道,刑部检举到张训通叙官,元系张浚奏:宿州之役初非战败,而统制官等无故引归,殿前司统制官张训通系军马入城之际,先次一面引归,欲望酌情定罪,明赐贬降。奉圣旨张训通降四官。本部看详,依条合自降断敕日,每理再期一官。本人期限未满,间该遇赦恩合叙一官。元系正侍大夫、和州防禦使,因罪降授协忠大夫、果州团练使。奉圣旨依所申,于阶官上与叙,令臣命词给告。臣伏见张训通弓矢鞍马,漫无寸长,怯懦不武,又无与为比。但能涉猎七书百将传,藉此以为谈柄。隶鄂州军籍之日,与田师中典掌财物,背公营私,叨冒官秩,至于横行遥郡。符离之役,首先遁逃,原情定罪,戮之市朝如孔福可也。既从轻典,镌官自效,有司却与寻常罪犯之人,会赦便与叙复,窃惧无以惩戒将士。臣愚欲乞将张训通同罪之人并候军前显立功效之日,大将保明取特旨,方许牵复。庶使从军之人咸知复玷缺之艰难,不敢爱身误国。所有词头,臣未敢撰述。取进止。
满江红 寿太守四月三十 宋 · 梁大年
押词韵第十七部
九十炎光,又过了、三分之一。
记当年光际,诞生良弼。
崧岳降神钟秀气,孕成间世真英杰。
妙文章、拾芥立功名,谁能敌。
周孔业,邹轲质。
伊尹志,渊明节。
袖经纶妙手,屡投班笔。
富贵一朝知已逼,封侯谈笑真堪觅。
信功名、管取出长年,看箕翼。
四月晦日小雨 南宋 · 陆游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霏霏乱点暗朝光,蔌蔌奇声度野塘。
一浦未输新涨绿,四郊聊压旱尘黄。
风生团扇清无暑,衣覆熏笼润有香。
竹屋茆檐得奇趣,不须殿阁咏微凉。
奏事录(起乾道庚寅四月丁亥,止是年七月辛丑。)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杂著述》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乾道庚寅,南剑守阙到,法当奏事,以四月六日丁亥挈家泛舟入浙。
丁亥,早发永和,邓庚子长秀才偕行,伴纶读书也。入城应接人事,泊舟候春亭。守倅来饯饮,乙夜散,与兄弟宿亭上。
戊子,早,三兄先归。江涨风静,俄顷至吉水,县官相候。弟侄甥与送客皆还,惟永和十七客少留,因置酒焉。晚同长道赴莫宰会。
己丑,早,放舟至白沙,挈家过罗陂,赴罗子行夫妇及其兄思齐会。萧伯和投诗及所业。南方风大作,继而甚雨。夜归宿舟中,小婢溺。
庚寅,辞罗氏会。白沙相对有石牛潭,其岸即隋以前州城,闻尚有故基及南郭之名。
辛卯,晡时,刘子澄、子和舟来,同长道、子行会饭于江阁,长道辞归。
壬辰,早发白沙,罗思齐、子行、萧秀才特起送别于三里外。晚抵新淦县,权令乐安城丞程从政说(新安人。)、丞许修职孝谟(湖州人。)、簿彭叔牙、监税黄迪功溥(提刑郭彦之孙。)、杨图南、张司理棫、董县丞世龙、(字伯亮。)新湖北提刑司干官余迪功永锡及其侄乡贡进士谊并相候。永锡盖始兴襄公之曾孙。今襄公诸孙或在曲江,或在西山,皆为农,惟居新淦者为士人。永锡以隆兴诏书求勋贤之后得官。
癸巳,早,十二弟妇之母郭氏及韩保之侍郎之孙十五郎霦来舟中,留饭。晚赴董子羽会。
甲午,早发新淦,南风浩然。午后之临江军,泊贡院。前太守施承议兴祖、通判王朝奉同老、知清江县李承议端卿、丞李从政昱、知录王从政子溥、监赡军酒库李迪功孝祥、监税刘从义宗孟及向伯海之婿来司理文渊、(蔼之子。)韩尉谐并相候。邂逅新常德倅郭仲质份,并招杨谨仲、刘子和、子澄饭。韩戴甫及十五郎送别于此。戴甫名翊胄,与竑胄、竦胄皆节之和之子。得豫章报,三月二十五日改除闽宪。
乙未,新邵倅魏大夫彦忱、张直阁永年(叔万、台卿之子。)、何秀才光颜(韩保之婿。)并相候。军学教授张迪功涛、新宜春尉彭迪功龟年、新衡阳簿陈迪功琦并惠诗。赴任子严运司会。盘园广袤数里,高下因山川,甚有野兴。
丙申,新淦巡检潘成忠岑、李深之绛并相候。赴程德远经略会于慧力寺之江月轩。
丁酉,访向伯海,遍观芗林园亭。海棠数百株在南埭,如酴醾洞,花时亦佳哉。晚赴军会。
戊戌,早解舟,未时抵丰城县,泊宝气亭。李令愿、韩丞淳、监税高炳、簿何炜、马君寿、朱秀才祺国宝、宫教陆朝奉筠并相候。
己亥,早赴清都观正法寺开启天申节。清都本甘真人战旧宅云。递中收闽宪信劄。午后胡从周参议来自隆兴。晚赴李令会于清樾堂,旧有物华亭,今存遗址。
庚子,家人赴马君寿内人饭。
辛丑,晚赴朱秀才会。
壬寅,早,暴风可畏,徙舟税亭,未后解维。邑官置酒曲江僧寺,二鼓后散。
癸卯,早,遣帅司急足周权持辞免文字之临安。行三十里遇漕司所假舟,徙焉。晡时宿小桥。
甲辰,早次隆兴府,帅吴明可、漕任希纯、鲁季钦相迓于南浦亭。夜大雷风雨,甚可骇。张彦自永和来。
乙巳,赴二漕会。
丙午,赴府会于南园。
丁未,赴黄季文参议会。
己酉,赴府会于东湖孺子亭。按洪刍《职方乘》云,湖在郡东南,周广五里,郦道元云十里一百二十步。今士大夫家多创楼阁以环之,城中奇观也。酒三行,泛舟过总持院,本唐僧子畋所造。畋精太乙术,能祈雨乞晴,今有井祈求不废。雷堂之后有澹台灭明墓。刍云《史记》虽言灭明居楚,又有渡江斩蛟之事,然豫章非真楚,尚可疑也(平江亦有澹台墓。)。院中老僧年七十,及从徐师川游,能写字鼓琴。自总持过讲武亭,复登舟劝酬。归饮南园,夜分散。
庚戌,诸公来别,遣周忠厚、张彦归庐陵,即解维。过樵舍镇,监官承节郎范渊来迎。宿昌邑山。
五月辛亥朔,风雨。姚媪忌。午后抵吴城山谒庙,少休看经阁,方知东坡所留石砮尚在,取而观之。近岁过客又舍一矢,形稍大而色青,不若旧物之古也。庙侧有圣池,池中有小石浮水面。祝史云买扑三年为界,每年四百千省,纳隆兴公库。晋江朱丞彭年送别于此。
壬子,早阴霾,风逆。行二十馀里而晴,风色亦顺,扬帆颇驶。未后抵南康军,太守钱奉直端立(愐之子。)、佥判王朝散崧、(潍州人。)星子钟令并相候。
癸丑,早,肩舆过简寂观。门外许坚石初为沙石所堙,前岁大水复出。与观主欧阳齐年对泉石小酌,食甜苦笋,名不虚得。齐年求诗,为赋一篇云:「疏食山间茶亦甘,况逢苦笋十分甜。君看齿颊留馀味,端为森森正且严」。饭罢,道入栖真观,即梁昭明书堂,前欲游而未至者,荒芜殊甚。次至开先,主僧虚席,殊不成丛林,而飞桥已为大水所冲。少憩方丈,首坐川僧文逸粗可语。同访招隐泉,有亭覆之矣。日斜归。
甲寅,赴军会。坐五老亭甚久,而晴岚晻暧,殊不满人意。晚,土人及永和王忠各以两舟竞渡。
乙卯,凌晨冒大雨陆行四十馀里,至延真昭德观(知观陈拱微。)。与江州乐顺之教授相会,饮菖蒲酒五行,同登阁而别。由间道渡溪入净慧院(主僧净一。)。此两处皆前岁所未至者。未后出山,泥涂殊险,微以劳勚。晚投宿寻真观,与道士汤善翔小酌云锦阁。步行近一里至灵泽庙,望咏真湫。
丙辰,晴。早过白鹤栖贤寺,寺愈萧索,主僧数易故也。独登五老亭,坐玉渊,及三峡桥而行约十里,饭罗汉院。院不经兵火,而住持不得人,日就摧毁。近者长老方葺僧堂,又引去。今藏殿、法堂、童行堂之属气象犹壮伟。未时还军,别太守而下,欲解缆,南风太高,遂止。
丁巳,拂旦离南康。风顺而高,舟过大孤,轩簸可畏。午后次湖口县,略舣岸即行。日正午泊交石峡,舟人欲止,姑听之。晚有暴风雨。
戊午,早以风逆,巳时方解舟过马当,泊波斯夹,约行百馀里。
己未,风正,扬帆而下。午后以雁汊风猛而横泊对岸港中,移时复行三十馀里,泊怀家渡。是日约行二百馀里。
庚申,北风大作。晡后稍息,移舟十馀里,泊长风沙,距舒州一百三十里云。
辛酉,早,北风未止,行四十里至大云仓。移时浪稍平,又行四十里,至蒋家汊遂止。夜月佳甚,风稍定。
壬戌,早复有北风,抛过南岸,而浪稍平,遂行四十里至池口市盐酪。复行八十里,未后至大通镇,云气稍变,舟人遂止。池卒李臻参,肩舆游九华者,劳以尊酒。思丁亥之游,今复遥望山色,眷眷不已。五更后大风自西来,继以大雷雨,舟摇荡不可止,川船相去才数丈沈焉。予舟本泊于彼,临夜稍徙,仅免于难。
癸亥,早南风,挂帆行近四十里,片云忽在头上,转为北风。两舟相望,篙师皆失色无措,急令转舵就帆,逆行十馀里入铜陵夹方定。午时至铜陵县,泊绣衣亭下。游天王禅寺,今名护法,残僧败屋,不类丛林。《山谷集》有《铜官僧舍得尚书郎赵宗闵墨竹一枝笔势妙天下为作小诗二首》:「省郎潦倒今何处,败壁风生霜竹枝。满世阎刘专翰墨,谁为真赏拂蛛丝」?「独来野寺无人识,故作寒崖雪压枝。想得平生藏妙手,只今犹在鬓如丝」。诗与竹皆不复存。寺后山上有富览亭,望江流凡三夹,对岸即濡须也。五里有宝云寺,李白祠堂在焉。十里有铜坑。知县右承务郎阎晟相候,德夫郎中之子也。邑在乱山中,殊陋。
甲子,北风复作。夜来月色如昼,波伏不兴,今乃阻滞如此。阎宰送别于石龙矶。矶下有洞,虽为三门,而浅局无足观。稍前,江边有马碯石。行三十里入丁家夹,过板子矶。晚抵繁昌县,泊于对岸。是日约行百里,溯流之帆相属,既泊而风辄定。
乙丑,早,风复作。行夹中约四十里,近月子港而止,过此复出大江故也。
丙寅,风定。鸡再鸣,乘月解维,过三山矶,入青灯夹,望鲁江口,遂入芜湖,泊吴波亭下,日向巳矣。知县吕通直昭问(忠穆公孙。)、丞韩承务琳、主簿徐迪功士龙(宣州人。)、尉王迪功椿(严州人。)并相候。
丁卯,雨。略至吉祥寺,长老师勤庸人。王尉云芜湖绝无士人,秋试不满百,未有登科者,近世两人发解,又寄产云。夜大风。
戊辰,风雨稍止。晨发芜湖,过褐山矶,又遇和州裕溪河截税之舟,纷纭愈甚,至投瓦石,久之方去。未时次太平州。太守周元特、倅叶朝请棼、添倅钱宗丞佃、教授吴文林博古、添差教授杨文林恂、判官赵文林子、推官赵从事不役、知录赵修职彦灿、司理虞迪功份、司户林迪功显、司法王从政豫、当涂宰王通直、权主簿林迪功浩、尉赵修职彦麒、路分都监宋大夫实、添差路分孙大夫谅及其子閤门祗候显祖、同年丁忧赵司法彦萃并相候。
己巳,赴州会。风雨不已,天气如暮秋。借郡舟易豫章者。
庚午,新徽州通判刘大夫授之、盛秀才旦相候,再赴州饭。初约会于凌歊,风雨而止。饭罢独往,比旧加葺,塔之后又创怀古堂,恨烟雨不见历阳。略至广福寺,长老惠明。
辛未,早诣天庆观万寿寺满散天申节,次赴锡宴,日欲晡毕。晚,元特讲通家之礼,二鼓后归。是日虽时有微雨,而其晴可以讫事。
壬申,早,雨,俄晴。舟行小河甚驶,至采石镇,以云气駮杂少留。已而复行,泊慈湖夹,方午未间也,东坡有《阻风》五绝句即此。
癸酉,早行,饭后入鹅港,午时泊新河口。
甲戌,风色不可行。黄圯老运使自城中来。史志道侍郎以发运使过九江,伺其出城,以小舟谒之。
乙亥,赴圯老会于清凉寺。寺有德庆堂,李主所书。闻左仆射陈俊卿以大观文知福州。
丙子,早乘便风出新河。午时过长芦寺,江水涨溢,去寺才十馀步,不暇游也。日欲晡次真州,太守王朝请察相候。
丁丑,早欲行,会大雨不敢解维,赴王守饭于山堂之澄澜阁。同报恩长老妙湍登塔两级,望金山及扬州大明寺塔,遂同过漕司东园,即六一先生为发运副使许元作记者。去岁,淮南运判吕正己即旧址新之,所谓拂云之亭、澄虚之阁、画舫之舟、清宴之堂,皆具焉。添差提刑司干官张从政驹、教授郑从事汝谐相候。张干,毗陵宜兴人,藏古石刻颇富,有泰山秦碑奇甚。表弟章济之运干适过滁阳,见其病子元祚。
戊寅,早,解维,巳时至镇江府。太守蔡子平直阁、通判章朝请汶、陶朝奉之真、总兵史承奉弥正相候。晚,乘潮方能入闸,未至第三闸,遇浅而止。
己卯,早,入第三闸,而连夕大雨,水涨,里闸不开,遂止焉。都统制成太尉闵相候。是日夏至,雨尤甚。
闰五月庚辰朔,早,至丹阳馆,使客之馆也。赴蔡守素饭于普照寺,长老慧照,兴化人。雨稍止,携邓子长及纶上甘露寺,不到已十八年。镇江因北固山以为城,而寺在山上,东坡诗云「古郡山为城,层梯转朱栏」,尽之矣。观狠石、铁镬字、李卫公像、舍利塔。所谓陆探微师子,惟有近岁画本,馀皆亡矣。旧多景楼,乃行者堂。去年太守陈天麟侍郎别卜地起楼,甚雄壮,同长老化昭饭焉。金、焦二山在左右,而面对瓜州,似胜旧基也。
辛巳,早,同邓子长冒大风雨登浮玉亭。亭在江边独山上。或谓此即浮玉山,故创亭焉。傍有小石山、蒜山。又其傍有土山,号坚土山,土纹皆坚故也。登舟,风益大,冲浪至金山龙游寺。长老宝印,川人,有众二百,栋宇鼎新。寺绕山临水为屋,故谚云「金山屋里山,焦山山里屋」,盖实录也。山门借石牌山为案,乃江中三石峰耳。其外小山稍有树木而鸟雀不栖者,世传为郭璞墓。或谓石牌山正为浮玉,水涨不能没,唐人于此铸镜,南岸创亭者非也。别有鹘山,以鹘栖得名。寺有雄跨堂,颇雄伟,洪景伯书颜。观音殿下临龙渊。长老云顷年军士习水战,尝坠石测之,深三十二丈,而扬子江心深有七十馀丈云。会饭于方丈,白丝糕、黑盐豉、糖豆粥,三者山中之精馔也。登妙高台烹茶,壁间有坡公画像。初,公族侄成都中和院僧表祥画公像求赞,公题云:「目若新生之犊,心如不系之舟。要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集中不载,蜀人传之,今见于此。茶罢,上绝顶观坡及晁无咎题字,转至头陀岩。头陀姓裴,唐贞元中获金于山而得名者,闻此岩旧乃蛟窟也。中𤃩泉在水陆堂中,陆羽品江心之水此与同味,酌之。闻京口城中井水皆咸浊,甘泉仅一二云。日午,观僧斋毕,过歙州门,僧榻皆逼江,夏潦方至,凭栏眩骇。大抵寺之轩窗无不临水,而此尤可畏。戏投饼饵,龟鼋毕集。初欲自此下焦山,而风雨殊未止,复冲巨浪还西津,亦危道也。谒下元水府庙而归。
壬午,招进士张大亨为咸媪案脉。黄州守杨直阁由义及府学教授熊克并相候。午时开闸,晡后方抵丹阳馆。
癸未,早,别诸公,道过总领所,登供军堂、得江楼、苑信亭,皆洪景伯所葺也。闻府治连沧楼甚佳,恨不一至。京口多以山为城,即城为登览之所。如多景、得江、连沧之类,虽曰楼,实台耳。归而解舟,河道隘塞,行甚缓,送客相见于门。巳未后,晚行三铺,共二十七里宿焉。雨不止。
甲申,早,大雨。舟行,隔堤望练湖,记云方四十里。自离镇江皆溯流,又南风打头,牵挽者泥淖没骭。未后次丹阳县(古曲阿也。),令陈从政玠、丞沈从事宗契、尉汪迪功并相候于北使之馆。陈德自昆山来。天色稍霁,顺流行三铺,宿栅口。
乙酉,晴。早过吕城闸,至奔牛镇,水泛闸不开。监镇沈修职元携数十夫自支港荡舟曲折而过。晚次常州,太守李元佐大夫、通判张仲固、一监丞并相候。
丙戌,赴州会,宾客往复不能记。换舟,遣尝所假者。
丁亥,早赴李守素饭于感□寺。未后解维,抵暮仅行十三里,宿小井。
戊子,南风益高,牵挽费力,黄昏方次无锡县。宰吴奉议沣、丞赵宣义善仁相候。
己丑,早谒蒋丞相、方务德侍郎、张茂材松运使,适相值戴子善秘书、子微台法忧居,并访之。午间携家游惠山。住持法皞年七十八矣,同上南北阁,酌陆子泉、冰泉、龙渊泉,凭水陆池槛观鼋戏而归。赴蒋丞相会。
庚寅,早,方务德、张茂材约喻子才避暑惠山,留连至夜,凡七饮茶,归邑即行。仲贤自昆山来迓。
辛卯,未后至平江,知府汪圣锡、提举常平芮国瑞相候于姑苏馆。
壬辰,至从母宅,赴府会于齐云楼池光亭。晚招仲贤、子长置酒姑苏台,劝酬□百花洲。暴风雨。
癸巳,同家人赴从母会,留连竟日。仲贤先还昆山。
甲午,早赴芮国瑞会。夜携家赏月姑苏台。
乙未,王仲谟兄弟及数亲旧皆自昆山来。
丙申,早就百花洲具饭待昆山诸亲。王节使权相候。晚解维,抵门而止。
丁酉,早出盘门,如昆山县,以塘路桥低转湖泺(土人谓之皇天荡。),正值东南风打头,撑驾甚劳,晡时方抵下苧渎,距府城才十二里。逼暮,仲宁自县来小酌。
戊戌,终日逆风,牵挽进寸退尺,一更后方抵昆山栅外。知县宣教郎刘𤪠、监税武功孙大夫德相候。
己亥,舟转而南,越两时方抵妻家。王德温兄弟、李四九将仕、五十将仕、张察判棠、郑提干莘、陈教授九思、司户九德、钱唐孙宰听、瑞昌钱簿永弼、郁子文并相候。夜饮,四鼓散,浴而后寝。
庚子,郑通判复、总干晋表、主簿宗仁、郁九一解元并王点县仰、边三一解元并相候。
辛丑,吴县丁丞三畏以檄视涝回,云昆山管内计田二百四十馀万亩。
壬寅,早,就东寺具饭待赵常熟及丁丞。寺今为安穆皇后功德院,赐额曰荐严资福。长老普璇,淳实人也。新萧山尉杨迪功松及其婿新长兴尉陈迪功茂英相候。
癸卯,相士三衢徐璿来。
甲辰,早,赴仲谟会,前吉水庄丞相候。
乙巳,早,祭外舅茔。午后留李良佐酌平江柯山泉。前吉安丞郑宣义颐、新淮西运干陈承事临、国学进士陆日新并相候。
戊申,新湖州梅溪监镇钱迪功郎永存相候。晚赴仲显会。
六月庚戌朔,添监赵承节伯祉相候。赴观音庵寂照大师若钦饭。乘雨凉过山寺报谒,访老僧法回,步至塔院,山之绝顶也,凉甚。
辛亥,早,赴仲吉会。初泊舟外姑宅前,而东西照不可过,惟磬折可避,复为桥碍,乃移舟南问津。晚宿西栅。
壬子,早,随潮行舟,午时泊岸,距旧处才十馀步,阻于一桥,为此迂枉。
癸丑,国学吴仁杰字斗南,携所解《古周易》及启事相候。
甲寅,新临江通判赵宣教不比相候。
辛酉,货齿药人夏彦兴参颇能弈,令与仲显对,盛暑永日,无以度故也。
壬戌,招沈宽登仕案脉,累日苦脾疾,心气极不能支。
癸亥,体中小快。暑甚,夜月却清明,留仲谟兄弟露坐小酌。
甲子,筮《易》,遇《屯》之《益》,留李良佐小酌。
乙丑,晚以小舟入城。
丙寅,辰后入娄门,至从母宅。
丁卯,饭罢谒汪守,馆于瞻仪堂。
戊辰,圣锡云:「幼年初读《陈无己集》,有《代人乞郡劄子》,一见便疑为代傅尧俞作,后阅傅集果然,乃知宿世读书之说可信」。圣锡疑无己后身也。
己巳,久不收永和书,甚悬情。今日连得闰月十二日以前三书,知十三弟得子,不胜其喜。小汪云有书号《类文》,隋时集两汉以来古文,多今时所无,如曹植文尤众,植集中未尝载。
庚午,早赴芮国瑞提举会。谒李直阁简能,旧提刑也。是日范至能借大资政、醴泉使、侍读使大金,求陵寝及正受书仪,过此,晚谒姑苏馆。副使康湑。
辛未,五更别汪圣锡、芮国瑞,再过从母宅。终日雨凉,翁子功监丞相候,赴江西帅幕过此也。
壬申,复热。晡时辎重自昆山来,别从母、茂之,出娄门,登府中所借舟,为奏事之行。晚次吴江县。
癸酉,早,步过长桥,入臞庵。主人知县君份及其子皆死,惟二孙在,榜苏养直诗于宜芳亭。是日大暑,或行或止,惟舟人是听。
甲戌,早次秀州,泊驿亭。方务德侍郎、权州赵直阁师夔(秀王之孙。)、通判朱通直自求(侍郎巽之后,康叔之曾孙。)、判官郑从事伯英、司理邵修职輶(至卿之子。)并相候。入城报谒,憩精严寺。晚赴务德会,荐术士刘演谈命,旧号江西牧童,今曰睡觉生。二更解舟。
乙亥,递中收王致君正言书,转致四明六十九姑书。姑盖族叔祖忱之女,己丑生,嫁黄氏,丁亥秋丧夫,生四子:长小二郎(直躬伯隐,甲辰生。),次小四郎(直履,癸丑生。),次十一郎(直见,己未生。),次十四郎(直异,乙丑生。)。三女:大姐归吴氏(年四十六,乙巳生。),二姐归王敦礼(年四十二,己酉生。),三姐归吴氏(丙戌年死。)。今居奉化县黄郎中宅。晚过崇德县,令吴从事道夫相候,即行。
丙子,早抵长安闸,终日伺候启闭,逼暮始能过。大暑不可堪,夜气稍凉,连夕进棹。
丁丑,早,祗受告命,寻抵临安闸。饭后入北关门,权寓普惠院(俗呼北寺。)。庚辰春到关亦馆此,主僧善伦,相别十馀年矣。
戊寅,芮国器司业、邵伯恭博士款话终日。晚,鲁彦质来谈命,郑人也,自称将仕郎鲁诚修,饮之。
七月己卯朔,李仁甫焘秘监、范至先工部相过。仁甫新除湖北漕。
庚辰,同年刘文潜焞著作相过,刘军资恪继之。胡邦衡侍郎携具来。晚借李德章翚知县修文巷小宅徙居,以北寺太僻远也。设榻小楼,略无蚊蚋,殊觉安寝。客云,昨日进呈予到国门状,上再三称能文。
辛巳,芮国器及沈持要检正携具来。
壬午,汪仲嘉大猷、王宣子二侍郎、张钦夫吏部、郑少嘉礼部并相候。表弟三十七监庙泽、四一县尉湖同自上饶来,留款。
甲申,黄通老尚书、尤袤延之宗丞、刘仲卿及其二子并相候。延之云,两月来自釐务官而上外补贬逐死亡者仅四十人,亦气数使然。留吕伯恭、王得卿饭。李德章送白酒甚奇,饮鲁彦质。
戊子,留表兄郭元嘉之子谟及王得卿饭。许季立调汀州判官,访别。
己丑,朱老娘来,年八十三,甚健。
辛卯,连日肠疾为祟。初闻车驾来日孟享景灵,既而值雨展日,閤门忽报来早引对,病中甚以为忧。
壬辰,平明入和宁门,对于后殿。次堂参,次过六部遍谒长贰郎官,次至虞相、梁参府。晚赴张钦夫、吕伯恭会,同坐新秀州守曾原伯逢。
癸巳,劬劳之日,胡邦衡惠诗。食素,终日讲人事。
甲午,早台参,次谒四台官,次别二府。竟日奔走泥涂中,暮归寓馆应酬书尺,劳倦不可言,幸肠疾少损。
乙未,早,台辞毕,即出涌金门。芮国器、沈持要、范至能先置饯于柳洲,李秀叔彦颖吏部继至。俄报有奉常兼西掖之除,既而乃少蓬、翰苑也。闻执政进至乞留,上曰:「甚好,但恐立异耳」。初拟少蓬,他日兼掌制,上曰:「便令兼内制可也」。秋暑酷甚,有醴酒,夜置舟泛湖赏月,二鼓后归。
丙申,早受省劄,即上辞免状,又受磨勘朝散郎告。
戊戌,车驾诣景灵宫。馆中同官相过:秘书丞李处全粹伯、郎陈骙叔进、张渊叔潜佐、刘焞文潜、林光朝谦之、校书郎杨兴宗似之、萧国梁挺之、赵汝愚子直、正字丁时发子章、冯田宗义。
己亥,宰执分诣。
庚子,受辞免不允劄子。
辛丑,早入秘书省供职。前月秘阁檐忽摧,少监李仁甫云:「昔御史门台坏而司马光去,今秘阁摧,某其去乎」!已而果除直显谟阁、湖北运副。临安修葺凡用八千缗,昨日方讫工而予今日上,初不知也。
皮剥所马皮令三衙差人交拨诏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九、《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之四二(第三册第二五一七页)
皮剥所马皮,令殿前、马、步军司差人前去交拨,付逐军应副使用。
六叔父生朝三首(四月三十日) 其一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拂拂南薰入燕堂,兽炉清润酒尊凉。
筵开汤饼麦初熟,䌽结茶花丝正香。
翠竹有孙添夏笋,红榴能笑发春妆。
都将造物无穷景,来与仙翁献寿觞。
六叔父生朝三首(四月三十日) 其二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歌韵
夷惠之间得趣多,天教弥月占清和。
门当午市心如水,发插秋霜脸自酡。
雨洗竹香侵瑞鸭,风翻荷润入杯螺。
欲知寿算长多少,楼外西江万里波。
六叔父生朝三首(四月三十日) 其三 南宋 · 项安世
七言律诗 押先韵
百摺榴花照画筵,八千椿历记遐年。
东公西母朱颜老,玉女金童䌽服鲜。
梅雨涨添春色酒,麦秋黄起寿炉烟。
铜壶未下三更水,犹是清和四月天。
跋徐诚叟赠杨伯起诗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熹年十八九时,得拜徐公先生于清湖之上,便蒙告以克己归仁、知言养气之说。时盖未达其言,久而后知其为不易之论也。来南康,得杨君伯起于众人中,意其渊源之有自也。一日出此卷示熹,三复恍然,思复见先生而不可得,掩卷太息久之。淳熙庚子四月辛亥,新安朱熹书。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 南宋 · 曾协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四、《云庄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妣杨氏、曾氏,封吴、鲁郡夫人。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妣赵氏,封荣国夫人。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从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开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兼主簿,时年二十二。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公来,皆屏息悔过。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公命工织竹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未几,移长洲尉。过市,民皆啜泣。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公觉而归之,不从。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及为长洲尉,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公从容有常,章敬爱之。既去,称誉不衰。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时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改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杂务官。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杭为一都会,多奸盗。吏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昌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即属吏。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昌走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吏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公行守事,端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公所决讼,人多纪之。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将属公。公举手谢不能。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赵愠见而罢。其他规正多此类。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公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时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久之,得通判宣州。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守不听。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正德皇恐,力疾出。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会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是年十月,盗方腊发睦州青溪县。十一月,稍逼新安。知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公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三州皆以通判行守事。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闻之朝廷,辄寝不报。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先是,御笔以江东漕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侗,宣人也,领江宁兵八百人驰赴山前。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行三舍抵宁国,闻歙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公使状其事。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先是,漕使取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于是投床大鼾。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公捕得,命荷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于是人始知惧。宣州自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士卒有功,赏以金钱;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延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周抚膺惭恨。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请」。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公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公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重扰吾民,无益也」。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敌罔测,不敢轻犯。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公曰:「某人臣也,何得专杀?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第付狱奏劾而已。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尽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二月五日,庐州队将田某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时东兵将夏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贯大悦。或以此讽公,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言者愧服。然贯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盖指侗辈云。西州士人屈通从军过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公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弃城官吏姓名。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同时守会稽者,劾弃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即报以无弃城者,僚属由是获免。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公介居其间以济之。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某所不及也」。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公之友黄公子鲁自新安之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今安在」?曰:「在馀杭」。「安否」?曰:「安」。则以手加额。黄曰:「汝何为问之」?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行季,开府公字也。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一时名胜,造门愿交。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宁不得官,慎勿为此」。公敛衽谢曰:「某素心也」。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诣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司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杨公时屡为蔡攸辈言之,不效。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及其将败也,攸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勔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勔故吏,俾疏姓氏。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宁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不敢承命」。漕再三勉谕,辞益坚。以公言为信然,乃已。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月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时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公曰:「不然。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守独谓公曰;「幼安与某意合,然则当如何」?公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又问家属,曰:「徙邻州」。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是夕卒辈无人色。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守一付公使治。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言,不然先罪汝」。咸对以实。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一郡以为忧。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胜讳者。姑系狱,徐议之」。翌日,伤者困重,始荷以大校。方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于是杂然谓使方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公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守呼法吏将改配,公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守问计于公,曰:「第付某决杖可也」。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方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曰:「然」。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方再拜谢。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方帖然,公勉以忠义之力也」。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公曰:「不当与陈方异罚」。亦杖而释之。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其人感泣。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时公初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初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任满赴阙,望倾一时。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为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初以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上曰:「不妨,正要如是」。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公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来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不然则曰:「强丈未言尔,姑待之」。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请下杭、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无益,第漕下塘可也。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移书言事官,罢之。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通,汝嘉憾焉。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既而以私计辞行。秩满,主管崇道观。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贡献赂遗,一切罢去。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言,盖嫁怨焉。自是求瑕甚悉。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宰李璹。璹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且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漕大愧,引道去。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自春迄冬,了不可得。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初不为动。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虽漕吏亦以此服公。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公所居占水竹之胜,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如是者十年。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昌,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修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贲育莫能夺也。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善与人交,久而不渝。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意,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言,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某纪之特详。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某言:「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方食,意不在匕箸也」。以此观之,初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周每言之,心形俱服云。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生二男一女。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女嫁右宣义郎曾某。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某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曾某状。
北行日录(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四、《攻愧集》卷一一二
乾道六年庚寅正月一日壬子,晴。使副率三节官从望拜两宫,交贺礼毕,上马与馆伴同入贺。由应天东门步入东廊幕次,中大安殿门九间,两傍行廊三间,为日华、月华门各三间,又行廊七间,两厢各三十间。中起左右翔龙门,皆垂红缘帘。庭中小井亭二,幕次与高丽使相邻,西夏使相对。客省茶酒罢,巳初,锦衣卫士又益以青锦袍五十馀人,列立大安门庭下,百官排班朝日。太子为班首,四拜,约近三百馀人。既罢,客省引使副由月华门随百官班入贺。太子锦褥四,镇以银猊,出众班中立。次宰执亲王,次有十馀人,皆金带紫袍。使副立西偏,肃与子澄亦在此列,意是以馆伴之故,不然郎官卿监不应如是之少也。其后又有二百馀人。预宴者,除亲王宰执四十馀人,馀皆贺毕先退。讫事凡五十七拜,五次舞蹈,二十五拜。初入班并三次上御酒,各再拜上寿罢,喝「与卿等同庆」。又四拜。劝寿酒两次,共四拜。初登殿就坐致语。宴罢,各两拜。酒七行,第一行宣劝在坐,两拜。第二第四第六行独劝使副,各两拜。每宣劝必先离位而立,笏,受盏赴坐。宴罢谢恩,拜于殿上,又拜舞于丹墀而退。进御酒时却不起立,馀皆如本朝之仪。卫士甲卒如入见时,殿下砌䃈两道,鎗子郎君紫衫幞头,执柱斧,佩弓矢刀剑,面殿分立,凡五十人。闻柱斧中藏鎗刃,皆军官子弟也。大安殿十一间,朵殿各五间,行廊各四间,东西廊各六十间。中起二楼,各五间,左曰「广祐」,后对东宫门,右曰「弘福」。后有数殿,以黄琉璃瓦结盖,号为金殿。闻是中宫,殿上铺大花毡,中一间又加以佛狸毯。主座并茶床皆七宝为之,卓帏以珍珠结网,或云皆本朝故物。卓前设青玉花六朵,看果用金垒子,高叠七层,皆梨瓜之属。其次皆低钉细果,傍设玉壶以贮馀酒。未至时,覆以真红绣衣。既坐,八人皆公裳舁以前,分两翼却行以退。榻前服玉带者八人,太子许王对坐,次二丞相,馀不知何人。其后各金带者六人,使副与左右丞相对,在玉带之南,稍后。自金带以下,皆用银器。榻后照屏画龙如本朝,顶为大金龙盘其上,馀十间皆结罳,顶小拱,三层,皆以金为小龙,间置其中,曲折皆钉以绣额壁柱衣。绣帏中各有龙,又有金香猊、金龙山各二。露台三层,两傍各为曲水,石级十四,最上层中间又为涩道,亦覆以毡。上寿酒时,太子独至涩道下,捧杯以进者三。山棚起十一峰,号仁寿山,山下栽松柏,并装桃李各十馀株,大狮象各一,背负七宝,又以䌽索系棚之前,为小狮子二以蔽其杙。弘福、广祐之前,又各为䌽楼三间,三节人宴东廊下,高丽使次之,西夏使与对。二国三节人虽预宴,不拜于庭。其馀廊屋皆垂黄沿帘,伏甲其下。殿前都副点检完颜仲、乌古伦元忠二人各执柱斧,率其徒十人立御榻两傍,东西向。榻后近侍八人,各执其物,终席不见宦者。每上国主酒,系宣徽使敬嗣晖等互进,以金托玳瑁碗贮食,却只覆以金扣红木浅子,令承应人率尔持进,其礼文不伦如此。乐人大率学本朝,惟杖鼓色皆幞头,红锦帕首,鹅黄衣,紫裳,装束甚异。乐声焦急,歌曲几如哀挽,应和者尤可怪笑。宴罢归馆。
二日癸丑,晴。张铉赐分食,徒单通赐酒果。分食二盘,一盛大肉山,以生葱枣栗饰之,其中藏一羊头。一盛茶食、糖糯粥、粟饭、麦仁饭,皆以枣栗布其上。晚大风作。
三日甲寅,晴。风益甚。赴花宴于大安殿,大率如元日。加酒二行,五行后四䟆,国主先起,百官出就。簪花剪䌽为之,惟栾枝甚异,或四或二,长二尺许,花为杂色,状如锦带,翘起幞头四角,后垂柳四枝。是日风既暴狂,几不可行,花叶飘坠者往往有之。少顷六䟆,国主复坐。又四行而罢。是早见黄土罢道中,由左翔龙门出应天中门,折而车向,知国主以元日谒原庙云。
四日乙卯,晴,射弓宴。张倬赐生饩,高蕙赐宴,完颜高赐酒果,完颜仲雄押宴。仲雄于进趋酬应一无所能,手有雕青细字,盖以射选借官而来。射虽不能命中,而善于发矢,人多服之。酒七行,各分位换窄衫束带,将出射,宰执遣右司张汝弼传语,问俘掳人事。既退,使副及馆伴射弩,仲雄射弓。射垛设庭下,上画火珠,夹以小飞鹤二,下画一䌽架,以承射帖,夹以大立鹤二。绿竹数竿,帖上初为银碗五,每头二矢,少顷加四花二矢。押宴、馆伴、国信使副、知閤五人以次执一矢,起揖以射,皆坐胡床。庭下分列锦衣金帽卫士五十人,乐人立其左,又卫士一人为押宴执弓矢,二人为馆伴过弩,一人端箭,二人立垛侧喝箭。射每中,则面厅伛立,撒手报覆。乐使喝打著,即乐作,否则以抬捺后手见晓。初中时,先望阙拜赐,卫士以元矢穿所中银楪,引赐物过其前就坐,共饮。胜者酬酢必遍,然后复射。楪子重三两,中角花者随所中而得,中的者举九楪得之,以其一与喝箭者,初中亦如之。使副拜赐之后,但欲成礼即已。伴使志在于得,抵暮不肯休,屡谢止之,方已。两厅过弩者各以二楪酬其劳,易衣就座,又二行而罢。倬口宣云:「远将庆币,来会春朝。方休徒御之劳,宜有饩牵之赐」。蕙云:「长途远届,使事告成。将观射御之容,宜示宴私之宠」。高云:「已成使事,将向归途。宜有珍颁,以彰宠遇」。
五日丙辰,晴,入辞仁政殿。客省茶酒既罢,引使副欲入,而閤副云:「合自下入辞」。遂复回幕次,乃引三节人拜赐宣明门外,次引高丽、西夏二使及使副至隔门外。夏使已出,丽使方辞。少俟,至丹墀下,面西立,俟通班面殿方拜,喝有敕,两拜,又喝赐衣带鞍马疋段等。叉手左跪受赐,以赐目纳怀中,就一拜舞蹈,五拜,再喝赐酒食,又五拜,升露台。少立,舍人两行,各三人,齐揖以入栏子内。副使躬身,使少前拜,跪受书。却行,与副使齐立,躬身俟传示讫,复退行三步,左下丹墀,再面殿立,躬身听喝好去。由右而出,赐茶酒五行于馆,韩钢押伴。
六日丁巳,晴。先发粗车行,使副率三节人同馆伴出至燕宾馆,赐宴。完颜元赐酒果,完颜宗安押宴,仍差安德德裕送伴。尽借回程,私觌泛送从之。车马欲行,安德方呼其家人以细车般所得还家,如木绵之类,复载至汴京,滞留至晚方行。燕山本召公所封,秦灭燕,以为上谷郡。武王封尧后于蓟,即蓟县也。二世时,韩广自立为燕王。项氏封臧荼,高帝封卢绾,皆都此。太行、燕山、大防山绵亘千里,隐然一都会。金又以宫室侈大之,古所未有也。又改曰「大兴府」,其守为尹。车行六十里,更尽,宿良乡县。
七日戊午,晴。五更,车行八十里,涿州早食。又六十里,宿定兴县。
八日己未,晴。五更,车行六十里,安肃军早食。又四十里,宿保州。
九日庚申,晴。阴风,有雪意。四更,车行七十里,望都县早食。又行五十里。道中看大龙桑、小龙桑,宿中山府。
十日辛酉,晴。四更,车行五十里,新乐县早食。又行七十里,宿真定府。道傍老妪三四辈指曰:「此我大宋人也,我辈只见得这一次,在死也甘心」。因相与泣下。
十一日壬戌,晴。赐宴,张汝说口宣云:「复将使指,少憩中途。宜示宴慈,以光行色」。又云:「使命改辕,价藩弭节。宜颁宠赐,增重皇华」。同知真定尹田钟吉押宴。
十二日癸亥,晴。三更,车行六十里,栾城易驴马。三十里,饭赵州城角。树上有芦席裹一人,云是强寇李住儿,自炀王时作梗,劫人妇女,以要财物。至是以弓弦断,为弓手所捕。挑脊筋挂树上,死矣。直候支到赏给,方取下埋殡。又六十里宿柏乡县,与去伪以马前行,再读光武碑。
十三日甲子,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内丘县。天明雪作,至晚方止。又四十五里,宿邢州,北门曰「拱德」。
十四日乙丑,霿子下,天明开霁。四更,车行二十五里,至沙河县易驴马。又三十五里,饭临洺镇。食后,与去伪马行四十里,宿邯郸县。雪后尘清,尽见太行山色。邑中沿街作灯洞,颇可观。
十五日丙寅,晴。车行七十里,磁州早食,灯火尤盛。出门粗车有折轴者,随使副乘马过漳河登车。六十里至相州,使副复上马入城。灯洞不如磁州之多,而工巧过之。秦楼街尤繁华,自北门至南门,约七八里所,士女多靓妆拥观。有食店挂一灯,上为胡羊,中横一瓠,下为经一卷。盖河朔人语音以羹为经也。宿城外安阳驿,把车人言去年十二月方差使一番,为年时被蒙子国炒。旧时南畔用兵,尽般军器在南京,今却般向北边去。三月中般用牛三千头,般未尽间,被黄河水涨后且休。问驴马价,云:「驴上等有直四十千者,马更高贵。旧时家家有马,炀王南征尽刷去,不知几万万匹。后来都是行归,而今又殃我等贵价买」。问绢帛价,云:「好绢每疋二贯五百文,丝每两百五十文(并六十陌。)」。又有云越王不平,其弟为储国主,曾以女小底十人赐之,逊谢不受,云:「他日生出孩儿来,亦无用处。蒙古国作梗,太子自去边头议和,半年不决,又且归。今又遣莫都统提兵去」。军子云:「我辈三四口,种少麻豆,足了得吃。旧时见说厮杀都欢喜,而今只怕签起去,彼此休厮杀也好」。又有云:「我见父母说生计人口都被他坏了,我辈只唤他做贼。应河南北钱物都般向里去,更存活不得」。
十六日丁卯,晴。四更,车行三十六里,饭汤阴县。又七十五里,宿浚州。安德暮夜叩门送私觌。
十七日戊辰,晴,风。三更,车行二十五里,三角路上换驴马,一路可入滑州。又四十五里,武城镇早饭。马行至黄河,去程所行李固渡口以冰泮水深,柴路不可行。又稍上三四里,先横过中潬上,入水牵挽数里,抛过南岸,待车船至方行。循河至浮桥边扫岸,又行荒草陂泽中四十五里,宿胙城县。
十八日己巳,晴。三更,行四十五里,饭封丘。短墙为城,人烟牢落,便远不及河北。日未午,又行四十五里,抵东京。北郊青城侧亭子换马具衣冠。所过柔远馆,但有断垣败屋。入顺常、玄武二门,二门之间过五丈河菜市桥。夷门山巷口百王宫,乃炀王毬场,亲从第一指挥,旧日御龙直也。由竹竿巷口斜街入第二门,土市,马行街,皇建院巷,德胜桥。转太庙巷口东行,相国寺。出御街,历廊屋三十间,过榷货务。又廊屋七十间,中有小门,是国子监。前后御廊尚多,不知其数。投西穿门,由旧路入驿。
十九日庚午,晴。收银绢十疋两,赴宴。完颜元赐宴酒果,南京路都运梁銶押宴。宴罢,行四十五里,宿陈留县。
二十日辛未,晴。车行六十里,至雍丘县早饭。临川驿又六十里,渐行汴河中,宿拱州襄陵驿。城外客旅往来,人家颇多。入城旧有桥,河流既断,筑堤以行。子城内旧是州衙,今以屯军。有三个千户,约有千二百人。
二十一日壬申,晴。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宁陵县永宁驿。又六十里,宿南京。甲士数十,甲马百夹道而陈。城门去驿稍远,马如来时之数,而行甚疏,意屯军亦不甚多也。是日日有四背气,又白虹贯日,日在壬癸,荆生言其应在北。
二十二日癸酉,晴。四更,车行四十里,饭谷熟县。又三十五里,沙冈换驴。又四十五里,宿下邑县会亭镇。
二十三日甲戌,晴。四更,车行七十里,饭亳州永城县。又六十里,宿柳子镇。闻有天使往山东签兵,人不肯从执,天使杀之。
二十四日乙亥,晴。车行四十五里,饭宿州临涣县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宿州。汴河底多种麦。
二十五日丙子,阴晴。车行六十里,饭蕲县静安镇。又六十里,宿灵壁。夜微雨,作即止。
二十六日丁丑,阴晴。三更,车行八十里,饭虹县。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
二十七日戊寅,晴。四更,车行八十里,饭临淮县。过县即见龟山塔及淮山,一行已不胜喜跃矣。又六十里,宿泗州。自临淮,即依淮西行。
二十八日己卯,晴。先发递担粗车,即上马出城,使副入草馆。同去伪先乘马至河岸,舟至,首见季舅、洪子度、唐季润及吕葵、张吉来,收家问,喜极涕下。顷之,俟行李装船了,却具衣冠入草馆,俟使副茶酒毕,辞送伴即行。是日大风拍岸,良久方到盱眙。谒胡漕、龚守不值,见王御干,取所买物。谯提辖、司马尚书伋、姜叔永、司马季闻、张伯淳皆往来交谒,后纲官属也。宿淮岸。
二十九日庚辰,微雪。早离盱眙,过龟山,以新制行淮。大风不可进,宿淮岸,约去龟山数里。
三十日辛巳,微雪。天明欲舟行,风又大作,力行而前。过渎头数里,风正北,驾浪益急,又止宿。
二月一日壬午,午后风力稍平,众舟齐行。迫暮,仅能入洪泽,舟人交口相贺。昔蒋鲁公开运河六十里以避长淮之险,所活不知几人。中间欧家渡最浅,使人往还,非借潮于神不可行。官司惮开河剥载之扰,创议行淮,使舟才四往返,无不惊虞。此行至三宿淮上,波涛舂撞,有鱼腹之忧。鲁公,今丞相曾祖,为发运使,将入奏计,自洪泽至龟山,率一二里辄凿一井,以测地之土石。既得请,遂开运河。前辈用心至矣,可轻改乎?
二日癸未,晴。过淮阴。夜过楚州。
三日甲申,晴。过宝应。
四日乙酉,晴。过高邮。
五日丙戌,雨。以沿路水涩,寸进甚艰,夜宿木铺坝里。季润过仪真,俞县尉(茂先)相见甚款。
六日丁亥,雨,晚晴。昨晚以礼物船与前船舳舻相触,毙一篙人,至召伯埭,使副捐金使瘗之。晚过扬州,是夜礼物船为暗桩所败,漏发而人不觉,同行杨、刘、罗三人蒙被登岸,舟已沈矣。抵瓜洲宿。
七日戊子,晴。渡扬子,宿丹阳馆下。侍季舅同去伪见陈待制及魏子智。其内子展参贺,执礼甚恭。金山印老相见渡船中。
八日己丑,晴。城中水涩,良久方出门。夜过丹阳县,及吕城闸。
九日庚寅,晴。天明过奔牛闸。午后过毗陵。
十日辛卯,晴。天明抵无锡。使副谒蒋丞相罢,即行。喻郎中访及。任富来,知诸舅来迓,夜宿枫桥。
十一日壬辰,晴。过平江城外。午后过吴江。久苦浅涩,至是大风驾太湖水入港,张帆而行。陈表兄、张子家、丁表兄、胡子渊相见。
十二日癸巳,晴。天未明,到秀州。同去伪寻见王江阴。值送女陈宅未归,见直甫于卧内。谒郑景元判官同年,不遇。已闻仲兄见次,到廨宇一观。出门,李同年主簿相见于邮亭,王表弟泽同行数里而归。读江阴奏状,无不击节称叹。夜过崇德,抵长河闸。
十三日甲午,晴。天明,起见诸亲。午后过临平赤岸,晚泊闸头。使副入仁和馆,受传宣,赐银合茶药,因出所撰还醮青词。宿税务下,发家书附递。
十四日乙未,晴。使副上马赴朝参,船入北关,以小舟般载归舅家。一见至亲,喜气自倍,而归兴益勇矣。是夜与诸亲剧饮,醉甚。仲舅有词,走笔次韵二阕。
十五日丙申,晴。侍季舅同去伪谢曾知閤不遇,又谒范丈,甚款。
十六日丁酉,晴。士颖弟摄萧山尉,别去。胡春自婺女来。收景山兄书。饭后出谒吴太博、胡给事、陆寺丞、陈大谏、薛国正、芮司业、张少卿、林编修、尤宗丞,始闻铜坑之议。
十七日戊戌,晴。谒闾丘监丞,欲问坑冶之详,不值。同去伪、智叟侍叔舅、陈表兄以小舟见陆子山,留饭而归。赴景孟舅晚饭,被酒先归。
十八日己亥,晴。饭罢,赴梁参政呼召。客次遇蜀士郭倅(甲、)冯太丞/(仲夷。)十九日庚子,晴。吴太博、卢监簿连日招饭,皆力辞之。治叠行李。雨作,买船。
二十日辛丑,小雨即晴。诸亲作醵,泛湖五十馀分,以水浅不可傍岸。盘旋湖中,抵暮醉归。
二十一日壬寅,雨。赴范丈晚饭。
二十二日癸卯,雨。侍仲舅往延祥观醮筵。同上中节两焚香致敬。斋罢,各散。与去伪小舟自涌金门归。先遣承局吴盖行,发家书。
二十三日甲辰,雨。先发行李下船,两返方毕。使吕葵、张吉宿舟中,期以来早启行。以舅家挽留,又展一日。
二十四日乙巳,晴。去伪生朝,仲舅与诸亲同作庆,偷閒谒李恩州,授般运法。是夜大醉中拜辞诸亲。
二十五日丙午,晴。早作襆被,辞舅家。轿行七十里,出暗门,由赤山出六和塔下,至庙山登舟,宿富阳。雨作。
二十六日丁未,晴。雨作复止。风逆,寸进。至三江口。东风微动,方理帆,忽西风再起,甚劲。力挽至桐庐,凡行九十里,过青溪。
二十七日戊申,晴。东风,张帆过鸬鹚原、钓台,下伴伯原。风止,过乌石、大浪滩,十五郎滩。大浪最可畏,虽以水涨不见滩碛,而岐头水怒,良久方上。居民以小舟来助剌船,什伍为群,以舟轻止用一人。方当湍流,忽随篙坠水,观者胆落,而少年善泅,如履平地,复登舟助力,犒以百钱而去。宿东馆,凡行九十里,去严州二里。
二十八日己酉,雨大作,午间加以西风,水又盛长。舟人疲于牵挽,屡止复行。晚,雨止风静,行至乌岐滩下,宿小港中,才行三十馀里。
二十九日庚戌,晴,风亦止。但以水涨寸进,遇一岐,辄移时方能冒险以进。悬崖飞瀑,所在见之。虽快览胜处,至凌犯怒涛,亦可骇也。所过白雁二岐尤暴怒,又过横流数处。夜同众舟宿桑林间,隔岸望乡头,终日惊险劳动,止行三十馀里。夜水益长,至五更方少退。
三十日辛亥,晴。舟子早起候望,前路黄泥岐,不可上。复回数里,寻路避之。溯流行乱林间,半日方出大溪。晚至兰溪,先以劄子与李尉(由)恳雇五夫。李以庚辰登科,其子遂夫又癸未同年,便访逆旅,继往见之,宿客舍。
三月一日壬子,风雨。早起束装,饭后李尉来访,即行。又饭竹马馆。晚到婺州,首见赵金华(子涛)不值。径入郡学直舍,省景山兄,周教授(汝能、)雍无锡(希稷)相访。周与景山兄同官,雍同舍也。借周直舍安泊,少选侍景山兄过周之五柳堂。堂本萧侍御振所建,诗牌尚多,尽得双溪之胜。王察推(楠)亦来访,同饮剧谈,至二鼓方归。
二日癸丑,雨。侍景山兄见李使君(衡,)留来日一饭。客次遇解节推(延运。)是日,景山兄、周、赵、雍、王醵就五柳相招,早饭,又坐养原堂,无尽藏。台人陈文学(愿,)周之故人也,同坐。解推又约晚饭,六人径自五柳赴之。李知录、张义乌同集于酉退轩,琴棋投壶,坐客皆醉。李纠又约来日早饭。
三日甲寅,雨。侍景山兄同周教授谢李使君。客次遇唐正字(仲友,)遂复还无尽藏。同出梅花门,过浮桥数里,迓苏仓峤,归见唐正字。归学,发五担付张吉先归。侍景山兄赴李纠饭,坐清远楼,景物尤胜。同会七人,解、张、雍、王。酒三行,李守速客,即往赴之。刘判院(藻、)陈子厚同集。小候,自公堂坐半政堂,劝酒移忠堂。酒罢,刘先归,余四人复过五柳手谈清饮,夜分乃散。
四日乙卯,阴晴。微雨间作。早别景山兄,即行三十五里,饭摩诃样。又行数里,遇丽水林丞良过婺鞫狱,相见逆旅。宿杨公桥,永康界首,行八十里。
五日丙辰,晴,过永康数里,饭。至李溪,遇承局持家书来接,晚过黄壁。
六日丁巳,雨。过缙云,邑官相迓,皆谢之。独见李同年,又送过大溪而别。县得四夫,又荆山寺四夫,轮番舁轿。冒雨登冯公岭,至天宁寺已昏黑。仲兄、器之、仁甫、不愚、元声、淳、张子质相接。先行还家,拜二亲灯下。上下无恙,欢声相闻,喜可知也。
安光远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九、《攻愧集》卷一○四
淳熙十二年,余方怀东嘉之绶于家,颇闻安君光远诗声。一日袖长笺临门,倒屣迎之,貌甚伟,文甚工。与之语,纚纚可听而忘倦也。又六年,过余于外府,求跋其大父诗卷。比余投閒里居,故人罕不见者,独光远未能相过。已而闻其病,遂不起,寔庆元四年七月丙辰也。六年,诸孤将以四月丁酉葬君于鄞县之通远乡建隩南山,其次子踵门,以铭为请,手编先集,列载行实,粲然可观。余既哀光远之不遇,爱其子之克家,遂属笔焉。惟安氏系出唐忠义传金藏,五代后唐中书门下平章事金全之后。国朝勋籍节度留后守忠,即君之九世祖。司徒忠果雄勇功臣习,七世祖也。曾祖希文,崇信军节度使。祖县,武德大夫、真定中山府路廉访使者。父时,从义郎。三世皆娶赵氏,家开封祥符县。建炎避地,著籍于明,今为庆元府,居小溪镇四十年矣。君讳昭祖,娶轩氏,亳社左承议郎中美之孙。子男四:胜非、辟彊、去华、弃疾。女二:长归冯季参,次未行。孙男一,女三。君世为名将,至廉访始以文采受知祐陵,与枢密宇文公虚中、雍帅蔡公靖游,尤与宝学刘公子羽厚善。刘公状其行,自谓急难之义天属莫加也。从义仕不显,而家学尤懿。见于张公总得祁之帖、正字王公道之铭。兄弟终鲜承父祖之传,幼敏悟力学,抗志高迈。从义指物命题,脱手成句。见类书辄屏去,曰:「此豫以不能待人者」。性端静,衣或数岁一浣,翻书已熟,若手未触者。举动不苟,绝无子弟过。从义年踰四十得君,笃爱之,择师以教,日益秀发。父子短檠相对,至十馀载,自为知己,出入不能相舍。既冠,同客都下,从义得疾委顿,君忧惴,愿以身代。旋即东归,竟至捐馆,执丧哀毁,悲感行路。母素严重,家政至是益肃。君亦敬事,尽其欢心。及疾革,医禬未效,至刲股以进,家人窃窥而后知之。丧葬俱备哀礼,自以世袭衣冠,未有以文发身者,扁其室曰「观行」,朝暮激昂,期绍先志。蹉跎至五十,始慨叹曰:「科举之不效,命也」。遂一意于义理性命之学。舍后筑圃,中辟一径,自号「通村老子」。好为古文,尤工于诗,平澹敷腴,不为艰深之词。每曰:「工夫到处,却无奇特」。有文集二十卷,名《通村遗稿》。丞相寿春魏公退处碧溪,山中之客惟雪窗张武子与君,从容觞咏,如裴迪之在辋川也。郑黄中、王德新、龚养正、薛清卿、汤孙将诸君,皆相与为文会酬倡之友。致仕应君良弼,一乡推为长者,老而益高,君尤与之厚。尝铭其墓,人以君为应之亚匹云。与物无竞,不见喜愠之色。每戒子弟勿与人辨是非,待其自释。又曰:「横逆之来,如在荆棘中,徐行缓解而已」。礼法自将,不识公府,以诚待人,久而相孚,内外无间言。喜事爱客,客至趣备酒肴,撷蔬买鱼,陶然径醉。气同志合,或馆致累日。室无长物,惟好古不衰。先世遗书,残编断简,皆手自整比。书尺往来,有可观者,亦谨藏之。笔札素工,称其文,肮脏高简,莫窥其际。客去则取所闻见者剧谈,示训诸子,不待出门而家传充然有得也。自卜葬地,无复世间意。参阅内典,旁接诸禅,趺坐至深夜不动。年才五十有七而疾病,垂绝,犹大书偈语,词意超诣,亦足以知君所存矣。铭曰:
穷亦乐,困而亨。奚其为政,不言而行。惟卒不施,以昌其诗。江山为助,笔乃纵横。优游田里,以得此生。彼其忧于心而毁于后,虽曰得志,未知与此孰重而孰轻?安氏之积厚矣,非此其身,后其有兴者乎。